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節 紛至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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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及貿易善後總章程》簽訂了,關於廣東省一直以來的所有懸案全部解決,談判自始至終都在朱敬倫的引導之下,他當然要獲得最大的利益,可以說這份章程的出臺,最大的好處是為新安的發展掃清了最後的障礙。

新安就是後世的深圳,這裡的發展潛力毋庸置疑,優良的港口條件,控扼珠江咽喉的地理位置,整個中國比這裡地理位置好的地方屈指可數。

只不過這個時代,新安的深水港優勢還不明顯,因為海船可以直達廣州,所以短期內,朱敬倫必須打造其他優勢來奠定新安的貿易地位,將廣州的貿易接引過來,就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章程簽完了,但是關於章程的事情並沒有這樣結束,這雖然算不上什麼條約,但依然是有法律效應的,是應該執行的,朱敬倫可不是滿清皇帝,完全把條約當成緩兵之計,所以朱敬倫談判的時候比滿清官員認真,因為他是打算認真執行的。

將簽訂的章程原本送去廣州,這得朱敬倫親自去送,因為其中有相當敏感的內容,比如那些俘虜問題。一般情況下,抓到那麼多俘虜,柏貴這樣的官員恨不能全都送去京城邀功,然後皇帝會全部砍了獻祭太廟,向祖宗彙報自己的功績,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朱敬倫確信,洋人的軍艦會再一次兵臨廣州,所以他最緊要的是說服柏貴放棄這個功勞,釋放那些俘虜。

以為要頗費一番唇舌,可沒想到的是,柏貴並沒有多少猶豫就一口答應了,其實朱敬倫還是沒有徹底摸透這時代的朝堂,假如柏貴把這些俘虜都給了咸豐,咸豐未必高興,因為這等於給咸豐出了一道難題,砍了腦袋獻祭愛新覺羅的祖先確實提氣,可洋人鐵定要找麻煩,到時候咸豐也不好辦,儘管表面可能還要賞賜,心中卻會惱恨柏貴。因此這是兩面都不討好的事情,柏貴絕對不會做,當然放了這些俘虜,又會惹來非議,肯定會被清流彈劾他。

相比皇帝的惱恨,柏貴就不太在乎清流的彈劾了。

接著朱敬倫又詳細的向柏貴彙報了章程的主要內容,將專業的個別內容向他解釋一番,如引水權這樣的專業詞彙,柏貴這樣的官僚不可能瞭解。這份章程的總內容柏貴還算滿意,尤其是在他剛剛收到朝廷委任之後,朱敬倫就談成了這樣一份怎麼看表面上都無損國格的章程,無異於給他送上了一份大禮,而且其中有些內容,在柏貴看來,是能大做文章的,比如那個俘虜伙食費的問題,雖然明確說是伙食費,但這畢竟是第一次洋人給大清掏錢,柏貴覺得這很有文章可做。

“好好好,換約之前確保洋人本來廣州了?”

最滿意的,還是這份章程讓洋人明確承諾不來廣州了,之時柏貴有些擔心洋人的信用。

朱敬倫道:“回制臺大人,得做兩手準備,廣州需得加固城防、炮臺。下官請修赤灣、九龍炮臺,如能讓香山知縣重修三娘仙山等處炮臺,必能與新安諸炮臺合為江口第一屏障。下官再請重修虎門要塞,再鑄金鎖銅關。”

虎門要塞可不是一座炮臺,而是由一個龐大的炮臺群組成,沿珠江口兩岸密佈了十餘座炮臺,有如老虎的上下顎,扼住珠江口大門,加上江中的上下橫檔,大虎、小虎諸島的防禦工事以及當年江上還有攔江鐵索、木排,號稱“金鎖銅關”。

