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錦衣夜行(1)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如果不是她驚呼出聲,關允還真不知道她是一個女人,雖說她一身緊身黑衣包裹之下的身材曼妙玲瓏,一眼就可以從細腰寬臀的體型看出她的性別,但關允只顧弄清是誰在背後跟蹤他,也下意識地認為跟蹤他的人肯定是男人。

江山

平心而論,如果僅僅是代家一次簡單的級別的提升也就算了,木果法也沒有必要非要和代家過不去,儘管他非常不喜歡代家的膚淺、狂妄和不可一世。但代家畢竟是省委一秘,省委一秘如果只是正處級也說不過去,副廳級符合省委一秘的身份。

木果法出手狙擊的不是代家級別的提升,而是職務的安排!

省委一秘和市委一秘一樣,表面是領導的秘書,其實都有具體的職務,比如關允就是政研室副主任,而代家當時只是省委辦公廳正處級秘書,並無具體職務。代家既然有了更進一步的機會,自然眼光就高了,再加上他天生自詡高人一等的性格,就盯上了一個讓木果法不能答應的位置——省委副秘書長!

木果法原以為代家會謀求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的職務,沒想到代家胃口夠大,居然想一舉邁進省委領導的行列,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了。誠然,省委副秘書長和省委辦公廳副主任都是副廳級,但兩者有本質上的區別。省委副秘書長要對口負責一個省委領導,屬於省委的領導行列,而省委辦公廳副主任卻是省委辦公廳的領導,主要還是對應負責本廳的相關工作。兩者雖是同級,卻不可相提並論。

木果法心中十分惱火,代家資歷不夠,為人又囂張而膚淺,他怎麼可能擔任省委副秘書長?如果這樣的人成了他的副手,和他為伍,他無法容忍。

而且就他認為,以代家的資歷,擔任省委辦公廳副主任已經是抬舉了,他還想怎樣?

當然,木果法也十分清楚,代家是想擔任了省委副秘書長之後,再進一步擔任省委秘書長,從而進入常委會,進入省委班子。這是一條最快的升遷捷徑,有章系峰照應,如果代家成功地謀求了省委副秘書長的位置,相信在章系峰卸任之前,代家必定可以成為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

如此,代家就真的締造了燕省幹部的升遷神話,從一名普通的職工到副廳,只用了五年,從副廳到副部,難道他想還在五年內解決?

不行,堅決不能讓代家這樣的官場小人在燕省官場上暢通無阻,木果法重拳出擊,在省委常委會上對代家投下了反對票,成功阻止了代家試圖當上省委副秘書長的圖謀。但可惜的是,由於章系峰的力挺,代家還是當上了省委辦公廳副主任。

也正是由於木果法的反對票,代家對木果法懷恨在心。常委會一結束,代家就迫不及待氣勢洶洶地找到了木果法,指著木果法的鼻子大聲說道:“木果法,你敢投我的反對票,你等著!告訴你,你能不能當好這個秘書長,還不是我一句話!”

木果法臉沉如水,只是冷冷地說了一聲:“請你出去!”

從一名普通幹事到副省級幹部,木果法也算經歷頗豐,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狂妄的秘書。哪怕他是省委一秘,哪怕他剛剛提了省委辦公廳副主任,也只是副廳級,在規矩大過天的官場,一個副廳級敢指著一個副省級的鼻子叫囂,是自尋死路。

但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代家沒有走向死路,木果法的省委秘書長職務,竟然被免了!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儘管在木果法被免去省委秘書長職務時,代家已經是正廳級的省國稅局局長,而且此時距離木果法和代家的衝突也過去了一年有餘,但明眼人都知道,木果法的落敗,還是和當年的衝突有關。再聯想到當年代家霸氣的一句“你能不能當好這個秘書長,還不是我一句話”的豪言壯語,不由人不倒吸一口涼氣,好一個代家,他在燕省官場的影響力,真是逆天了。

聽完夏德長的敘述,關允不由感嘆:“有什麼樣的秘書,就有什麼樣的領導,雖說這樣的說法不科學,但卻是事實。”

換了別人,關允也不敢評價正如日中天的堂堂省委一號,但夏德長不是外人,他不必在夏德長面前隱藏真實想法。何況夏德長告訴他這些,其實還是想傳達一個意思——希望他再考慮一下調往省委的計劃,雖然木果法失勢,但並非完全沒有機會扳回一局。

關允也清楚夏德長的想法,夏德長剛和木果法建立起良好的關係,木果法卻一腳踩空,等於夏德長在省委又沒有了盟友。而如果他調到省委,上,他和金家關係不錯;中,和齊全關係密切;下,又有齊昂洋開啟局面。代家再囂張狂妄,又能如何?

別人或許不敢和代家硬碰硬,但齊昂洋敢。同時,夏德長相信關允也敢,因為關允在京城曾經和世家子弟硬碰硬,一個連世家子弟都不怕的人,會怕一個小幹部家庭出身的代家?

