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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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曉雲微微點頭,道:“你說得很好聽,大丈夫應明刀明槍,你這暗中下毒,算是什麼人物!”

王國華道:“姑娘說得很對,你知道真刀真槍,我不是他的對手,惟有這種辦法,才能製得住他。”

蔡曉雲一撇嘴,不屑的道:“你真是個十足的陰險,卑鄙小人。”

王國華笑了一笑,道:“姑娘,我這可完全是為了你,你怎麼……”

蔡曉雲臉色一寒,冷笑道:“我可先告訴你,我恨他是不錯,我也一直想找機會殺掉他,更不願欠你這種卑鄙,陰險小人的情。”

這句話罵得不輕,可是王國華聽了不怒反而笑了,道:“弄了半天,我這番心意還是枉費了,只是可惜。事到如今,恐怕由不得你。姑娘,你不妨打聽一下,凡是我王國華看中的而得不到手,絕不會善罷甘休。”

蔡曉雲冷冷-笑,道:“王國華,我才是你下毒害人的真正目的吧?”

“不錯!”王國華哈哈笑道點頭,道:“既然抓破了臉,我也只好實話實話了。姑娘,這姓李的小子有什麼好,你們姊妹兩個都喜歡他,我王國華有什麼不好,天竺山莊大弟子,要人有人,要財有財……”

淮彬不等把活說完,霍地自車轅上站起,兩眼殺機暴射,冷叱道:“蔡姑娘,解開我的穴道,把劍給我!”

王國華連忙道:“不能啊!姑娘,你要是解了他的穴道,讓他妄動了真氣,除非他不想要他那條手臂,要不然,他這條命……”

淮彬冷喝道:“蔡姑娘,聽見沒有,快解開我的穴道,我拼著失去一條手臂也劈了這卑鄙的東西。”

蔡曉雲並不理會他,望著王國華道:“王國華,不錯,他曾經佔有了我,我恨他,可是,如果拿他和你相比,你還不如他,我寧可跟他在一起,在我眼裡,他是個人。而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卑鄙陰險,卻連禽獸都不如。”

王國華又肩微聳,把手一攤。道:“看來這年頭兒,好人做不得,姑娘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王國華別無所長,就不怕罵,其實姑娘現在罵我,一旦嫁了我……”

蔡曉雲厲叱道:“你做夢,閉上你的那張狗嘴!”

王國華目光一凝,寒光閃爍,笑道:“姑娘,看你是個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人,怎麼幹這種大不智的糊塗事,李淮彬已中了我的“毒屍銷魂砂”,非我獨門解藥不能解,是多活不過二十四個時辰,姑娘,你綺玉美貌,難道你想為他守寡不成?”

淮彬厲聲大吼道:“解開我的穴道!”

蔡曉雲仍然沒有理他,凝目望著王國華欲要說話。

蔡曉雲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冷聲道:“你以為這樣才是英雄。”

淮彬臉色變得煞白,神態怕人,冷聲道:“我不能讓他……”

“讓他怎樣?”蔡曉雲柔聲道:“善保有用之軀,你還有更重要的事,陰險,卑鄙的小人,又何在意他得意一時。”

淮彬沒有說話,殺機暴射的兩眼逼視著王國華,也沒有再動。

王國華笑了笑道:“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伸不能屈是條蟲,別看你李淮彬在江湖上多麼威風,多麼煞氣,如今,你卻抵不過我一個手指頭,還知機識趣點吧!”

淮彬聽了,氣得兩眼都紅了,一宇一字的冷冷道:“王國華,別讓我再碰上你!”

“怎麼樣?”王國華陰陰一笑道:“非我獨門解藥除你身上之毒,就算下次讓你再碰你,你也莫奈我何,何況,你已經沒有下次了。”

蔡曉雲插口道:“既然他已經沒有下次了,你還等什麼!”

王國華笑道:“蔡曉雲,別把我當成三歲孩童,我知道你是朵帶刺的花兒,不過,你這朵帶刺的花兒,不見得瞭解我。”

蔡曉雲道:“你能如此自信,那是最好不過,我就在這車轅上,你過來吧!”

王國華沒有動,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想讓他雙手殘廢吧?要知,想殺他的人很多,一旦被人家遇上了,有手不能動,那真是要命呀!”

蔡曉雲聞言心頭一震,道:“我當然不想讓他雙手殘廢。”

“就是說嘛!”王國華接著道:“姑娘該為他著想,任人宰割的事不好受,那也一定相當的慘,咱們打了商量,姑娘跟我走,我給他解藥。”

蔡曉雲美眸一轉,毅然道:“可以!”話落,挪身就要動。

“慢著!”王國華連忙拍手一攔,笑道:“蔡姑娘,別跟我來這一套,雖說你這朵花兒未必能扎得了我,可是,我不能不防萬一,我得先把你這朵花刺先除了……”

話聲中,他抬手一抖,一點白光飛過去,恰好落在車轅之上,那是一個只有幾寸高的小白瓷瓶,你接著道:“那個小瓶子裡有一顆天竺山莊特製的藥丸,你吃了這顆藥丸之後,除了不能提聚真氣,不能跟人動手之外,別的都跟常人一樣,你只要吞下這顆藥丸,我馬上給他解藥。”

蔡曉雲道:“想必那解藥不能立時除去他中的毒?”

王國華笑道:“那當然,他服下我那解藥之後,須等半個時辰才能把毒除盡,要是能馬上解除,我豈不是等於把頭伸在他的劍下。”

蔡曉雲道:“你這辦法倒是不錯,只是我怎能信得過你?”

王國華道:“姑娘還有什麼信不過我的。”

蔡曉雲道:“我怎知道你一定會給他解藥,現在你所以不敢動他,那是因為還有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對手,一旦我也被你所制;焉知你不會動他?”

王國華一皺眉頭,道:“姑娘想得太多了,王國華豈是那種人?”

