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倫女士傍晚推門進來，風塵僕僕，帶回了有用的訊息。

大部分奇琴伊察的居民不知道昨天發生在城門口的小小衝突，但是有戶人家的小兒子在祭祀塔大廳幹清理牆面的活兒，衛兵押解學院一行人入塔時，清潔工正爬在三四米高的柱子背面刮青苔。

他聽到有人在說什麼“獻祭”，“下弦月”，“安排守衛”，押解隊伍很快透過大廳，進入了祭祀塔更深處。

盧克想了一下，離下次下弦月到來還有一週時間，也就是說勒內他們被抓進祭祀塔關押了起來，等到下週用於獻祭，這就奇怪了，無頜之神已經死了，拿他們獻祭給誰？魚人雖然智商普遍低下，但身為祭祀，一定是足夠睿智的。

他們既然敢冒著被人類發現並被征服的危險，謀殺人類中的精英佩雷拉達學院師生，就應當做好面對領主與法師怒火的準備，如果他們明白這個道理，那麼獻祭的物件應當能給他們帶來更大的收益。

這收益大到足夠讓他們願意冒得罪人類王國的風險。

只是一個清潔工提供的情報還不夠，不過張伯倫女士有更多的線索。

祭祀塔臨時向每戶居民徵收五斤馬鈴薯，如果某戶人家不種植該作物，可以繳納價值稍多的貨幣代替。

“因為那些祭司中了詛咒，要食用這種作物？”盧克結合奧姆巴巴波那晚所見猜測道。

“是嗎？可是奇琴伊察有數十萬居民，祭司團不超過兩百人，哪裡能吃掉那麼多。”張伯倫女士按照自己每天至多吃半個馬鈴薯的進食水平估摸了一下，說出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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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斯特恩推門而入，他脫下商人帽子，把夾在腋下的賬本往沙發上一扔，解開脖子上藍綠相間的商會短披風，探頭往外面看了看，確定沒有被跟蹤後把門合上。

他沒有直接說自己今天的經歷，而是加入到了正在進行的馬鈴薯討論中：“既然如此，很可能不是用來吃的，而是和他們即將到來的‘獻祭’相關，所以你還有更多的訊息嗎，女士？”

“嗯……姐妹們還提到一件事，和你們的事業似乎無關，不過這陣子看來有點奇怪，不知道該不該說。”

斯特恩已經拿出個小本子開始記錄，他鵝毛筆動地飛快，嘴上也沒有停下：“你只管說，是不是有用的資訊，我們會判斷。”

“祭祀塔在早上的禱告會中派發了殺蟲劑，只要去了的人都有，”張伯倫女士聳聳肩，“不過你們看，我家裡還算乾淨，沒有蟲子存在，所以也就沒有領。”

“有意思，”斯特恩挑了挑眉毛，他用手在盧克面前晃了晃，把神遊天外的戰士喚回，“我倒是覺得相比之前兩條線索，第三條更容易入手。”

“為什麼？”盧克瞪眼，“找個機會進去救人不就完事，你今天有什麼收穫？路過祭祀塔沒？那裡的防衛怎麼樣？”

“如你所願，祭祀塔防衛薄弱，那種機關很容易被破解，至於衛兵……我覺得你這樣的戰士都能對付十個，要是僅偷偷潛入的話，再多一倍也防不住你們倆。”

伊莎貝拉翹著二郎腿抖啊抖：“我和盧克當然不成問題，就你這個胖子拖後腿。”

斯特恩不置可否：“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建議們直接去救人，因為這一切看起來更像個陷阱。”

“我可沒看出來。”盧克反駁。

“我在前往港區的時候，發現通往那邊的大橋已經被封鎖，每名路過的非魚人種族都會被衛兵盤查，”斯特恩說，“好在我們威爾商會曾經在這裡有過貿易，憑藉著臨時偽造的購貨單，我去了商會一趟，當然這不是重點。”

奧姆巴巴波擔心地問：“難道外面還有許多衛兵在搜查我們？”

“那倒沒有，但人類和異族都聚集在港區，現在港區被封鎖只要在其他區域發現人類，肯定會猜到我們頭上。這辦法同時還能營造出搜查解除的假象，更容易把我們引誘出來。”斯特恩解釋道。

“難怪今天我連巡邏兵都沒看到幾個！”張女士輕呼。

“所以回到你剛才所說的，從殺蟲劑入手？”盧克心想你這胖子不會是找個藉口解析人家配方，用做自己商會牟利吧。

“沒錯，要是真的有強力殺蟲效果，而且沒有明顯副作用，我可以仿製回去賣……”胖子還沒說完，迎面就被盧克扔來的靠枕砸中。

當然這是次要理由，事實上城裡城外的異常都與怪蟲有關，而祭祀塔又與怪蟲有著詭異的聯絡，他們主動來殺蟲，看上去的確不合理。

斯特恩問張女士哪裡可以再搞到殺蟲劑，張女士說趁著現在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我去問一下街坊鄰居。

