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萬曆、泰昌、天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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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四十七年九月,隨著後金國主奴爾哈赤的死亡,為禍遼東數十載的邊亂終於消弭。阿敏繼承建州女真後去汗號,納降表,領大明龍虎將軍職位。

也就是在這一年年末,奴爾哈赤屍首都還停放在沉陽沒來得及送回京城之前。主宰帝國四十七年的無上至尊,萬曆帝因這半年來情緒多有反覆,過量服用丹藥,導致本就不太好的身體病情加劇,甚至都沒有像歷史上那樣熬到萬曆四十八年的年中,就終於支撐不住,殯天了。

誰都不知道這位皇帝是不是提前預知到了自己的死期,刻意暗示楊鎬延緩報捷,楊鎬所撰奏摺直到萬曆帝死後方才發出。

皇太子朱常洛即位,隨後大赦天下,改元泰昌。

新上任的泰昌帝勵精圖治,先是補發餉銀犒勞邊軍,罷免礦稅、榷稅,撤回礦稅使,增補閣臣,運轉中樞,朝野上下無不感激涕零,皆稱聖明。

再加上遼東露布報捷已經傳至京城,人人都知困擾大明數十年的建州女真煙消雲散,無不暗自取笑陸文昭急功冒進連養寇自重都弄不明白。

眼見把握住朝堂,邊患也消除了,大明海晏河清,似乎有了中興的跡象。

意氣風發的泰昌帝在朝臣支援下開始著手壓制邊軍勢力。

畢竟半年來九邊各總兵都跟遼東陸文昭部有所勾連,大開方便之門走私貨物運輸人口,在沒有朝廷增發糧餉的情況下就逐漸恢復了往日實力,連麻承恩這等碌碌之輩都有出塞斬獲。

邊軍的自主權再次擴大,導致朝廷所派監軍根本不能影響、控制到這些隱有藩鎮之勢的軍閥。

憂心忡忡的內閣在方從哲的帶領下,決心先從最大的軍頭,陸文昭下手。

於是從善如流的泰昌帝下旨勉勵楊鎬忠於任事,擢太子少傅,賜蟒袍。又宣告天下稱讚撫順總兵官陸文昭果毅英勇,徹底解決建虜平息邊患,領錦衣衛世襲指揮使,令二人入京領賞。

接著以兵部尚書熊廷弼經略遼東,頂替楊鎬的位置。

誰都知道,這是新上任的皇帝想用杯酒釋兵權的法子消除軍頭們的威脅,一動手就直指威脅最大,曾經有過殺官反叛行為的陸文昭,一看就是要清算了。

整個朝廷中樞都在等待這位據說有梟雄之資的大將是再次舉起反旗還是俯首稱臣,回到京城做個富家翁了此殘生。

哪知道從前桀驁不馴殺官造反的陸文昭從善如流,上奏稱即刻出發,隻身帶著五十家丁攜虜酋奴爾哈赤屍首返京覲見,恭順服從到讓方從哲第一時間覺得有詐。

然而駱思恭傳來的訊息稱,陸文昭確實只帶了幾十人從沉陽出發,而他麾下大量軍隊都在副總兵文搏的掌控之下,朝廷派過去的新任遼東經略熊廷弼上任後發現自己連沉陽的士卒都難以掌控,大量基層軍官陽奉陰違,根本不聽調令。

顯然,陸文昭敢於回京不是沒有依仗,他的兵馬依舊牢牢地掌控在自家人手裡,如同當年安祿山,哪怕隻身進京也沒人敢拿他怎麼樣。

正值寒冬臘月即將度過新年,以泰昌元年紀年之際,就在朝廷為陸文昭感到棘手時,這位爺還沒過山海關,泰昌帝又薨了。

勵精圖治的皇帝據說在後宮沉湎酒色過度,因此沉痾難愈,在這個關頭太醫不知道為何沒被信重,而是由萬曆的寵妃鄭貴妃親信,內監崔文升來為泰昌帝治病。

這下可好,本來只是縱慾過度身體虛弱的朱常洛吃了勐藥一通上吐下瀉,嚇得召見內閣重臣託孤。

首輔方從哲無奈之下死馬當作活馬醫,允許鴻臚寺丞李可灼進獻的“仙丹”,服用之後泰昌帝感到身體恢復,能吃能喝,以為只是虛驚一場。

過了兩天泰昌帝不顧太醫反對,命令李可灼再次進獻“仙丹”服用。

這次上蒼沒有卷顧這位至尊,第二天半夜,朱常洛駕崩。

泰昌帝在位不足三月,他的年號都沒開始,尚未到不惑之年,在三十九歲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誰還有心思管陸文昭何時進京?

泰昌帝死後廟號為明光宗,長子朱由校登基,年號天啟。

也有一個人因此登上歷史舞臺,在天啟的信重之下恢復本姓,賜名忠賢,就是後世無比熟悉的九千歲魏忠賢了。

這會兒魏忠賢還不是九千歲,他立刻跟天啟帝稟報自己和陸文昭、文搏等人有舊,為他們說情。

天啟帝尚未決定該怎麼處理遼東之事的時候,邊情再次傳來,說通古斯野人因白災南遷,襲擾邊關。回京途中的楊鎬還在山海關就憂心忡忡的發出一連十餘道奏摺力陳遼東不能沒有陸總兵,就像當年不能沒有李成梁。

這下不用魏忠賢多說了,天啟帝完全看懂了楊鎬的意思,這幫丘八養寇自重玩得越來越花,屁的通古斯野人能打破如今明軍鎮守的關隘。要是那幫野人這麼厲害,怎麼會被奴爾哈赤堵在更北邊,時不時擄掠一番?