蔡曉雲冷冷一笑道:“事實上,你是個不折扣的卑鄙、陰險的小人。”

王國華陰陰一笑道:“姑娘別忘了淮彬的事……”

“我知道!”蔡曉雲道:“死在誰的手裡,都比死在你的手裡好,更何況死在你的手裡,還要賠上一個我,這太不划算。”

王國華陡揚,道:“既是這樣,說不得我只有冒扎手之險試試了。”

說著話,舉步走了過來。

蔡曉雲道:“你早就該這樣。”

王國華走得很慢,他一邊走,一邊道:“姑娘,在我沒出手之前,你還有機會三思。”

蔡曉雲道:“我已經三思了。”

語未完,忽然壓低聲道:“千萬別動,讓他來近些。”

淮彬一雙蘊含殺機的目光,逼視著王國華,一動不動,像尊石像似的。

王國華走得很慢,可是丈餘距高沒多遠,兩句話的工夫,已然逼近車前五尺,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望著蔡曉雲道:“姑娘怎麼還不動,真沉住氣啊!”

蔡曉雲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事關重大,一擊不中,不能再有第二次的機會,所以我要等你來得近些,好一舉擒住你,逼你交出解藥來。

“哈哈……”王國華仰頭大笑,笑聲中,他右手衣袖忽然動了一下。

只聽蔡曉雲一聲冷叱道:“好個卑鄙的東西,姑娘早就防著你了。”

話聲中,她一揚皓腕,一抖手,一點銀光向著王國華電射而去。

這火銀光速度太快,而且襲的是咽候要害。

王國華衣袖方動,那點銀光已電射襲到,他大吃一驚,沒顧得再動衣袖,頭一偏,那點銀光擦臉而過,“噗”的一聲,正中耳垂,馬上就見了血。

他剛覺得一疼,倏覺腦後,又起破風之聲,嚇得他心膽欲裂,急忙一矮身,倒地滾翻,橫裡翻出一丈來遠,抬眼再看,那點銀光正向馬車方向倒飛而回。

他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種帶著極細的線,細得讓人匆忙間看不見的線,能控到由心的厲害玩藝。

他兩眼望著那點銀光,眼角餘光卻瞥見蔡曉雲騰身欲起,嚇得他魂飛魂散,連忙向著車馬方向抖手打出一蓬烏芒,然後向著方向飛身疾遁。

事實上,王國華並沒有看錯,蔡曉雲是騰身欲起,而且在他抖手打出一蓬烏芒之前的一剎那,已然躍離車轅,卻被那一蓬顯然是淬過毒的暗器,攔住了她,使得她疾忙的一拉淮彬,雙雙騰離車轅,倒旁躲避。

當然,他們是輕易的避開了,但是,王國華卻已跑得不見出影兒,而那匹套車的騾子,也一聲長嘶,死在那一蓬淬毒的暗器之下。

蔡曉雲氣得一跺腳,咬牙恨聲道:“好個陰險詭詐的東西!”

淮彬吸了一口氣,道:“不要氣了,山不轉路轉,江湖道上總會碰上他的。”

蔡曉雲霍地轉過臉來道:“你懂什麼,你的手……”

淮彬笑道:“這點毒傷還放不倒我李淮彬,我的手不礙事的,倒是那匹拉車的騾子,死得太可惜了,看樣子咱們只好走路了。”

蔡曉雲仍然關心地道:“你真的已解祛了那奇毒……”

淮彬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已服下武林三寶之一的避毒散,他那點毒傷不了我的。”

蔡曉雲聞言,白了他一眼,嬌嗔道:“你好壞呀!巳解了毒,為什麼不告訴我,害人家著急,不理你了。”

話落,人就真個的生氣,頓足向前奔去。

淮彬見狀,忙道:“雲妹妹,別生氣呀!我有苦衷,聽我解釋好不好?”

招呼著,也就騰身追了下去。

蔡曉雲了陣急奔,剛剛賓士到一片樹林前面,淮彬已然追到,攔在了蔡曉雲身前,卻不向蔡姑娘解釋,目射林中,冷喝一聲道,只聽一個帶著怯意的聲音,道:“兩位千萬別誤會,方才只是和兩位開個小玩笑,在下並無害人之心,皇天在上,神人共鑑,你們千萬可別出手。”

淮彬聞言一怔,兩眼精光暴射,蔡曉雲也是一怔,脫口道:“王國華!”忙又壓低話聲在淮彬身後低低說了幾句話。

淮彬煞然倏斂,揚聲道:“王國華,是你麼?”

王國華在樹林中介面道:“正是小弟,正是小弟!”

淮彬冷冷的道:“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害苦了我,如今又躲在此處窺伺,你是什麼意思,莫非還想……”

王國華忙道:“不,不,小弟剛才說過,兩位千萬別誤會,小弟因一時的糊塗,讓鬼迷了心竅,做出這種神人共憤的事,而深感羞慚,兩位不知道,我這是給李兄送解藥來的,可是又怕兩位不明了小弟的心意,所以躲在林內遲遲不敢現身。”

蔡曉雲又在淮彬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接著又大聲道:“你會送解藥來,王國華,太陽從西邊升上來了麼?”

王國華忙道:“李兄,皇天後士,人種共鑑,小弟當真是受到良心譴責,送解藥來的。”

蔡曉雲道:“即是這樣,就把解藥送過來吧!”

王國華道:“李兄,請接好……”

“慢著!”蔡曉雲連忙喝止道:“你是即天良發現,為什麼不把解藥送過來,你又在耍什麼鬼?”

王國華道:“這個……小弟惟恐姑娘……”

蔡曉雲道:“惟恐怎麼樣,我不見得就能奈何得了你,怕什麼?”

王國華道:“話是不錯,只是,只要小弟把解藥交出,何必又非叫在下出去不可。”

蔡曉雲道:“王國華,既然我們一時奈何不了你,你出來跟躲在樹林裡,又有什麼兩樣?”

王國華道:“蔡姑娘非讓在下出去不可,在下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害怕。不過,我這兒有件事,先奉知一聲,三俠莊已被摩雲尊者毀了,而且擄走了寶馬龍駒蕭絕塵,現在已轉向南荒洛明爾峰……”

淮彬冷笑一聲,剛要說話。

蔡曉雲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裳,道:“你怎麼知道,摩雲尊者毀了三俠莊。”

王國華道:“在下親眼所見……”

蔡曉雲道:“摩雲尊者為什麼要毀三俠莊?”

王國華笑道:“還不是因為李兄劍下太狠,殺了不少他門下弟子。”

蔡曉雲道:“你的訊息還滿靈的,我猜你一定和摩雲尊者有過節,不過,淮彬身中劇毒,他恐怕對付不了摩雲尊者。”

王國華道:“我這不是為李兄送解藥來了麼?”

