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不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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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後金兩路人馬已經開赴深河一帶,試圖尋找明軍東路軍主力設伏決戰,情知訊息緊急不能耽擱,文搏派出曹文詔前去通知老陸,他和沉煉兩人對著簡易的地圖正發愁。

陸文昭不知文搏找他何事,辭了劉綎中軍所在騎著馬一熘煙的趕來,就見著文搏和沉煉兩人臉色肅然,一看就是有不好的訊息。

“怎的,難不成遇到建虜哨探了?”陸文昭一開口就猜到了端倪,文搏作為遊騎肯定是稱職的,大概是抓到建虜的哨探所以前來通知他。

然而他們給出的回答比陸文昭預料更加糟糕。

“什麼?北路大軍全軍覆滅,馬總兵僅以身免?!”陸文昭正在下馬,聽見這話差點兒從馬上摔下來,還好曹文詔在旁邊扶著他這才沒有出個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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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搏沉穩的點點頭,他們幾個沒必要隱瞞,將事情經過一說,這才解釋叫他來的意圖:“這事情比我們預料的還要命,四路進擊赫圖哈拉,現在已經兩路潰敗,我覺得劉總兵很可能不願意打了。”

“文兄,這話過了,劉總兵忠君為國,親率家將前來營救馬總兵,你怎麼能信不過他呢?”陸文昭有些不高興,他這會兒跟劉綎打得火熱,滿心都是往上爬的喜悅之情,聽見文搏說信不過劉綎有些不滿。

不等文搏回答,就聽見沉煉拄著繡春刀站在旁邊冷笑道:“你要是劉總兵,得知建虜大軍來攻會怎麼做?說他不願意打是好的了,若是膝蓋軟一點的像李永芳那般投賊也未必不可能。陸文昭,你別忘了你到底忠於大明還是忠於劉總兵,難道你真給他做兒子就忘記自己是誰了嗎?”

沉煉這番話說的極不客氣,陸文昭本來還覺得跟沉煉最近關係逐漸升溫,幾個人都是過了命的交情,怎想到沉煉如此不信任他。

氣得陸文昭指天畫地說道:“我當然忠於大明,但是事不可為劉總兵能有什麼辦法?你這般汙衊劉總兵,過分了!再說了,馬總兵兵敗,咱們去救援他的計劃落空,不回大營防守立刻就是土崩瓦解的局面,還能如何?!”

兩人聲色俱厲,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旁邊觀望的曹文詔都忍不住扶著刀想著等會他們打起來該怎麼阻止。

這時候,文搏發話了。

“好了,長話短說。現在的情況就是韃子去埋伏深河大營,我們救援馬林的計劃已經結束了。所以目前的問題是,我們何去何從。”

文搏說的“我們”不止包括了他們麾下一百來人,而是這一路家丁精銳組成的一千五百人大隊人馬,這股力量才是明軍東路軍中堅,使用得好了並不遜色於上萬大軍。

“若是這一千多人都在我手裡,那好說的很,咱們掉頭跟著建虜腳步等他們勐攻深河大營時從背後偷襲,定教他有來無回。”陸文昭也松了口氣,他不願跟沉煉爭執。回過味來他誠懇說道說道:“但現在我不是大軍統帥,怎麼說服劉總兵去打建虜?”

直到這時候,沉煉那張死人臉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果然沒看錯陸兄,百戰餘生的老卒怎麼會懼怕建虜威勢?如何說服劉總兵,這不是正得看你了嗎?”

陸文昭一愣,這才意識到文搏和沉煉之前是故意激他表態。

無奈之下陸文昭苦笑一下,“兩位,咱們之間什麼交情?一同在赫圖哈拉殺人放火培養的感情啊!這還信不過我嗎?”

