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蓮篇03】

“不愧是霧城最有名的鋼琴家，這樣的技藝，實在是難以超越。”可爾博少爺將朱利安登場之後的舉動盡收眼底，他舉起手，輕輕地拍了兩下，隨後砍向身邊的尤里，語氣裡帶了幾分挑釁。

“朱利安女士一向完美，這鋼琴上的造詣更是一絕，這一點，在法國的名流社會早已成為共識。她成名早，又曾在霧城出盡風頭，那一曲《TI AMO》更是人人傳頌，沒什麼可評價的。”尤里絲毫不在意可爾博語氣裡暗含的挑釁，輕輕搖晃手中的紅酒，放在鼻尖輕嗅，聞見了一種獨特的花香味後，她抿了兩口，這才回答起可爾博的話。

“朱利安雖然聲名在外，可尤里小姐您未必就不如她。”可爾博搖了搖頭，他的視線落在了站在舞池中央的那個金髮女人身上，捕捉到了她在旋轉的舞姿中不停向朱利安投去的怨恨眼神，嘴角上揚，心情更加愉悅了，“據我所知，你的小提琴可是很出名的。朱利安覬覦家主夫人的位置已久，當初那位維多利亞小姐想要登上寶座，便出了那樣慘烈的事件，如今這位才貌性情遠不及其姐的艾莉莎小姐登臺了，你猜她會怎麼做？”

“朱利安女士一介女流，這宴會廳是莫維吉家族的地盤，那麼多雙眼睛盯著，而她自己也被家規束縛著，又能做些什麼呢？不過是給這位新過門的艾莉莎小姐一個下馬威，讓她在自己的婚禮之上丟了面子，淪為霧城的飯後談資罷了。”尤里裝作聽不懂可爾博話裡真正意思的模樣，而是變相地提醒了他，他們目前都還站在莫維吉家族的領地之上，而這個宴會廳裡面圍著的，也不僅僅只是普通的侍女侍郎們，還有別的身份更加神秘的人。

可爾博愣了一下，他自然是懂得尤里話裡面警告，他環視一圈，果然發現了有的侍女脖子上掛著的銀十字架項鍊，還有一些侍郎腰間彆著的被手帕擋住的長條物件。

那是莫維吉家族的刺客軍團。

可爾博家族與莫維吉家族一直以來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暗地裡卻是互相殘殺，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相互之間鬥了無數年，早就是不可化解的仇恨的死敵。有句話說得好，最瞭解你的，是你的敵人。最瞭解莫維吉家族的，並不是他們本身，因為就連他們的嫡系子女自己都不知曉一些古老的家族秘聞，可這些見不得光的，應該永遠石沉大海的故事，可爾博家族悉數知曉。

莫維吉家族的刺客軍團，就是多次與可爾博家族交手，並且成功殺死無數可爾博家族精英的殺手們。

的確應該有所防備，但無需畏懼。

可爾博想到這裡，依舊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這模樣倒讓尤里有些疑惑，甚至有些害怕。

“恐怕沒這麼簡單啊，尤里小姐。人們在舞池中跳舞，請了樂隊伴奏，實則是跳舞的人為主，演奏的人為輔，人們的目光應當停留在舞池中央的舞者們，而並非是演奏者。樂曲終究是為了輔助舞蹈而出現，可現在這場面，已然本末倒置了。《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遙，多麼優美而又經典的舞曲，可艾莉莎小姐並沒有成為眾人的焦點，她的光芒，被遮蓋住了。朱利安用高超的技藝和常人不能及的水準將風光全數搶了去，現在已經不是弗諾斯.莫維吉與艾莉莎.布魯斯的婚禮，更不是什麼莫維吉家主夫人的選拔儀式和昭告儀式，而是屬於她朱利安.蘇的個人演奏會。”可爾博冷笑道，舞池中央的艾莉莎已然發現這樣的情況，人們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她再優美的舞姿也無人觀賞，就連與自己十指相扣的弗諾斯，目光也沒有落在她的臉上，而是看向了坐在最角落裡面，正在演奏的那個女人身上。

朱利安.蘇。

姐姐還在世的時候，就曾經擔心過這個女人，那時弗諾斯遠在法國，布魯斯家族的手再長，也管不到那麼遙遠的國家，更別說那還是大名鼎鼎的蘇家族。他們之間的愛情被傳頌，姐姐氣得三日都睡不好覺，後來聽說了雪.尤里的事情，才緩過來，然後開始了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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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布魯斯家族終究是棋差一招，敗在了蘇家族的縝密計劃和殺伐果斷下，也將自己唾手可得的權利與地位出讓。

