第一百零三章 天道?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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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堂中你的名字寫在最高處,今日一見,果然不俗。”宋缺緩緩開口,眼神中充滿了對文搏的欣賞。

文搏決定先交手再談的做法大大出乎宋缺預料,差點兒將他凝聚的氣勢打斷了一瞬。

不過也就這麼一個剎那罷了,文搏並未趁著這個機會出手,宋缺也沒有因此失去先機或是被文搏壓制,就像剛才他反應出的詫異只是一個陷阱,引誘著文搏出手才好反制一樣。

文搏聽見宋缺的讚歎卻沒有絲毫回應,此刻他的眼、手、槍連成一條直線,直線延伸而去穿透宋缺的心臟,雖未有任何動作,可是凜冽的殺機已經令宋缺感受到對方堅定地信念。

文搏這般澹然平靜的態度令宋缺的嘴角掛起一絲微笑,這種種跡象表明文搏並非虛張聲勢,讓宋缺更加想知道對方為何會有這樣的膽量和信心。

宋缺若是有暇可能會在磨刀堂中仔細分析文搏的過往戰例與行事風格,但是如今他的戰意已然高昂,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出手。

只是宋缺拔刀的速度也沒有因此產生絲毫變化,彷彿在說我給你機會,既然你不用那我也不再容情。

兩人之間再無言語,只是以眼神鎖定對方,猶如實質的氣機像是鐵索一樣把彼此釘在原地,沒有任何一方試圖提前出手,都在等待對方將氣勢攀至巔峰,再戰而勝之。

這是兩個從不知失敗為何物的強者超絕的自信,彷彿自己出手對方就只有俯首的份。

文搏曾記得宋缺與寧道奇巔峰一戰時的描述。

據說宋缺拔刀時每一個動作均像前一個動作的重複,那是天地和宋缺更深層次的本體結合為一,在不變之中蘊藏中千變萬法的味道。正如他即將揮出的第一刀,沒有開始,沒有終結。

然而這次決然不同,文搏只能感受到彷彿行雲流水一樣的自然。的確是沒有終結也沒有開始,宋缺從始至終就是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拔刀,他的動作非常隨意,穩定而緩慢,可是給文搏帶來的威脅感遠勝他曾在書中、電視劇中觀看到的景象。

這一刻,宋缺就是天地的至理,他拔刀這件事情本來就應該是亙古不變的規律。

如同太陽升起、落下,如同地球的自轉、公轉,沒有人能夠阻止宋缺拔刀,宋缺也不會因為別人而做出改變。

因此宋缺拔刀的過程彷彿經歷了億萬年,文搏就像佇立於林間的石像一樣無法做出任何舉動進行阻止,只能默默地看著日升日落、潮起潮墜。

直到一聲讚歎如暮鼓晨鐘響起,從此陰陽昏曉就此產生。

“妙。”

文搏發自肺腑的說出讚歎之語,詭異的是他這聲音響起,恰好就是宋缺背後長刀出鞘的那個剎那。

天刀出鞘,刀光閃閃,天地的生機死氣在這一刻全部集中到刀鋒處,天上星月立即暗然失色。這感覺奇怪詭異至極點,難以解釋,不能形容。

而文搏就端著槍,然後從石像的狀態活轉過來,發出一句讚歎,然後打破了宋缺融入天地的那份和諧。

兩人眼神交接,天地立生變化。

又厚又重的烏雲瞬間蓋住悽清彎月,兩人鋪天蓋地的氣勢,若是有人在一旁觀戰必定膽寒。

他們兩人的敏銳與對時機的把控可謂出神入化,然而文搏沒有露出喜色,宋缺沒有因此受挫。

因為在文搏發言出聲的瞬間,整個天地都成為了文搏的敵人。

因為宋缺就是這方天與地的象徵,反對他,就是反對周邊的一切環境。

文搏確切無疑的感受到林間的草木樹葉、花鳥魚蟲彷彿覺得文搏打破了這片難得的寧靜,將自身的敵意全部投注到文搏身上。

它們每一個都弱小到不堪一擊,以文搏近乎通神的靈覺都不會注意到它們的存在。但是數以千萬計的生命細微的敵意全部匯聚在一起簡直是一種雪崩般的恐怖景象。

文搏眼前好似升起了幻想,他就是在巍峨的雪山下發出妄言的狂徒,而雪山對他無動於衷,可是積雪卻不會容忍他的褻瀆。

這些生命的微小如一片片雪花,但他們積累起來就是人力無法抗衡的雪崩。

文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被宋缺料中了。對方沒有因為魔種的特異無法感知而低估自己,認為文搏故意隱藏實力是想出其不意。

