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天刀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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悽清的月色下,樹枝橫生形成的陰影在地面彷彿地獄探出的鬼爪,可屹立於林間的男人如同天神一般驅散了世間的陰霾,光是他站在那裡就充滿了令鬼神辟易的豪情。

他有一張沒有半點瑕疵的英俊臉龐,濃眉下嵌有一物件寶石般閃亮生輝、神采飛揚的眼睛,寬廣的額頭顯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靜中隱帶一股能打動任何人的憂鬱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得難以捉摸。

此人身材筆挺如標槍一般立於林中,寬闊的肩膀讓他看上去好似能承擔起一切責任,整個人顯露出儒雅的文人氣質又給人一種別具一格的堅毅之感。

哪怕對方沒有自報家門,文搏也認出了他的身份,天下間能給文搏帶來如此威脅感的人並不多了。

天刀宋缺。

文搏不露絲毫情緒的目光從對方身上掃視而過,思維沉浸在之前的覆盤之中。哪怕以文搏對於局面的掌控也沒料到宋缺會在這個時間就入局,但是回想天下局勢,對於宋閥而言不失為一個絕佳的時機。

早一點楊廣都沒死,各路反王還有戒懼之心擔憂這位年輕時也曾雄才大略的英主會奮起最後一絲力氣把十萬東都驍士泰山壓頂一樣砸向出頭鳥。

晚一點若是讓竇建德或者李閥佔據洛陽,以這兩方一個佔據河北一個控制晉地來看就得復現當年北齊局面,中原局勢將再無宋閥插手餘地,宋缺就只能如當年面對隋朝統一的局勢時一樣無奈的依附。

雖然文搏認為宋閥不如早些入局,因為楊廣就算動手也沒法越過江西的林士弘去打如今處於荊楚的蕭銑領地。宋閥若是早些掌握荊楚,反而能保證至少劃江而治。

可是宋缺並沒有像文搏一樣知道歷史發展,無法窺破迷霧意識到這亂世來得快去得也快,三五年間就分出勝負。

摒棄掉無關念頭,他們先前的話語卻很有意思,在見面的瞬間,兩人都說對方來晚了。

即使猜出了彼此的想法,宋缺依舊嘆息一聲,說出自身態度道:“如果一年前我見到你先於李密,宋某人定會全力助你,更會透過解暉令巴蜀站在你的一方。可惜如今形勢已變,天下局勢就快要塵埃落定,而你已成氣候坐擁關中,又成為魔門至尊,與宋某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我說你來晚了。”

“錯了,即便現在巴蜀也大半在文某控制之下,身居關中隨時入蜀對解暉的威懾力不必多提,光說巴蜀的大小幫派和基礎產業都大半握在我手中,解暉想幫你也無能為力。何況在一年前,我也不會尋求宋閥的幫助。且不說宋閥居於嶺南無力左右中原局勢,光是世家閥門這個身份就已經令文某不喜。而宋閥有你天刀宋缺,不是其他三大閥門那樣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就算在一年前我不是你的對手,你我雙方也沒有合作的基礎。”

文搏斷然否決的宋缺的想法,鋒芒畢露的吐露出自己對於世家閥門的態度,並且絲毫不在意對方言語中暗含的威脅。所謂巴蜀獨尊堡解暉,在文搏眼中不值一提。

話音落下,本就氣勢迫人的宋缺身形不動,可是淒厲的刀氣好似已經迫近到文搏面前,令本來就很焦躁的戰馬止不住的刨地嘶鳴、

文搏彷彿看不到宋缺含而不發的怒意,輕輕安撫著坐下駿馬,繼續解釋自己為何說宋缺來晚了,又是隨口而來的不經意言語道破宋缺的底牌。

“我說你來晚了是因為本以為天刀會支援李密奪取中原,只要你早來兩個時辰,甚至一個時辰,瓦崗軍的局面都不會敗壞到這等地步。竇建德的軍隊已經到了極限,而我知道,你的部下已經趕到了。”

宋缺即使心中不惜依然面露讚許之色,宋閥的軍隊並沒有如預想中那樣停步於巴陵不再進軍,大量由嶺南當地俚僚組成的軍隊極為擅長走山路行舟楫,藉助楚地大量的丘陵走山路進軍轉而進入長江沿支流來到洛陽,一路上真的做到了避開竇建德的耳目。