現在奴爾哈赤都成了木乃尹,風乾了丟在棺材裡要送回京城,他都打不過明軍,通古斯野人有這本事就怪了。

可如今天啟帝也明白自己沒工夫去處理遼東的事情,因為貫穿天啟一朝的黨爭開始了。

先是禮部尚書孫慎行和左都御史鄒元標接連上奏,其中孫慎行指出:“從哲縱無弒君之心,卻有弒君之罪。欲辭弒之名,難免弒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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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說方從哲允許李可灼進獻“仙丹”害死了皇帝,這弒君的罪責肯定跑不了。

方從哲無奈之下寫了一道很長的奏摺為自己辯解,同時提出乞骸骨的要求。

奏本遞上去沒幾天,天啟帝的批准諭旨就下來了。天啟元年二月,這位執政八年的內閣首輔離開京城。

緊接著御史鄭宗周、南京太常寺少卿曹珍等人認定泰昌帝的暴卒與多年前的“梃擊桉”有聯絡,認為是有人要置泰昌帝於死地,刑部主事王之宷更直指泰昌帝的死與鄭氏、光宗寵妃李氏等陰謀奪權有關。

於是天啟帝暗中指示魏忠賢在其中渾水摸魚安插黨羽,試圖將權力從文官手中奪回。文官們也奮起反擊,東林黨為首的文官抨擊崔文升、李可灼等人,要求嚴懲。

這黨爭一起,陸文昭和文搏在遼東簡直是毫無掣肘。

熊廷弼名為他們上司,政令別說傳出沉陽,就連將軍府傳不出去,自己形同軟禁根本無力施為。

陸文昭也騰出手來,先是遷移後金領地當中漢民迴歸關內,在撫順城舊址上重建新城。又在撫順城邊重開榷場,一切商貿必須經他收過稅方能在遼東運轉,否則便有騎著遼東大馬,身穿鐵嶺新生產的用水利鍛錘打造出來的胸板甲,拿著三眼銃、複合角弓的“生女真”往來劫掠。

商賈們吃過幾次虧之後上告無門,遼東官員都受到恩惠從中分一杯羹,大有“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勢頭,不管你是誰家的買賣,在遼東不給陸總兵納稅那就別想做生意。

文搏趁著內陸因為黨爭無瑕顧及遼東,再次驅使葉赫部金臺吉、白羊骨,建州部阿敏率部南下,過丹東直趨朝鮮都城漢陽,擄掠大量當地人口而回。

朝鮮國主李琿上書天啟帝,朝堂震怒,再次要求陸文昭返京解釋此事。

然而陸文昭上奏聲稱,“此建虜餘孽所為。”

又透過贈送高麗婢女、金銀賄賂魏忠賢。在魏忠賢的說服下,天啟帝意識到自己現階段主要對手還是文官,不把文官擺平了根本收不上稅,遼東再鬧騰都沒法管。所以只是嚴詞批評了陸文昭幾句,又轉過頭有意無意的表揚了陸文昭在遼東發展商貿之事,隨後便擱置了李琿的訴苦,將視線放回朝廷之中。

陸文昭聞弦歌而知雅意,將部分財貨以商稅名義直接移交魏忠賢。頓時天啟帝大悅,又給陸文昭升了官。

此時身在沉陽的陸文昭卻沒心思跟皇帝眉來眼去,在沉王府中一幫人齊聚一堂,外界的紛擾根本不能讓他們在意。

“你倆都要辭官?楊鎬老兒不想幹了我理解,沉煉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剛升的鎮撫使,一點兒不留念?”陸文昭喝了口熱茶,看向對面的沉煉。

沉煉神色澹然,反問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現在做的都是反賊買賣還吃皇糧,過了。”

“沉煉有操守我能理解,那你辭官是怕了?”文搏也有些好奇,楊鎬怎麼沒回老家反而留在遼東,還要辭官。

“咳咳,實不相瞞,在下並非楊鎬,而是京甫公的遠房表弟,楊秀青。”楊鎬臉色一肅,正色道,“京甫公忠君奉國豈會和爾等反賊為伍?奈何我家道中落,不得不委身侍奉各位大王。”

陸文昭差點兒一口茶噴出來,指著楊鎬罵到:“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不要臉,改個名字就當不是本人。不過怎麼就是各位大王了?咱們還是正正經經的大明臣子呢。”

楊鎬自矜的笑道:“各位請看。”

隨後他抽出一張奏摺,一看就是抄錄的副本,也不知道他是走了誰家關係從內閣弄了一份這玩意兒。

陸文昭接過,剛一看就差點兒氣不打一處來。

“闖賊勢大,稱文賊為文闖王,陸賊為武闖王,陸文二賊割據遼東分裂皇明實屬奸佞,然朝廷疲憊無力進剿平叛。吾觀文賊反心如鐵不可輕動,陸賊首鼠兩端可挑撥也。不如以反間之計,賜陸賊國姓,以此令文賊生疑,遼東自平。”

“久仰久仰,原來是國姓爺啊!”沉煉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陸文昭背後看了一通,譏笑道:“你還拜劉綎為義父,那你這就正好三個姓了,豈不是……”

“住嘴!”陸文昭一聽人說起這個就惱火,就要跟沉煉過上兩招。

丁修卻竄出來咳嗽一聲,制止沉煉,“話不能這麼說,三姓家奴未免太難聽了,等我師孃跟師父結婚,到時候改姓為丁,那就不是三姓家奴了!”

一時間,文搏看著他們打打鬧鬧,彷彿大明之變局與他們毫無關系,沉王府中充滿了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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