還好那樣的風聲終究是影響了朱利安.蘇，這個位置姐姐坐不上去，她也休想越過死人爬上去。

這個位置，最終還得被她攬入懷中。

一切的謀劃，就是為了今日。

不能因為朱利安.蘇的詭計再次失敗，她對於家主夫人的位置志在必得。

艾莉莎下定決心，要跟上這個舞曲，要更加用力地舞蹈，要將本屬於她的榮耀奪回來。

“哦？開始反擊了？”可爾博發現了艾莉莎的轉變，而一直注視著舞池中央動態的朱利安自然不例外。

要來奪回光芒嗎？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吧。

朱利安冷冷地看了一眼艾莉莎，很快將目光收回來，她的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鋼琴，黑白的格子交錯著，曲子變得更快了。

“蘇小姐，這……這和排練的不太一樣。”坐在後面小提琴手發覺了節奏的不尋常，開口提醒道，可是朱利安沒有回答，倒是一直站在一旁給朱利安讓位的那個鋼琴演奏家搖了搖頭，示意後面的樂團跟上。

“朱利安今日前來是為了搞砸這場婚禮，讓所有人看清楚，這位艾莉莎.布魯斯並不適合做莫維吉家族的家主夫人，最好的人選，應當是她。”可爾博享受地傾聽著這首曲子，更享受舞池中的那對新人，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身側的尤里，“那麼您呢？尤里小姐。不遠千里來到霧城，只是為了送一個祝福嗎？莫維吉家族雖然權勢滔天，但終歸是在霧城的地盤上，至於外面更廣闊的天地，他們就算是有本事，也不可能像在霧城一般呼風喚雨，否則，您也不會還冠著尤里家族繼承人的名號了。您的小提琴絲毫不遜色朱利安，那麼，您出現在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您是為了誰而來？”

尤里沒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裡，看著舞池中央的女人，看著她從遊刃有餘變成心有餘而力不足，看著她費力地跟上樂曲，看著那個牽著她的男人嘴角上揚，看著她腳下一滑，幾欲摔倒。

是時候了。

坐在鋼琴前面的女人早就將視線從樂譜上面挪開了，她目不轉睛地死死地看著舞池中央的那兩個人，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這就是她想要的局面。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艾莉莎小姐失誤了？布魯斯家族最出名的就是舞蹈，那位維多利亞小姐的舞姿可是皇室都認可了的！”

“這就是醜小鴨與白天鵝吧，有的東西，是註定了更改不了的。”

“這樣是遠遠不如啊，家主夫人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賓客們在竊竊私語。

尤里深吸了一口氣，在離開的最後一秒，她回過頭，看向可爾博。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為了某個人而來。”

“那麼會是誰呢？雪.尤里小姐。”

尤里沒有再說話，只留給了可爾博一個背影。

就在舞池中央出現了小小的騷亂的時候，一個銀髮女人撥開了人群，她沒有那麼多的儀式感，非得走長長的紅毯入場，她徑直穿過了舞池，走了最短的直線距離，從艾莉莎和弗諾斯的身邊經過。

金色的長髮，與銀色的長髮在那一刻交纏。

“那位是……”

“銀色頭髮……不會是那個家族吧！就是法國的那個！”

“莫維吉家族的二公子好像是這個顏色的頭髮。”

“對，沒錯，她就是那位的生母！”

“是不是雪.尤里？！可是，她來這裡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家主夫人的位置！”

“可是我聽說，布魯斯家族的大公子要和尤里家族的六小姐訂婚了，這兩家可是親家。”

“這還看不出來？她一定是來解圍的，這位艾莉莎小姐和尤里小姐可是閨中密友，兩人同氣連枝，定是要將禮還給朱利安.蘇啊！”

可爾博目送著尤里走向樂團，站到了首席小提琴手面前，隨後拿走了他手中的小提琴。

原來是早料到朱利安會搗亂，刻意留到了最後當殺手鐧，將風頭奪回來的。

“少爺，家主那邊傳訊息了，事情已經辦妥了，您可以離開了。”家臣突然出現在可爾博身後，小聲對他說到。

“是時候走了，這戲唱到這裡，也沒意思了。”可爾博興致闌珊地搖頭，就準備離去。

尤里將小提琴放在左肩上，拿起琴絃，終於開始演奏。

下一秒，可爾博的腳步頓住了，他停在了原地。

因為尤里的小提琴，是在附和著朱利安的鋼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