不過話又說回來,成為支點人物固然不錯,但也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不提夏德長所瞭解的有關代家的“英勇事蹟”,就連關允也聽說過許多關於代家的傳聞,齊昂洋就說過類似的話。

“章系峰秘書代家的能量太大了,你知道代家的能量大到了什麼程度?讓誰當廳級幹部,寫個條子就能解決,讓誰當處長,打個電話就行,一個秘書能有這樣的權力?你想象不到吧?你能寫個條子讓誰提副科就能提誰?不能吧?甚至毫不誇張地說,燕省省級領導的升遷,都有代家在背後操作。同樣是秘書,關允,你這個市委一秘和人家省委一秘相比,差距也太大了。”

當然,齊昂洋是調侃的語氣,不過在調侃之中,也微有一絲無奈之意。也是,關允見識過齊昂洋趾高氣揚的一面,並沒有親見過代家是如何的不可一世,現在他倒是越來越想會一會代家了。

“先等過了風頭再說吧,反正也不急。”夏德長說道,“黃梁的事情,也該有一個了斷了。”

夏德長的電話斷了,關允收起電話,一時若有所思,正思忖時,忽然聽到齊昂洋喊他,抬頭一看,齊昂洋正在遠處衝他招手。

齊昂洋的身後站著一人,正是蘇墨虞。

蘇墨虞也來了?關允收起心思,暫時將代家和省委的局勢放到一邊,來到了齊昂洋身邊。

先衝蘇墨虞打了招呼,關允對齊昂洋說道:“木秘書長的事情……”

“我也聽說了。”齊昂洋揚了揚手中的電話,一臉惋惜,“代家真是個人物,總有一天我要會會他,怎麼樣,咱哥兒倆收拾他一次?”

“收拾他一次容易,但只是滅滅他的威風沒什麼意思,我們不出手則已,出手的話,必定見血封喉。”

“啊,你想人道毀滅了他?”齊昂洋睜大了眼睛,“太狠了吧?”

“一邊兒去,瞎想什麼呢,我是那種動不動就動粗的人?我的意思是,代家這麼狂妄,在燕省肯定仇家不少,只要他身上有點問題,肯定會被無限放大,到時候……”關允抱住了齊昂洋的肩膀,渾然不像平常在市委充當市委一秘角色時正經,而是嬉皮笑臉地說道,“打聽代家有什麼仇家以及他身上都有什麼不見光的事情,這個光榮任務就交給你了……”

“不是吧,事情都讓我做了,你做什麼?”

“我去當關工,去和工人兄弟聊天呀。”關允哈哈一笑,扔下齊昂洋,來到了蘇墨虞身前。

“虞姐今天真漂亮,人比花嬌,貌如玉顏。”離蘇墨虞還有一米遠的時候,又聞到了淡淡的櫻花花香,蘇墨虞穿了一身淡藍色的長裙,露出了細而圓潤的小腿,小腿光潔而美好,展現出一個成熟女人最優雅的風姿。

“關弟越來越會說話了。”蘇墨虞悄然一笑,開心之意在眼神中歡快地跳動,“我受溫琳和紅顏馨之託,來工地視察,不知道關大秘歡迎不?”

“歡迎,熱烈歡迎,我代表黃梁六百萬百姓歡迎蘇總來視察工作。”

“討厭。”蘇墨虞被關允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伸手一打關允,“你跟著齊昂洋學壞了。”

關允哈哈一笑,沒有接話,心想他和齊昂洋為友,不一定是誰帶壞誰。

衝擊市委大院事件過後,又按照人頭下發了補償金,基本上做到了讓百姓的融資都完璧歸趙,至於融資中貪官的投資,對不起,關允很是大度地笑納了。最後經過計算,除去還款之外,鄭天則在黃梁幾十年的經營,為關允留下了高達兩億元的財富。

兩億元的鉅款從天而降,關允完全可以枕在兩億元上睡覺,什麼都不幹也能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當然,關允不是一個甘心當造糞機器的庸人,他要用唾手而得的兩億元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江山不僅僅是指政治上的江山,也指經濟帝國上的江山。

有時候正面的較量,不只是政治層面的過招,也有經濟實力的比拼。現在兩億元在手,關允相信就算他和章羨太正面交手,也未必會輸給他,更何況他除了有兩億元的資金之外,還擁有無可匹敵的經濟班底——溫琳、蘇墨虞和紅顏馨。

驀然間,望著蘇墨虞嬌若紅霞的燦爛笑容,關允心中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如果他出面對付代家,蘇墨虞幾人在背後用經濟手段狙擊章羨太,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對峙局面?

另一個起點

“溫琳和紅顏馨都還好吧?”

溫琳去京城一月有餘了,她去京城的本意是向金一佳學習資本運作之道,不過在跟金一佳學習一段時間之後,她坐不住了,又去和蘇墨虞、紅顏馨打成了一片。

倒不是金一佳教得不夠好,也不是溫琳學得不用心,而是溫琳和金一佳畢竟不是同路人。二人出身不同,境界差距太大,金一佳的眼光高遠,不管是資本運作還是從事具體投資專案,都是以國內的政治局勢為出發點,目光至少看到三五年之後。

而溫琳畢竟只是小家碧玉,沒有如金一佳一樣登高望遠的境界,境界相差太大,就難免話不投機。比如金一佳告訴溫琳資本運作要參考國外成熟的經驗,但對溫琳來說,讓她去研究國外成功的案例太枯燥了,她不適合從事理論聯絡實踐的工作,而是更喜歡從實事做起,一步步從親身經歷中去積累經驗。

金一佳就不同了,她既有高深的經濟學方面的理論,也有具體操作並且大獲成功的案例,而且相比之下她更看重理論。當然,那並不是形而上的理論,而是從無數成功案例中列舉出來最具代表性的案例,經過系統的研究並且上升到理論高度,然後,由理論結合實踐。所以,在她的職場生涯中,每一個投資專案都大獲成功。

