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春來。
衚衕裡的銀杏樹也漸漸甦醒了,枝條上抽出了嫩嫩的綠芽。
新長出來的葉片像一隻只黃綠色的小扇子一樣,嫩得都能擠出水來。
孩子們早就已經開學了,許家的小屋也早就迎來了主人。
當時,小屋完工後,為了誰住這裡,老倆口和小倆口差點打起來,都爭著搶著說自己住這裡,讓對方住廂房。
許大茂他們不為別的,主要是新建的房子還是比較潮溼的,雖然他們已經用火烤了好幾天,但總歸比不上原有的西廂房那麼暖和。
許父許母也都六十多了,老人家最怕溼冷,住新房的話,他們怕兩個老人家受不住。
而許父許母則是想的,自己老倆口就直接搬進去,省得讓兒子媳婦興師動眾地搬來搬去的。
雙方一直爭執不下。
最後還是一大爺看不下去,給調解了一下。
他想了想,還是選擇勸說二老。
“老許,你看孩子們都這麼孝順,這是好事啊,你們就讓一步吧,咱年紀大了,就得服老,千萬別硬來,萬一在小屋裡住得不舒適,受寒了,到時候還得要孩子們來伺候你們,反而更麻煩,你們說對嗎?”
一大爺就是一大爺,一下子就把話說到了點子上。
許父許母立馬被說服了,老兩口高高興興地搬進了裡屋
就這樣,許大茂和婁曉娥兩人搬進了新建的小屋。
其實屋子裡還好,裡面也單獨做了個新爐子,不斷地散發著熱量,整間小屋都是暖暖的,再加上被子床褥都是新的,住著也挺舒服。
只是因為換了地方,兩人起先有點不習慣,不過住了幾天也就好了,反而覺得小屋裡更清靜。
離孩子們遠了,用不著每天都聽他們睡前的喧鬧聲,兩人竟然重新又有了二人世界的感覺。
許大茂心想,這也算得上是另類的無心插柳吧。
換了新房間,婁曉娥又有了佈置新家的興致了。
這一點估計是刻到了她的骨子裡了,用許大茂的說法,就是天生有那麼一種小資的調調。
房間內一定要有一隻花瓶,能找到花就插花,找不到花,插上雜草或者枝條也是另類的風景。
她的眼光很好,隨便幾朵花幾根枝條,就能插出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反正在要這個小屋裡至少住上好幾年呢,許大茂也就隨她去折騰了。
住處收拾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的,住的人也會舒服一點。
如果有機會讓婁曉娥看到《撒哈拉的故事》這本書,她肯定會與作者產生共鳴。
就這樣,許大茂眼見著自家的小屋一天比一天漂亮起來,為這平澹的日子增添了不少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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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的劉海中兩口子目睹了許家分配房間的整個過程。
兩人的觸動很大。
到了晚上,老倆口躺在床上,都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哎”,劉海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老伴兒,你說,咱倆是不是做錯了?看看人家孩子,再看看咱家的幾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二大媽拍拍他的手臂,“老劉,咱家也就老二光天混蛋了點,老大那是離得遠。而光福呢,小時候雖然渾,但自打插隊回來,這孩子已經變了很多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我覺得他這個媳婦娶得可真好!”
“好個P!”
提起這個農村兒媳,劉海中心裡還是有些不甘。
當初他連秦京茹都沒看中,現在這個兒媳還沒有秦京茹漂亮呢,而且老秦家雖說是在農村,可離京城也就二十來裡地,可這嚴鳳琴呢,孃家在陝北,離那麼老遠,有孃家等於就沒有孃家。
二大媽明白他的小心思,不過她可不認同,現在對這個小兒媳,她是滿意得不得了。
“老劉,你就接受現實吧,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在院兒裡說一不二的二大爺了,咱還要那些虛頭巴腦的做什麼呢?鳳琴這孩子我喜歡的緊,我這回一病啊,可算是想明白了。人年輕時再要強都是虛的,等老了病了還是得有孩子在身邊。就像這回,要是單指著你,咱倆早就餓死了!”
劉海中一聲不吭,其實他也知道老伴兒說得對,只不過心裡那道坎兒總是過不去。
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誰不知道誰啊。
二大媽也知道她這個毛病,話也就是說到這裡為止,沒再多說,再多說老頭子面兒上過不去,肯定又要生氣了。
慢慢來吧,老頭子的態度其實已經比之前鬆動了許多。
等鳳琴生了,孫子一抱,這老家夥想端肯定也端不起來了。
二大媽對此充滿信心。
劉海中嘴上說得硬,但實際行動卻不一樣了。
第二天傍晚,劉光福因為加班,回來得很晚。
嚴鳳琴給他把留的飯菜熱了熱,最顯眼的是一小碟炒雞蛋。
“這是,你偷偷給我做的?”
