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蘭看著惜春，道：“惜兒，你當真與我……”惜春截口道：“你又想讓我做什麼？你知道，我不會做的。”衛若蘭苦笑道：“上次的事情搞成這樣，我還敢讓你做什麼？”惜春道：“既然如此，你還來做什麼？還是……我壞了你的事，你是來找我算賬的。”衛若蘭搖頭道：“我如今被王爺趕了，橫豎也沒什麼事，看見你進了繡坊，就過來敘敘。”惜春道：“你去跟雲姐姐敘吧，我和你們什麼話好說的了。”

也不等衛若蘭答話，惜春轉身便往繡坊走去。留下衛若蘭一人看著惜春決絕而去的身影滿臉苦澀。回了繡坊，探春幾人都在大廳裡等的，見他回來，探春忙道：“怎麼樣了？你沒有什麼事？”惜春笑道：“我能有什麼事？大庭廣眾的，他是能殺了我不成？”探春笑道：“沒事就好。以後少去惹這些人。”惜春只覺得眼睛澀澀的，低聲道：“三姐姐放心吧。不會了。”

探春姐妹回到賈府，各有心事也不想說什麼，便各自回房了。探春望著惜春默默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惜春有惜春的煩惱，她又何嘗就是沒有煩惱的。

停下了回自己房裡的腳步，探春轉過身，往趙姨娘的院子裡而去。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賈環的聲音。因為不得寵，賈環已經十四歲了，也沒有單獨的院子住，依舊和趙姨娘住在一處。只聽賈環憤憤道：“娘你還管他做什麼？她什麼時候管過你的死活了！”探春聽得皺眉，環兒越大越是桀驁不馴，行為舉止乖戾無償，毫無大家公子的模樣。

趙姨娘道：“你姐姐也是不容易得，到底是娘的親生女兒，娘不幫襯著她，誰幫她？”賈環氣道：“她哪裡稀罕你幫她了？說不定還嫌你礙事呢。這些年就是林姐姐貴為公主，王妃了。每次有什麼事也不曾忘了我們和大嫂子蘭兒。從來也不曾大小眼的送東西也是給我們和寶玉一樣多。她倒好了，好歹是娘親身的，倒是一副生怕丟了她臉的樣子。誰認她是姐姐了？那樣的姐姐我可認不起。”趙姨娘道：“你姐姐自小就要強，養在老太太身邊也算是造化了。偏我又是個粗俗的。她自然是不喜歡的了。”賈環哼了哼道：“人家都說‘兒不嫌母醜’，她算什麼東西？總之，娘你不要管她的事了。省得惹得一身的腥還吃力不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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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呆在門口，一時不知道要進去還是離開。又聽見趙姨娘欣慰得道：“好環兒，娘知道你最是孝順的。可惜娘是個粗鄙的人，竟沒有將你教好，才叫他們處處看不起你。如今……就連蘭哥兒小小年紀都出息了。跟你北靜王府裡讀書，你卻……”賈環道：“娘……你別哭。總有一天我會比寶玉更有出息！一定會孝順娘的。”

推開門，探春就見趙姨娘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只有賈環陪在身邊，整個院裡竟連一個丫頭都沒有。見到探春進來，賈環頓時沉下了臉道：“你來做什麼？”探春道：“姨娘……怎麼了？”賈環冷笑道：“還能怎麼了？寶二奶奶和二太太要將你賣了，叫娘聽見了，就去向老爺替你求情。就弄成現在這樣子了。”探春驚愕道：“將我賣了？怎麼會……”賈環道：“怎麼不會？二姐姐不就是被大老爺賣了麼？你以為你天天在太太，老太太面前奉承，人家就會真將你當回事？到頭來，還不是只有娘會真的幫你。”

望著趙姨娘虛弱蒼白的樣子，探春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半天說不出話來。賈環說的不錯，她是看不起這個生母的。平日裡總是嫌他粗陋無知，行事絲毫不知分寸，總是讓自己丟臉。賈環虎著個臉，不屑的看著探春道：“你看也看過了，還不走！”

探春道：“怎麼不見丫頭在跟前服侍？”賈環冷笑道：“哪裡來的丫頭？不過就是個彩雲罷了。去給娘熬藥去了。若不是今天林姐姐家有事，太太去了，娘今天哪裡能在床上休息。”探春心裡一酸。同是賈家的少爺，寶玉佔著園子裡最大的兩處院子。前前後後丫頭婆子二三十個。賈環卻連個自己的院子都沒有，跟前也只有彩雲一個丫頭。趙姨娘更是日日服侍在太太面前，竟連府裡的二等丫頭都不如。環兒罵自己罵的實在是對，就連林妹妹素日裡並不怎麼見的人，每回給寶玉蘭兒送禮都不曾落下環兒得份，相比之下，她這個親姐姐做得實在是……

