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節 先斬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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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工業發展初期,他們為了保護本國工業可謂煞費苦心,甚至有時候喪盡天良。

自由貿易理論是沒錯的,確實可以提高整個世界的經濟水平,可問題是這個世界他不是一體的,他是由無數個互相之間激烈競爭的民族、世界組成的,在生存空間問題上,往往是零和的,盎格魯撒克遜人佔了北美洲,印第安人就必須失去土地,西班牙人佔了南美,印加人就必須滅亡。

自由貿易理論可不是亞當斯密一個人提出來的,在他之前一百多中,甚至整個歐洲歷史上,不斷的有學者反覆提出這種觀點。

亨利.馬丁早在1701年就在用比較勞動成本研究國際貿易和國際分工了。

艾薩克.傑維斯在170年,推導出普遍自由貿易的結論。

但他們默默無名,在英國無人關心,也只有一些學者和經濟學愛好者熱衷於讀他們的理論,政府根本置之不理。

非但如此,政府還一次又一次更嚴厲的制定貿易保護政策,打擊任何跟英國競爭的國家和產業。

長期執行航海法令,導致荷蘭海運業一步步萎縮,最後不得不將海運業轉移到了英國。

馬丁提出自由貿易論的1701年,英國開始執行一項紡織品進口禁令:“由波斯、中國,或者東印度製造的所有經加工的絲品、羅緞及其製品、與絲或草本物混紡品,所有上述地區上色、印染的軟棉布,已經或者將要進口至本王國,均不得穿著。”

傑維斯呼籲全面自由貿易的時候,英國出臺的法律規定:“不管任何人,不論任何衣著或服飾中,凡使用或穿戴任何上色、印染的軟棉布,在英國均屬違法行為。”

這個時代,英國的工業化已經開始,可是機器製品早期還無法跟手工產品相競爭,因為機器此時極為昂貴,而印度和中國勞動力的價格十分低廉,在英國機器競爭不過印度和中國女工的汗水的時候,英國人不惜斷絕這些女工的辛苦勞動權力。

中國算是幸運的,印度在這個世紀淪為了英國的殖民地,英國人發現印度手工棉布始終在英國大行其道,廉價的印度女工膽敢用緊緊能夠餬口的工資,跟英國的機器製品競爭,於是他們憤怒的在印度不斷的提高紡織品的稅率,對英國本土的機器紡織業卻不斷的減稅。

這時候一些印度商人也開始從英國引入織布機,用與英國一樣的技術生產棉布,與英國人爭奪市場。

比如一位名叫達瓦的孟買棉花商人,在將印度棉花運往歐美的貿易中獲取了巨額利潤。但他不滿足於做原材料貿易總想著生產。

在達瓦這樣的人的努力下,印度紡織業突飛猛進,畢竟低廉的人工,加上豐富的原料,以及依附於英國的世界貿易體系,讓他們太適合發展工業了。

結果就是印度機械紡織業的大爆發,印度本土對棉花的需求量也翻了幾番。印度紡織企業不僅能滿足本土市場,也有能力出口。

雖然與英國相比還很弱小,印度紡織廠每年消耗的棉花數量僅是英國紡織廠的7%,但英國人還是不能接受,透過法案規定印度對英國進口紗線免徵關稅,而對印度紡織品徵收高額保護關稅。

最終不但打垮了印度的傳統產業,而且將印度人購買英國機器,已經開始機械化的程序,也徹底打斷了。

其實也幸虧是英國統治印度,否則印度工業革命很可能在英國工業文化的推動下,提前一百多年成功。

美國人如果不獨立於英國,恐怕也不會迎來後來的輝煌,要知道在殖民地時代,他們除了用豐富的木材資源發展出了造船和鋼鐵製品等兩個產業外,其他工業領域一片空白。

相比英國人對印度做的事情,中國人確實應該慶幸,慶幸沒有被徹底殖民。當然也有人惋惜沒有被白人國家殖民的,這種人移民印度一定會幸福的!

但中國人也只侷限於慶幸,英國人沒有能力,也不想支付高昂的成本在中國建立統治,畢竟他們發現統治中國人比統治印度人難的多了,但他們成功的逼迫清政府將關稅降低到了百分之五的水平,這個水平比倡導自由貿易的英國關稅還低,至少英國的平均稅率,還有百分之十二到十六。

倡導關稅同盟的德國經濟學家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諷刺英國向全世界推銷的自由貿易理論說:“任何國家,如果靠了保護關稅與海運限制政策,在工業與海運事業上達到了這樣的高度發展,因此在自由競爭下已經再沒有別的國家同它相抗,當這個時候,代它設想,最聰明的辦法莫過於把它爬上高枝時所用的梯子扔掉,然後向別的國家苦口宣傳自由貿易的好處,用著那種過來人後悔莫及的語氣告訴它們,它過去走了許多彎路,犯了許多錯誤,到現在才終於發現了自由貿易這個真理。”

十年後德國和法國的不同命運,其實早就在英國人的忽悠中註定了,要說被英國折騰的最慘的國家,恐怕還不能算印度,法國才是排第一的,印度畢竟是在沒落的時代維持沒落,法國卻從能跟英國競爭世界霸主的地位,直接被英國人禍禍的在歐陸成了一個二流國家。

