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真言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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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老僧看似貌不驚人,可是說的話可謂是語出驚人。更別提剛剛他顯露出一手極為難得的佛門真言符咒,意味著眼前之人在佛門中極有可能是四大聖僧一個等級的高人。

文搏也沒想到自己心有所感出來參觀石之軒高僧馬甲所在的寺廟就讓人堵個正著,轉念一想懷疑對方是不是本來針對的是石之軒,結果好巧不巧的自己出現在這兒,讓人看出端倪。

至於對方為何認出自己身份,文搏倒是不覺得驚奇。他現在在佛門中肯定是掛上號了,當日淨念禪宗作為正道佛門魁首可是向外宣稱他是當代“佛子”,素有慧根,所行所為乃是替佛行善。

那這些佛門高僧對自己定然多有關注,文搏那純正的佛門內力大概是瞞不過這等高僧耳目,被人看出來了倒也不稀奇。

只是這老和尚說的話就難免有些令人好奇,文搏臉帶詢問,立在原地收攏氣勢八風不動,看似不再有攻擊性實則令老僧愈發慎重,只聽文搏反問道:“敢問大師,文某所行所為是有佛性還是魔性?”

老和尚展顏一笑,雙手合十道:“施主言辭暗含機鋒,倒是頗有慧根,難怪道信大師對施主分外看好。可惜貧僧口拙,不通禪機,只知道施主行事肆意,結交魔門,難免有悖佛門之戒律,有違正道之清譽,故此發問。”

文搏瞭然,這個老和尚對自己的來歷很是清楚,至於他說自己口拙文搏也當笑話,這年頭的和尚哪有不能說會道的?何況是個得道高僧,那嘴皮子功夫定然利索,文搏才是不善言辭之人,本不該和他做口舌交鋒,只是此世高手過招極重氣勢心境,經常會在動手前透過言辭削弱敵方戰意,若是心靈不夠堅定之人就會露出破綻,十成本事用不成五成了。

再看這老和尚定然是業藝不俗的高手,文搏雖然難以判斷對方是否想要和自己動手,但也知道老和尚想著若是能從道理上駁倒對方,那麼先天就能從氣勢上佔據優勢。

按理說文搏應該與他辯論一番,以自己的道理壓服對方,這樣動手起來更勝一籌。

然而文搏來到這個世界已經經過不短時光,功力如今也是不可同日而語,心志堅定更無需多說,信奉的道理終究還是以理服人,只是要先把人打服了再講道理。

所以文搏昂然進步向前,收斂於自身的氣勢驟然勃發,語氣不見絲毫波動,戰意卻凜然升起。

“大師說的不錯,我往日行徑確實不似正道,但也自認秉承著懲惡揚善的準則,而佛門這些年看著江河日下,民不聊生又有何舉措遏制頹勢?若我為邪道能糾正這番亂世,那文某就是邪魔吧!”

言罷,文搏氣勢近乎暴漲,以三卷《天魔策》功法內力作為輔助,《金剛經》與《換日神功》真氣作為主幹的磅礴功力勐然湧現,似佛似魔整個人氣機變得深沉莫測,隱隱間令人甚至無法以肉眼捕捉他所在何方,頓時令這老和尚驚駭異常。

“阿彌陀佛,施主當真快要墮入邪道了,貧僧不得不糾正一二哩。”老和尚長眉抽動,蒼老的肌膚上如同玉色閃耀,一時間深具佛性,長嘆一聲之後雙手卻作出連串印結,變化無方,忽然大喝道:“兵!”

此乃佛門真言符咒,尋常時候施展起來能驅魔治病,鎮定精神,可是此刻在老和尚使出卻具有能令邪魔妖魅心驚膽顫,退避三舍的功效。

文搏頓覺腦海中一陣清明,彷彿有無邊梵唱響起,老和尚化作怒目金剛,文搏的一切舉動在他面前好像無從藏匿。

可文搏心志之堅定遠超常人,這是穿越諸多世界磨鍊出來的鐵石心腸,既然文搏確信自己所作所為是正確的,豈會因他人一言一行而改變?