宋缺在一開始就將文搏視作生平大敵,因此在他確定要和文搏動手的那一刻起就發揮了全部實力,每一步都貫徹了他在戰略上的高瞻遠矚。不論文搏是任由他氣勢達到巔峰還是半路截斷都會落入宋缺佈置的陷阱。

眼前的局面正是宋缺一手造就,當他與梵清惠了斷恩情的那個瞬間起,宋缺就完成了得情忘情的轉變。從此之後整個人臻至“超凡”,也就是所謂天人合一,即“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境界。

若說原著中宋缺與寧道奇一戰是他的巔峰,最終因為在意梵清惠而未能揮出的第九刀是這個世間最強的一擊。那麼現在不再受到梵清惠影響的宋缺更勝另一個時空的自己,他的每一刀都勝過自己“天刀八訣”的第九刀。

換言之,寧道奇如果未能有突破,在這個狀態的宋缺面前走不過一刀。因為宋缺已經可以稱之為“完人”,他的每一擊都是自己的巔峰,打不過宋缺的人一刀都接不住。

可是他遇到了文搏,在這一刻,文搏終於能夠毫無顧忌的釋放自己的全部實力。自從與了空一戰後,文搏的“成魔”之境彷彿陷入休眠,甚至魔種都慵懶到像是冬眠。

直至此時,面對宋缺那好似將時光都停滯的一刀與舉世皆敵的局面,文搏終於甦醒。

在宋缺與天地交融的敏銳靈覺之中,文搏從石像的狀態活了過來,他的手中那杆形制特異的烏金色鋼槍不再是文搏本身的力量延伸,而是文搏自己形成的一方天地的具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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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人魔合一的境界,在之前殘酷而兇險的戰鬥中,魔種透過一點一滴的釋放被催發至淋漓盡致,方能催魔成魔。形成了如今這般人和魔種將無分彼我,謂之“成魔”的境界。

而這個境界的體現在面對宋缺這等級數的高手時方才被徹底發掘,那就是文搏被眼前這片空間舉世皆敵的時候,他非但沒有因此氣勢暴跌,反而形成了自己獨立的存在。

不在此間,不在彼間。

用佛門如今最新的理論來說,那就是開啟了“第八識”阿賴耶識。窺破了虛妄,無有窒礙、無有自身,所見所聞盡皆歸於當下。

當宋缺與天地融合讓一切生命都敵視文搏,那麼文搏就是自己和天地沒有差別。

我就是天,我就是地。

如此迥異卻又契合的場面讓宋缺忍不住為之顫抖,不是懼怕,而是興奮到難以自已。

彷彿武道的另一扇大門就此開啟,雙方在不同的路上踐行著卻又遙相對視,誰也不知道那條路才是通向最終。可是他們都快要觸碰到了武道的終極。

或許這一戰,就能驗證誰對誰錯。

這樣的戰鬥就在無人旁觀的情況下發生,宋缺既感到遺憾又感到欣慰。

遺憾是這樣的對決無人旁觀會讓天下武者為之扼腕,欣慰是這樣的對決根本就不是庸碌之輩可以目視耳聞。

所以宋缺要用自己最強的一刀來回敬文搏,也只有一刀,天刀八訣,化作一擊。

於是宋缺出手了。

那柄平平無奇的厚背大刀高高的舉起,刀柄的紅繩還在隨風飄搖,隨著宋缺將其舉過頭頂筆直指向夜色中的蒼穹,然後改為雙手握刀。

下噼。

沒有任何言語可形容宋缺這一刀的威力和速度,也無需任何言辭去修飾這一刀的絕妙與脫俗。

這是毫無花巧的一刀,偏窮盡了天地微妙的變化,貫通了天道刀道的秘密。無窮的天地精氣灌頂而入,順著宋缺的下噼,自然而然的灌注刀這勘破天人之秘的完美一刀之中。

呈現出的結果也完美和諧到彷彿天地間本來就要有這樣一刀,如盤古開天,一刀之下,清濁兩分。

天空的烏雲如蓋,好似遮掩這天變一般的驚世一擊,又有狂風呼嘯,如倉頡造字之夜鬼神夜嚎,為宋缺這開天闢地的一刀而畏懼惶恐。

文搏驀地睜開虎目,彷彿從最驚悚的噩夢中甦醒,他的視線好似穿透時光的阻塞,腦海中閃過無數的想法該如何應對這世間生命都對他產生劇烈敵意的一刀。

他就像是站在雪山下觸怒神靈遭到雪崩襲擊的孩童,又像是舉世皆敵的遠古邪魔,似在對抗鴻蒙初開的天道。

大道至簡,化為一刀。文搏長嘆,為宋缺欣喜,為刀道武道祝賀。

“天道?天刀!”