“陸兄息怒,這事情實在干係重大,我們兩個沒把握說服劉總兵,所以事情得落在你的肩上呀。”文搏也來道歉,他和沉煉就是擔心陸文昭給劉綎做義子之後屁股就不坐在他們這邊,方才試探一二,現在知曉陸文昭沒變,那就好說。

“難辦,對劉大人來說他帶兵出來的目的就是救援馬總兵,如今馬總兵不知去向,那他就得先保住深河大營的人馬,以我估計,若是局勢危急,劉大人會指揮大營裡明軍拋下朝鮮兩萬大軍獨自撤退。”陸文昭下了馬在林子裡往來走動,他一思考就是這般狀態,大家都習慣了。

“走?怎麼走得了,你忘了我們來時路途何等艱難嗎?一人雙馬的親信家丁尚且一夜只走了四十來裡路,換成諸多衛所戍卒沒有坐騎馱馬,還有大量輜重補給,現在撤退只能被建虜追上殺光!”沉煉比他更加著急,一想到建虜乘著快馬在後頭追亡逐北的情景,沉煉腦海中就浮現起杜松兵敗之時屍山血海的模樣,距今不過四天而已。

“朝鮮人可靠嗎?若是他們有衛所兵的水準,或許在深河大營守住問題不大,有營寨,人數相近,這仗應該能打。”文搏問了個誰都知道的問題,與其說是提出建議,不如說是告訴大家根本沒法守。

“你若不說朝鮮人還好,一提起他們,我覺得該考慮最糟糕的局面了。那就是一旦判斷深河大營守不了,劉總兵定然會帶領家丁逃離此地,以我等一人雙馬的速度,一日便可入關。”陸文昭嘆了口氣,他跟劉綎相處不算太久,但是劉綎是朝中大將,他的性子當兵的都瞭解一些,加上最近兩人同處十分愉快,所以陸文昭分析起來的結果令大家愈發難受。

一時間,哪怕以文搏向來康慨激昂的性子都有幾分消沉之色浮現,好在他很快振作,起身牽馬。

“不管怎麼說,我們就幾個小卒子,過了河就沒回頭的份了。”文搏還有空調侃一句,“但是劉總兵戎馬一生,說不得有什麼奇謀妙策,軍情如火,先跟他彙報吧。”

此時局面,誰都想不出破局之法,當然就算他們真能拿出辦法,劉綎也很可能不會採納。只得將消息報於劉綎,希望他早做決斷。

陸文昭帶頭騎著馬匆忙趕到劉綎所在的山頭,一千多人散佈在一座不起眼的山包上很難被人發現。

一路走來,文搏注意到許多看似不起眼的灌木樹叢當中有人藏身,那是劉綎麾下的家丁崗哨,即使在一夜跋涉之後誰都疲憊不堪,劉綎依舊謹慎。

或者說他手下的素質著實不差。

這些家丁過半出自塞外胡人,按照現代的說法,他們就是外籍兵團或者僱傭兵,只為劉綎效力,給錢給糧就行,各個悍不畏死武藝嫻熟。又常年累月在各地作戰,當兵打仗的沒什麼講究,把斗篷一裹靠著坐騎就能半睡半醒養足精神。

所以當文搏一行走上山頭,見到的就是四處隨意或躺或靠的親信家丁。

而劉綎,正在兩匹馬間搭的吊床上呼聲大作。

被陸文昭喚醒時劉綎很是惱火,老年人通宵達旦的跋涉山野對他來說實在有些煎熬,若非為了功勞他怎麼會吃這種苦?

抱怨著陸文昭沒眼力,劉綎心中更是感慨自己老得太快了,早兩年都沒有這般容易疲倦,只能睡眼惺忪的聽聽陸文昭到底有何要事將他喚醒。

然而陸文昭報上的訊息頓時驚得劉綎睡意全無,幾乎是踉蹌著從吊床裡爬了出來,一手按住腰間佩劍,一手抓住陸文昭衣領當即喝問:“此事當真?就是四萬頭豬一晚上也抓不完,馬孱頭什麼廢物不到一天就全輸光了?!”