由此文搏並不因老和尚的印咒而退避,隨著他邁步向前,手臂、眼睛連成一條直線,好似有一條看不見的長槍在他手中浮現,接著空氣當中似乎真的響起爆鳴之聲,隱隱間虎嘯浮現,文搏一出手就是他槍術當中最為暴烈果決,也是最貼合他信念的一擊。

極烈之槍·屠龍,文搏將自身所學融會貫通的槍術推演到極致,結合他從翼天瞻、姬野處所學極烈之槍龍毀,最終讓文搏領悟了這破去諸圓的終結之槍。也是他一直以來信念的貫徹之槍,一往無前的一槍。

此番出手,落在老和尚眼中則是不可思議,他早已得知文搏如今極有可能融匯佛魔兩家所長,畢竟淨念禪宗那邊告知了文搏與陰癸派妖女婠婠沆瀣一氣取代祝玉妍的事情。就連陰癸派都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文搏半年來掌握天魔功也並非不可能。

只是文搏這次出手固然以《天魔策》與《金剛經》內功作為綱要,但氣勢卻根本不是佛門魔門兩家的路數,老和尚也是經歷過前朝亂世的人物,如何看不出這是戰場上主宰生死的悍將十蕩十決之殺意?

佛門中人能除魔衛道,但是面對文搏這等人物就沒有剋制之效,可老和尚終歸是底蘊深厚,甚至還能口誦佛號勸導之時出手相抗。

“唯一堅密身即是佛心,凡人皆有佛性,佛心乃萬物的本體,即心即佛,而這佛心顯現在塵世間一切事物之中,放入世即出世,執著則非執著,全在乎寸心之間。施主只要一念之變,將可化魔性為佛性,何不回頭是岸呢?”

言辭懇切,老和尚應對不慢,低喝一聲“臨”字,隨後兩手高舉過頭,緊扣如花蕾,無名指斜起,指頭貼合。

落在文搏感應之中,老和尚彷彿化作巍峨高聳的崇山峻嶺,任誰都不能動搖分毫。卻不知這等印咒法門恰好暗合文搏當日晉入“入微”之境的理解,他的氣勢並不因為老和尚“臨”字訣而消弭,反倒是繼續踏前一步送出積聚至巔峰的勁力,拳做槍勢,凝聚到極致的殺氣如火山溶岩般爆發,沛然有莫可抗禦之勢。

“吭!”沉悶的響聲乍起,卻沒有在兩人之間爆發,老和尚變化無方的雙手忽然合十,低頌一聲:“謝施主手下留情。”

然而殿內羅漢像發出陣陣的碎裂和斷折的聲音,那些漆金覆銅的佛像內裡結構盡數崩碎,竟是被他們二人對抗產生的波動行成共振直接破碎。

老和尚眼帶悲憫的看向那些碎裂的佛像羅漢,又望向身前三尺處垂手而立的文搏,他再清楚不過文搏雖有殺意並無殺心,這殺意也並不是針對老和尚本人,而是文搏對於正道、佛門的不滿之意累積至今的一次爆發。

於是雙方交手之際氣機接觸,老和尚尚且不明白他為何要動手卻沒有殺心。

結果雙方交手產生的動盪令大殿之中佛像羅漢盡數碎裂,老和尚後知後覺哪還不能明白文搏意有所指。

文搏沒有用言語訴說,而是直接毀壞佛像告訴老和尚原因——你看著佛門之中就連泥塑木偶都是漆金鍍銅,這民脂民膏耗費鉅萬,而成都還算民眾能安居樂業之地,這裡的佛寺香火也不是最為鼎盛。

而不聊生因三徵高麗慘不忍睹的中原地區,佛門香火之旺如同西天,這樣的場景四處可見,老和尚遊歷四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怎能不知文搏何意?

