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節 巴黎世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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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人高調浮誇的接待讓很多人都不適應。

尤其是那些法國商人,似乎結束了貴族時代之後,法國人變得格外的浮華和沒有規矩,當然在貴族時代他們也很浮華。

浮華就是歐洲巔峰時代文化的特點,頗具暴發戶氣質。

浮華背後還有過分的熱情,這熱情不是因為他們好客,他們嗅到了金錢的味道。

但他們註定要失望,就算波爾多的酒商協會拿出他們最好的佳釀,也無法打動中國客人一分一毫,他們沒人喜歡這種苦澀的紅酒。

艦隊到了加萊,已經沒人在意法國人的歡迎了,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登岸,大多數人實在是不想在看到海水了。

海軍士兵都有些受不了了,更何況那些官員、商人和地主呢。

除了必要的官員外,朱敬倫給其他人放假三天,讓他們在加萊港好好感受一下,這是大航海時代就存在的歐洲古老港口,相比中國的古港,這裡顯然更有那種骯髒水手的味道,烏煙瘴氣的小酒館,濃妝豔抹的十足女子,醜陋但是真實的港口。

在很多大明官員看來,法國人好像突然就對大明熱情起來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當年徐榮村出訪歐洲,跟很多國家都建立了外交關係,可是唯獨法國人沒有,主要原因是當時徐榮村第一個去了英國,之後又去了俄國,讓法國輿論非常不滿,認為法國受到了蔑視。哪怕當時徐榮村第一站去英國,轉頭來法國,法國人也許只會酸溜溜的說幾乎怨言,最後還是會建交,畢竟英國的國力在哪裡擺著。

但是將法國排在俄國之後,這就讓法國人,甚至法國皇帝不能接受了,難道他們不知道,十年前法國可是跟英國一起將俄國揍趴下了嗎,難道他們不覺得法蘭西帝國才是歐洲陸上第一強國嗎。

法國人不高興處處刁難,徐榮村沒有耐心,不了了之。

因為沒有建交,造成法國在東方跟大明的關係處處受掣,尤其是在貿易衝突上,很難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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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讓法國突然改變主意的,也正是這個貿易問題,法國人佔領了越南南方的四個省後,發現在這裡貿易的華人越來越多,他們需要這裡一樣產物——糧食,而且是無限制的需求越南的大米。

法國殖民政府認為,湄公河三角洲開發潛力非常大,如果能夠開發出來,將能夠源源不斷的向中國出口大米,只要中國人肯無限制的從這裡進口糧食,他們等於獲得了一個源源不斷的財源,能找到一種中國人極度缺乏的商品,這是幾百年來歐洲人費勁腦汁的事情。

法國人認為,一旦法國跟大明之間能建立這種長久的貿易關係,無異於英國當年找到鴉片這個法寶,意味著他們不用耗費真金白銀去向中國人採購茶葉和生絲等大宗貿易品了,法國也將能夠在跟中國人貿易之中佔據一個有利的位置。

另一個重要原因是,法國人發現,大明國的生絲產量這兩年飛速擴大,已經成為亞洲第一大生絲生產國,主要是因為他們引入了蒸汽繅絲產業,以及開放了貿易線路,對出口還進行退稅,大大鼓勵了生絲貿易,尤其是這種退稅,讓原本本國消費的產品中很大一部分,也轉向了出口。

法國是世界第一大生絲進口國,也是第一大絲綢生產國,至少他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他們從來沒算過中國境內那龐大的手工生產。

但是法國這些年遭受在歐洲流行的蠶微粒子病的折磨,本國桑蠶的規模始終無法擴大,甚至每年都受到巨大損失,原料的不足,嚴重威脅了法國絲綢工業的發展,而絲綢工業在法國的地位,就相當於棉紡織工業在英國的地位,是第一大優勢工業產業。

所以法國人很渴望繼續擴大大明向法國出口生絲,尤其是他們希望大明能直接向法國出口,而不是透過英國商人轉售。目前法國進口的生絲,絕大多數竟然還要從倫敦運轉,而法國本身是一個桑蠶生產國,而英國不是,這實在是讓法國尷尬不說,貿易利益讓英國商人把持,也是法國的巨大損失。