畢竟竇建德也不可能從巴陵就部屬眼線偵查宋閥的動向,只能在附近派出遊騎防止李密可能的援軍。

唯獨沒能避開文搏,因為他不但有深入基層的魔門弟子作為哨探,更是由於文搏料定了宋缺不可能只是為了搶佔蕭銑的地盤就貿然出兵,蕭銑佔據的荊楚一代根本就不是爭奪天下的根基,沒人能憑藉無險可守的荊楚以南統北。

所以文搏斷定宋缺必有所圖,別人或許不知道李密和宋缺的私下聯絡,但這事情對文搏而言根本不是問題。因此宋缺出兵的目的在文搏得知這件事的瞬間就已經了然於胸,必定是為了完成和李密的盟約。

因此文搏可以針對性的查探宋閥兵力的調動狀況,宋缺的疑兵之計並未奏效,或許天下無人能看出他佈置在巴陵的巴陵與蕭銑對峙的軍隊就是一個幌子,可終究瞞不過文搏。

但是宋缺最後的決斷出乎了文搏預料,文搏這些天徹夜偵查確定了宋缺所率領的宋閥軍隊已經到達了黎陽附近,但是在最後時刻竟然沒有出現幫助李密擊潰竇建德,而是坐觀成敗直到現在方才出現。

文搏意識到宋缺的想法心思並不是和原著裡那樣無奈之下才選擇寇仲,不過這才對勁,宋缺本來就是有雄心壯志又高瞻遠矚之人,若是有機會,他何必假與他人之手?

況且李密為人已經暴露出反覆狡詐的秉性,火併翟讓之事不管有多少理由,終究是讓宋缺為之不喜。

所以最後不管宋缺是想吞併瓦崗軍還是削弱李密,亦或是在今夜發動突襲把正在修整的竇建德擊潰,結果就是宋缺沒有幫助李密完成一次本該達成的勝利。

至於李密的下落文搏不問可知,在他沒有親自統領蒲山公營的時候文搏就意識到,李密必然是發現宋缺沒有如約抵達戰場所以不得不去求援。

而沒有了大軍相隨的李密孤注一擲也沒能說服宋缺出手幫忙,於是就有了今夜的會面。

也只有宋閥軍中多是俚僚,才能徹夜在山林中奔走如飛沒有引起竇建德的遊騎察覺。直到現在近在遲尺的距離,文搏都能感受到空氣中軍隊行動特有的血與鐵的氣息。

這個距離之下,哪怕竇建德發覺了宋閥的軍隊也無濟於事,何況這時候竇建德根本沒有意識到會被宋缺突襲,已經放鬆警惕讓士卒休息一夜,準備等到天明徹底終結李密在中原的主宰。

聽得文搏解釋,宋缺露出恍然神色,卻並不因此感到緊張,反問道:“令我驚訝的是你竟然還敢前來阻攔我,你就不懼怕我嗎?像你這樣的人既然不能成為朋友還要與我作對,我必定是要除之而後快的。何況今日無論如何宋某人都要出兵擊破竇建德,而你除非立誓退出這場爭天下的紛爭,否則今天也休想能活著離開這片叢林。”

說完之後宋缺按住背後的厚背大刀,當刀柄落入宋缺掌心的一刻,他的人和刀合成一個不可分割、渾融為一的整體,那完全是一種強烈且深刻的感覺,微妙難言。

宋缺雙目同時神光電射,罩定文搏,令文搏生出身體裡外,沒有任何部分可瞞得過這位被譽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觀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身無片縷暴露在寒風冷雪之中。

那種如一堵銅牆鐵壁、無形卻有實的刀氣,以宋缺為中心向文搏迫來,令文搏下意識的想要運氣抵抗,更要迫自己剋制出手的衝動,否則下一刻就會被宋缺的氣勢所迫憤而出手,反倒落入下乘。

本就迫人的氣勢在此刻近乎攀至巔峰,誰都清楚下一刻長刀出鞘的瞬間就是致命的殺機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稍有破綻,必定迎來宋缺快若雷霆的一擊。