當然,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還是金一佳的做法最穩妥並且收益最大。金一佳就如一個輕易不會出手的高手,她目光卓越,動作敏捷,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中。而溫琳就如一個對一切事物好奇並且喜歡嘗試和冒險的初生牛犢,她不會從理論和政治的高度看待問題,而是凡事都想親身去體驗一下……於是,她和金一佳不能同步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相比自上而下的先理論後實踐的方式,溫琳更喜歡直接實踐,正是基於這種想法,她在學習了半個月的理論研究後,就和蘇墨虞、紅顏馨碰頭了。和蘇墨虞、紅顏馨一接觸,溫琳才發現原來她想要做的事情,蘇墨虞和紅顏馨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如果說溫琳屬於埋頭實幹的先鋒,蘇墨虞就是在商場上遊刃有餘的將領,而紅顏馨則是精於算計、長於和數字打交道的軍師。三人組合的話,蘇墨虞就是董事長,溫琳是總經理,而紅顏馨主管後勤和財務,三人聯手,鐵三角,正好構築成一家大型集團公司的管理雛形。

蘇墨虞和紅顏馨的性格有很大差異,雖說二人從地域上講都是南方人,但似乎相處得並不是很融洽。也可以理解,性格和理念上的不同確實很難讓人成為朋友,和南北差異無關,只和性格以及是不是投緣有關。

正當蘇墨虞和紅顏馨微有煩惱時,溫琳的到來,正好彌補了二人單獨相處的尷尬。而且溫琳作為黏合劑,恰到好處地承擔了二人之間緩衝地帶的角色,應該說,溫琳的出現,讓三角聯合的形勢得到了穩固。

“溫琳和紅顏馨一切都好,承蒙您老人家掛念,不過我想知道,溫琳和紅顏馨,你更掛念誰?”蘇墨虞有意逗一逗關允。

在關允心中,自然是溫琳更重要了,不提他和溫琳有肌膚之親,就是他和溫琳青梅竹馬的情誼,在孔縣一年同甘共苦的經歷,以及溫琳對他的傾心相許,他現在和將來都會視溫琳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人,而紅顏馨……只能說他和紅顏馨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罷了。

“我更掛念虞姐。”關允嘻嘻一笑,才不會上蘇墨虞的當,“怎麼樣,除了黃梁的投資之處,其他一切都還順利吧?”

蘇墨虞個人資產也上億,具體多少,關允並不清楚,紅顏馨手中有兩個億,相比之下,溫琳最沒錢了,滿打滿算身家也就是幾百萬,就算折算上幾年後的收益,也不過千萬上下,和動輒上億財富的蘇墨虞、紅顏馨相比,確實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但溫琳的優勢也很明顯,踏實能幹,而且還有居中調和的作用。還有一點蘇墨虞和紅顏馨都很清楚,三人之中,關允最信任的人也是溫琳,如此,身家最少的溫琳反倒成了三人聯合中最重要的支點了。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還好,溫琳、蘇墨虞和紅顏馨三人聚在一起不唱戲,只一心想打造一個龐大的帝國——經濟帝國。三人一拍即合,就成立了聯合集團公司,由蘇墨虞任董事長,溫琳任總經理,紅顏馨任副總經理。

聯合集團公司的名字叫京城起點集團,寓意從京城開始起飛,從此以後,一飛沖天。

京城起點集團除了和齊昂洋的燕山集團聯合投資了黃梁的歷史文化城和成語文化宮專案之外,還分別在京城和燕市也投資了專案。不過相比之下,黃梁現在是主戰場,主要是京城和燕市的投資只是單純的商業行為,而在黃梁的專案,卻摻雜了許多政治因素。

“一切都很順利,有我坐鎮,有溫琳衝鋒陷陣,能不順利?”蘇墨虞展顏一笑,笑容在明媚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櫻花盛開如雲,展示生命中最燦爛的雲煙,“怎麼了,關秘書還有什麼新的指示?”

“聽說工地負責人侯藍是一名美女?”關允的目光越過蘇墨虞的肩膀,看向了遠處腳手架下一個秀美的身姿,“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

“是你想認識一下吧?”蘇墨虞回身一看,點頭說道,“身材不錯,健康的美才是賞心悅目的美。不過我得勸勸你,關弟,雖然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但也要適可而止,你身邊有金一佳,有溫琳,還有紅顏馨,哪一個不是絕色美女,再去和工地上一個副總勾搭成奸,就太說不過去了。”

侯藍是北城一建的副總,她親自出面負責黃梁的專案,可見北城一建對黃梁專案的重視程度。以目前北城一建在燕省的風頭,尋常專案由中層以下管理人員出動就很不錯了。

不過侯藍親自來黃梁監工,不只是為了歷史文化城專案,也是為了第一高樓——冷子天投資的第一高樓也由北城一建承建!

“不是我想認識,我是見了女人就走不動的人?”關允嘿嘿一笑,他知道蘇墨虞最喜歡拿男女問題來調侃他,才不會放在心上,“我是想讓你認識一下,如果能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更好。”

“你是想讓我……”蘇墨虞意識到了什麼,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分,“讓我打入敵人內部?”

“打入敵人內部?你是看諜戰片太多了,不過……呵呵,也可以這麼說。女人和女人之間好交流,而且以你八面玲瓏的性格,想擺平侯藍還不是小事一樁?”

“先別誇我,你得先說明白讓我認識侯藍要做什麼?我雖然信任你,但不明不白的事情,我不做。”蘇墨虞小臉一板,“關弟,就算你要賣我,也得讓我死個明白。”

“沒那麼嚴重,咱們是一個戰壕的戰友。”關允笑了,蘇墨虞的小心中也透露出對他無比的信任,讓他十分感動,“就是想讓你認識侯藍之後,以侯藍為突破口,開啟北城一建的缺口,然後……”

“然後利用經濟槓杆的力量,攻克北城一建的堡壘,從北城一建開始,逐步摸到章系峰的脈絡。”蘇墨虞搶話說道,眨了眨眼睛,“我說得對不對?”