蔡曉雲唇邊掠過一絲冷笑,道:“原來如此,那真是感激你了。王國華,你這番心機白費了,淮彬為你而殺了摩雲十一名弟子,你就跑去向摩雲尊者面前搬弄是非,現在又回過頭來點火,王國華,你這個人太陰險,太卑鄙了,留你在人世是個大禍害,今天你是死定了。”

她話聲方落,淮彬已騰身掠起,半途中白虹劍出鞘,他人劍合一,只見一道寒光像電似的射向那片樹林。

樹林中響起了王國華一聲驚呼。

這當兒,那道寒光已射到林邊,一陣驚天動地的震動,好向棵樹倒了下來,枝葉橫飛,塵土飛揚,聲勢好不撼人。

旋見那片寒光捲進了樹林,左衝有突,矯若閃那,寒光所經,那樹一棵連一棵的倒下,傾刻間一片樹林,變得好不稀疏,一眼可以看穿到樹林的那一邊去。

蔡曉雲飛身掠了過去,高聲叫道:“彬哥哥……”

寒光倏斂,淮彬仗劍立在橫七豎八的樹木叢中,煞威凜人。

蔡曉雲道:“找著他沒有?”

淮彬冰冷的道:“這東西夠狡猾,居然讓他跑了。”

蔡曉雲剛要說話,上眼瞥見百丈外一條人影往西北方疾奔,他忙抬手一指道:“在那兒!”

淮彬轉轉身望去,仰首一聲長嘯,騰身追了過去。

蔡曉雲也跟著急急縱起。

王國華的武功不如李淮彬,可是輕功身法,卻高人一籌,而且他並不是筆直的跑,-忽兒東,一忽兒西,到處亂竄,不到盞茶工夫,已被他跑得沒了個影兒。

蔡曉雲一見這種情形,忙把淮彬叫住,他停了下來,感到十分氣惱,好恨,狠狠地虛掠了幾劍。

蔡曉雲已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彬哥,別這樣,山不轉路轉,咱們總會碰見他的,再說他又不是個沒根兒的人,急什麼?”

淮彬咬牙道:“這小子太卑鄙,太陰毒,太可惡了,我非殺他不可,要是在江湖道上碰不見他,我就去找長笑神梟算帳!”

蔡曉雲道:“我就是這個主意,現在咱們還有好多正事待辦。”

淮彬氣似乎消了些,道:“你看王國華的話可信不可信?”

蔡曉雲一搖頭,道:“不,我不信,我絕不信三俠莊會那樣的被毀。”

淮彬道:“我也不信。”

蔡曉雲道:“咱們快些趕回三俠莊一看,不就明白了。”

淮彬道:i對呀!走,咱們趕回三俠莊去!”

話落,兩人騰身而起,直奔三俠莊。

日出時分,兩人已到了三俠莊,甫一翻過嶺頭,就發覺王國華所講的不虛了,人眼但見青煙嫋嫋,三俠莊真的毀了,成了一片廢墟。

淮彬最擔心的,就是微山湖漁隱張敬了,他高喊一聲,道:“張叔叔!”人就飛撲向火場。

火場上大火雖熄,餘燼仍存,任他找遍整個三俠莊,怪的是並未見到一具屍體,淮彬卻是悲痛萬分。

蔡曉雲勸道:“事情既然發生了,急有何益,火場中即無屍體,我猜他們必然沒有遇難,也許避在別的隱密之處,我們何不四處查探一下,也許會找到些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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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彬聞言,尋思了一陣,長嘆一口氣,道:“就依賢妹了,我方寸已亂,是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他話音方落,遠遠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救救我呀!要殺人了。”

淮彬循聲看去,就見遠處出現了兩條小黑影,疾快的移動,轉眼工夫,那小黑影就變得大了,看得出是一人在疾快的奔跑,這時候在那一個人身後,又出現了十幾條黑影,也在疾快的移動,也在疾追。

此時,蔡曉雲也看得出,前面一人是跑,後面的人是在追。

蔡曉雲冷哼了一聲,道:“不要臉,以多欺少,十幾個人打一個人。”

淮彬道:“你聽都是些什麼?”

因為距離尚遠,看不出是些什麼人,不過卻看得出跑在最前面那人很滑溜,跑起來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弄得後面追趕他的那些人跟著轉。

不過,後面那些人的輕身功夫,要較前面退趕那人為快,他們跟著轉來轉去,兩人的距離卻在慢慢的拉近,看情形,過不了多久,非被迫上不可。

很快的,前面那人已距李、蔡兩人約有數十丈遠了,人也看清楚了,淮彬不禁失聲道:

“丐幫的少幫主,無影丐莫槐!”

此刻,蔡曉雲也認出來後追之人,怒哼一聲道:“王國華,自己送上門來了。”

說話之間,莫槐已到了跟前,他一看到淮彬,忙叫嚷道:“玉蓮大俠,快救我,姓王的小子要殺人滅口。”

淮彬應聲道:“莫兄不用怕,我在找他呢!自己送上來,再好也沒有。”

雙方的話聲,後面領頭的人。正是王國華,他-看到淮彬,立刻不再迫人,抹回頭去,又疾奔而走。

淮彬見狀,那能容他逃走,大喝一聲道:“姓王的,你還想走嗎?”騰身就追了下去。

王國華這個驚弓之鳥,漏網之魚,他知道如果被淮彬追上的後果,就沒命的跑,連頭都不敢回。

他已被淮彬嚇破了膽,是以他不敢找空曠的地方跑,因為那會暴露身形,他專找能掩蔽他身形的地方跑。

跑著,跑著,他眼前出現了一片樹林,心中-喜,加快身法,疾掠撲去,幾個起落奔到,一頭鑽進了樹林。

他進了樹林轉身外望,只見淮彬長劍頻揮,隨在他後面追到了那十幾個人,一個個迎劍倒地,鮮血飛灑。

他此刻已嚇得魂飛魄散,心膽俱裂,幸好,淮彬追上了另一條路,並沒有向他藏身這方位追來,不禁心身都為之一松。

他方才是卯足了勁在逃命,現在心身一鬆,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往樹杆上一靠,順著樹杆往下滑了下去,他在喘著氣,喘得好厲害。

就在他身子剛一著地,突然一個冰冷的話聲,自身後響起道:“好小子,你跑得可真不慢呀!”

