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黑暗中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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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再次踏進遺忘通道的G和美美來說,此地的寂靜如同悄悄潛行的猛獸一般,暗藏無比的壓力。她們又往前走了許久,什麼都沒有出現,連蕈傘群都消失不見,唯一能夠提醒她們意識依舊清醒、沒有喪失聽覺的聲音就只有不斷的滴水聲。水聲像是猛獸的心跳,擊打在沉默的岩石上,落入遺忘通道深處。G甚至懷疑之前出現的打鬥和危險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美美要比G緊張。自從她幾次在G的拽拉中死裡逃生後,她就對這個奶奶活著時給她講過的遺忘通道有了莫名的恐懼。

再往前走,他們發現通道內栽種著碩大的蘑菇,蘑菇散發著有毒氣體,讓G和美美覺得噁心。美美想走近一點去觀察,腳下卻”咯吱”一聲踩爛了什麼東西:是一條拳頭大小的類蛆生物。

美美戰慄了一下,急忙把腳挪開。但是為時已晚。

已晚。

類蛆生物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味道,這種味道讓恐懼在美美的內心擴大,好像要把她捆綁在這裡似的。美美感覺發冷,轉頭看向G,卻好像看見有什麼東西貼伏到他們旁邊的牆壁上,是一團沒有形狀、比黑暗更黑暗的黑影。那團黑影好像要朝她靠近,還低語著,輕聲叫喚著她,但是她聽不懂那些話。

與此同時,牆壁上方泛著幽幽光澤,壓迫感十足,迫使美美垂頭彎腰,幾乎要像狗一樣趴在地上。

但是G拉住了她,G已經察覺了她的異樣。她狠狠地掐了一下美美的胳膊,想要將美美掐醒。

而此時的美美,似乎有萬千感受和想法沉重壓著她。她的身軀被黑暗籠罩,內心則充滿恐懼,然後她的全身突然開始顫抖,隨著一聲呻吟,她伸出指頭揪住了G的一縷頭髮,G這回可以好好地觀察她的臉。皮膚下的血管已經開始發黑,美美的眼神裡充斥著野性與瘋狂。

G拼命地從她的抓撓中掙脫,藉著略微閃爍的魔笛的綠光,他看清楚了周圍的異變。背後不遠的地方,烏黑的石壁上,一具雪白的骷髏突然出現,它雙臂纏著鐵鏈,四支鐵楔穿過手腳骨頭中的空隙,把它釘死在石壁上。骷髏垂著頭,牙齒殘缺不全,頜骨脫落了一半,留下一個陰陰笑著的神態。然後他滿耳的水聲彷彿突然都變成了那骷髏的獰笑,它彷彿撲過來了。而發了瘋似的美美則封住了自己逃離的路,G一下子渾身冷汗,劇烈的心跳像是要把胸口給撕開。

G以前是雙面間諜,身經百戰,多次在危險的環境中死裡逃生,按理說無論發生多麼可怕的事情,她都不該有過多的恐懼,但是這裡的空氣中彷彿瀰漫著一種奇異的味道,讓她自然不自然地產生恐懼,加深恐懼。

異樣的感覺使G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美美,她全身毛孔都緊縮起來,一雙瑩瑩光的眼睛掛在美美臉上,距離他如此的近。

她遲疑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啦?”

美美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笑容,咆哮道:“去死吧!” 而後粗暴地推G,力道大得驚人,讓G直接飛撞到後面雪白的骷髏身上。

但是骷髏並沒有能殺死G,因為還沒等G那嫩滑白皙的軀體落入骷髏尖銳鋒利的魔爪,魔笛已經從身後先行伸出,藉助美美強悍的推力刺穿了骷髏的胸膛。

“間諜無論什麼時刻都要保持警醒!”東唐國安部門訓練間諜時的教導G時刻記錄在心,也多次在鬼門關前將她從死神那裡拉回。包括這一次。

魔笛已經刺穿骷髏的胸膛,深深插進牆壁中,一時難以拔出。而還未等G喘息過來,已然發生異變的美美就已撲起,她的皮膚開始變成一種輕微的灰綠色,森然的白牙每一顆都尖銳得像是刀尖,喉嚨裡嗬嗬地作響。

“快醒過來!”她對美美喊道。

“嗬嗬……嗬嗬……”美美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她在一種狂然的喜悅中。她彎曲著十指,那些因為身體異變而乾燥開裂的指甲有如豹子的利爪,在岩石表面摩擦著,噝噝的尖銳聲音讓人止不住顫抖。她盯著G,一點一點挪動著,逡巡著。

魔笛已然從牆壁上抽不出來,G必須想別的辦法。

此時美美的每一步前進都帶著短暫的停頓,她的身形忽然一錯,而後衝起,在半空中急地旋轉,帶著她那尖銳的利爪轉動。

那是一記旋身的斬擊!

此刻的美美已經變成了一頭完完全全的野獸!