關允大為驚歎:“虞姐,你的政治頭腦越來越靈光了。”

“別誇我,不是我想到的,是一佳。”蘇墨虞呵呵一笑,“我出京的時候,一佳告訴我,你讓北城一建承建工程肯定別有用心,多半是八個字——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她還說,北城一建的副總侯藍在北城一建的位置舉足輕重,攻克了侯藍,就等於開啟了北城一建的大門……”

“一佳真厲害,猜中了你的心思。”蘇墨虞感慨地說道,“到底是一家人,心意相通,要是我就怎麼也猜不中你的心思。”

“何必猜來猜去,多麻煩,我不是直接就告訴你了?”關允嘴上說得輕鬆,其實心裡還是好一陣感慨。金一佳的政治智慧不同凡響,常言說將門虎女,不愧為大家閨秀,目光不但長遠,而且還能總攬大局,什麼時候娶進門了,肯定是他的賢內助。

“好吧,既然領導發話了,我保證完成任務。”蘇墨虞悄然一笑,“這樣一來,我就得在黃梁長住一段時間了。”

“黃梁是個好地方。”關允抬頭望向了藍天,藍天上白雲朵朵,還有一群鴿子飛過,鴿哨的聲音劃過天際,就如一個遙遠的夢境終將醒來,“會有許多人在黃梁夢想成真,但也會有許多人雙手空空。”

“好吧,我不聽你感慨了,我這就和侯藍接觸一下。”蘇墨虞嫣然一笑,款款地朝侯藍走去,留給關允一個浮想聯翩的背影。

關允正沉浸在夏日的恍惚中,忽然手機響了,他神思渺茫,沒看來電,隨手就接聽了電話。

電話中傳來一個遙遠如天籟一般輕靈的聲音:“喂,關允,我是夏萊……”

決定

就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夏日午後,在關允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刻,夏萊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在耳邊響起,一如多年前在京城大學的校園內,他正躺在一棵大樹下午休,一個女孩兒突兀地出現在面前,擋住了陽光,俯下身子對他展顏一笑說道:“同學,螞蟻正在你的臉上打架。”

初戀,永難忘懷的初戀,瞬間在往事的記憶中鮮活起來。

夏萊……關允頓時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萊,真的是你嗎?”

“不是我,還能是誰?”夏萊的聲線一如從前純淨而輕靈,就如天上劃過的鴿哨聲,在關允的腦海中閃過一條清晰的往事分隔線。

“你……還好嗎?”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多少次關允都在想象接到夏萊的電話會是怎樣的狂喜,不想事情真的發生了,心情卻是莫名的平靜。

“我……還好。”夏萊的情緒微有波動,她聲音中微微顫抖的起伏讓她猶如夏日午後的一個美夢,不期然就飄到了關允的生命中,“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情?”關允想問問夏萊在美國過得好不好,在從事什麼工作,一個人是不是習慣,或者……是不是身邊又有了知心愛人,等等。許多話如潮水一般洶湧澎湃,卻始終衝不破喉嚨,他只是雲淡風輕地地回答,儘量不讓自己的真情實感流露。

“我懷孕了……”

關允驚呆了。

曾經,關允愛夏萊如生命,視夏萊為他的心頭熱血,他在孔縣浮沉的一年時間,也全因他和夏萊的愛情之故,但他從來沒有埋怨過夏萊一句,也從不後悔他對夏萊愛的付出。

在夏萊遠走高飛之後,他多少次想知道夏萊的音訊,哪怕只有一句話,但他苦等了幾個月,由苦苦的等候到深深的失望,夏萊杳無音訊。

而現在,當夏萊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在耳邊響起,沒有告訴他她在美國做些什麼,也沒有說她過得好不好,卻說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她懷孕了!關允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你平常工作忙,沒有出國的機會,我想能不能請溫琳過來,我也好有個伴……”夏萊的聲音低下去,或許有說不盡的孤單和無盡的落寞,她無從訴說,即使現在面對曾經的愛人,她也再難如以前一樣開口要求關允必須為她做些什麼,“我一個人,快撐不下去了……”

如果說先前關允還能故作堅強,努力做到心如止水的話,那麼當他聽到夏萊一個人鬱鬱寡歡時,終於,他的淚水奪眶而出。夏萊本是嬌生慣養的女孩兒,從小到大她沒吃過什麼苦受過什麼委屈,直到遇到他愛上他之後,她的命運才陡然轉了一個九十度的直彎,從此,她為愛難過,為愛奔波,到今天,又為愛而一個人孤苦無依。

夏萊是他生命中永遠的痛!

“你在哪裡,我馬上去看你。”關允扭過身,背對著齊昂洋和遠處的工人,不讓別人看到他的悲傷和淚水,他是一個堅強的男人,就算有淚,也要流在人後。

“不要,你不要來!”夏萊急急地說道,“我不想見你。”

“為什麼?”關允低低地吼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孩子的父親,為什麼不能去看你?”

“因為……因為你和一佳有婚約了,因為你現在是市委一秘,因為你是官場中人,你不能出現任何生活作風問題,還因為……我還愛著你,所以我不能見你。”

也許夏萊的理由不是理由,也許她的擔憂沒有道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對關允的愛依然熱烈而纏綿,是關允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我答應你。”為了避免夏萊的情緒波動,關允不再堅持,“我會讓溫琳去陪你。”

“謝謝你,關允,請你不要告訴別人,也別告訴一佳,我不想讓孩子成為你和一佳之間的障礙。”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竭力壓抑情緒的波動,夏萊匆匆說了一句話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我會和溫琳聯絡,祝你和一佳幸福。”

盛夏的陽光熱烈而奔放,肆意地落在關允的身上,火熱中蘊含著人生的酸甜苦辣,關允緊緊握住手中的電話,久久無語,任由汗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在臉上奔流。

淚是喜悅的淚。

夏萊命運多變,但終於蒼天有眼,她有了身孕,總算不再孤單。關允不是女人,但也能體會一個女人對於生育失而復得的喜悅。女人天生有母性的光輝,一個不能做母親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女人,夏萊此生雖然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有了和他的生命結晶,也當無憾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齊昂洋來到關允身後,他輕輕拍了拍關允的後背,嘆息一聲說道:“老弟,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你要記住,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關允回身,一拳打在齊昂洋的肩膀上,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要當爸爸了!”