這一句話,嚇得王國華靈魂出竅,他再也不顧不得再跑了,他也知道來不及,其實他還再跑,奈何兩腿發軟,不聽使喚了,由不得尖叫一聲。

“彬兄,饒命”翻身跑倒在去。

他跑了下去,可是他也直了眼了。

因為,眼前不是李淮彬,赫然是一位黑衣蒙面人,這麼一來,他整個人都虛脫了,身子一晃,差一點沒有倒下去。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樊坤這小子,還真收了個露臉的徒弟,居然被人家一個娃兒破了膽,還跑地求饒,這要是傳開去……”

王國華一張白淨的臉,立刻就得通紅,他霍地跳了起來,道:“老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蒙面人沉聲道:“你辦砸了我的事,還有臉問我什麼意思。”

王國華吭聲道:“那不能怪我,誰知道李淮彬的毒已經解了呢!”

黑衣蒙面人道:“誰解的?”

王國華道:“誰知道,你問我,我問誰?”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問誰?那種毒非你們天竺山莊的獨門解藥不能解,你問誰了!”

王國華道:“天地良心,我沒有給他解藥,你怎麼不想想,我會給他解藥嗎?我要是給了他解藥,還敢去……”

那蒙面人道:”那麼是誰解了他的毒,誰又能解他的毒?”

王國華道:“我怎麼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麼?”

那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會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算是砸了,砸了這件事,對雪山老祖影響很大,我們一定要補救。”

王國華忙道:“那是你們的事,別再找我了。”

那黑衣蒙面人陰森目光-凝,道:“你倒說得輕鬆。”冷哼了幾聲之後,接著又道:

“誰說的我們的事,別忘了,這件事關係著嶗山,五臺天竺,雪山等派,如果得不到廣成子的秘芨,幾派就覆亡在即,有他李淮彬在一天,我們就無法得到那秘芨,這件事是你辦砸的,我不知那後果……”

王國華神情一緊,忙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麼?要設法補救。”

王國華道:“我知道要補救,我是問怎麼個補救方法?”

那黑衣蒙面人道:“將他誘至南荒洛是爾峰雪霧山境,設法挑撥劉師婆出面對付,任他李淮彬有飛天的本事,也難活著迴轉中原,你聽明白了麼?”

王國華笑道:“你這招算不是新奇,我早就用過了,不知姓李的小子是否相信。”

那黑衣蒙面人道:“說說看,你怎麼施展的。”

王國華洋洋自得的道:“我命天竺山莊弟子火燒了三俠莊,移禍於雲霧山摩雲洞,說是摩雲尊者幹的,我猜姓李的那小子,會找一摩雲洞……”

“呸!”他話未說完,那蒙面人就“呸”的了他一口,叱道:“笨哪!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樊坤已經夠笨了,他的徒弟也絕不會高明,不錯,李淮彬一定會去找回公道,可不一定去找摩雲洞。”

王國華詫異地道:“那他找什麼地方?”

黑衣蒙面人道:“天竺山莊!”

王國華吃驚道:“為什麼?”

黑衣蒙面人道:“因為摩雲尊者已經早就死在淮彬的罡煞之下,他還能燒莊人擄了嗎?”

王國華笑道:“就算是他明白過來,恐怕更會趕赴南荒了。”

蒙面人詫異道:“那是為了什麼?”

王國華道:“因為他已燒過了天竺山莊,在中原,他沒有可以燒的了。”

黑衣蒙面人道:“為了謹慎,對你我無法放心,為了咱們大家的生存,從現在起,你一切聽我的,明白沒有?”

王國華緩緩的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突然凝神往黑衣蒙面人身後望去。

黑衣蒙面人心中一動,連忙側身回顧。

王國華突然目射兇光,一聲不響,閃電出掌,擊向黑衣蒙面人的右肋,只聽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我早防著你了。”

話聲中,拍手一擋,王國華那一掌正拍在他右小臂之上,黑衣蒙面人沒怎麼樣,王國華那一掌像拍在烙鐵上,悶哼了一聲,垂下手去。

黑衣蒙面人翻手扣住了王國華的喉管,那隻手居然是只鐵手,只聽他冷冷一笑道:“小子,跟我玩這一套,你就差得遠,你是不是想死!”

王國華說不出話來,他的臉已憋得通紅。

黑衣蒙面人猛力一推,王國華踉幾步,摔在了地上,兩手直揉脖子。

黑衣蒙面人冷哼了一聲,道:“滾!給我滾遠點,今後你若跟我陽奉陰違,耍奸施滑,讓我碰上了就別打算活,連樊坤在內,我也不會放過,快滾!”

王國華連人家是誰,都沒敢問,抱著脖子翻身爬起,疾飛出林而去。

望著王國華那狼狽背影,黑衣蒙面人發出一陣令人毛骨齧悚然,不寒而慄的陰森冷笑,一閃沒入林蔭深處。

淮彬追了半天,沒追到王國華,又回到了三俠莊廢墟之處,笑向那老道:“原來是老要飯的,你怎麼惹了那小子。”

無影丐莫槐聳肩攤手道:“要飯的乞食八方?誰敢惹有錢的老太爺……”

淮彬笑道:“那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是否在討飯時,手腳不乾淨了!”

無影神乞笑道:“老要飯的還不會沒出息到那種地步,這全是你玉蓮大俠的賜給的恩惠。”

淮彬笑道:“要飯的,別討不到剩飯,都怪到我身上來,沒有關係,我可以給你一錠銀子,管你飽三天的。”

無影神乞道:“並不是要飯的討不到東西吃,而是人家要報復我帶你去火燒天竺山莊之仇,還連帶殺人滅口。”

淮彬道:“他為什麼要殺你滅口?”

無影神乞道:“他們暗中在三俠莊放火,不巧被我碰上了……”

淮彬並不關心三俠莊的一場大火,他所關心的,則是張敬和蕭氏三俠的下落,聞言倏地一伸手,握住了無影神乞的肩頭,道:“快說,蕭氏三俠他們人呢?”

無影神乞一縮肩頭,道:“李大俠,我會告訴你的,別用那麼大的手勁,老要飯的可受不住了。”

淮彬聞言,才發覺自己在情急之下,出手重了,忙即收手,笑道:“對不起,在下是情急了,快告訴我,他們怎麼樣了?”

