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轉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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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已至湶州?!”邯鄲相邦府,從內寢一出來,春平侯就得到了楚王至湶州的訊息。湶州本是燕地,在北面,楚王怎麼可能跑到北面去呢,難道又是從秦國逃出來的?

“然也。”府宰葛得起初也不相信,但書簡上明明寫的是楚王至湶州。“武安侯已赴湶州與楚王相會。楚王贈其鉅甲千套、馬甲五百,又言欲於湶州與我趙國通商。”

“通商?”春平侯頓時明了楚王的意圖,這是要買馬。“楚王何時至邯鄲?”

“楚王言其時日有限,不至邯鄲。”葛得告道,之後就被春平侯揮退。

“上卿以為……”相邦府裡未必都是春平侯的親信,最少前相邦司空馬、老臣虞卿、呂不韋前門客苦成常在這裡議事。他們的主意春平侯聽得進去,是以新王即位,國政平穩。

對燕國也未趕盡殺絕,而是封了燕王嫡子燕盛為陽樂君(今錦州義縣),又封了另外一個嫡子燕罄為襄平君(今遼陽),以表示不絕燕國之祀。但燕國想再次復起也不可能,褐石山(今昌黎)扼守著遼西要道,遼西、遼東雖然是郡,實則沒有多少丁口。

“此楚王不欲與我親也,”上卿司空馬撫起了鬍鬚。“恐趙國伐我,為我所累。”

“楚王亦非昨日之楚王。”虞卿咳嗽了一聲。“若要使楚國與我趙國抗秦,非諸敖皆許,楚軍不得發。楚王轄有郢都,士卒不及五萬。”

“楚王不行秦制而行敖制,謬也。”苦成常感嘆了一句。“我聞行敖制後,楚卒少也。”

“然皆為精卒。”虞卿解釋道。“五、六尺之卒何用?”

天下沒有面面俱到的事情,楚國行敖制雖然穩定了政體,但新體制也使得楚軍數量忽然減少,動員率大幅下降。原先全國或有三十萬楚軍,現在加上越人也不過二十萬。這既有大司馬制定甲士標準、淘汰劣卒的原因,也有各氏不願竭澤而漁的普遍心理。

“臣請相邦準允楚王所願,在湶州與楚國通商,此乃互強之舉。”司空馬建議道。

“臣以為不然。臣請以湶州為楚王之食邑,以酬其助我破燕之功。”虞卿出人意料的反對,建議同樣也出人意料。“湶州之城,方圓不及七里,丁口不過數千。酬於楚王,乃示趙楚兩國一心對敵,互相依仗。楚王造海舟已數年,今海路可至我趙國,大善。若酬湶州於楚王,秦、齊必懼我趙國,恐趙楚兩國相濟於海也。”

“善。”虞卿說的確實有理,海路已通,以一座六里小邑顯示趙楚一體,確有必要,尤其是在秦國欲調轉矛頭的前提下。

“楚王親至趙國而不入邯鄲,臣願往湶州說之入都。”臣子、門客之間也是有競爭的,見虞卿出了良策,苦成常也獻計。可惜他趕到湶州的時候,少司命號已從湶州起航。

熊荊在湶州與李牧相會,而後移步至薊城與李牧相談。楚國第一要馬,第二要毛皮,第三要肉食。熊荊準備在薊城或者雁門郡開一個馬口鐵罐頭廠,專門收購塞外的牛羊做肉罐頭。李牧對此無不答應,走的時候又送了兩匹用來做種馬的戎馬公馬、二十匹戎馬母馬,一堆文皮、熊皮、豹皮,另外還有兩名樓煩騎將。

二十二匹馬湘夫人號上的臨時馬廄無論如何也裝不下,好在此前裝運的貨物全卸在了濟州島。人可以睡在貨艙,再分幾匹馬到少司命號,算是勉強塞下。

春季逆風,只有後桅主帆可用,順岸流南下速度極慢,水手划起了槳,一日也不過三十多節。最後只得借西南風航到遼東半島最南端老鐵山附近,而後收帆划槳南下到了轉附(今煙臺)。北方褐石山,轉附、琅琊都是大港,南方的句章、會稽也是大港。

海舟離轉附還有百里,便遇見了沿著廟山群島橫渡渤海的齊國商舟。商舟的樣式像極了楚軍舟師的老式小翼,但造的更寬,大約有三、四米。舟上不是戰舟那樣一層甲板,而是設了躲避風浪的舟棚,舟後還有爵室,少司命吃水不到兩米,主甲板上的幹舷距海面近乎四米,艉樓幹舷更高,站在艉樓甲板上完全可以俯視齊國商舟。

“是楚……楚舟?”舟棚裡鑽出來一個束髮戴冠的男子,他站在甲板上看了少司命號半天,才看到收了帆的主桅頂上懸掛著一面寫有‘楚’字的大旗。

兩舟相向而行,越來越近,交錯時少司命號停止了划槳,艦長紅牟對著這個男子揖了一禮,喊道:“此處距轉附尚有幾里?”