有這道金鎖銅關,就能將珠江口一帶從穿鼻洋西岸的番禺、南沙和東岸的東莞、太平(虎門)一帶洋麵全部封鎖,阻擋敵人沿江而上。

以赤灣、九龍炮臺防禦新安和赤灣等港口,以三娘仙山炮臺防守南海港口,在以虎門要塞封鎖珠江口,廣州城外諸炮臺防禦廣州城,只要能夠防住,即便自此發生戰爭,就算打不過英國海軍,也不至於丟城失地。

柏貴點了點頭,沒人相信洋人,從皇帝到大臣。

清廷之所以簽訂天珒條約,那是因為英法聯軍攻陷了天珒,當時桂良上奏說,“此時英、法兩國和約,萬不可作為真憑實據,不過假此數紙,暫且退卻海口兵船。將來倘欲背盟棄好,只須將奴才等治以辦理不善之罪,即可作為廢紙。”清廷從來都將這些條約當作緩兵之計,老實說第一次鴉爿戰爭後簽訂的南京條約,其實清廷根本就沒有認真遵守,比如廣州城始終堅持不讓洋人進入貿易,為此地方當局鼓動了廣州人的反入城運動,這也是英法發動第二次鴉爿戰爭的最大原因之一。

柏貴同樣不相信洋人,他們對洋人的態度向來都是,能打則打,不能打則撫,運用的完全是歷代中原王朝對待邊塞遊牧部落的經驗。

柏貴也希望自己能對抗洋人,也知道修復那些炮臺有大用,只是虎門要塞先後兩次被洋人摧毀,修復等同於重建,所費巨大。

“奈何款從何來?”

柏貴嘆息道,這場仗之前,廣府雖然也有多次小刀會等會黨起義,可畢竟是富庶之地,每年還能向曾國藩協餉百萬兩,洋人打過來之後,兩廣就自顧不暇了,他這個新任總督上任之後發現,府庫早就空空如也,哪裡能抽調銀餉重建炮臺群啊。

朱敬倫笑道:“下官在新安所設釐局,預計年抽釐可達百萬,用來修炮臺還算夠用。”

柏貴不由驚道:“怎抽如此之多?”

柏貴無論如何難以想象一個釐局就能抽這麼多厘金,厘金抽取那都是有定數的,其實抽的很少,曾國藩遍設釐局,光一個湖北就設下了近五百處,也不過百萬兩而已,朱敬倫一個釐局就抽釐這麼多,對比湘軍被人罵的樣子,不知道朱敬倫得惹起多大的天怒人怨啊。

“不可逼索過甚!”

柏貴都有些怕了。

朱敬倫笑道:“下官開徵了洋釐。土釐並不算重。”

柏貴這才放心,但又有其他擔憂:“那夷人能應允?”

朱敬倫道:“下官有三千洋槍隊,不由得他們不允。”

柏貴嘆道:“夷人蠻橫無理,果然是蠻夷,只認刀子鋒利。不過切不可大意,莫要惹來夷患。”

朱敬倫道;“大人放心。夷人有強有弱,英夷強橫,故只徵英商鴉爿厘金,且只能徵到換約前。他者,葡萄牙、西班牙、普魯士之眾,則例徵不殆。”

柏貴想了想,點了點頭,突然笑了。

“你啊你,就是有些欺軟怕硬了。”

朱敬倫道:“大人斥責的是。”

搞外交,還不就是欺軟怕硬,真以為那些外交準則有用了,國際間的道德還沒進化到那一步呢。

柏貴又道:“不過也只能你這麼辦夷務才不會惹來麻煩啊。若你在朝中任事,夷務也不會敗壞至此。敬倫啊,你可有意去理藩院辦差?”

柏貴突然冒出了給理藩院舉薦人才的心思,那些人辦的事情,連柏貴都看不過眼了。

朱敬倫還真的嚇了一跳,但又不能拒絕,還是心裡有鬼,不去好似自己貪戀廣府一樣,給人看出了野心豈非大謬。

“下官聽憑大人吩咐。”

柏貴突然又嘆息一聲,老實說朱敬倫這樣懂辦事,能辦事的人他還真捨不得,尤其是現在看來,忠心也是有的,不然能把到手的百萬兩銀子拿出來給官府修炮臺?