劉光福小聲地問道。
她搖搖頭,指了指已經熄燈的東廂,“是媽特地讓我給你做的。”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爸也沒反對。”
聽了她的話,劉光福的手頓了頓,然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嗯”了一聲,拿起快子開始吃飯。
劉光福的內心並不平靜,10多年前的一幕突然就跑到他的腦海中,他還清楚記得那是65年年末的時候,為了一隻煎雞蛋,他和二哥跟爸媽爭論了許久,到最後也沒吃上。
沒想到現在,他竟然有了這待遇。
心裡不知怎麼的,有一點異樣的感覺,有些酸,又有一點點甜。
……
軋鋼廠大食堂。
正是午飯時候。
後廚一眾人正忙得熱火朝天。
饅頭蒸好該出籠了。
傻柱大聲吆喝著,讓手下員工們趕緊把饅頭往外抬,“快點,快點,沒見外面已經排長龍了嗎?真沒點眼力勁兒!尤其是你,馬華,作為我的首席大弟子,關鍵時候得頂上半邊天,明白嗎?機靈著點兒,沒見你師弟正看著你嗎?你得起到帶頭作用。”
馬華大聲答應著,和棒梗一人一邊,抬著一大籠熱氣騰騰的大饅頭往外面走。
邊走邊偷偷和棒梗說道,“棒梗,你和師傅住在一院兒的是吧?師傅平時在家也是這樣子嗎?”
“什麼樣子?”棒梗不太明白師哥是問的什麼。
“就是裝大尾巴狼唄!”馬華在傻柱面前一向乖覺,可揹著師傅,也是個段子手。
可沒想到,這回沒有觀察好環境。
傻柱也跟著來到了外面,他拿打飯的大勺輕輕敲了一下馬華的腦袋。
“貧什麼貧?等下班了隨你怎麼說我不管,現在給我加快速度,快快快!”
馬華不敢吭聲了,立馬和棒梗加快速度,把饅頭扣到打飯視窗的筐子裡。
然後就一熘煙地跑回後廚去了。
他拍拍胸口,自言自語道,“今天師傅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兇?”
劉嵐在一旁聽見了,邊倒菜邊八卦道,“我知道,今天副廠長要來領著上級單位的領導們來視察食堂,咱們這位食堂主任可不得緊張嘛!”
“咦,我怎麼不知道?”馬華撓了撓腦袋。
“今天一大早傻柱不是開了個小會專門說這個事嗎?哦,對了,你當時在打瞌睡,怎麼了,昨晚去做賊啦?”
劉嵐總說傻柱嘴臭,其實她這張嘴也好不到哪裡去。
說起這個,馬華嘆了口氣,“我女兒這兩天生病了,晚上不好好睡覺,整夜整夜的哭,我昨兒晚上就沒睡多會兒!”
劉嵐一臉同情,“孩子小的時候就是比較難帶。我兒子那時候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哭,好在有我媽幫著帶,要不然,我得瘋了。熬一熬,等再大一些就好了。”
兩人說得正熱絡,一個大嗓門從耳旁炸開,“還在聊天!趕緊把菜也往外抬啊,動作快點兒!”
中午飯就在傻柱的大嗓門中開始了。
葉副廠長領著上級領導們把食堂到處都參觀了個遍,然後還與職工們同樂,一起吃了一頓食堂的大鍋菜。
其中一位看上去是領頭的領導頻頻點頭,“早就聽說軋鋼廠的食堂飯菜是一絕,這回真是見識了,沒想到大鍋菜的口味也這麼好!”
其它人都不約而同的附和著他。
倒不是拍馬,而是確實是菜的味道不錯。
可不像某個廠子裡,那大鍋菜都能做出豬食味兒來,他們嘗了一回之後,再也不想試第二回了。
葉副廠長向他們介紹,“我們軋鋼廠的食堂主任是位大廚,做菜是有名的好,這個大鍋菜不算什麼,他做的川菜才是一絕呢,各位領導,咱們今天的晚飯就安排在食堂,由我們的小何師傅給,正好試一試我們食堂主任的手藝。”
中午飯後,葉副廠長找到傻柱,讓他今天晚上加班,安排一桌席面,級別為高。
傻柱心領神會。
傍晚,傻柱帶領著三個徒弟,精心準備了一桌的好菜,端菜的仍然是劉嵐。
雖說她也年近中年了,但總比那幫大老孃們拿得出手,所以小包廂的端菜的活兒一直就由她在做。
等領導們吃飽喝足,由葉副廠長把他們一一送走。
傻柱他們的後續工作也都做得差不多了。
照例,他又是手提一隻網兜,網兜裡兩隻飯盒裝得滿滿的,沉甸甸的。
當然,跟著他幹活兒的,一個個都有好處。其餘人每人一隻飯盒。
棒梗來了食堂也好幾個月了,最喜歡的就是晚上有開小灶的加班,這樣他就能分一點菜回去,給家裡人加菜。
說實話,一開始說跟著傻叔學廚,他心裡還有一點不得勁兒。
可現在,他非常慶幸有了這個學廚的機會,奶奶說得沒錯,學廚子的別的好處不一定有,但肯定不會餓死。
他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工作,不管是誰交待他的工作,他都一絲不苟的完成。
他提著飯盒,跟在師傅後面,往廠門口走去。
現在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廠裡的人基本都下班了,雖然有路燈,但都沒有人,顯得冷冷清清的。
只有值班室那一盞昏黃的燈光顯得比較溫暖,因為他知道,值班室裡面肯定是有人的。
就在師徒兩人和值班的大爺打了招呼,往門外走的時候。
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好幾個人,每人拿著一隻手電,照到了師徒兩人的臉上。
兩人不約而同地拿手擋住了臉,眼睛也下意識地眯了起來。
“誰啊,這麼不道德,哪有把手電直接懟人臉上的!”