齊昂洋大吃一驚:“啊,金一佳懷孕了?”

關允嚇了一跳,急忙把齊昂洋拉到一邊:“小聲點,別讓別人聽見……是夏萊懷孕了。”

“夏萊?”齊昂洋愣了愣,忽然一臉傷悲地搖了搖頭,“總算蒼天開眼,夏萊不再一個人孤單了。”

一句話說得關允又傷感了,搖了搖頭,正要說什麼,忽然見遠處一輛警車開來,車到身前,急剎停穩,從車上跳下來兩個人,一是劉寶家,一是雷鑌力。

“關哥!”

“關哥!”

劉寶家和雷鑌力先向關允打了招呼,又向齊昂洋問好,然後也不避諱齊昂洋在場,直接說道:“據可靠情報,有菜刀幫的人來黃梁想對你不利,被戴堅強廢了一條胳膊,灰溜溜地回燕市了,不過走的時候撂下狠話,說只要關哥一進燕市,菜刀幫就會要你一條腿。”

菜刀幫是燕市的幫派,不老老實實在燕市待著,還敢來黃梁撒野,簡直無法無天。關允也不生氣,呵呵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這條腿跟了我二十多年,我可不想讓它跟了別人。”

戴堅強和屈文林被收服後,一直忠心耿耿,確實如楚朝暉所說的一樣。後來鄭天則自殺身亡,戴堅強和屈文林完全認清了形勢,非常感激楚朝暉及時拉了他們一把,否則現在他們說不定也隨著鄭天則一起不明不白地死了。

戴堅強和屈文林暫時被郭偉全安排在一家公司的保安部,拿一份不菲的工資卻不用上班,只是為了有一個掩飾的身份而已。二人現在已經認定關允是值得追隨一輩子的頭兒,便下定決心誓死效命。

關允沒怒,齊昂洋倒怒了:“太張狂了,敢跑到黃梁耍橫,哼,要是讓我遇到,廢一條胳膊太便宜了他,最少還得打斷一條腿。”

關允笑了:“鬥狠就不用了,等有一天我去了燕市,倒真想當面會會三大幫派的頭頭兒。三大派能在燕市風生水起,不只是靠武力才有今天,肯定有智囊人物,而且,背後也會有強有力的後臺。我說昂洋,你在燕市的年頭也不短了,怎麼就不虎軀一震收拾了三大幫?”

齊昂洋嘿嘿一笑:“我又不是燕市市長或市委書記,管不了燕市的治安,只要三大幫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沒空理會他們。不過……”他眼中閃過狠絕之色,“上次在燕市找你的麻煩,現在又敢追到黃梁,回頭我得好好和他們說道說道。”

“你有沒有覺得三大幫有恃無恐的背後,有很深的政治目的?”關允腦中一個思路慢慢成形,“而且對方還膽大包天敢到黃梁來恐嚇我,我覺得不僅僅是嚇嚇我那麼簡單,其實是想警告我,不想讓我去燕市。”

“有道理。”關允一點,齊昂洋也想通了什麼,“你明明沒有招惹三大幫,好吧,就算是因為你保護紅顏馨惹怒了他們,但也是願賭服輸,非要糾纏個不休,就不明智了。你說得也對,三大幫在市裡和省裡確實都有後臺,但具體是誰,我也不敢肯定。既然找上門了,咱們兄弟還怕他們不成?等我回燕市,好好查查三大幫到底想幹什麼。”

混黑社會的想洗白上岸可以理解,上岸就上岸好了,還想搖身一變成為官場中人,這種麻雀變鳳凰的身份轉變反差也太大了,黑社會混官場?想想就好笑,也不知道動不動就動手罵娘的黑社會,穿了西服打了領帶在臺上講話會是什麼德行?

“我決定了。”關允忽然昂首挺胸,臉上寫滿了朝氣和自信,“等黃梁的事情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後,我去燕市和你會合,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不信不能在燕市打出一片藍天。”

“好,就這麼定了。”齊昂洋哈哈大笑。

關允也一起笑了,在關允和齊昂洋的笑聲中,蔣雪松時代的黃梁,正式進入了下一個階段。

代價

蘇墨虞如何接近並贏得侯藍的信任,齊昂洋回到燕市如何從背後入手調查三大幫的背景,冷子天為什麼在呼延傲博明顯式微之時還依然在黃梁投資,難道他真的看好在黃梁建造一座第一高樓的前景?

以上種種,關允都暫時拋到一邊,他在接到夏萊電話之後,便聯絡了溫琳。

“溫琳,得麻煩你去美國待一段時間。”

“怎麼啦?我剛當上總經理,在國內幹得好好的,不想出國。”

“如果我想請你出國照顧夏萊,你去不去?”關允理解溫琳的事業心,但眼下沒有再比溫琳更合適的人選,人生總有取捨。

“夏萊有訊息了?”溫琳一聲驚呼,“照顧她?她怎麼了?”

“她懷孕了。”

“啊?”溫琳驚叫一聲,“誰的孩子?”

