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節 唯一責任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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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機車往災區運送完物資之後,總是要趕回的,雖然目前鐵路線還是單線鐵路,但在必要的地方都設定了轉換站,讓來回的火車可以在這裡週轉,掉頭,所以單線鐵路依然是雙行道。

趕在年底前,胡大堅將鐵路延伸到了鄭州,經過一整年的旱災,河南的夏收幾乎絕收,饑荒雖然還沒有普遍爆發,但在各地都零零散散的發生了饑荒,如同一團團火苗,只要在這些地方存糧吃完之前,沒有得到補給,整個饑荒就會瞬間蔓延全省,到時候饑民連往哪裡跑都不知道,因為舉目四望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方向可以讓他們在餓死之前找到糧食。

官府公告給他們指明了兩條路,一條是往鐵路線跑,另一條是往黃河邊跑。

鐵路不是唯一的對外通道,河流也是,哪怕是黃河這樣脾氣不好的母親河,也擁有一定程度的航運功能,從濟南到鄭州的大小帆船都能航行,只可惜因為是旱災,水位降到了最低位置,所以幾百噸的輪船無法通行,不然災或許不至於這麼難救。

鐵路延伸到一個個水運條件更好的河邊和渡口附近的時候,就會在這裡設立碼頭,作為一個個中轉碼頭,讓當地招募來的水幫能沿著河將物資送到一個個救濟站去。

這樣的救濟站跟臨時粥棚不一樣,在這些救濟站中,除了更多的粥棚外,還招募了一些醫生,他們照顧醫治病人,目的是有效的防止疫病流行。

這些醫生中,除了絕大多數是在本地招募的外,也有一些來自大明的,甚至還有相當數量的洋人,尤其是女人中,相當大的比例是洋人志願者,他們大多都是來自教會的秀女。

朱敬倫並不反宗教,他對宗教沒有偏見,之所以在大明執行嚴格的限制宗教政策,只允許西方宗教在口岸城市傳播,主要目的不是打壓洋教,而是擔心洋教突然間猛烈的入侵中國人的傳統文化和信仰,會跟傳統思想文化激烈碰撞,產生不可預知的社會問題,說白了,限制宗教,只是求穩而已。

對洋教沒有偏見,對洋教願意主動救災的行為就不會排斥,清廷的嚴防死守,讓傳教士和秀女等救災人員很難深入災區,但是他們發現跟大明鐵路施工隊伍通行,能夠很好的避過當地官府的圍堵。

於是越來越多的教會開始跟大明聯絡,希望透過大明的渠道,讓他們深入災區救災,大明政府對此是不拒絕的,但提出他們單獨出行太危險,不如留在大明救災部門設定的救災安置點幫忙。

除了個別真的不是以救人為目的,至少不是主要目的教會,大多數教會都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所以在大明以鐵路公司為主的救災部門掩護下,他們得以沿著鐵路線一路路深入災區之中。

李提摩太也是這麼一個救災牧師。

李提摩太懂得一些醫術,這是這個時代傳教士必備的素質,因為教會認為,只有兩樣東西,才能夠迅速接近中國人,第一是賑濟,第二就是醫療,顯然教會已經摸準了中國老百姓講求實用的性格,說一千遍虛無縹緲的天堂,比不上一濟治療感冒的猛藥。

於是李提摩太跟兩個修女加入了救濟站,他們兢兢業業的工作,不要任何回報,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他們要求跟隨鐵路前往災區深處,鐵路修通到哪裡,他們的工作站就搬到哪裡。

一個個簡單的草棚子,在鐵路兩側橫平豎直排列成了密密麻麻的小城,無數的中國人就住在這樣的草棚子中,在這些灰色的草棚子中間,則是一片白色的帳篷區,這是鐵路公司最早建立的臨時據點,帳篷是從大明帶過來的軍用帳篷,但是很快這種帳篷就不夠用了,所以才開始利用當地的原材料,搭建這些草棚子。

李提摩太的醫療站分到了一個白色的帳篷,並且有一個18的編號,意味著他是這裡的第十八家醫院。

人太多了,他們不斷的從不知道的地方出來,朝這裡匯聚,昨天一個商人用揶揄的口氣說中國人好像一下子全都從土裡鑽了出來,李提摩太不太喜歡這個商人冒險家,這傢伙是一個藥販子,想透過向災區販賣醫藥發財的美國商人。

人很多,但是紀律很好,因為這裡已經是一個老賑濟站,站長是一個成熟的大明商人,之前在山東經商多年,很瞭解這裡的風土人情。

一開始的時候,這裡也很混亂,從各地匯聚來的老百姓已經餓瘋了,李提摩太曾經看到好幾個當看到粥棚的時候,瘋狂奔跑過來的災民,卻倒在了近在咫尺的粥鍋前,當人餓到極點的時候,別說看到食物,只是聞到味道,也沒有任何人間的法律能夠限制他們的行為了。

但現在一切都好多了,為了讓災民學會排隊,工作站組織勞工在粥棚四周挖了壕溝,只有狹窄的一個通道透過溝外,壕溝裡只是水,即便擁擠跌入水中,也不會受傷。可是這種辦法依然不好,聽說有踩踏而死的現象。

