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御前辨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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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申小甲十分誠懇的回答,慶帝和大臣們的臉色都變得極為古怪,就沒見過這般不上道的愣頭青。

梯子都遞給你了,你卻不上房揭瓦,是不是腦子出毛病了?

左相魏長更亦是滿臉錯愕,他本已準備好接下來的應對,可申小甲這般耿直,卻讓那些準備變得毫無用處。

右相謝忠呆愣良久,緩緩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對申小甲使了一個眼色,低聲說道,“這個……可以是!”

申小甲卻是仍舊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道,“不是就是不是,怎能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大鳴湖案的真兇並非左相之子,而是另有其人。若今日我將罪名扣在左相之子頭上,案子就此了結,真兇依然逍遙法外,那將來恐會還有無辜者喪命,下一個受害者可能是左相,可能是右相,也可能是像董三一樣的平頭百姓,不管是什麼樣的身份,都是一條人命,背後都有一個家庭……因為我的一時錯判,導致一個原本美滿的家????????????????庭破碎,良心何安吶!”

右相謝忠攥著拳頭,咬牙道,“說得是真好!申小侯爺啊,你這般有良心,真叫我等汗顏吶,只是老夫怎麼聽說你當初在月城時,也曾冤枉過一個名叫餘白池的訟師,還有在那白馬關火神廟中,更是錯將一位姓高的軍士當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那時你的良心又在何處?”

申小甲沒有想到右相謝忠竟然對自己如此關注,而且對個中內情知道得極為詳細,不由地懵了片刻,長嘆一聲,悠悠解釋道,“餘白池雖不是首惡,但月神案裡也是助紂為虐的幫兇,冤枉了也不算冤枉,只是手段而已,至於高興嘛,他則是自尋死路,雖然這麼說不太正確,但終究是死得其所……沒想到右相不曾離開京都半步,也能知道他們兩個的名字,真是心懷天下啊!”

右相品味出申小甲話語中的誅心之意,驚了一下,急忙否認道,“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啊,老夫為聖上辦事,監察天下官吏,自然對各種道聽途說都要有所瞭解……”

慶帝微微抬了抬手,打斷謝忠的話,淡淡道,“行了,謝愛卿的忠心,天下皆知,朕也都看在眼裡,不用多說……”側臉看向申小甲,嘴角微微上揚,“既然血衣侯說左相之子是無辜的,想必已經查出了大鳴湖案的真正兇手,那便細細說來吧!”

申小甲忽地向前一步,深深地躬著身子,沉聲道,“在說明大鳴湖案詳情之前,臣斗膽想向聖上討句真心話!”

慶帝微微笑道,“看來真是近朱者赤,血衣侯與老四在一起廝混久了,竟也學會了真心話的巧妙運用……儘管講講,你要向朕討什麼樣的真心話,朕從來心胸坦蕩,絕不遮掩!”

申小甲埋著腦袋,突然高聲問道,“敢問聖上說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否為真?”

慶帝面色一僵,表情玩味地盯著申小甲道,“若是假,你當如何?若是真……你又當何如啊?”

“若為假,那臣便只講董三的案子,”申小甲抬頭望向慶帝,眼神裡竟無半點畏懼之意,“若為真……那臣今日便要將這大鳴湖龍王案徹徹底底地掰開了,揉碎了,讓世人瞧瞧內裡的真面目!”

左相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當即跨步而出,冷冷道,“董三的案子就是大鳴湖案,聖上讓你調查的案件也是董三的案子,其他的細枝末節不必在這金鑾殿上贅述!”

八王爺也側了側身子,低聲對申小甲說道,“差不多就行了,你那些金銀珠寶只夠我保你一次性命的,倘如太過火,我也只能袖手旁觀。”

申小甲絲毫不理會左相和八王爺的話,固執地盯著慶帝的眼睛,問道,“陛下,所以您說過的那話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呢?”

慶帝頓然斂去面上的表情,直視著申小甲的眼睛,沒有半點躲閃之意,目光如電。

大殿內的空氣在這一刻似乎被凍????????????????結了一般,所有大臣都屏著氣,生怕自己的呼吸聲太重,引來殺身之禍。

申小甲的後背也冒出一層冷汗,但他依舊沒有低下頭顱,依舊逼視著慶帝,等待著那個答案。

數息過後,慶帝滿面寒霜地笑了笑,冷冷地吐出一句,“朕身為九五至尊,自然是金口玉言,不帶分毫虛假!”