驚呼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犯傻了,忙又改口說道:“不是說夏萊不能生育了,你,你,你也太強大了。”

“強大”一詞用得形象,關允被溫琳逗樂了,呵呵一笑:“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命裡有時終須有,不管怎樣,夏萊總算有了依靠。”

“夏萊真幸福,要當媽媽了。”溫琳感慨說道,“要我去美國陪她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關允忙不迭地說道。

“我也要當媽媽,我也要懷孕。如果你讓我大著肚子去美國,我就答應你。”溫琳咬著舌頭,哧哧地笑。

關允無語了。

一週後,溫琳順利出國。當然,溫琳出國是以求學的名義。她突然出國的決定,讓金一佳、蘇墨虞和紅顏馨大為震驚,都紛紛勸說溫琳留下。溫琳卻誰的話也不聽,一心一意想飛到大洋彼岸,最後還是關允說了一句話,金一佳、蘇墨虞和紅顏馨才打消了勸住溫琳的心思。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讓她去吧,也許在國外學習一兩年,多一些知識儲備,等她再回來時,說不定就烏鴉變鳳凰了。”

一句話說得幾人一陣歡聲笑語,最後金一佳、蘇墨虞和紅顏馨三人一齊出動,送別了溫琳。

溫琳走後,金一佳打來了電話。

“關允,溫琳出國,是你安排的吧?”金一佳故意拉長了聲調,“說吧,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關允早就知道瞞不過金一佳,不過沒想到金一佳這麼快就來和他對峙,他呵呵一笑說道:“哪裡有什麼居心,就是送她出國深造。我還想問問你,你怎麼總懷疑我,你又是什麼居心?”

“好呀,你還有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讓溫琳出國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是什麼?你說給我聽。”關允還真想知道金一佳怎麼看待他送溫琳出國的事情。

“溫琳出國說是去深造,其實她是會一個人,是不是?”金一佳嬌笑一聲,“別以為我猜不到。”

關允可是嚇了一跳,難道夏萊懷孕的事情讓金一佳知道了?不可能,夏萊不可能對金一佳說,她前一段時間故意和金一佳失去聯絡,就是有意隱瞞她的行蹤和現狀,不想讓金一佳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後左右為難。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想想也真是難為了夏萊,一次次和他擦肩而過,難道說他們之間的愛情真是有緣無分?人生中有許多無奈,有時候有些相遇註定是別離,有些別離,註定是遙遠的距離。

最開始時的愛情,最純真,又最單純,單純到以為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可以天長地久。等經歷過許多之後 才明白,出身的差距,白富美和平民之間的愛情,終究難以逾越門戶的偏見,夏萊和關允的愛情,遭遇了第一次危機。

好不容易關允度過了人生的低谷,在即將離開孔縣之際,和夏萊重建了愛情,眼見二人有望修成正果,一場驚天的變故卻突如其來,夏萊悲情一跳,事情再現驚天的逆轉,關允和夏萊,險些陰陽兩隔。

好不容易夏萊起死回生,眼見關允和夏萊的愛情有望破鏡重圓之時,卻因被診斷為絕育而讓夏萊傷心欲絕,再加上勢力父母的壓迫,最終導致夏萊痛下決心,遠走他鄉。

誰知上天捉弄,夏萊去了美國之後,卻又意外發現有孕在身,但此時關允和金一佳已有婚約在身,而且關允也得到了金家的認可。此事木已成舟,並且在京城世家圈子之內,幾乎人人皆知,夏萊即使再回國內,以她的性格,她也不忍心再從金一佳身邊搶走關允。

何況現在關允正處在事業的上升期,如果出現了一個未婚先孕的未婚妻的醜聞,說不定會成為關允政治上的汙點,會被對手大加利用,甚至影響到關允的前途也未可知。

也不知夏萊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從時間上推算,她懷孕有四個月了,但直到現在才提出讓溫琳去陪她,或許她一直在猶豫,在做內心的掙扎,最終還是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向關允開口。

關允知道,如果不是夏萊實在沒有了辦法,她也不會開這個口,相信就連夏德長和李玉歡也不如關允更能理解夏萊的悲歡。

“好吧,你說溫琳是會一個人,就是了,她是去會夏萊了。”關允直接就承認了。

“真的去見夏萊了?”金一佳嘆息一聲,“夏萊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不和我聯絡了,原來又和你聯絡上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夏萊不讓我告訴你,我得尊重她的意見。”關允也嘆息一聲,“她說她一個人在國外太孤單了,想讓溫琳過去陪她,我想不出拒絕她的理由,就想讓溫琳借出國深造的機會陪她,一舉兩得。”

“要是她開口,我去陪她一段時間也沒什麼。”金一佳和夏萊從小情同姐妹,感情之深遠超平常的表姐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讓溫琳陪卻不讓我陪……算了,不多想了,相信總能等到她回心轉意的一天。”

關允不想再就夏萊的話題深入下去了,儘管他知道夏萊懷孕的訊息金一佳會知道,但不是現在,他就轉移了話題:“一佳,冷子天來黃梁投資,下注不小,現在呼延傲博明顯有敗北的跡象,冷子天來黃梁就奔著呼延傲博而來,難道他不怕投資打了水漂?”

“蔣雪松和呼延傲博的一戰,表面上蔣雪松全面勝利了,其實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金一佳不愧為京城第一千金,分析起局勢頭頭是道,“呼延傲博有望調到秦唐市的傳聞你也聽到了,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省委組織部正在擬議,估計不用多久,下一階段的民主考評就提上日程了。”

組織部提名,先是暗中擬議,這個階段一般是保密階段,當然有強硬後臺者,肯定會事先得知訊息。擬議了幾個候選人之後,就是民主考評了,這個階段是徵求各方意見的階段,雖說多半是走走過場,但也有在民主考評階段不過關的先例。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呼延傲博背後之人是章系峰,就算章系峰力排眾議非要提拔呼延傲博到秦唐擔任市委書記,那麼呼延傲博還是要離開黃梁,冷子天還能倚仗誰?