現在的規矩是,不允許災民接近粥棚,而是剛剛來到的災民,在遠處的曠地上坐下來,人一旦坐下來了,自然就不可能擁擠了。然後由一個個工作站勞工(最早也是災民),推著粥車,將米粥送到一個個災民面前。

在曠地上將這些災民進行登基後,按照家庭分配給他們草屋居住,之後每家每戶都會按照不同的情況,被賑濟站組織起來,參與到不同的工作中去。

李提摩太覺得這樣的方式很好,他來這裡之前,在山東做了一年的賑災工作,可以說頗有成效,否則他也不可能在當地擁有強大到讀書人想請他帶領大家起義的威望。如果是一個冒險家沒準就答應了,可李提摩太是一個傳教士,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他勸說當地人不要使用暴力,他認為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當暴力結束後,什麼都不會改變,後來他還以此勸說過宣揚暴力革命的孫中山。

李提摩太過去自己賑災的時候,也遇到過老百姓不排隊的現象,最後也是透過讓大家坐著發錢的方式,才結束了混亂。不過李提摩太賑災的時候,還只能透過發錢,因為還無法將大量的物資送到災區。

大明就不一樣了,直接著手改善交通問題,大明工程師們修建鐵路的方式讓人震驚,那種粗魯不堪的鐵路,是李提摩太從未見過的,他也認為賑災最好的辦法第一是修鐵路,讓大家有工作幹,還能預防未來的災荒,可他沒想到大明工程師讓鐵路即刻就能在賑災中發揮作用,因為他們一年之內就能修通上千公裡的鐵路。

這種鐵路的簡陋也令人髮指,你甚至能在鐵軌枕木下面看到發黃的枯草,顯然有的土地根本就沒有進行過任何施工,直接將枕木就鋪設在了土地上。李提摩太聽說,這種簡易鐵路本就是修路工程中常用的方式,鐵路公司會利用這種簡易鐵路給工程輸送物資,但往往是隨著鐵路修建,隨時拆解,現在卻要在長達一千公裡的距離上,發揮正規的運輸任務,確實讓人感嘆。

又救治了一個腿上生瘡的病人,給他進行了消毒,然後叮囑他要注意為生和保暖,接著讓他的家屬將他帶了回去。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病人,忙碌但內心安樂,唯一讓李提摩太著急的是,他始終無法進入河南。

已經有一些同行去了河南,他們都是最激進的傳教士,年輕,信仰狂熱,為了傳教不懼任何艱難,同時還帶有“文明人”自居的傲慢,要將文明傳播給中國人。聽說這些人的進展很不順利,他們都是在沒有經過大清王朝同意後,私自進入災區的,在災區遭受了當地官府和民間的雙重抵制。

李提摩太希望藉助大明的力量進入河南,因為他認為只有這種有組織的行動,才有可能起到作用,而那種狂熱精神支撐的冒險,只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傍晚,站長來找李提摩太,告訴他他無法進入河南了,而且也不能留在這裡,他們必須走了。站長說,當地人對賑濟站上有洋人十分驚慌,有一些人打算對洋人不利,所以站上所有的洋人都必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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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提摩太很失落,這裡是鄆城附近最大的救濟站,距離黃河邊不遠,因此輻射了相當大一片區域,已經收攏了五萬多災民。過了黃河就是河南了,近在咫尺他卻無法跨過去,就好像永遠也無法跨過中國人心中那道跟上帝之間的鴻溝一樣。

李提摩太試圖留下來,他表示他可以裝扮成一個中國人,他曾經這麼幹過,穿起中國人的長袍,帶上假辮子。可是站長說不行,他們不想惹麻煩,如果洋人在這裡,很可能讓當地一些鄉勇阻撓災民趕來救濟站。

現在災民到賑濟站的路上,都是這些鄉勇在嚴防死守,鄉勇主要是擔心那些透過他們家鄉的災民,會給他們家鄉帶來麻煩,所以大宗族都組織了民團。

如果跟地方勢力起了衝突,會對大明的救災工作帶來麻煩,所以大明政府多次通告,要求每一個賑濟站都必須跟當地地方勢力保持友好,不管是鄉勇,還是官府,都要儘可能的合作。

李提摩太同意了,他也不想給大明的賑濟工作惹麻煩,因為他非常清醒的意識到,在這個混亂的時候,大明政府已經在事實上成為東亞大陸上唯一一個負責任,也是唯一一個能夠負責任的政府了,此時給大明政府找麻煩,不利於賑災。

至於當地的清政府,已經完全處於失控狀態,他們沒有能力對千千萬萬的災民進行管理,對外地來的流民,他們甚至表達了一定程度的敵意,給本地各鄉各村都發去了告示,讓大家防備流民,對外地流民採取一種嚴防死守的政策。

所以當地政府才預設了大明救濟站的存在,因為他們發現只要將流民趕到救濟站,就能阻止這些災民擾亂當地社會秩序。

當地官府的不作為,不負責,更映襯出了大明政府的負責態度,而透過一個個傳教士的眼睛和嘴,將大明的形象傳遞到了西方社會,讓大明的這場賑災行為,產生了一種意想不到的美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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