無影神乞道:“他們在三天之前就走了,一共十七輛車,聽說是遷去什麼天門谷。”

淮彬一聽,長出一口氣道:“這就好了,我想一定是張叔叔的主意……”

無影神氣莫槐道:“你是說微山湖隱張老頭呀,他可沒有去,聽說他卻去了南荒,聽說是去找你,怎麼你卻在這裡?”

蔡曉雲插口道:“彬哥,那我們怎麼辦?”

淮彬道:“我們也去南荒,別讓張叔叔一人去冒險。”

蔡曉雲道:“那我姐姐呢?”

淮彬轉身望著無影神乞莫槐,一拱手道:“這還得拜兄弟幫忙,如遇到一位和這位蔡姑娘長的相似的姑娘,和一位道姑在一起,煩請帶句話,就說我們已去南荒,請她們快些趕來。”

無影神乞點頭答道:“好吧,反正我要飯的吃飽了沒事幹,轉幾句話,算不了什麼?”

淮彬雙手一抱道:“莫兄高議,我這裡謝過了。”

他話聲方落,伸手一拉蔡曉雲,還不等無影神乞說出活來,兩人已騰身飛起,飄縱去數十丈遠,轉眼消失在雲天深處。

無影神乞在江湖上以輕功見長,看了人家這份身形,不禁有些自慚,望著人家走的方向,發起怔來。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好大的膽子,火燒了人家的莊院,還敢留在這裡,休走!”

莫槐聞聲回頭,認出來是幻依,忙道:“我的姑奶奶,是我老要飯的,動不得手。”

無影神乞道:“和朋友送別,怎麼你們才來呀!”

麻姑道:“我們在追蹤王國華,逼他交出解藥,以便去救師兄!”

無影神乞故作吃驚的道:“怎麼?玉蓮大俠受傷了?”

幻依點然道:“他可能中了王國華的‘毒屍消魂沙’。”

無影神乞聞言,一跳老高,道:“毒屍消魂沙?那可不是好玩的,怎麼我看他並不像受傷的樣子!”

幻依驚訝地道:“你見過彬哥了?”

莫槐笑道:“豈止見過,方才送走的,正是他們!”

麻姑道:“他們?……還有誰?”

莫槐道:“還有一位和蔡姑娘長的一模一樣的姑娘,他們好親熱啊!”

幻依悠悠嘆了口氣,道:“他們該親熱點的。”說著,轉向麻姑道:“師妹,我們去那裡?”

麻姑冷然道:“追下去啊!說不定也只好走一趟南荒了。”

說著,兩人也不管無影神乞一縱,同樣的騰身而起,飄縱而去。

無影神乞被弄的滿頭霧水,翻手摸著頭,自言自語的道:“他們這是幹什麼呀?怎麼都這麼急……”

且說幻依和麻姑兩人一路急趕,就沒有見著淮彬和曉雲的影兒,麻姑若有所悟的道:

“他們可能躲著我們,要不然怎麼不見影子……”

幻依道:“我不懂,他們為什麼躲著我們。”

麻姑笑道:“我也不懂,不過,我聽人說,戀愛中的人最怕別人打擾,何況你又是曉雲的姐姐,而且淮彬師兄又深愛著你,當然會想盡辦法避著我們的!”

幻依低頭想了一陣,突然揚起頭來,堅定的著:“不管他們如何躲避,我一定要見他們……”

麻姑笑道:“沒有一點行蹤,你如何見他們?”

幻依想了一下,忙道:“師妹,咱們可改變裝束,逼他們現行蹤來。”

麻姑一聽,拍手笑道:“這是個好主意。”

於是,他們就在一個小鎮上,買了件男人衣衫,等她們離開小鎮時,已變成一位公子了,一位麻面大漢,仍然一路前趕。

她們為了施展輕功方便,免得驚世駭俗,所以並沒有走官道,走的是偏僻山區,由川入黔,由黔入滇,他們也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什麼地方。

麻姑著急的道:“梅姐姐,我們這是去什麼地方呀?就這樣盲人騎瞎馬似的,在深山中亂轉,這要轉到何年何月。”

幻依道:“咱們不是去南荒的麼?”

麻姑瞪眼道:“南荒在什麼地方?”

幻依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南荒在什麼地方。”

麻姑道:“我們總得找人問問呀!總不能就這樣一輩子在深山中亂撞。”

幻依一想也對,而且乾糧也不多了,就改變路程,轉向一個小山莊走去,除了打聽路外,順便準備些乾糧。

她們進入山莊一問,才知他們瞎撞瞎打,竟然闖到了洛爾蜂下,這個山莊,名叫榴花寨,居民多半是苗人,漢人甚少。

寨在山麓之半,一面是瀾滄江,風景甚是雄秀,雖是個不知名的小地方,因為泉甘土肥,到處雞犬桑麻。看上去頗有富饒之象。

兩人見沿途野點甚好,便在江邊,選了一家乾淨的茶棚落坐,隨意要了些茶點,對著前面大江,且說且飲,一邊卻不住界神,四外觀看,希望能在這裡碰上淮彬和曉雲。

那江邊茶棚,共有四五家,具是江邊居住人家的付業,帶賣酒和熟茶。

每家都有一些茶客,只有幻依和麻姑這家,沒有一個客人,雖是山村野店,地方卻也極清潔,不但白木桌上,沒有絲毫油膩,連棚中石凳,都好似洗過一般。

這座茶棚內,只有一個垂髫**,往來執役,倒很勤快,衣著也是舊而整齊,只有她相貌卻道是無以加復。

有時加酒加菜,她便往房中去取,始終不見一個大人出來。

幻依和麻姑除覺得這裡人氏極愛乾淨之外,並未在意,抬眼一看隔鄰茶棚內,那些本地茶客,都朝著自己這兒指點談說,一見幻依側臉望去,便住口,神態頗為可疑。

她以為自己女扮男裝,出了破綻,本來麼,一個姑娘家打扮成一個男兒,到底乍看眼生,言語行動總有不實,難免遭人談說,也未理睬。

正當這時,突聽麻姑道:“你只管呆看些什麼?還不吃喝完了走路!”