難道是……關允腦中靈光一閃,猜到了什麼。

“難道說,呼延傲博走後,新任市長還會是章系人馬?”

“不止!”金一佳和關允討論政治大事時,語氣相當嚴肅,“據說,蔣雪松可能也會被調離黃梁!”

“什麼?”關允大吃一驚,蔣雪松在黃梁佈局才好,正是大展手腳之際,如果此時他被調離,等於是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東流了,章系峰不會這麼幹吧?

再說為了黃梁的大局,章系峰也不可能同時調走書記和市長,一二把手同時調動,不利於局勢的平穩過渡。

任何一個有大局觀的省委書記,就算再不喜歡一名市委書記,也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黃梁今後的長遠發展。

“你的訊息可靠不?”關允不是懷疑金一佳,而是從常態分析,覺得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章系峰是省委書記,省委書記要有容人之量。”

“呵呵……”金一佳笑了,笑得很開心,“省委書記也是人,有沒有容人之量,和級別沒關係,再說了,對蔣雪松不滿的又不是章系峰,而是代家。”

“又是代家。”關允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的胃口也太大了,到處都要插一手,省國稅局長才是廳級,一個廳級的局長就想決定一個廳級市委書記的前途,傳了出去就和笑話一樣。”

“在別的地方或許是笑話,但在燕省,就是不相信也得相信的神話。”金一佳無所謂地說道,“不過我估計事情還可能有轉機,反正你自己多加小心就行了。代家沒惹你,就不必理他,如果他真不長眼敢惹你,就算他是章系峰的親兒子,也得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金一佳的話,擲地有聲!

後續第一步

其實一直以來,關允並不以金家女婿自居,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借金家之勢仗勢欺人,更沒有奢想因為小妹的緣故和容家攀上關係,他只想憑藉自己的力量,一步步穩紮穩打,先是充實自己,然後等走到一定高位的時候,有了執政一方的能力和權力,再尋求為民請命造福百姓的施政之路,打造屬於他的理想國。

現階段以秘書的身份跟隨在蔣雪松身邊,也是一次難得的歷練,蔣雪松的用人之道和官場智慧,給了他許多啟發,教會了他許多手腕。人在官場,沒有政治智慧就無法自保,沒有手腕就無法掌權,掌不了權,任何理想和抱負都無從談起。

關允有過在孔縣沉浮的經歷,行事向來謹慎小心,尤其是現在根基不穩,還只是一棵幼苗,他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輕易不去招惹是非。雖說傳聞中的代家如何囂張如何狂妄,敢對堂堂的省委秘書長指手畫腳,但都和他關系不大,畢竟他和代家沒有什麼直接衝突。

直到今天,直到剛才他聽到了金一佳透露的訊息,他才知道,原來無形中,代家和他已經接近正面交鋒了!

代家動了木果法,他可以無動於衷,代家黑了夏德長,他也可以視而不見,但代家動了蔣雪松,他就不能再視而不見,動了蔣雪松就等於動了他。蔣雪松和木果法、夏德長都不同,蔣雪松是他的頂頭上司,是他在官場上的引路人,按照規矩,他一日身為蔣雪松的秘書,就終身是蔣雪松一條線上的人。

金一佳的話,讓關允大感溫暖,他強忍心中的激盪說道:“謝謝你一佳。”

“謝我做什麼?”和剛才討論政治問題時一本正經的語氣相比,現在的金一佳又溫柔如水了,“你是我一生依靠的人,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半分!”

結束通話金一佳的電話,關允坐在椅子上,久久無語,窗外盛夏的陽光明亮而耀眼,樹葉已經深綠,不時有蟬鳴傳來,更襯托得午後的市委大院無比安靜。難得有這樣一個安靜的午後,蔣雪松有午睡的習慣,想必此時已經入夢,平常關允這個時候也要小睡片刻,但今天卻沒有絲毫睡意。

黃梁的局勢,到底要以一個什麼結局收場?

如果真如金一佳所說,最後以調離蔣雪松和呼延傲博收場,那麼這一場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勝利,等於是空歡喜一場。

章系峰如果真這麼做,那麼他的形象就真在關允心目中一落千丈了。儘管說來,關允對章系峰本來就印象一般,但印象一般不代表他不尊重堂堂的省委書記,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燕省第一人,在每一個官場中人的心中,省委書記和省長都是至高的存在,需要仰視。

如果蔣雪松真被調離了黃梁怎麼辦?關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才跟了蔣雪松半年多,也才提了正科不久,以蔣雪松的級別,不管調往哪裡,都不會帶著秘書上任,也就是說,蔣雪松一走,他就會成為一枚棄子。

關允才是正科,如果到了副處還好說,或許蔣雪松還能及時出手,推動他外放出市。但他邁入正科才幾個月,此時再提副處,不符合規矩,也難堵悠悠眾人之口。

而且可以預見的是,蔣雪松一走,新任市委書記絕對不會再重用他擔任秘書,市委一秘的風光不再,就有可能會被閒置、冷落,進而一坐就是十幾年的冷板凳也說不定,從此前途一片黯淡。

第一次,關允對未來有了深深的危機感。

關允的擔憂不無道理,幾天後,黃梁市委就傳出了風聲,風聲的來源不得而知,但風聲卻和金一佳透露的訊息不謀而合——有關蔣雪松和呼延傲博調動的傳聞,如期而至!