他被文搏這無聲的回答直接問住,自然沒法再詰問對方所為到底是佛是魔。

知道老和尚已然明了,文搏澹澹問道:“大師如何稱呼?”

老和尚長眉垂下讓他原本散發著佛性的面容顯得愁苦而頹喪,合十答道:“貧僧法號真言,謝過施主解惑,是貧僧著相了。”

文搏倒也沒有咄咄逼人,只是略有些遺憾沒有像原著裡徐子陵一樣參悟羅漢像突破境界。倒是跟真言大師交手一番讓他心境通暢許多,不僅僅是因為道理上壓過對方,也跟不用偽裝成他人,可以盡自己所能有關。

一時間文搏忽然笑了起來,他還真有幾分領悟,那就是他永遠都是在扮演自己,而不是扮演別人太久脫不下面具,把自己演成了別人。不過這只是文搏閒暇時的無聊想法,對於自身境界突破並沒有太多裨益。

眼見著沒什麼事情,真言大師也不欲阻攔,文搏拔腿就要離開,真言大師卻猶豫片刻,緩緩結迦跌坐,臉上露出悲天憫人的莊嚴法相,出言問道:“施主雖為貧僧解了如今作為之惑,但是貧僧依然不明白以施主之能何必與邪道沆瀣一氣,佛門有惡行不假,可魔門豈不是更甚?”

文搏來了興致,他俯身盤腿而坐,雙手放在膝上撐住身子,回答道:“所以我對魔門中人更不留情,說到底我雖然跟佛門不對付,但是至今殺得人裡頭還是邪道居多。若我入主魔門不是正好能夠規勸他們不要作惡嗎?”

真言大師一時默然,他與文搏的交鋒落入下風,文搏用羅漢像回答他最關鍵的疑問,讓他無從反駁,以至於真言大師明明在辯論上經驗更豐富也無法施展。

說到底還是老和尚太老實,要是換做慈航靜齋或者淨念禪宗的人來了哪會在意這等“小節”?定會狡辯比起普度眾生來說,皮囊的享受不過是考驗罷了。更有甚者如了空禪主,人家修的閉口禪,平時根本不跟你辯論,結果一開口令人笑掉大牙,居然是讓徐子陵為了蒼生勸他好兄弟寇仲放棄爭奪天下。

可惜真言大師終究是還是沒法違背本心,但是也不願文搏繼續“助紂為虐”,雙手不住變化出無窮無盡的手印,似乎試圖以佛門真言咒印感化文搏,奈何文搏心如鐵石,目視了片刻之後收回目光,根本不在意那等變化。

真言大師凝視文搏好半晌後,柔聲道:“再說施主慧根匪淺,何必修行魔門功法,豈不知佛魔不兩立,一同修行恐有走火入魔之危。貧僧百多年來,曾先後遊歷中外名寺古剎五千六百五十二所,最後把所有印結歸納在‘九字真言手印’內,今見施主有緣,願傳此九字真言,還望施主莫要再行魔功,以免如石之軒一般神魂分裂。”

文搏恍然,真言大師倒是個實誠人,希望自己摒棄魔門功法,而這九字真言在之前交手的剎那來看雖然沒有正面對敵之功效,卻能修持精神震懾邪魔,長此以往必能生出親賢人遠小人的作風。

“不想大師竟有百歲高齡,文某失敬了,只是大師這九字真言手印非同小可,何不傳與佛門中人。”可文搏還是拒絕了,他微闔雙目搖頭道:“我心澄如明鏡,所行哪怕不是光明正大也無愧本心,怎會因功法而扭曲內心呢?再看石之軒修行佛法不但沒有向善,反而因為佛法高深助紂為虐,不就恰好證明心有邪念修行佛法也是無用嗎?”

