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蔣成功順利進入了編緝組工作。

其實小蔣這個小夥子人還行，雖然什麼都不懂，但他肯學，人也算是聰明，所以，在短短時間內，就勝任了這份工作。

他也沒有那麼急切的心情往上爬。

可架不住陳副廠長想要拍岳父馬屁的那份心太熾熱，一見小蔣短時間就適應了新工作，就開始琢磨著要讓許大茂給他升職，最好一步到位，升他為副手最好。

於是，陳副廠長就找許大茂談話了。

首先對他的工作進行了肯定，說他以一己之力，將小小的廠報搞得有聲有色的，給軋鋼廠工人的生活帶來一份精神食糧，這是大功一件，等等等等。

然後。

重點就在這個然後了。

話裡話外，陳副廠長透露出一個資訊，那就是他認為許大茂不應該只侷限於編輯組這一個小小天地，而是應該努力向上，謀求更大的突破。

“我怎麼聽說，你現在正在讀夜大，學的是經濟學？”

說到半途，他突然話題一轉，問了這麼個問題。

許大茂點頭，“是的，以前沒機會讀大學，現在年紀一大把了才開始，還差一年多才畢業。”

他如實回答，不過他很疑惑，不知道這事兒跟陳副廠長之前所說的有何聯絡。

陳副廠長很滿意，“許組長謙虛了，你今年四十五歲還不到吧，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而且看得出來，許組長也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人哪，你有沒有想過，往行政管理那方面發展發展？”

許大茂一聽，面上不顯，心裡卻開始吐槽，‘這話說得，好似是我想往哪方面發展就能往哪方面發展似的。’

現在可不比他前世那時候，個人找工作都可以進行雙向選擇，現在這個時代，一般普通人，有份可以養家的工作，都會堅持一直幹下去的。

就連大學生的工作也是直接統一分配的，不管你喜不喜歡，一旦分配，基本就無法更改。

像他這樣一開始工作就進入軋鋼廠的，能從放映員轉為宣傳科科員，又從宣傳科進入廠報編輯組任組長，可算得上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了，遇上了好領導，又抓住了機遇，這才有如今的局面。

現在又說，要往行政管理方面發展，可能嗎？工廠又不是他家開的。

見他不吭聲，陳副廠長也不管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看你這樣子，肯定是沒往這上面想，不過，現在就有個好機會擺在眼前。你可得好好考慮，如果錯過那就可惜了。”

“陳副廠長，是什麼機會？”

許大茂倒想聽一聽，他有什麼好建議。

“咱總廠要在清河那邊開家分廠，這事兒你知道吧？”

“嗯，知道，就是304廠，我們廠報上也刊登過這個訊息。”

許大茂點頭，心中不由在想，這個姓陳的，不會想把自己踢到分廠去吧？

他自己可是從沒考慮過這個事兒，也不會往這上面雲想。

妹夫小張已經確定了，將會出任分廠的廠長。

按常理來說，應該不會再把自己調過去的。

不過，聽陳副廠長這個意思，應該就是讓自己去分廠。行政管理方面，難不成是副廠長？不太可能吧，自己雖說是總廠的一個小小領導，到分廠去肯定會往上提一提，但一下子提副廠長，那絕對就是意想天開。

或者是銷售科？那更不可能，這可是很多人搶著要的崗位，現如今暫時還是計劃經濟，再加上物資缺乏，像鋼材這種產品是處於絕對的賣方市場，大部分的產品都是被計劃調撥出去的，餘下的那麼一點點貨，搶著要的人多著呢，從來都是人家上門求著要貨的，嚴重的時候要貨的人相互都有可能打起來。

這個陳副廠長會用什麼崗位來吸引自己呢？

許大茂的腦中跑起了火車。

“去分廠任副廠長，分管業務這一塊兒，怎麼樣？”

陳副廠長落下了一個重錘，成功地看到了許大茂驚訝的表情。

許大茂是真驚訝。

沒想到啊，還真是副廠長，還是分管業務的，也就是銷售一塊兒也歸他管了。

什麼時候副廠長這麼不值錢了，像他這個小角色也能去當？

他實在是太驚訝了，以至於後來陳副廠長後來說了什麼，他都沒怎麼注意聽。

不過，想也知道，無非就是說，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讓他務必不要錯過云云。

直到與陳副廠長分開，許大茂還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這事兒太懸乎了，他覺得，陳副廠長有可能就是給他畫了個大餅，好誘惑他多扶持扶持蔣成功。