如此武功,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文搏還真得生出驕縱之心,以為天下捨我其誰了。

可是文搏聽見宋缺的威脅恍若無覺,端坐於馬上輕輕安撫著逐漸因為宋缺氣勢高漲而暴躁驚懼的戰馬,緩緩言道:“文某生來膽子大不怕事,能與宋閥主這樣的高手過招那是求之不得。不過今日來卻不是阻止宋閥主和竇建德交戰,而是另有所求。”

宋缺緊盯著文搏一舉一動,眼前這個身著重鎧的男人與其說是一個絕世高手不如說更像一個征戰沙場多年的宿將,甚至宋缺都難以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武學根基,彷彿就像一個打熬出一身力氣從基層爬上高位的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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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宋缺絕不會以為對方就這樣好對付,梵清惠早已提醒過他,當今天下三大宗師之外只有此人最為棘手。甚至梵清惠對於文搏的忌憚還要勝過邪王石之軒、陰後祝玉妍。

想到這兩個曾與他同一時代的高手,宋缺心中百感交集。祝玉妍已經退去陰癸派掌門之位銷聲匿跡,坊間傳聞她追殺石之軒而去。

至於石之軒的下落更令宋缺驚奇,那個雙手沾滿了鮮血、曾被他尋晦氣卻找不到的奇男子居然真的出家為僧,還西出關外去往天竺取經。

這訊息就像寧道奇跑到魔門當邪帝一般離奇,然而佛門紛紛預設了這件事情。宋缺第一反應就是不信,因為不論佛門還是魔門都沒有合作的基礎,因此他派宋師道去尋訪,終於從佛寺林立的嶺南查探到確切訊息。

佛門確實堅定地不願意和魔門合作,不想承認石之軒作為西行取經的發起人和踐行者。

但是魔門的拳頭太硬了,據說文搏當場打死了淨念禪宗的了空,因此被佛門暗地裡稱為“魔佛”。

以至於嶺南佛門都迫於威懾派出弟子相隨,不過宋缺知道這就和威懾關系不大,純粹是西行取經勢在必行後的收穫著實令嶺南的佛門心動。似乎是想完善嶺南小乘佛法的經義避免落後於人,免得石之軒取經回來徹底被中原佛門拋棄。

當文搏跟宋缺說並非前來阻止自己突襲竇建德,宋缺再次產生了詫異之情,不過也確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外界傳言的“霸刀”嶽山重出江湖不管真假都不可能在文搏的身份之上,因為這樣的男人絕不會屈居人下。

只是聽到文搏方才言語,居然說不是為了阻止他而來,還有事情請求,讓宋缺懷疑對方故布疑陣藉以消磨他的氣勢。

可是宋缺並不在乎文搏是不是故意削弱自己,他有著近乎狂妄的自信,只要拔刀,天下間無人可敵。

一切的原因就是他切割了梵清惠在自己心中的存在,從此舍刀之外,再無他物。

“說。”宋缺冰冷的吐字一如他一寸寸拔出的大刀,哪怕並未言明,文搏也知道這把刀拔到最後的一寸出鞘之際就是宋缺出手的瞬間。宋缺只留給她短暫的時間說完話語,如果不能讓他滿意,等待文搏的就是驟如雷霆的刀氣。

誰想文搏反而一言不發,躍下馬背,從得勝鉤上取下虎牙,想了想又把腰間佩刀掛在馬鞍上,輕輕拍打著戰馬的下巴示意他離去。

通人性的戰馬躊躇片刻,在文搏堅定地眼神下終於一步三回頭的遠離了兩人站立的這片叢林。

這番舉動讓宋缺都感到意外,不知文搏何意,或者說他猜到了文搏的意圖,但是不敢相信。

“我本來是有些事情要說,但是宋閥主已然拔刀豈能空歸?正好文某也一時技癢,若是說完了話只怕宋閥主戰意消退不想動手,所以話可以留到後面再說,先領教閥主的天刀絕技吧。”

宋缺不由驚歎,文搏這分明是有絕對的自信在自己的天刀之下存活,反倒令宋缺升起惜才之心,但是拔刀的速度並未有分毫減緩。

而文搏右手握住虎牙槍尾,左手握住其上三尺,文搏身形微微下沉令槍頭上指,面罩隨著文搏低頭的動作瞬間闔下鎖緊卡扣發出清脆的響聲,將文搏最後一句話化作沉悶的金鐵之聲。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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