幻依聞言,便回過臉來,猛一眼又看到茶棚外,江邊半截斷石上,坐著一個老頭,身旁放著一個三尺來長,二尺來寬的雜貨箱子,正在朝著自己呆看,頗似去苗寨的漢客,又有幾分像微山湖隱張敬。

“你這老不死的東西,去年坐在我們家門口歇汗,我姐姐見你年老,給你一碗茶喝,你卻賣弄玄虛,將我們的人引走,一去不來,害的我姐姐時常想起你就哭,後來才知道是你老鬼做的事,恨不得把你打死,才稱心意,你卻一口軟了不認帳。”

那醜女喘了一口氣,繼續又罵道:“你還說什麼,只要我姐姐心堅,那人自會回來,可憐� �性情那麼高傲的人,跪下來求你,也不知你亂說了些什麼,從此我姐姐氣的連門都不出一步,今天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客人,你又闖見鬼一樣,又到我家門口裝瘋,快給我滾開,如若不走,我把你丟到江中去。”

那老貨郎聞言,並不動怒,只是笑嘻嘻的道:“你別生氣,我歇一會,自會走的。”

醜女還待怒罵,幻依已走了出來,止住她道:“你小小年紀,怎麼欺負老人家,快休如此!”

說完,又朝那老頭道:“老人家想是起的累了,莫與年輕人生氣,隨我到茶房裡去,喝兩杯茶,消消氣吧!?

那醜女一聽幻依要請老人入座,不禁慌道:“客人萬要不得,達老鬼破壞人家的好事,便是你給錢,我們也不賣給他的。”

幻依見那老貨郎,生的慈眉善目,又是漢人,醜女之言,絕不可靠,便冷聲道:“你做的是生意,只給你錢,管我請誰飲食,我不與你計較,你不賣,我們到別家去。”

說時,麻姑見兩人爭執,也走了出來。

幻依一邊說,早從懷中取出兩枚銀子,交與醜女,醜女不接,道:“要走,只管走,看你到得了那家才怪,誰希罕你的錢!”

幻依只當氣話,也不怪她,將銀子放在地上,便去提老貨郎的貨箱。

那老貨郎本先打算道謝阻攔,及見兩人口角,事已鬧僵略低頭一想,也不作客氣,拉了幻依便走。

走到隔鄰那家茶房門口,幻依和麻姑便揖客入內,老頭剛說了一句,道:“前邊有好地方,莫在這裡。”

言還未了,茶房主人早跑了出來,攔住道:“你們上別處去,我們這裡,不賣給你!”

那茶房主人一面攔住幻依,一面朝著老頭行禮,悄悄的說了聲:“回公公,夜裡小心些。”神氣非常古怪。

幻依,麻姑見茶房老人即與老貨郎相識,見面又那等恭恭敬敬,為何不讓人進去,實在令人費解,方想開口動問,見老頭連使眼色,只得賭氣前行。

走到第三家茶房,還未及上前,老貨郎已搶著說道:“他這裡也不賣外人,我們到別處去喝。”

果然,話剛說完,一位半老婦人,已跑了出來,先向老頭行禮,口裡直說:

“回公公真體貼人,改天我給你老人家賠禮去。”

幻依見兩家茶房阻客的情形,已看出是適才自己和醜女拌嘴的原故,暗忖:

“這裡的人,倒真受群,惱了一個,眾人都不理你了。不過看那兩家房主,既然那等熟識親密,為何也不接待,臉上又帶著惶急,憂愁之色,其中必有緣故。”

她這麼一忖思,不由動了好奇之心,她本打算小待一會就走,經此一來,又想起適才眾人交頭接耳,和醜女當時的詞色,諸多可疑,也想問個水落石出。

走到最末一家,也和前面幾家一般的神氣,幾次想問,具被老頭攔住。

當下由那老貨郎帶路,往山環中走去。

幻依細打量老貨郎,年紀有六、七十了,腳底下仍然十分輕健,又見當地的人見了他,具都紛紛施禮,知道不是常人,暗忖:

“打他身上,也許可問出點事來。”便有了起身離去的念頭。

跟著走有十來裡路,漸漸斷了人煙,到處都是受要密青,路更難走,忍不住正想問時,老貨郎帶著兩人,從深林中穿出。

林外是-片廣約數十裡的湖泊,湖泊當中,有個三五畝方圓的沙洲,湖水清澈可見及那孤峙湖心的沙洲,其平如紙。

沙洲上種著許多樹木,花果,一片濃蔭翠幕中,隱現著一座草房,幽靜中,另有一種清麗乏趣,令人見了塵慮具消。

幻依剛對麻姑道:“你看這南屏苗地裡,竟有這般好的所在,真想不到。”

一言未了,他們已到了湖邊,那老貨郎突然一口長嘯,聲音雖不很大,卻是又亮又長,頗為悅耳。

嘯聲一位,就見沙洲上濃蔭叢,飛起一大群白鳥,雪羽翻飛,約有四五百只,一會工夫,飛到了面前。

老頭伸手去摸每一隻鳥的翎羽,那些白鳥,有的翔集在老頭的兩肩,有的落在他的手上,臂上,不住歡鳴,聲音清脆,與老貨郎的嘯聲相似。

那白鳥和鷹差不多大小,都生就雪也似的白羽毛,紅毫碧眼,鐵爪鋼嘴,神俊非常。

幻依,麻姑見了,互贊有趣。

突又聽遠遠傳來打漿之聲,抬頭往前一看,就見沙灘旁濱水一片疏林後面,一個赤著半身的小孩,架著一隻扁舟,手持雙漿,止住岸邊馳來。

兩人目力,厚異尋常,見那小孩。年紀雖只十一,二歲,但骨骼強健,面目也還清秀,身手卻足矯健非常,兩條臂膀,運漿如飛,一起一落之間,那小舟便像箭射一般,滑出老遠,轉眼靠岸,跳將上來,向老貨郎招呼了一聲道:“爺爺。”

老貨郎忙指著幻依和麻姑道:“這兩位尊客,都是好人,快上前見過。”

那小孩朝兩人看了看,拱拱手侍立一旁,不發一言。

兩人見那小孩雖然眉清目秀,卻生的又瘦又幹,而那兩片船漿卻是鐵的,看上去少說也有百十斤重,方待向他詢問,老貨郎已道:“前面小灘就是寒舍,此子乃老漢外孫,紀遭孤露,和老漢在此販賣零星藥物,相依為命,不想今日一時多事,在胡家口小歇,惹出這場是非,憑著老漢的目力,知道兩位不是常人,想請兩位到寒舍盤桓一兩日,就便檢視否中毒,想不致推辭吧?”