真言大師一聲佛號,似遙不可及的天邊遠處傳來,若不留心,則模湖不清,但若用神,則字字清晰,無有遺留,文搏意識到這是對方九字真言咒印的變化之妙,意在令說出來的話語震懾人心讓人下意識的信服。

“阿彌陀佛,施主此言謬矣。魔門功法大多極端激進,這與他們創立之時的心境與自身處境有關,常年習練若要大成者不是天生偏激之人就是後天耳濡目染,到頭來豈有能一心向善之人?而佛門功法自古以來莊重堂皇,勸人向善,素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哪怕是邪惡之人潛心修佛也能一改往日。貧僧就怕施主自身不查,長此以往最終墮入魔道。”

這話確實對文搏有所觸動,當年魔門作為被廢黜的諸子百家不被主流認同,心性偏激確實是有的,而後來魔門生存環境惡劣,門下弟子修行武功也追求勇勐精進,以至於急功近利之事更是不少。導致魔門功法很多在當世武者看來都有些邪惡了,像周老嘆、金環真的赤手掌和魅功一看就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路子。

其餘的如陰癸派更是不堪,邊不負還有強奪女子紅丸用以提升功力的說法。至於名聲唯一好一點的花間派實際上核心依然不為世人所接受,所謂得情忘情,說到底免不了做渣男,只是相對而言惡劣程度低一些罷了。

不過這無法讓文搏警醒,本就堅定的內心豈會因為這些問題而悔改呢?而且別人不知曉,文搏卻知道還有向雨田這個例子擺在前頭,人家都是邪帝了也沒做惡事,說明功法固然有影響,歸根結底還是看人本心如何。

因此文搏澹然一笑,盤坐的身軀昂然而起,自信道:“真言大師一番話語頗有見地,只是文某哪怕身如逆流船,心靈依舊鐵石堅。這所謂魔功佛法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就像刀子會不會殺人得看持刀者。小兒持刀自然容易傷及自己,似我等男兒持刀若是還擔心自誤,那不如回家隱居種地。”

說到這裡,文搏顯然是興盡而歸,不欲再與真言大師打機鋒了。

面對文搏如此堅決,真言大師近乎一無所成卻也不惱,只是微微嘆息一聲闔上眼皮,直到文搏都快離開之際,真言大師忽然開口,聲如暮鼓晨鐘,在文搏心間敲響,“不知施主領悟了幾層九字真言?”

文搏一愣,他自然知曉談話全程中真言大師手勢不停都在變化法印,正是暗中傳法之舉,他不願欠下人情也不認同真言大師的理念故而特意避開視線。但是當真言大師以真言咒印發出疑問,那避而不見的法印好似重新浮現在文搏心中,讓他一下子領悟了許多新的東西。

真言大師並不睜目,似有所覺一樣露出欣慰笑容,“佛家三密,是為身、口、意,實踐與思維並重。真言重神不重形,竅妙處乃三密的運用,施主與貧僧言語交鋒思維糾纏,故將平日過往與理念融合,加之施主天資絕倫,自然不練自通。”

文搏一怔,老和尚果然是有一些門道的,這傳法之效像極了禪宗頓悟之說,往日積累參禪終有一朝破去迷障頓悟之時。文搏忽然意識到真言大師可能在某種程度上認同文搏的理念,認為佛門急需改變,只是對於文搏過於激進的做法和利用魔門的方式不大理解。

但是真言大師還是將九字真言手印傳授於文搏,這份情誼卻也不輕。

文搏感慨道:“大師好意,文某愧受了。只是我的路線並不會因此改變,或許會讓大師失望了。”

哪想到真言大師笑道:“施主能領悟九字真言,本就說明你一心向善,至於用何等方式那就不是貧僧能夠左右。還望將來有朝一日施主能渡盡蒼生,阿彌陀佛。”

文搏默然,轉身離去,飄飄然留下一句話語,在大石寺恰好敲響的鐘聲中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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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我沒那能耐,只敢說若是世間群魔亂舞,那文某就除魔衛道。”

“阿彌陀佛,施主所說這群魔只怕與貧僧認同的不大一樣啊。”感知到文搏離去,真言大師悲嘆一聲,知道對方意有所指,喃喃自語道:“佛子?魔子?或許乃是魔佛出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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