法國人推動中國直接向法國出口生絲,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法蘭西銀行在上海開設分行可以說就是衝著江南的優質生絲去的,但可惜法國商人還是寧可從倫敦購買生絲,導致法蘭西分行直接從白絲銀行變成了黑土銀行,轉而去做鴉片生意了。

這兩年大明的生絲出口已經超過了江南,成為中國境內生絲生產最多的地區,這讓法國人異常的欣喜,在各種力量的推動下,法國政府才開始轉變態度,最終決定靠這次貿易博覽會為機會,既向中國人展現一下他們的工業文明成果,同時改善兩國的關係,所以他們特別邀請朱敬倫來參觀訪問。

最具體的原因,其實朱敬倫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他能猜到無非是為了利益,至於是那一部分的利益,他就不太清楚了,畢竟沒有在法國派駐大使,無從收集法國的情報,並不清楚法國人的想法。

法國人的想法他們自己不說,朱敬倫也不會問,他就按照各種安排,在加萊隨便進行了一下訪問,時間一到立刻前往巴黎。

這屆巴黎世博會留給後世的最大印象是埃菲爾鐵塔,不過朱敬倫更關心的是世博會本身,那琳琅滿目的商品,最近出現的工業成果,各種機器設備,他需要瞭解,更希望讓商人們瞭解,如果誰發現了商機,能夠引入一套裝置,打造一種新的產業,那最好不過。

這個時代的世博會,並沒有什麼利益可言,推銷商品的作用有一些,但是作為主辦方往往是虧錢的,因此往往是一個民族和國家用來彰顯國力的燒錢行為。

所以法國外交大臣在跟朱敬倫見面之後,安排朱敬倫第二天就去參觀世博會,法國政府專門派人指引講解,至於法國皇帝,等到世博會之後,才會安排會面,法國人大概認為這些來自東方的土鱉,會被他們的工業文明所震懾,然後跟皇帝談事情的時候,氣勢就會弱一些,這跟朱敬倫把鐵甲艦開到加萊後,大肆邀請法國人參觀是一個道理。

各種展廳當然是要看的,但是第一站必須是本國的展廳。

大明包下了一個龐大的區域,進行了精美的裝飾,期間重金邀請過巴黎的設計師幫忙,但是裝飾品全都使用中國風的,紅色、黃色是主色調,龍鳳圖案為基本元素,輔助以白蓮花,茉莉花,雲紋等紋路的各種綵綢到處飄揚。

商品內容更是多達上百種,佔據了上百平米的一處空間,吸引來了大量的觀眾。

當然工業品並不多,生絲幾乎是唯一的工業品,但是精美的手工藝品琳琅滿目。

這些工藝品的水平絕對是世界一流,別忘朱敬倫從天京請來的那些工匠,但更重要的是,攻陷北京之後,他幾乎搬空了內務府的府藏,其中很大一部分工藝品就送到了這裡參展。

朱敬倫可不止搬空內務府那麼簡單,內務府下轄的各種皇家作坊,他也都半空了,將那些工匠半邀請,半強迫都拉到了大明境內,給他們安排新的作坊,官方給他們進行宣傳,告訴百姓這些人過去是給道光、咸豐他們製造用品的工匠,他們的產品就不愁銷路,他們的手藝就不愁吃穿,日子過的比在北京還好,早就樂不思蜀了。

因此還有大量的新工藝品,很多還是結合了廣東的地方風俗,進行的重新設計,誰說工匠只會恪守傳統的?他們明明很懂得創新,關鍵是要給他們機會,給他們可以自由發揮的市場和空間。

洋務司的工作做的很細緻,但他們顯然沒有考慮到西方的文化習慣,這些工藝品確實精美,很多都是滿清皇室的珍藏,但是那些雕刻精美的玉器、瑪瑙,鼻菸壺、大煙槍,顯然不可能得到歐洲人的欣賞。

唯一可能大規模被歐洲人接受的,恐怕就只有雲錦、宋錦等面料,以及精品瓷器了。

宋錦面料被一些巴黎貴婦問詢的頻率就很高,因為她們聽說英國女王維多利亞的衣服,都是用這種面料製作的。

朱敬倫的到來點燃了展臺的氣氛,不止是展臺上的洋務司工作人員很高興,法國人看到來自中國的一個皇帝,也很熱情,但是被護衛隔離他們說不上話,但卻敢於打招呼,朱敬倫頻頻點頭回應。