幻依和麻姑見了這等好所在,本打算一遊,再聽老貨郎之言,就知內中有了文章,便相隨登舟。

那槳已由小孩接了過去,放在船頭,拿起雙漿,便要往前劃去,麻姑見那小孩斜看幻依,好似心存藐視,一時興起,便笑道:“小弟弟,這沉重的雙漿,你劃來劃去,不嫌累麼?我幫一下好麼?”

那小孩聞言,看了麻姑一眼,也不說話,把鐵漿往船頭上一放,徑自站起。

老貨郎已看出小孩,有些看不起兩人文弱,正待喝斥,麻姑已笑道:“我卻用不慣這破銅爛鐵呢!”

說完,將身朝著船尾,默運玄門罡氣,將手一抬,立時便有一股極強勁的內力,向船尾吹來。

那船不搖自動,衝波前進,疾如奔馬,只朝船頭泊泊打浪之聲,不消片刻,便到了沙洲面前,那些隨舟飛翔的白鶴,反倒落後。

那老貨郎當年也是成名武師,初見兩人就發覺是女扮男裝,奇怪她們小小年紀慢遊苗疆,雖然易釵而弁,氣宇終非凡品。

再看兩人舉止,不但丰神超秀,英姿颯爽,尤其兩人的那雙眼睛,寒光炯炯,芒-射人,必然受過高人傳授,內外武功。俱致極頂,恐怕兩人中了胡氏妹妹的道兒。

但又因以前有過嫌隙,自己雖有本地兩個力量的苗酋相助,畢竟胡氏姊妹也非易與,還是不宜把仇結得太深才好。

是以,當時不便進去,正想注意警告,幻依已走了出來,同時,他的心事也被醜女看出,一不做,二不休,便把兩人帶了回來,打算察明受害與否,再行看事行事。

此時,他雖然對兩人的資質,心中讚羨,仍未以識途老馬自命,一任幻依帶他提著木箱,連客套話都沒說一句。

及見麻姑施展罡氣呼風吹舟,才知來人武功已達頂峰,自己還是看走了眼,好生內疚不已,又不便改居為恭,只得倚老賣老到底,見他那外孫失聲驚詫,忙用眼色止住,仍如無覺。

倒是幻依和麻姑兩人,俱都憐老惜貧,麻姑更是一時高興,逗著那小孩玩耍,並非意在炫耀,又看出老貨郎是個隱士高人,始終辭色謙敬,老貨郎心才略安。

登岸不遠,穿過兩行垂柳,便是老貨郎居處,竹舍三問,短籬,籬外柳蔭中,闢地畝許,一半種花,一半種菜。

環著竹舍,俱算古柳高槐,石榴桃李紅杏之類,雜花生樹,紅紫相間,一片綠蔭菜幕中,點綴著數百支雪羽靈離,飛嗚跳撲,越覺娛耳覺心,樂事無窮。

再進屋一看,紙窗木幾,淨無纖塵,茗棋琴書,位置整齊,當壁一個大石榻,留陳枕蓆,另外還有一個藥灶,大才徑尺,可是處上那口熬藥的鍋,卻大好幾倍。

大家落坐之後,老貨郎首先抓起紉依的手腕,診斷脈象,又看了她舌頭,接著對麻姑也是如此。

看完之後,也沒有說話,只是凝神注視著兩人,約有頓飯光景,忽把眉頭一皺,道:

“兩位兩三天內如果走出此寨,性命休矣!”

兩人聞言,不由大吃一驚,麻姑忙問道:“老前輩,這是為什麼,我們中的什麼毒……?”

老貨郎輕嘆了一口氣,道:“這裡的苗人,只有胡,黃兩姓,黃族人最多,老漢曾經救過他們酋長黃蠻的性命,加上老漢以醫藥雜貨為業,至今成了他們用處,所以連沙洲前這點小產業,都是他們合力相贈的。”

幻依道:“這麼說,前輩和他們相處得很好了?”

老貨郎苦笑了笑,道:“本來極為相安,那胡家族人,雖然極少,卻很有幾個厲害的人物,並且都是女子,其中最厲害的,便是茶房中那醜的的兩個姊姊,一名玉花,一名榴花,不但武功出眾,而且還會邪術。”

須知,這一帶苗寨的人,大半養著一種惡蠱,專害過路的漢客,尤其玉花,榴花兩女,乃是這洛明爾峰後沒羅洞毒蠱神梟劉師婆的義女,所以,她們的蠱更較別人厲害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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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前兩年的事了,一個睛郎的天氣,莫寨突然出現了一位藍衣少年,白淨麵皮,雙眉帶煞,他徑直進入胡家茶房,找了個位置坐好。

醜女給他送上茶點,他卻把眉頭一皺道:“茶房倒很乾淨,沏茶的人兒卻令人倒掉胃口。”

醜女一瞪眼,怒聲道:“嫌醜,誰讓你來的,”

藍衣少女哈哈笑道:“我是慕名而來,聽說胡家茶虜一雙姊妹美,貌比天仙,那知卻是個醜八怪……”

醜女一聽,氣得怪眼連翻,怒叱一聲道:“小子,你找死!”

喝聲中,縱身而起,雙手箕張,撲向了那藍衣少年。

就在這時,房中傳出一聲嬌晚道:“小妹,休得無禮!”

隨著嬌叱之聲,一條人影從房中疾射而出。

藍衣少年迅速伸手阻攔,-掌逼退了醜女,另一支手,卻攔住了從房中疾射而來之人。

來人的手,先是只覺得軟若無骨,繼之又是一縷幽香,沖人鼻中。

藍衣少年掃目看去,就見身前站著一位玉腿裸露,周身珠圍翠繞,光**人的妙齡女子,她正自又嬌又羞的指著他叱罵道:“瞎了眼睛的漢狗,你好大的膽子,敢到苗寨來撒野。”

倒豎的柳眉,圓睜的杏眼,羞紅的桃腮,怒衝衝的嬌態,好-幅美人嗔怒圖。

那藍衣少年雖然挨了-巴掌,有些發怒,但一看到這幅美人發怒的嬌模樣,他倒不惱了,偏起著頭,凝眸注視,失魂似的,沒有-句話。

過了一陣,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面頰,放在鼻端聞了一聞,笑道:“嘖……嘖……好香呀!”一付下流的表情。

那美豔苗女看到了那藍衣少年的長相,本已氣消,羞愧之心在暗中滋長,此刻,見他這付色鬼的下流相,頓時又惱怒起來。

一聲龍吟過處,她手中多了一把比秋水還明亮的寶劍,一抬玉腿,點在藍衣少年的心口上。

就在這時,房中又射出一條人影,一面口中喝道:“二妹,這不能怪人家!”