“又是那個恰克大媽？”奧姆巴巴波問。

“可不是呢，大媽是最虔誠的無頜之神信徒了。”張女士整理一下貝殼串聯、珍珠點綴的衣服，帶上小提包出門。

趁這空檔胖法師把港區的情況說了一下。

斯特恩沒找到佩雷拉達的商人，不過肯特人比想象中要多，他們帶來了數百名武士，均是備著重型鎖甲和長柄戰斧的精銳，由於早年遭到布裡亞特海盜的入侵，肯特人擁有一些布裡亞特血統，這使得他們其中許多人還佩戴了長弓。

就是伊莎貝拉使用的那種一人高的遠端打擊利器。

斯特恩裝作肯特人的商會學徒，買了點菸葉和其中一隊肯特武士搭上了話，流利且帶著倫德威克口音的肯特語讓人完全無法分辨這胖子是個西貝貨。

在探聽到這些武士在下週有生死之戰的任務後，胖子找了個藉口開溜，中途還被人嘲笑一個堂堂肯特人居然長了卑賤的塞克特王國的方臉。

斯特恩最終找到了幾個安普裡亞斯商人，他們倒是容易交流，不過最近奇琴伊察夜間不安全，好些商隊都避開了這條航線，能找到出港的船也不多，如果只是把盧克幾人運走自然不成問題，要是帶上整個學院小隊可就難了。

那也好過走投無路，斯特恩這會兒才算有了底氣，只要有乘船撤離這一條路可走，那麼所有事情都不至於太壞。

再退一步打算，就算救出了霍莉等人，把他們帶上船隻送走，自己幾人在奧姆巴巴波這個土著的幫助掩藏下，還能分批撤離。

只是現在又多了一個疑惑，肯特武士也加入了進來，他們所說的任務是否和下弦月時的祭祀有關，那所謂的生死之戰又是什麼，他們受僱於誰？是難道肯特人要顛覆奇琴伊察的宗教政權？

這事情肯特王國還真幹的出來。

麻煩變多，幾個人的初衷反而變的次要了。

盧克咳了一聲：“那麼斯特恩，我們這趟看來是沒精力搜尋所謂的劣質武器生產者了。”

“未必，”斯特恩摸著下巴，“我們有一週的時間呢……”

張寡婦回來了，帶回一罐殺蟲劑，恰克大媽年邁多病，已經收到張寡婦幾年間的接濟，聽說需要殺蟲劑，一股腦兒全都塞給了她。

斯特恩在地下室找了張桌子，本來按照鍊金手段，辨析這種殺蟲劑需要十多種施法材料，可是現場環境簡陋，他的腰包中又多半是用於施展殺傷性法術的材料，所以只能用更為簡陋的方法判斷。

在解析出幾種植物後，斯特恩再也無法分辨其中的成分了，但這還遠遠不夠。

“弄些蟑螂來，或者別的蟲子。”胖法師衝盧克吆喝。

“這乾淨的房間讓我上哪兒去找。”盧克不服。

最後還是兩頭地精做出了貢獻，他們從身上捉下幾隻蝨子交給斯特恩，胖法師剪去蝨子的後腿，然後把所謂的殺蟲劑噴到蝨子身上，蝨子行動立即變慢，似乎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最後載在桌臺上，不再動彈。

“很有效啊斯特恩，”盧克欣慰看到這一幕，“你可以剽竊技術，在佩雷拉達賺上一筆。”

胖子無視嘲諷，做了個等待的手勢，示意眾人繼續觀察。

過了幾分鐘，蝨子剩下的幾條腿一陣亂劃拉，居然又動了，不僅動了，軀體也發生了變化，比原先大了一號，兩條斷掉的後腿中有節肢生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長變硬，重傷痊癒。

臥槽，盧克沒忍住罵，這哪裡是什麼殺蟲劑，這是蟲子改造劑吧。

長好腿的蝨子想跑，可地精哪裡會放過變大的肉，連忙抓住扔進嘴裡，嚼了幾下吞掉，嘎嘣脆。

斯特恩沒來得及攔住。

本來也就少了兩個蟲子樣本，可接下去發生的事反倒讓胖子警惕，兩頭地精半晌過後就上吐下瀉，瞳孔放大，渾身發冷，差點脫水身亡，奧姆巴巴波對地精兄弟頗有感情，悉心搶救，總算無恙。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斯特恩咬牙切齒，“這種藥水作用於蟲類，只會讓它們變得更強，而作用於哺乳類，則會要它們的性命，僅僅是這麼一點而已……”

張伯倫女士嚇得不輕，她想出門提醒大家這種藥水有毒，但斯特恩及時阻止：“不，我指的是對哺乳類有毒，可是你們不一樣。”

對啊我們是魚。張寡婦醒悟過來。

奧姆巴巴波自詡天命之人，不，之魚，自告奮勇嘗了一點，過了一頓晚餐的時間都還生龍活虎。

夜幕降臨，斯特恩拉著盧克看向窗外，明天的計劃已經出來了。

“你和伊莎貝拉遇到了像蛾子一樣的怪蟲，那麼事情很明顯了，”斯特恩拿出本子，在上面畫著一隻飛蟲，兩條連線，一頭是鳥類，一頭則是另一種飛行生物，“針對飛行哺乳類的毒藥，是的，他們要幹掉蝙蝠。”

“而我們，當然不能讓他們得逞。”盧克把他想說的話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