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節 定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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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進事情已經進入了司法程序,這個程式在權力面前是那麼的脆弱,朱敬倫只要隨便動一動,司法就將毫無尊嚴,但它又那麼的重要,如果權力摧毀了他,最後權力本身也將變得沒有尊嚴,人類歷史上無數的慘劇都證明了這個道理,沒有保護好司法的權力,也將沒有什麼保護權力本身。

當一群高官顯要似乎踐踏司法尊嚴的時候,也就是這些高官顯要快要倒臺的時候,因為他們破壞了最基本的秩序,而那個秩序本身對他們是最有利的,只可惜很多人看不到這一點,他們只圖一時的快活,然後肆意踐踏那些秩序,最後在無序之中,他們才發現他們手裡的權力原來更脆弱,甚至他們自己都將不會得到有尊嚴的審判。

所以朱敬倫甚至是不敢去破壞他,他知道司法程序破壞起來容易,但要重新建立起來,將非常的困難。哪怕他很不願意侯進被司法無情的毀滅,他也不得不接受司法無情的一面。

侯進的事情很容易定罪,但是張千山這邊就很麻煩了。

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們都沒有暴露出反意,他們也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反意,至少侯進沒有,可侯進還是配合張千山行動了,他們非法罷免了許多不肯合作的官員,這是亂政,甚至已經可以以謀反定罪了。

不管是大明律還是繼承了大明律的大清律,對於謀反的定罪都差不多,株連九族!

也就是說張千山謀反了,他女兒也有罪,他女婿也有罪,張柔和朱敬倫本身就有罪,這就是皇權制度和株連制度的悖論。

所以張千山不適合以某犯罪論處,沒有一個法官願意這樣審判他,司法程序最後還是要走的,朱敬倫相信,最後無論找哪些鄉紳來做陪審員,他們都不會給張千山定謀反罪。

一想到張千山竟然可能會被無罪釋放,朱敬倫心裡就有些不痛快,因為明面上都是侯進在動手,但朱敬倫敢斷定,主使者肯定是張千山,侯進只是被人當刀使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說動侯進跟你一起謀反的?我的岳父大人!”

在法官審理他之前,朱敬倫找張千山談了談。

“謀反?哎呀,皇上你可冤枉我了!我和侯大人可都是公忠體國的忠臣啊,一聽皇上你被謀刺了,我二人徹夜難眠,急忙趕回廣州主持大局,就是怕有意外,怕那些有二心的臣子在此時壞了皇上你的江山啊!”

張千山果然繼續打出大義的旗幟。

朱敬倫搖頭笑道:“岳父大人,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讓我想想,出了這麼大的事,歷朝歷代的皇帝恐怕都會立立威吧。不過殺岳父這種事不多啊。哦,我想起來了,聽說太平天國的西王蕭朝貴幹過一件大事,好像他父母因為違反軍規,在一起過夜,為了整肅軍紀,他把父母殺了。”

太平天國是一朵奇葩,蕭朝貴本姓蔣,過繼給蕭玉勝為子,故改姓蕭。他殺的其實是他的養父母,可是這養父母是自幼把他養大的,換做一般人肯定下不去手。但太平軍這些人,當真是狠人,不怪他們能夠成氣候。

但蕭朝貴這種行為,肯定得不到正統思想的支援,他殺養父母確實整肅了軍紀,但是文人士大夫也不敢跟這種人合作了。在禮法制度之下,既然認了養父母,那在禮法上,就是親生父母,殺養父母如同弒父母,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可是如果是一個正統的文人遇到這種事會怎麼辦呢?

起事之初,立下規矩,親人第一個先犯了,該怎麼懲罰?其實歷史上有許多例子,如果是子侄這種身份,哪怕是親兒子,殺了立威的有,但唯獨沒有殺父母立威的,所謂有事弟子服其勞,哪怕是師徒關系,師傅犯了錯徒弟都得給扛著。別說親自殺父母了,即便是別人要追究,兒子也得替父母抗。

可惜蕭朝貴可能沒讀過書,或者跟養父母關係不好,在或者是根本就沒人性。關係不好的可能性不高,如果真的關係不好,養父母也不會跟著他造反,他也不會造反還帶著養父母,那就只能說為了大業,蕭朝貴是豁出去了,導致人性也顧不上。

其實最佳的處理辦法,是曹操當年用過的以發代首,曹操的戰馬踐踏了青苗,按照律法當斬,於是他要執法官為自己定罪,被執法官拒絕。曹操要舉刀自殺,被眾人勸住。最後他用劍割斷自己的頭髮說:“那麼,我就割掉頭髮代替我的頭吧。”

蕭朝貴完全可以引用這個典故,替養父母抵罪,最後他以西王的身份當眾被打上一頓,其實也能起到整肅軍紀的作用,犯不著親手殺死養父母。

所以說讀書少真的很要命。

朱敬倫引出這個典故,就是為了震懾張千山,蕭朝貴能殺父母,他殺岳父能算什麼。

張千山這才有些慌亂,野心勃勃之輩,向來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但是卻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皇上饒命!”