風聲一傳出,黃梁市委上下,頓時一片震驚。

當然,如果風聲僅僅是調離呼延傲博一人也就算了,好吧,就算一二把手同時調走也沒什麼,雖然罕見,但也不是沒有先例。問題不在於蔣雪松和呼延傲博同時調離,而在於從眼下的形勢來看,明顯是蔣雪松佔據上風,不管是對市委的全面掌控力度還是現階段黃梁的局勢,明顯呼延傲博大勢已去,在省委組織部的年度考核中,呼延傲博也肯定大大地失分。

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將蔣雪松調離,應該是升任才對,而且以蔣雪松的資歷和他在黃梁的政績——打黑除惡,百姓拍手叫好,穩定進取學院局勢,引進資金掀起開發區建設熱潮,等等,蔣雪松提升至副省級也在情理之中。而以呼延傲博在黃梁的所作所為——任人唯親,經濟發展上沒有亮點,政績平平,等等,平調到別的地市擔任市長就算對他最大的肯定了。

所以,一有調動蔣雪松和呼延傲博的風聲傳出,人人都以常規推斷,認定蔣雪松可能會調入省委高就——應該是副省長起步,而呼延傲博要麼調到別的地市繼續擔任市長,要麼調到省裡擔任廳局長,甚至會是一個邊緣局,等於是平調暗貶。但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是,傳聞中的蔣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去向分別是……

蔣雪松要調往省建委擔任建委主任,而呼延傲博調入秦唐市,任秦唐市委書記!

這……怎麼可能!

省建委雖然是省直機關的要害部門,建委主任通常要比廳局長的分量更重,但分量再重也是正廳級,蔣雪松以堂堂的燕省第三經濟強市市委書記的身份轉任建委主任,明顯是平調暗貶!

而且只要稍有政治頭腦的人都再清楚不過,由黨政機關一把手調任行業部門的一把手,等於是遠離了政治中心,想再重回政治核心圈,難如登天。從來只見市委書記升任副省長,哪裡見過省建委主任提拔為副省長?蔣雪松下一步本該進入副省級序列,哪怕再緩一緩,不直接提拔為副省長,平調到別的地市擔任市委書記,至少也要比現在的處境要好,怎麼就被安置到省建委了?

而呼延傲博在黃梁政績平平,除了鬥爭手法嫻熟之外,他在經濟上毫無建樹,而且還和鄭天則之死及進取學院的問題有擺脫不了的干係,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卻一步由第三經濟強市的市長升任為第二經濟強市的市委書記,如此調動和安排,是明目張膽的任人唯親的無恥行徑!

訊息在黃梁市委引發了軒然大波。

許多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傳聞傳錯了,應該是蔣書記擬任秦唐市委書記才對,而呼延傲博調任省建委主任,雖然許多人覺得對呼延傲博來說也算高就了,但還勉強說得過去……是不是弄反了?

許多人都替蔣雪松打抱不平。

蔣雪松在衝擊市委大院事件之後,雷厲風行,果斷出手,迅速平息了進取學院引爆的連鎖反應,贏得了市委上下和百姓的交口稱讚,在黃梁的威望一時無兩。

蔣雪松一方面高舉打黑的拳頭,針對黃梁百姓深惡痛絕的社會治安混亂的現象進行全方位掃蕩,將鄭天則經營十幾年的欺行霸市的遺留勢力一掃而空,恢復了黃梁應有的安定團結的局面,無數掙扎在底層以小本經營為生的商販們對蔣雪松感恩戴德。

除了掃蕩鄭天則的遺留勢力之外,蔣雪松又借人事調整之事,將黃梁三大宗姓多年來盤踞黃梁的局面打破,大量提拔了一些有實力有能力但沒有宗姓背景的人才到重要工作崗位上,不但鄭姓、王姓在人事調整中損失慘重,崔姓也失去了數個區縣一把手的位置。可以說,黃梁三大宗姓稱霸黃梁把持黃梁政局的局面,一去不復返了。

由此,無數寒門學子看到了上升的希望,視蔣雪松為青天。

在蔣雪松的努力下,當然,黃梁的今天有關允辛勤的付出,如果沒有關允一步步瓦解鄭天則的勢力集團並且逼退王向東,黃梁也不會有現在的政治清明的局面——黃梁風氣為之一振。

風氣的改變帶動了黃梁經濟發展的勃勃生機,開發區引進的兩個重點項目,也為黃梁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誠然,第一高樓算是呼延傲博的政績,但就連許多普通的黃梁百姓也對第一高樓嗤之以鼻,並不看好第一高樓的前景。黃梁市民知足而不好高騖遠,從不認為黃梁具備興建第一高樓的實力,覺得呼延市長在黃梁蓋一座第一高樓是打腫臉充胖子的舉動。

黃梁市民從來不是寧要褲子不要肚子的性格,也不是驢糞蛋子外面光的型別,黃梁市民務實而樸實,凡事量力而行。

在黃梁市民都認識了蔣雪松的今天,正是蔣雪松可以在黃梁大展宏圖的最佳時機,卻突然傳出要調走蔣書記的風聲,黃梁市民聞風而動,都奔走相告,要出面請願,希望省委不要調走蔣書記。

“讓百姓上街請願的辦法不妥……”黃漢打來電話的時候,關允正準備下班,“關大秘,有沒有時間,晚上一起坐坐?我有一個想法想和你交流一下。”

“好呀,你定地方。”關允早就料到黃漢早晚會和他碰面,商量黃梁最後的大事,他就爽快地答應下來,“這事兒,是該碰個頭了。”(未完待續)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作者何常在其他書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