多年的間諜經歷讓G迅速地向一旁側倒,翻滾,像一條靈巧的泥鰍。

美美撲落了,像是飢餓的狼。G不敢想像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可以突進變得如此一樣,她揮舞著爪牙,帶起極其尖銳的呼嘯聲。這絕不是一個人應該能做的,像是雷電,看見了電光,再捂耳朵,就已經遲了。

變成野獸的美美還想再撲,卻被釘在牆上的魔笛泛出的綠光晃了一下眼。

殺戮之心一下子停頓下來,就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自魔笛中噴湧而出,深入美美的腦髓。

顯然,這是魔笛為保護自己的主人(G)而自發的行為。

但是一陣陰風襲來,一群陰魂突然鑽入美美的身體。這些由半透明的雲狀物質構成的陰魂與美美體內剛剛瀰漫的魔笛的盪滌之力交鋒起來,撕咬起來,爭鬥起來。美美感到痛楚在體內燃燒,她忍不住大聲尖叫。那是爆發於內心深處的、抑制不住的尖叫。骨髓似被火燒,血管如被酸澆,她不禁向後一仰,砸在遺忘通道的地面上。頭撞在石板上,彈了回來;心臟劇烈的跳動,都快跳出胸膛了;每一次的脈搏跳動,都像是壓進了一股新的烈焰,貫穿全身。她無助地抽搐著,腦袋就像一個裝滿極度痛苦、處在爆裂邊緣的球體。嘶啞的叫聲在整個空間裡迴盪不息。

G不忍心看到美美這麼痛苦,他拼命從牆上拔出魔笛,然後用力敲向美美的右小腿。

預期中的清醒沒有出現,“錚”的一聲,無助的抽搐忽地停息。G聽見掙扎的嗬嗬低吼,帶著水的熱氣直噴到臉上,就像小時候村裡人養的大狗撲到她身上的感覺。

一種排山倒海般的強大威權與憎恨撲面而來,一種肉眼不可見的力量把G拍倒在地,把他的側臉壓到頑石之上。

這種莫名的未知的力量讓G腦海中恐懼的大潮席捲了一切。她眼前瞬間看不見東西,只能聽見腦海很深處嗡嗡的低響,而後忽然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像是在一片渾然的黑暗中,只有一線的光。但是握著魔笛的手有種近乎撕裂的痛楚,彷彿這魔笛要G把它裡面狂躁不安的衝動放出來,或者說這種衝動要掙脫G的某種未可名狀的束縛。燥動的熱氣隨著血瘋狂地奔湧,那線光要暗下去了,G似乎就要迷失在完完全全的黑暗中。

然後G發了瘋似地扔出了手裡的魔笛,扔向那莫名的未知力量的方向。

魔笛剛離手時速度很慢,但是陡然間它發出低沉的聲音,緊接著,鬼火綠光猛漲百倍,魔笛的速度也一下子暴漲百倍,仿似劃破時空而去,冷森森的寒意讓人發自靈魂的戰慄,刺骨的殺氣一下子襲遍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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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紡綞狀的淡淡幽光在魔笛穿過的空氣中閃現。那道幽光隱約呈橢圓狀,由地面延伸到魔笛飛行的高度。在那個橢圓狀的微光中,有個人形出現了片刻,是個高挑的女子,正轉頭回顧。她的容貌很美,但神情憂傷,充滿恐懼。

但那靈魂只在微光中出現剎那,便在魔笛混沌源力的作用下崩碎。

G恢復了視覺,腦海裡的嗡嗡也已消失,剛才扔出魔笛的同時,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軀突然發熱,又突然變冷。很顯然,魔笛一定是具備某種神秘的力量,才能將那隱藏在黑暗中的女鬼驅散。

而附近的美美這裡, 慢慢的,極慢極慢的,痛苦一點點消退,感覺像過了一千年。她無力地顫搐著,透過刺痛的喉嚨拼命地吸氣,像是另一個千年過去了,才能勉強支起身來。渾身肌肉像是化為了水,只好手腳並用,終於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G趕緊過來處理美美瞼孔、喉嚨、肩膀的傷。那些傷口很深,且參差不齊,是剛才變作野獸時在不同的地方摩擦觸碰的。傷口的黑血流個不停,即使G用心包紮了一遍又一遍,血仍汨汨流滲。站在那裡的美美又瞎又聾,全身發燒,像出火悶燒的一根棍子。

強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將她抱向牆壁。G用柔潤的聲音說:“你很虛弱。需要降溫,也需要東西倚靠。咱們都靠在牆壁那裡,可以靠到你恢復過來。”

美美點頭,心底萬分感激。

“還會有危險嗎?”過了一會兒,美美感到昏昏欲睡。

“應該不會,”G道:“黑暗中的女鬼已經被我殺死,應該不會再有什麼人可以來打擾我們了。”

美美昏然睡去。

G就那樣抱著她,守候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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