“啊?”南風一刮男子什麼也聽不見,紅牟又喊了兩次,待商舟靠近此人方道:“可是楚人?”

“正是楚人。”商舟也停下了,兩艘無帆的船在南風裡飄蕩,漿手極力控制著雙方的距離。

“既是楚人,又為何至此?”男子仰視舟上的紅牟,越仰視就越覺得海舟寬大。

“風吹而至。”紅牟答道。“請問此距轉附尚有幾里?”

“一日可至。”男子答完見紅牟揖謝,而後往南駛去,他往北劃了一段竟然又繞了回來,跟著少司命號後面南下。商舟輕盈,最後跑在了少司命號前頭。

“稟告大王,齊人說一日可至,然不知齊舟為何返港。”齊人返回轉附,紅牟當即請示熊荊。

“返港便返港,應是去告知轉附港楚舟來訪。”熊荊的本意是拜會一下齊王。這倒不是為了顯擺,主要是他想考察一下齊國的漁業。所謂‘萊黃之鮐,不可勝食’,既然齊國有這麼多魚、有那麼多於漁人,為何就不能擴大規模?

熊荊赴齊路上想的主要是這件事情。其餘比如與齊國合縱這種,談了也沒用。齊王性弱,齊國又曾遭諸國相伐,加上秦國的威脅、齊相後勝的唆使,合縱幾無可能。

“大王請看。”航向到了下午,陸離鏡裡終於能看到芝罘山。芝罘是一個島,與大陸相連,形狀很像一個磨菇。蘑菇菌蓋恰好成一道護波堤,為海港裡的舟楫避風擋浪。只是紅牟要熊荊看的不是芝罘山,他要熊荊看的地方是長島。

長島是長形島,正對著臨海的蓬萊。島上不但有人居住,還能看到許多滿載漁獲的舟楫。右史見熊荊看了又看,道:“稟大王,此漁人也。管仲曾言:‘漁人之入海,海深萬仞,就波逆流,乘危百里,宿夜不出者(不離開船),利在海也。’”

“確是漁人。”長島上顯然是個漁村,陸離鏡裡能看茅屋前曬的魚幹。熊荊很習慣的道:“不知這魚一斤值錢幾何?”

“此事至轉附後可詢商賈。”右史笑起。

“大王,齊人似遣舟出迎。”長島距離轉附港已經不遠,航行不久瞭望手便遠遠的看到迎面駛來的舟楫上飄著的‘齊’字旗,這是戰舟,不是商船。

“展旃。”紅牟見熊荊點頭,當即命令水手展旃,以表示這是楚王的儀仗。

少司命號上一展旃,戰舟上站著的齊國舟師將軍田寡便吃了一驚。他本以為是楚國商船,沒想到竟然是楚王的座舟。只是楚王為何從北面而來,難道真是風吹來的。

“傳令:全軍免冑。”田寡摘下了自己頭上的皮胄。

“將軍有令,全軍免冑。”傳令兵在戰舟上大喊,十數艘舊式大翼上的甲士頓時免冑。眼看楚舟越來越近,田寡命令欋手靠了上去。

“末將田寡,見過大王。”田寡看到了艉樓甲板上熊荊,遙隔著幾十步他便揖了一禮,風往北刮,儘管距離不近,他的聲音仍清晰可聞。

熊荊回話就只能靠身邊的十幾名環外齊聲大喊了。“不佞從趙國而來,既至齊國,當入臨淄與齊王一會,將軍可使人相告否?”

“末將這就急告寡君,言大王已至轉附,欲入臨淄與寡君一會。”田寡答道。他答完又向甲板上的熊荊揖了一禮,道:“請大王隨末將入港。”

“有勞將軍。”轉附港誰也沒有去過,有人領航自然是好。少司命號跟著田寡的戰舟航向轉附港,還未入港就看到港口的海岸、岸下的舟楫站滿了人。這是港內的商賈和舟人,他們最開始是聽返港的商人說楚人有兩艘舟楫正在港外,後面田寡的部下急急返港,說楚國大王乘海舟而至,勒令港內碼頭停著的舟楫速速讓開位置。

官吏很粗暴,商賈很委屈,但看到兩艘越來越近的楚國海舟,大家全都挪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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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楚人的海舟?”有人小聲嘀咕了一聲。因為逆風,此時少司命號上只有尾桅和舟艏斜桁上掛著幾面三角帆,前桅、主桅上的帆都收著,沒有展開,但少司命號全然不同的結構和舟型還是讓諳熟舟楫的商賈舟人們開了眼界:原來楚人的海舟是這樣的。

“此舟甚牢。”一個舟人眨了眨眼睛,他看不到幹舷的厚度,但能感覺到少司命號的牢固。

“那是……那是銅甲啊!”又一個人大喊了起來。少司命號最大吃水線下附有銅甲,現在海舟空載,水線之上露出一塊塊連著的銅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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