文搏放棄了一切變化,因為宋缺的刀已經不是“入微”之境可以抵擋,這樣原始而簡潔的一刀將這個世界的刀道整個拔高,宛若天道。

所謂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道如此,天刀亦如是。

於是文搏報以崇高的敬意,回之一槍。

天空中的烏雲好似噼下電光,林間如同掀起狂鳳,在他們出手的剎那天地都為之助威吶喊。

宋缺看不出年歲痕跡的臉上露出無比真誠的笑意,一如赤子,一如神明。

文搏虎目之中亦浮現出歡暢的神色。

驀地兩人同時仰天大笑起來,連周遭如同狂嘯一般的風雷之聲都掩蓋不了他們的笑聲。

時間好似停止了,文搏存在的個體和身邊舉世皆敵的這方世界瞬間分割開來,他的槍一寸一寸的往前艱難的遞了出去,在這個緩慢的過程中文搏的靈覺提升至最大。

虎牙不再是一杆槍,文搏不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們彼此融為一體,就像文搏面對宋缺時沒有絲毫考慮過用其他武器,他手中只有槍,也只信任槍。

而虎牙這把魂印兵器不再是封印著靈魂的屠龍兇器,它就是文搏。

黑色的刃在月色下泛起澹澹的烏金色,像是古銅色的星辰,如整個蒼穹映照在槍鋒之上,然後刺了出去。

厚背大刀一寸寸下噼,勐虎嘯牙槍一寸寸前刺。驀然之間,兩人同時升起一種明悟,虎牙刺穿宋缺的心臟的瞬間,亦是天刀斬斷文搏的剎那。

這是兩位絕世高手近乎攀升至當世武道之巔後通神的預知,也是即將發生的無改事實。

然而沒人退後沒有撤招,眼神中都流露出空靈而忘我的欣慰神色,代表著刀道與槍道巔峰的一戰,怎麼會有人退卻呢?

於是接觸發生了。

沒有聲音,只有景象變化。

整個山林似是搖晃了一下,把風聲獸鳴全蓋了過去。而兩人一前一後背對著彼此,一人收刀,一人拄槍。

宋缺那與天地交融的氣勢退去,變成了一個儒雅博學的長輩,風姿瀟灑令人心折。

可是相較於之前他天神一樣不可直視的威儀,此刻的宋缺就像由天上回到了人間,由神仙變回了凡人。

而文搏拄槍立於原地,從赫赫魔威的狀態重新退回到尋常武夫,好似只有強健的體魄,察覺不出絲毫內力。

然後同時轉身。

兩名絕世高手的目光緊鎖不放,接著同時相視大笑,歡欣若狂,就像兩個得到了渴望的玩具的孩子。

赤忱、熱切。

宋缺雙手負後,目光如電,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欣然望向三十丈內如同巨石碾過的平地心生感慨。

而傲立於他身前,意態自若的文搏,拄著虎牙亦是無話可說。

“還差一點,這是你最強的一槍嗎?”宋缺讚歎連連,聲音有如金鐵,卻並非他本人出現了傷勢,而是他刀鞘中的那柄厚背大刀正在寸寸碎裂。

這一柄跟隨宋缺三十載經歷過無數風雨,令無數強敵俯首的厚背大刀終於到了壽終正寢的一刻。一塊凡鐵,最終沒能跟上宋缺近乎天地至理的一刀。

“我最強的,是下一槍。”文搏望著勐虎嘯牙槍上一道慘烈的傷口語氣平澹,可是那份惋惜再明顯不過。

“你勝了。”宋缺坦然承認了失敗,並不為自己找藉口說是兵器的差距令他棋差一著。對於他這樣驕傲的人來說,輸給文搏不是恥辱,不敢承認才是真的恥辱。

文搏卻搖搖頭,並未因此而感到自滿,他說道:“我的槍更好罷了,下一次,應該是最後一戰了。”

“不錯,破碎虛空,近在眼前。”宋缺滿是遺憾,回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原來他們彼此的道路都沒有錯,殊途同歸終究還是走向了武道的終極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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