他前些日子就聽消息靈通人士說了，陳副廠長盯上他這個編輯組組長的位子了。

只是，拿分廠副廠長這一職位來換編輯組組長的位子？

姓陳的有這麼好心嗎？而且，他有這麼大的權力嗎？上面還有個王廠長呢，還有劉書記。這些人的官職可都比他大，任何一個人反對，這事兒就幹不成的。

許大茂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事不靠譜，估計就是姓陳的唬他的。

所以，這事兒他就放進了肚子裡，跟誰都沒講。

時間一晃而過，冬天在呼嘯的北風中悄悄來了。

許大茂依舊當著他的編輯組組長，可蔣成功的職位卻不同了，現在已經調到採稿一職了。

這不是許大茂安排的，而是宣傳科長直接任命的。

當然，許大茂沒有反對，其實他也反對不了。

不過他對小蔣本人倒沒有什麼惡感，相反還有些欣賞。

蔣成功徹底顛覆了他對某些幹部子弟的那囂張跋扈的印象，如果不是陳副廠長為了小蔣而對自己的位子虎視眈眈的話，相信他會對小蔣更加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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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陳副廠長在上次找他談了話之後，卻沒再找他，一點動靜都沒了。

許大茂想著，看來之前自己想的是對的，就是唬人的。

於是，他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裡。

之後什麼樣，就見招拆招吧，自己工作上沒有失誤，之後即使位子保不住，廠領導也會給他一個交待的。

實在不行，太不了辭職下海，反正自己的小本本上記錄的專案有不少，隨便拎出來一個就能做。當然了，這是最不得已的一個選擇。

現在他之所以還堅持在廠裡上班，一來這個工作尚可，沒有多少不順心的地方，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為了順應大環境。

家裡現在已經有了兩門生意了，目前來講，個體戶的身份可不高，甚至說比較低。

要不是自己這個國營大廠職工的身份在，自家早就淹沒在那些有心人的流言蜚語中了。

要知道，現在才是八十年代初，可不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個全民下海經商的時代。

在他以為只是虛驚一場的時候，王廠長找他談話了。

軋鋼廠現在的正廠長姓王，原先的楊廠長年紀大了，復職沒兩年就退了。

接任的就是王廠長。

這人還不錯，主抓技術，很有楊廠長當年的風範。

王廠長找他談話就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廠裡看中他了，想要把他調任為正在興建中的304分廠的副廠長，分管業務。

這？

跟陳副廠長說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而且，王廠長也說，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讓許大茂務必要好好考慮一下，然後再答覆他。

許大茂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好了，真沒想到陳副廠長背後的能量這麼大，竟然會讓王廠長這個一把手也跟著他胡來，就為了把編輯送進他小舅子囊中。

哦，對了，他好像聽誰說了，陳副廠長主要就是靠他岳父呢，他岳父據說是冶金部的一個職位挺高的領導。

那就難怪了，這可是軋鋼廠的直屬上級。

看來王廠長也是迫於無奈，向現實低頭了。

只是，怎麼會給自己這麼好一職位，裡面有沒有什麼貓膩呢？

回過頭，許大茂立馬就找小張說了這事兒，他主要是存著打聽304廠的心思，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次的304分廠，跟之前的分廠都不太一樣，分廠領導的自主權要更高一些。

這對於有野心的人是好事，可是對於想去混一圈鍍層金再回總廠的人來說，不是好事兒。

因為有訊息稱，去了分廠，應該就會一直待在那裡，直到退休或是離職。基本沒可能再被調回總廠了。

許大茂這才明白，“怪不得呢，我說就憑我一個小小的廠報編輯組組長，何德何能會被選中當分廠的副廠長，這不是天下掉餡餅嗎？現在我知道了，這個餡餅會咯牙！”

小張可不同意他的觀點。

“哥，你可不要這樣講，要不是王廠長在後面使力，這個位子肯定落不到你頭上？想要爭取的人還是很多的，不過是王廠長力薦了你。”