“饒不是不能饒,那你就說說是如何哄騙侯進這個蠢貨的吧。”

張千山想了想,他覺得自己大概不會有被審判的機會,死活都是朱敬倫一念之間的事,還不如老實交代呢。

他嘆道:“皇上說的沒錯,侯進就是一個蠢貨。野心大,本事小,再沒有比這種人更蠢的東西了。”

本事小的人如果野心太大,往往就是一群沒有自知之明的人,說他們蠢,一點都不冤枉他們。

在朱敬倫的逼視下,張千山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計劃都說了出來。

他當時也在廣西,利用自己外戚的身份,在蔣益澧撤走之後,第一個進駐了桂林,將這座大城據為己有,侯進當時主持廣西戰事,也沒有跟張千山翻臉,預設了張千山的行為,之後張千山又送上大禮,倆人之間不但沒有爆發衝突,反而關係漸漸密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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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朱敬倫遇刺訊息傳到廣東之後,他們在廣西很快也聽說了,這時候張千山偽造了他女兒的信件,裡面說朱敬倫已經被殺,讓她父親自己保重。拿著這封信,張千山說動了侯進,告訴侯進他女兒已經懷孕,如果侯進能保朱敬倫的兒子,他的外孫登基,他願意將天下兵馬大權交給侯進。

侯進大概當時產生了當曹操的野心,因此琢磨了一下就同意了,恐怕已經在幻想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故事了,誰知道這時候朱敬倫竟然回來了。

朱敬倫分析,侯進肯定是沒想過要造反的,至少是沒想過要造朱敬倫的反,他很清楚造朱敬倫的反那等於找死,可如果朱敬倫死了,他造一下朱敬倫兒子的反那倒是無所謂。

問題就在於,他相信了張千山說,朱敬倫死了,而張柔懷孕的事情。

侯進顯然是被張千山坑了一把,但是張千山反而可能沒事,這讓朱敬倫心中很窩火。

但窩火也不能干涉,一個國家的法治文化能夠建立,是一個長期的努力結果,最開始,法律的傳統還沒有形成,也就沒有力量的時候,權力階層是十分容易破壞他的,這時候需要權力階層的自我約束,否則法治文化的形成,就會遙遙無期,真等老百姓自覺自願的起來維持法治的時候,朱敬倫相信五十年內沒這個可能。

所以他即便再窩火他都不能干涉。

事實上跟張千山密會之後,他就不過問了,連聽都不想聽。

還有這時候一堆事情等這自己去做,可以分分心。

龍元喜他們已經帶人弄出了一整套禮儀制度,在中國的禮文化中,禮字從來不是簡單的鞠躬作揖之類的表面工作,禮其實還包括一整套制度,比如國家政府組成的三省六部九卿,九品中正制等等,都屬於禮的範疇,儒家很清楚,這種國家的大制度,就是從小小的家庭,從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小到人跟人之間如何溝通,大到國與國之間的外交關係,這都歸禮來管轄。

這就是為什麼咸豐對洋人不肯跪拜他那麼在意,他們的觀念中,這是破壞禮制,而禮制則是國家制度的根基。

正因為這麼重要,所以龍元喜他們才弄了一年多才制定出各種禮儀,最首要的就是登基大典,嚴格按照儒家禮制來制定,朱元璋那時候怎麼登基的,朱敬倫這裡半分都不能少。

朱敬倫已經詳細看過這套大禮儀了,其中有他讚許的地方,但還有更多不能理解的地方,就是西方人評價的,虛禮太多,繁雜而無用。可該有的東西,很多都沒有。

最緊迫的是,竟然連國旗、國歌這些基本的東西都沒有,起碼在朱敬倫看來這是很基本的,因為你要跟洋人打交道,你不可能連國旗都沒有,哪怕沒國歌,國旗也必須有,但中國從來就沒有形成過國家級別的旗幟文化。

龍旗那是皇家的旗幟,清政府後來的黃龍旗,是把皇族的旗幟當作了國旗,後來中國政府宣傳中國人是龍的傳人,可事實上龍向來都只是皇族的代表,普通人敢這麼說,那就是找死了。

朱敬倫可沒什麼龍旗,他打過的旗不多,最簡單的是一個“朱”字大旗,但這顯然不能用作國旗,但國旗這件事已經不能拖了,因為馬上就要去接收阿拉斯加,接收過程中很重要的一個象徵就是俄國人降下他們的旗幟,然後大明升起自己的旗幟,總不能俄國人把旗子降下來,然後大明沒有旗子掛上去吧?

但該選什麼旗幟呢?由於沒有這種文化,古代禮制中也沒給國旗定過規矩,龍元喜他們是沒有相關經驗的。

朱敬倫倒是想到仇英版清明上河圖中的船舶,倒是有旗子掛出來,那是明朝的時候,而且是老百姓自發的懸掛旗幟。

但那個旗子是太陽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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