情急之下,劉綎都罵出家鄉方言,他如何敢相信兵力比他更加強橫的馬林一天就被打敗了。

“大人息怒,此事確鑿無疑,我們已經遇到建虜遊騎哨探,拷問之下方才得出結論。如今建虜以兵分兩路前往深河試圖伏擊我軍大部,還請您早日定奪!”陸文昭已經聽過這訊息,並不因此動容,他的話讓劉綎迅速回過神來,此時最重要的不是馬林怎麼辦,而是他這一路大軍如何是好。

“不成了,立刻召集全夥回返深河大營,若是讓建虜設計埋伏,招孫手裡就五百家丁定然不支!”劉綎這就要招人回去防守深河大營,他的決斷落在後面文搏和沉煉眼中,兩人對視一眼充滿擔憂。

劉綎的決策沒有出乎他們的預料,然而根據推演,這樣回去根本沒有能力擋住後金的進攻,就算不中埋伏堅守營寨也早晚被圍攻打破。

就在陸文昭想要提醒劉綎時,劉總兵自己回過神來,略一遲疑阻止了家丁召集人手的打算。

“等會,現在我們徹夜未眠,匆忙趕回大營一時間也無力再戰,回不得回不得……對,直接回關裡!派人通知招孫莫要再管朝鮮人,速速撤離!”劉綎左手砸在右手手心,這次的決策更是讓陸文昭大驚失色。

這一開始就要拋下大軍不顧,您可是之前話說忠於陛下,現在連數萬人馬都不要只顧保全親兵,劉招孫如何能帶領上萬明軍安然撤離?能走一半都是建虜作戰不利,以後遼東必定糜爛崩潰!

情急之下陸文昭都沒忘記禮儀尊卑,“撲通”跪下抓著劉綎披風就陳說利害,看得旁邊文搏直皺眉頭,就要上前飽以老拳——劉綎這傢伙竟是發揮我軍有難不動如山的傳統,刁難我小奉先兄弟,你這老小子是不是沒聽說過文搏“尊老愛幼”之名?

沉煉眼疾手快,立刻抓住文搏讓他不要衝動,等陸文昭說完再動手,這裡劉綎的人多啊。

好在陸文昭巧舌如黃,也真有幾分本事,將他們幾人之前分析的利害講得十分到位,這才讓剛剛已經有些失措的劉綎恢復鎮靜。

“不錯,此時回援或是轉進關內都不太行,我劉省吾一生盡力報國豈能如此不智?文昭吾兒,多謝你點醒我呀。”說著,劉綎不忘將急的滿頭大汗的陸文昭扶了起來。

接著劉綎拿出軍事地圖,這就比文搏他們手裡那份細緻許多,雖然在文搏看來依舊十分艱澀難懂,大量的文字和抽象化影象密集的擠在一張牛皮上難以辨識,但是劉綎手指已經選定了一個地方,說出了他臨時想出的方略。

“我一生戎馬豈能不戰而退?諸將傳我命令,即刻開拔奔赴橫道河子於山谷設伏,那是建虜襲取深河大營必經之路!”一時間晨輝灑在劉綎蒼老的面容之上,讓他多了幾分悲壯康慨之色,整個人都如同一座莊嚴肅穆的凋像。

“是!”身邊家丁應和稱喏,開始收攏同伴準備啟程。

聽得命令,沉煉終於松了口氣,不用擔心文搏暴起教訓劉綎,雖然他覺得當年有劉大刀之稱的總兵大人現在年老力衰,肯定打不過文搏這般虎狼之輩,但這不是周圍家丁虎視眈眈嗎?

“是,義父!”陸文昭同樣喜悅,他接下軍令,起身正要傳達命令,卻在不經意間瞥見那張軍事地圖,略一回憶起他們來時境況,陡然變了臉色,充滿求助的眼神望向文搏。

那地方,確實是從赫圖哈拉到深河的兩條路之一,可大軍從此處經過十分不易,建虜吃飽了撐的才會不選南邊熟路走山間跋涉透過橫道河子啊!

這劉綎,分明是故意避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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