“怎麼說？”

許大茂聽他這話音，合著這裡面還有王廠長的功勞呢。

難不成自己之前錯怪他了？

“陳副廠長想要把你從編輯組擠走這事兒，其實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只是怎麼安排你成了個難題。本來陳副廠長提議讓你去分廠當個宣傳幹事的，因為宣傳科科長已經有人佔了。

不過被王廠長否定了，是王廠長堅持要把你安排在這個副廠長的職位上的，他說他不會看錯人，你有這個能力，只是平時不顯罷了！

當然，也是因為那些爭搶這個位子的人，不被他看好。”

呵，這個王廠長！一時間，許大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被感動了。真沒想到，自己只是一個無根基的小人物，竟然會得到廠長的另眼相看。

“這事兒王廠長都全給你說了？”

許大茂很驚訝，看來自己這個妹夫真的是深得廠長看重啊，什麼話都會跟他講。

“怎麼可能！”

小張一口就否定了，“我是從廠長秘書那兒打聽來的訊息，馮秘書是我的酒友，我們就住同一棟樓裡，偶爾下班後我們會一起喝點小酒。

當然了，如果沒有王廠長的首肯，這些資訊他是不敢說給我聽的。也就相當於王廠長告訴我了吧。”

“哎，這些當官的，怎麼心眼兒比篩子還多啊！”

許大茂聽了直搖頭，他實在是玩不來這些。

現在他都有些擔心了，去了分廠，是不是也要搞這些彎彎繞啊？

聽了他的擔心，小張笑了，“這一點暫時不用擔心，咱們那是新廠，全都是新調過去的人，一時半會的，不會有這許多的鬥爭的。可不像總廠，人事關系極其複雜，到處都是盤根錯節的。”

許大茂這才悄悄鬆口氣，讓他做事兒他成，搞鬥爭，那可就不行了。

不過他還有一層擔心。

清河離市區實在是太遠了，讓他像現在這樣，每天蹬腳踏車上班的話，那絕對是不現實的。

可要是讓他住在那邊，一來住處是個問題，二來他實在是不習慣住在外面。不管多晚，總是回到家裡，躺在婁曉娥身邊，他才能夠安心。

說他沒出息他也認了，反正這輩子他就這樣了。

不過小張說了，這個問題也能解決。

廠裡會安排宿舍，像許大茂這個級別的，至少會分個套房，一房一廳一廚一衛。偶爾不能回家的話，可以住在那裡。

如果不想住宿舍，想要每天往返於城區跟清河的話，也沒有問題。

因為廠裡會安排班車，每天早上從城裡出發到清河，而晚上從清河回到城裡。

還真是挺先進的，連企業班車都搞出來了。

小張就訴苦，“不這樣搞不行啊，要不很多人都不願意調過去。”

“哥，你怎麼想的，願不願意過去？依我的想法的話，你就跟我一起去新廠吧，咱們哥兒倆好好幹，做出點成績來！”

小張說起這話來，豪情滿滿。

許大茂一時間也被他給感染了，情緒上了頭，康慨激昂起來。

“行，那就聽你的，我就去新廠，反正廠報這一攤的活兒，我早就幹得夠夠的了。而且，我也不年輕了，再不拼一把，就只能坐在辦公室時喝茶看報等退休了。說實話，我有點不甘心!”

“哈哈，就是這麼個理兒！”

大話說起來容易，可是，決定不是那麼好下的，他總得跟家人商量一下的。

雖然按小張的說法，通勤問題可以解決。

但那畢竟是在清河，離家好幾十裡地呢。可不像在總廠上班這麼方便，離家就這麼點近，如果家裡有什麼緊急的事情，騎個車一會兒就能到家。

清河到家，騎車至少要近兩個鐘頭，乘班車，考慮到中途有人下車的話，至少也得一個鐘頭了。

如果真要過去的話，許大茂就很有可能跟小張一樣，徹底顧不上這個家了。

所以，只有家人同意，他才會鬆口。

不過還有時間，不急。

王廠長讓他在過春節前答覆他。

他得利用這個時間，好好想一想，該怎麼跟婁曉娥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