“環兒……我……我叫侍書過來照顧姨娘。”

賈環並不領情，道：“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誰知道太太想把你嫁到誰家裡去？可別想二姐姐那般悽慘才好。”探春心裡亂作一團，聽的賈環如此說，忙問道：“你說二姐姐怎麼悽慘了？”賈環冷冷道：”二姐姐連回門都沒回來，你是不知道的？聽說那個孫紹祖家裡妻妾成群，每天對她這不是打就是罵。日子能好過麼？”

探春怔怔的出神許久，望向趙姨娘。趙姨娘道：“三姑娘，你去求求老太太。老太太素來疼姑娘們，必定不會叫你隨便嫁了的。我去求過老爺了，老爺一向是不管家裡的事的。是我沒用……不然，你去求林姑娘，她如今是王妃娘娘了，一定有辦法的。那寶二奶奶和太太恨著你們和林姑娘好，一定不會將你嫁到好人家的。四姑娘是東府的正經姑娘，她們管不了。自然就動到你頭上來了。”探春看著趙姨娘，掙扎著坐起來，還是那般的粗俗，說話也是顛三倒四，她卻明白，她是真心為她好的。眼淚不由得滴了出來，顫聲道：“娘……你不要說了……”

趙姨娘一愣，半天才道：“你……你叫我娘？”探春哭的更厲害了，道：“對不起……以前我……”撲到趙姨娘床邊，趙姨娘欣慰的摟著探春也不由得流出了淚。明明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卻要叫自己姨娘，那是怎樣地心酸？賈環看了眼前相擁而泣的兩個人，撇撇嘴，轉過了臉去。

正好彩雲端了藥進來，看到探春也是一愣。探春道：“將藥給我吧。”彩雲看了賈環一眼，見她點頭，這才將藥端了過去，探春結果，喂著趙姨娘吃。賈環看著，哼了哼，轉身走了出去。

陪著趙姨娘說了會話，探春才起身離開。走到院子裡就看見賈環坐在樹下發脾氣。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道：“環兒。”賈環冷聲道：“假惺惺的演完了？聽說娘為你受了罰就假惺惺的關心一下，只有娘才會笨到相信你。”探春幽幽嘆了口氣道：“環兒，我求了林妹妹你去和蘭兒一道進學可好？”賈環愣了愣，偏過頭去道：“不需要你假好心。有空不如去求求你自己的事。”探春不語，默默的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又回身道：“過幾天我去求林姐姐和大嫂子照顧你。你要好好用功。老太太想必是會同意的。以後有出息了，好好照顧姨娘吧。”看著探春走出去，賈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是沒說出來，倔強的偏過頭進屋去了。

回到自己院裡，大丫頭侍書在跟前服侍著。探春道：”交待你的事情可辦好了？“侍書笑道：”姑娘放心吧。補品和藥材，衣料都送到姨娘院子裡了。並不是府裡的，都是先前林姑娘送來的。也叫了個不多嘴的丫頭過去服侍。”探春點點頭，問道：“豈可聽說這幾天府裡有什麼事？”侍書道：“還不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倒是寶二爺房裡的花姨娘如今有了身子，竟將寶二奶奶也擠兌得很。”探春點點頭淡笑道：“花襲人空有小惠，想要和咱們那位寶二奶奶鬥，只怕還差得遠著呢。一不小心只怕會慘得很。”侍書1笑道：“那寶二奶奶脾氣倒是好得很。如今太太二爺都寵著花姨娘，也不見她有絲毫不滿的。還有就是，前兒聽寶二奶奶身邊的秋紋說，聽寶二奶奶跟二太太說三姑娘和四姑娘年紀都大了，很該找個人家嫁了。免得惹人話柄。“

素手在桌上一拍，探春冷笑道：“她倒真是不客氣得很，二姐姐給她害的還不夠苦麼？出嫁這麼久這都不曾回來過。我們這些姐妹到底是什麼地方對不起她了？”

惜春走了進來，淡淡道：“我們沒有對不起她，她只是見不得別人比她好罷了。”探春看著惜春，苦笑道：“我們又哪裡比她好了？”惜春道：“有一種人……永遠都覺得自己受的一份苦，便比別人的十分苦更苦。她戀慕西定王不得便恨上了林姐姐，又怎麼會希望我們過的比她幸福？”探春瞠目，“就為了這個？她……簡直是瘋了。”惜春凝眉道：“自然不止是為了這個。二姐姐嫁了大老爺收了幾千兩銀子。三姐姐，應該比二姐姐更多些吧？”探春冷笑道：“想將我就這麼賣了？沒那沒容易的事兒。我就算真如二姐姐說的逃不了這樣的命，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