申小甲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只要得到慶帝這句話,今日不論是個什麼結果,他的小命都算保住了,方才其實他也在賭,因為他知道殿上的慶帝不是慶帝,只是在扮演他的三弟,所以他才有膽量這般耿直而言。

如若真要換作他那沒有節操的三弟,哪管你什麼真假,不說那就讓你腦袋搬個家,永遠都不用說了。

而這位扮演者,向來有仁慈之聲名,對別人的腦袋沒有什麼興趣,因而即便是知道說出那句話後可能會有些麻煩,但還是表明了態度。

只是申小甲和諸多大臣沒有注意到的是,慶帝在說完這句話後,唇角翹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便在此時,二皇子偷偷給四皇子遞了一個眼色,而後默默地退到了晁牙身後,兩隻手插進衣袖裡,保持著某種既近又遠的微妙距離。

四皇子當即會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悄然挪動膝蓋,朝著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湊得更近了一些。

申小甲沒有注意到這些細微的變化,因為他現在的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整理案情上面,沉默許久,緩緩開口道,“大鳴湖案,又稱京都龍王案,自龍王傳說流傳開始,總共有四件命案,董三隻是其中一個受害者罷了,最早的受害者應該是青龍門祖師的情敵,當然那個紈絝也是個加害者……”

左相皺眉道,“陛下想聽的是董三案子的結果,你在這裡扯什麼青龍門,那等邪派早就湮滅在歷史之中,還是直入主題吧,沒人想聽你講故事!”

申小甲搖著頭笑道,“左相有所不知,要想梳理清楚董三的案子,龍王傳說就必須拿到桌面上來講,這樣才能從源頭上弄明白董三為何會死。”

“明白!”右相謝忠忽然道,“這就好比一個人吃了毒蘑菇,兩腳一蹬,上了西天,要想知道兇手是誰,就必須搞清楚毒蘑菇為什麼被那個人吃進嘴裡,是這個道理不?”

申小甲點了點頭,“右相果然經驗老道,這個比喻相當貼切……董三的案子裡最大的疑點無外乎兩個,一則是董三怎麼死的,二則便是董三為什麼會死。坊間傳聞,董三是因為龍王詛咒而死,所以咱們當然要弄清楚這龍王傳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新上任的刑部張尚書跨步而出,忽地插話道,“龍王傳說乃無稽之談,何需在這上面浪費精力,申小侯爺到底太過年輕,太容易被坊間鬼神之說影響判斷了!”

一直在打盹的工部尚書郭正初冷哼一聲,慢慢睜開雙眼,陰陽怪氣道,“這話說得真是無理,人????????????????家血衣侯只是說了個要弄清楚龍王傳說的根源,又沒下什麼定論,有的人就急吼吼地跳出來,還以年紀論高低,何其卑鄙!若要真按某人說的無稽之談,那麼昔年遠王殿下聲稱三王子女被青龍所吞也是在說謊咯?”

站在郭正初前面的謝忠麵皮抽搐一下,回頭看了看郭正初,難以相信自己的隊友竟這般大膽,連那片龍之逆鱗都敢觸碰。

郭正初以為謝忠是在鼓舞自己,頓時膽子更大了一些,接著說道,“爾等不要忘了,遠王殿下以身祭湖之後,永定八年末,大鳴湖又發生了一起命案,當時可是有人親眼看見龍王現身的……正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龍王傳說既然能流傳這麼多年,必然有它的道理。”

謝忠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呆呆地看了看得意洋洋的郭正初,而後十分乾脆地回頭,悄摸向前挪了半步,刻意遠離郭正初幾分。

戶部侍郎冷然笑道,“太荒謬了!堂堂慶國重臣,竟然相信鬼神之說,若這世上真有龍王,那你我還努力為百姓修建溝渠作甚,去求鬼神恩賜多快捷呀,哪裡缺水了就灑幾顆雨,必然年年五穀豐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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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郭正初漲紅了臉,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左相握著滿是青筋的右手成拳,堵在唇邊咳嗽道,“龍王是否存在,是無法證實的事情,在此討論毫無意義……申小侯爺,龍王傳說與青龍門的關係其實不用講得太透徹,有些東西還是一筆帶過比較好,畢竟早朝的時間也非常有限!”

申小甲摸了摸咕嘰咕嘰叫著的肚子,沒料到自己只是起了個頭,便引來如此紛爭,輕嘆一聲,“左相說得很有道理,我這早飯也沒吃飽,還是趕緊將案子梳理清楚,去找個地方吃碗麵才是正事!”

一甩衣袖,申小甲雙手背在身後,一邊在殿內來回踱著步子,一邊緩緩說道,“正著講不行,那就讓我倒著給大家說明一遍,直接從董三遇害那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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