甚至朱敬倫還親自去問一些穿著奢華的觀眾是不是喜歡中國的產品。

一個明明一副暴發戶氣質的傢伙,滿身珠光寶氣一大堆首飾的胖子,聽到朱敬倫問他,明明是一個土財主,偏偏愣衝貴族,告訴朱敬倫他很喜歡其中某件瓷器,說他小時候,在他爺爺的城堡裡見過一個一樣的。

朱敬倫看了看,那是一件從清宮中搶出來的大梅瓶,旁邊的洋務司官員介紹說,這是一件孤品。

不拆穿法國人虛偽的貴族情節,只告訴法國人說,如果喜歡可以定製,根據相同的樣品,大明的作坊會給他製作一件同樣精美的,只是時間上可能會慢點,而且價格可不菲,法國人馬上表示不在乎錢。

朱敬倫很滿意,大明的工業品目前還無法開啟歐洲的市場,但是手工藝品絕對有機會。

對比人類歷史,在絕大多數時間裡,來自中國的手工藝品,都是世界頂尖的。中國工匠無論是數量還是手藝,在全世界都首屈一指,可嘆的是後世中國竟然要向德國和日本學習工匠精神,而當年的日本貴族,連一張席子都希望從中國買武林(杭州舊稱)造的。

在自家的展區參觀了一個小時後,朱敬倫轉向其他展區,法國人當然是馬上把朱敬倫帶到法國人的展區去了。

法國展區也是大量的工藝品,但法國人更願意讓朱敬倫看他們的工業成果,比如施耐德的機器鍛錘,實用性鍛錘就是這家公司發明的,後來讓克虜伯感到了壓力,開始在鍛錘領域不斷的技術競爭,不斷的增加鍛錘的力量,從0多噸最後增加到上百噸,這種良性競爭,也是歐洲後來技術領域趕超英國的關鍵因素。

施耐德的鍛錘大明也有裝備,為了建造廣東號鐵甲艦,就採購了一臺5噸級的鍛錘。

法國的重裝備工業算不上發達,因此更多的是各種輕紡,真正拿得出手的,主要就是絲綢工業的一些機器,繅絲機自不用說,讓朱敬倫有興趣的,是他們的絲織機。60多年前,法國人賈卡就已經研製成了用紙紋版控制紋針的提花開口機構,相比中國的雲錦等工藝,還在使用傳統手工提花,儘管在某些品質上,機器還趕不上手工,但是在產量上,兩者是不能夠相提並論的。

如果想把絲綢做成一項產業,那就必須使用機器。

隨朱敬倫出訪的官員中,工部是相對較大的一個部門,工部尚書陳啟沅親自帶隊,因此朱敬倫直接就指示他說,推廣蒸汽絲織意義重大,讓他不但要用機器繅絲,還要把絲織成綢緞。

陳啟沅滿口答應,但是臉上卻帶著憂色,讓人十分不解。

朱敬倫正要詢問,突然一群人點頭哈腰的轉了過來,也是一群參觀者,在法國人的帶領下來到法國展區。

他們穿著木製拖鞋,頭上留著奇怪的髮髻,身上穿著寬袍大袖,這樣的裝扮,不是日本人還能有誰?

在巴黎世博會上碰到日本人,在這個時代,朱敬倫恍然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但事實上,在世博會的歷史上,日本人是常客。他們參加展會的頻率,比中國要多。

有說法是日本人第一屆博覽會就去了,但是跟中國一樣沒有官方記錄,真正有記錄的,是第二屆,還是在倫敦舉辦的世博會,在那屆世博會上,日本人福澤諭吉大開了眼界,思想受到深深的觸動,回國後整理出版了影響日本歷程的皇皇鉅著《西洋事情初編》,在日本出版了二十多萬冊,而比他更早的魏源的海國圖志在中國幾乎無人問津。

詢問法國人才得知,這次是日本人自己來的,他們派出了一個代表團。

朱敬倫表面不露聲色,心中卻已經變得沉重起來,剛才陳啟沅的事情他也就忘了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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