傻柱語氣橫得很,這個廠裡,他真沒有怕的人。
這時,對面為首的人,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
“喲,這不是咱們軋鋼廠的食堂主任,傻柱同志嗎?這麼晚了才下班啊,這手裡沉甸甸的,提的是什麼啊?”
傻柱和棒梗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這光亮,仔細一瞧,原來是廠裡的保衛科科長。
“關你P事!”
傻柱不買他的賬。
那個保衛科長也不生氣,他摸了摸腰間的武器,哼了一聲。
“傻柱,你別猖狂,我現在懷疑你們偷盜廠裡的物資,跟我們走一趟吧!”
“切,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啊,我現在急著回家,不願意搭理你,趕緊給我讓開。”
保衛科長沒想到傻柱這麼強硬,他也開始嚴詞厲色起來。
“傻柱,我是保衛科長,在合理的懷疑之下,我是有權利搜查你身上,看有沒有攜帶廠裡的東西出門的,你還是老實一點吧,萬一被我查出來,恐怕就不是一個小處分的事情了!”
這邊正在僵持中,後面兩束車燈的燈光照射過來,伴隨著滴滴的喇叭聲。
這時,一直躲在值班室的大爺趕緊跑了出來把大門開啟了。
汽車裡坐的是葉副廠長,他把車窗搖了下來,探出腦袋來。
“這是怎麼了?”
保衛科長一見是副廠長,立馬狗腿著上前,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最後加了一句。
“傻柱這種行為嚴重地侵害了公家的利益,還請副廠長明察,給他應有的處分!”
棒梗一見這個陣仗,小腿肚子有點轉筋,他還是臨時工,萬一背個處分,估計就要被直接開除了,這份工作他很喜歡,真的不想失去。
他看了看師傅,卻見師傅和平常一樣,一點慌張的樣子都沒有。
被師傅的情緒感染了,他的心慢慢也定了下來。
傻柱才不擔心呢。
今天副廠長和他約飯時,兩人都已經說好了,還是老樣子,不記加班,剩飯剩菜傻柱打包。
傻柱雖說叫傻柱,其實人很聰明的,以前他是沒想到,但自打上次許大茂提醒了他之後,他就把打包剩飯剩菜這事兒在副廠長那邊過了明路。
因為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他可沒精神整天提防著那個小人。
他就乾脆來了這一招釜底抽薪。
反正領導們也不會要這些吃的剩兒,扔掉也可惜,拿來抵他的加班費,反而給廠裡節約了金錢,這是好事兒,副廠長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還誇他有大局觀,骨子裡有勤儉節約的美德。
對於這些誇讚,傻柱不看重,他看中的是副廠長的承諾,有了他的肯定,他拿剩菜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現在,他倒要看看,這位保衛科長要如何收場。
葉副廠長聽了保衛科長的話,看了看傻柱手裡的飯盒,問道,“陳科長,你說的廠裡的物資,不會就是何主任手裡的飯盒吧?”
“是!”
保衛科長下意識的立正,回答道,“我觀察了不止一天兩天了,傻柱三天兩頭地往家帶食物,這些都是咱們廠的集體財產。”
葉副廠長運了運氣,他真想爆粗口,不過為了自己的形象,還是忍住了。
“就這點剩飯剩菜,值得你一個保衛科長大晚上的,領著這一大幫子人,堵在這廠門口?你這麼有功夫,怎麼不去查一查材料庫丟鋼的事情,都已經快一個月了吧,到現在都沒有查出來。”
他頓了頓,還是給解釋了下,“何主任帶剩飯剩菜是經過我允許了的,他經常加班工作,又從不記加班,這些東西就是給他的補償,怎麼?你有意見?”
保衛科長都被他說愣了,趕緊答到,“回領導的話,沒有意見!”
“沒有意見那最好,放著那麼大的桉子不查,跑來搞這種小動作,真的是瞎胡鬧!”
說罷,副廠長搖上窗戶,車子開走了。
保衛科長吃了一嘴的尾氣,看了看師徒兩人,傻眼了。
合著他這段時間的摸查全是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