德國有李斯特這種經濟學家。

法國皇帝至少還能被忽悠。

可陳芝廷完全一頭霧水,根本就聽不到英國人在說什麼,什麼分工合作,什麼提高生產力,這是商人該做的事情啊,他一個讀書人跟他將這些。

所以他很快就不耐煩了,接連詢問他什麼時候能見英王。

威爾遜對陳芝廷熱情,就是出於希望中國,至少是這些廣東人能夠開放貿易,不僅僅是關稅上的約定,而是真正的對自由貿易產生心理上的歡迎,所以他不願意觸怒陳芝廷,多次幫他詢問。

英國政府也商量出了結果,他們不但拒絕陳芝廷面見英王,而且拒絕請他進議會演講。

陳芝廷也不在乎什麼議會,他甚至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在美國的時候,倒是被林肯邀請去參觀國會辯論了,但是看到一個個被美國稱為議員的人,在議會上爭吵不休,汙言穢語的樣子,陳芝廷就覺得有辱斯文,他之前聽美國人說議員,還以為議員就相當於中國的朝臣呢,見過之後不由鄙夷。

見不到英王陳芝廷很憤怒,他的檔案倒是早就透過威爾遜轉交給了英國政府,他現在也沒有參觀工廠、運河和鐵路的興趣了,就住在酒店靜靜的翻看他隨身帶來的四書五經,如果威爾遜來了,他就會向威爾遜發出催促,催促英國人儘快給他一個交代。

英國政府收到廣東地方交給他們的檔案,依然是要激烈討論一番的,這份檔案的副本他們早就得到了,從那時候起就沒停止過爭論。

廣東地方上的十幾個縣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英國放棄,或者說威脅他們不要試圖割讓廣東的土地。

由於早就收到了額爾金的報告,英國政府也認為這份檔案是有效力的,至少能代表那十幾個縣的權力,可問題是,這十幾個縣,要麼是廣東最富庶的地方,珠三角富庶,要麼是英國貿易的重點區域,鶴山的茶葉。

也就是說,這十幾個縣,基本上就是英國在廣東的貿易核心區,可這十幾個縣的地方領袖們發誓說,如果英國割讓廣東的土地,他們就要跟英國戰鬥到底,打仗英國人不怕,但問題是這些人還說,如果打不過,他們就搬家,就躲進山裡,發誓不讓英國得到一片茶葉,一根絲線,這英國人就無法接受了。

但一個麻煩擺在他們面前,那就是已經簽訂了的條約,他們取得了清政府割讓九龍的承諾,而且跟歷史上不一樣的,這是割讓,也就是他們已經取得了九龍的領土統治權,讓他們保證以後不在侵吞中國的土地,這個還容易,可是讓他們吐出已經成為自己領土的土地,這事關尊嚴。

因此就爆發了兩派的大爭論,代表新興資產階級的議員們,正是倡導自由貿易的一群傢伙,他們覺得中國地方勢力有能力嚴重干擾英國在中國的貿易利益,這是已經證明過的,第一次鴉爿戰爭後,他們始終沒能進入廣州城進行貿易,福州口岸通商後,十年時間內,他們沒能從哪裡買到一粒茶葉,那可是產茶區啊,當地官府和勢力在武夷山下各個山口設卡,沒有一個商人敢透過哪裡。

可是腦子裡充滿了中世紀騎士精神的老牌貴族代表們卻絕不同意,他們認為這是對英國尊嚴的冒犯,是對國王榮譽的褻瀆,同時他們也不認為中國人有能力阻斷貿易,已經簽訂的條約肯定能夠得到保證,所以他們堅持認為,如果中國人不同意割地,那就繼續發動戰爭,打到他們同意為止。

此時的貴族在英國的權力還很大,他們組成的上議院有權利否決下議院透過的法案甚至決意,這是他們的祖先透過戰爭,從國王手裡搶過來的權力,所以他們的態度十分重要,他們不同意英國政府就不能透過任何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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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下議院主要是平民資本家組成的,他們在這個時代,不斷的推動擴大他們的權力,尤其是這次感覺到上議院不但壓制他們的權力,甚至明顯侵害了他們的利益,對廣東使團的爭議甚至一度演化成上下院的權力之爭。

英國政府和王室站在一邊乾著急。

按照傳統他們是不會干涉議會的,那樣會惹來麻煩,權利意識很強的英國人不會犯這個錯誤,但是在背後悄悄的推動,還是可以的。

所以他們繼續讓商務部出面,而不是外交部門,這樣顯得不那麼正式。

他們的目的是,給雙方各找一個臺階下,不能讓英國議會產生分裂。

貴族院主要是出於尊嚴考慮,那就必須照顧他們的尊嚴,下議院則完全是從利益出發,就得保證他們的利益。從利益出發的人很容易對付,只要讓他們看到利益,那就完全可以堵住他們的嘴,哪怕面子上看來不那麼好看。

於是威爾遜再次找上陳芝廷,告訴他,九龍是大清政府願意割讓給英國的領土,他們完全有理由佔領那塊土地,但是鑑於當地人的反對,他們願意對當地人做出讓步,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要求。

要求陳芝廷公開保證,英國人在九龍享有排他性的特殊利益,英國人可以在九龍自由居住,購買土地,建設房屋,開辦工廠,總之在九龍,英國公民享有一切他們在英國享有的權力,當地官府,以及地方鄉紳等人,不能以任何理由侵害英國公民的利益,並且居住在九龍的英國人,將由香港政府管轄,當地官府無權管理他們。

陳芝廷根本就沒有什麼權力,但是他思考了一陣之後,竟然答應了,既沒有廣東官府的許可,也沒有朱敬倫的授命,他先斬後奏答應了這些要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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