“罷了。你去了也不會得到重用,還是在本督手下辦差吧。虧不了你的前程。”

柏貴即不捨得,也明白京城官場的貓膩,把朱敬倫這種只會辦差,沒什麼根基的人放到京城去,是不可能有什麼作為的,反而不如在自己手下辦事,還能充分發揮朱敬倫的才幹。

柏貴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有那麼些伯樂的眼光的,這種感覺相當不錯,連帶的看朱敬倫更順眼了一些。

“既如此,總辦虎門諸炮臺一事,就交由你負責了。你心中可有章程?”

柏貴想到這裡,既然朱敬倫出錢,新安又地處江口,朱敬倫方便一體辦理。真能將虎門要塞打造的鐵桶一塊,真能打造一個金鎖銅關,他柏貴在廣州也過的安心不是。

朱敬倫立刻回答:“稟大人,下官有一策,曰聘夷人,用夷炮,以夷制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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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朱敬倫娓娓道來,訴說夷人強主要強在船堅炮利,每每見仗夷兵未到,夷炮已讓官兵喪膽,故屢戰屢敗。夷強在火器,那就請夷人,買夷炮對抗,曰以夷制夷。

柏貴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能沒有道理嗎,這道理可是李鴻章那群洋務派人精喊出來的口號。

“好一個以夷制夷,只是切勿輕信夷人,當用人為慎。”

柏貴還是不放心洋人。

朱敬倫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小心,精選可信之夷人為教頭,募信勇之勇壯,授以火器巧計。不出一年,定把江口打造成鐵桶一般,永不讓夷人輕入江關。”

柏貴點了點頭:“你放心去做事吧。廣州這裡你不用關心,一切自有本官支應。前日粵海關監督恆祺多次抱怨,遷廣州商戶赴新安,致粵關關稅日減,請於新安再設一關,本督暫且壓下了。”

粵海關監督恆祺是一個很愣的人,當日洋人囚禁的四人中就有恆祺,相比伍崇曜、按察使蔡振武等人戰戰兢兢,他還能大聲嚷嚷讓洋人馬上砍他的頭,大有一種旗人子弟養成的痞氣,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勇氣,但是鬧事的膽子這種人卻大的很,是無理也要攪三分的主兒。

顯然恆祺是找過柏貴訴苦了,柏貴擔心恆祺這些人跑去新安,會給朱敬倫添麻煩,怕朱敬倫應付不了這種人,就給擋下了,此時一說,就是告訴朱敬倫,他柏貴在廣州,可給朱敬倫擋下了不少麻煩。

朱敬倫立刻會意:“下官多謝大人照拂。”

柏貴擺擺手:“你也不用在廣州這裡週轉了,安心做事就好,那些虛禮不需講究,現在就回去吧。”

柏貴見上次朱敬倫在廣州耽誤許多日子,導致英國人的軍艦都開來了,生怕朱敬倫又在廣州交際,誰知道還會出什麼貓膩,他的總督剛上任,一點麻煩都不想惹。

朱敬倫正有此意,立刻拜別。

這一趟廣州沒有白來,他得到了一個虎門要塞總辦的差事,全面負責重修虎門要塞,當然虎門要塞雖然毀了,可是當時的綠營兵們是逃跑了,又不是被消滅了,他們還在。但朱敬倫不打散讓他們回來了,等明年炮臺修好,中英再次開戰,朱敬倫會帶著自己的兵進要塞,這座要塞是自己修的,守也要自己守。

守住了珠江口,就守住了一片基業。

沒有耽誤直接回到新安,此時已經有一群洋人上門了,他們之前就等著英國人談判呢,現在英國人談判完了,他們要來一體均沾了。

其中有法國人,美國人,俄國人,荷蘭人,比利時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也有普魯士人等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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