一面出手如風的扣住了那苗女玉腕。

來的人也是個苗女,一樣的嬌美,全生得珠顏花玉,她沒有看到藍衣少年方才那種邪惡的態度,尚以為自己的妹妹性情暴躁了。

那苗女的玉腕被她姊姊拉住,更激發了她的性子,蓮足一起,向藍衣少年踢出一腳,直取他“丹田”大穴。

藍衣少年本想伸手接住人家那支蓮足,但又怕把事情鬧大,在這時,那醜女被她姊姊振臂一帶,把她帶出五步之外,適時化解開這一危機。

同時,她錯步橫身,擋住了她那妹妹,陪笑道:“漢哥哥,對不起,這妹子性子不好,多有得罪,不知漢家哥哥從什麼地方來的,可看到本茶房的標誌……”

藍衣少年聽她這麼一說,也就不好發作,答道:“在下王國華,剛從摩雲洞來,當然看到你們那盤王的標誌了。”

後出來的苗女,乃是玉花,聞言笑道:“這麼說你是有心而來了。”

王國華道:“一時興之所至,談不上有心無心。”

玉花媚笑道:“你不愛我們麼?只要你說出來,愛我姊妹那一個,立刻可以成親。”

玉花接著道:“漢哥哥,今天可是你先調戲我的呀!我知道,你們漢人沒有良心,可是我胡家姊妹可不是好欺的,我妹妹都已愛上了你,快說!你到底喜歡那一個?”

王國華本不正派,不過,他現在正戀著玉幻依,眼前這兩位苗女,雖然肌膚如雪珠顏花玉,可是要真的和幻依比起來,仍然相差一籌,是以他更難忘掉幻依。此刻,幻依的影子,充滿腦際,又怎能看得上兩位苗女,聞言朗笑-聲,道:“哈哈……你們想得倒好,長得也還算得上俏,不過在王大爺眼中還算不上美,所以我並不打算娶你們兩位。”

榴花一聽之下,柳眉一挑,一順手中劍就待動手,玉花連忙使眼色止住,笑道:“二妹,王大爺既是摩雲洞來的朋友,都不是外人,咱們可不能怠慢了貴客,還不快些準備酒菜招待,免得人家說咱們胡家姊妹小氣。

榴花聞言,俏目一翻,已知姊姊的心意,笑道:“大姊說的是,叉兒,還不快些準備酒菜。”

那脾氣最暴躁的醜丫頭叉兒,此刻卻變得柔和多了,殷勤招待。玉花,榴花兩姊妹,卻躲在一邊,喁喁低談。

王國華此時卻是酒菜杯幹,喝得有幾分醉意,方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朝桌上一放,道:“這是酒錢,王大爺不會白吃你們的,不過你們如打算要我娶你們姊妹就等來生好了,哈哈……”

笑聲中,他邁步走出茶房,揚長而去。

茶房中的玉花,榴花姊妹,似乎爭執了一陣,然後,玉花匆匆的趕了出來,遁著王國華的去處,追了下去。

很快的,她追上了王國華,嘆了一口氣,面現苦笑道:“漢家哥哥,你把我姊妹當作了下賤的苗娃子,我也不怪你,論你的行為,死不足惜,不過你究竟還和摩雲洞有些往來,家師和摩雲尊者也有些交情,所以我勸你對任何一門功夫,沒有真正把握,最好少在人前賣弄,那樣死了豈不冤枉,這是一道靈符的酒菜錢,你都拿去吧!一出這榴花寨,如遇什麼兇險,可將此符燒了,和水吞下,急奔回來,也許還可保得一條性命。”

王國華那知厲害,接過神符和那散碎銀子,往地上一摔,冷哼道:“誰希罕你們的鬼畫符,王大爺既敢招惹盤王,自然就有解救之法,你以為這樣一獻殷勤,我就會喜歡你了,妄想呀!”話落,扭頭就走。

此刻,忽然從矮樹叢中,出來一位賣雜貨的老人,他彎腰拾起了那道靈符,身形一縱間,攔住了那王國華的去路笑道:“年輕人,自己性命要緊,何必那樣和自己過不去!”

王國華冷笑道:“大不了幾餘惡蠱,還制不住本大爺。”

老貨郎笑道:“閣下所中之蠱,非比尋常,乃七十二種晚蠱之中,最厲害的金蠶蠱,只怕你無法制得了吧!”

王國華一聽,這才慌了手腳,忙道:“老人家,你是怎麼認得出來的?”

那老貨郎笑道:“你何不往溪澗中一照,自去看看!”

此時,天色已然幕昏,晚霞漫天,王國華藉著溪水映照之下,才發現情勢當真的十分危急,不但身背後現有惡蠱的影子,連頭上隱隱蟠著一條金蠶,張牙舞爪的似等就腦而嚼。

王國華這才明白自己闖了大禍,連忙朝著老貨郎跪下,哀求道:“老前輩救我……”

老貨郎嘆了一口氣道:“老朽也沒有那麼高的能耐救你,不過,我可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專破惡蠱……”

王國華忙道:“他是什麼人,就請老前輩快帶晚輩走一趟。”

老貨郎道:“他是竹龍山中一位隱居的漁夫,脾性很怪,肯不肯為你醫治,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不過你現在得先把這道符焚化後吞下,否則,我們走不出去百里,就會被毒蠱吸盡腦髓而死。”

王國華此際也不再堅持了,就依照老人的吩咐,將符焚化,手捧溪水,將焚化後的符灰,吞向腹內,方站起身來,老貨郎拉起他就跑。

以兩人的武功造詣,跑起來並不吃力,大半天的時間已跑出百里之外。

起初,並不見有什麼動毒,剛跑出百里之外,倏然聽見身後呼呼生起,惡蠱怪叫之聲,吱吱大作。

總算未到子時,腹中惡蠱,同時施禁法,還未發作。

在這存亡頃刻之間,他們兩人嚇得連頭也不敢回,沒命一般,向前飛逃。

腳步後面,風聲和怪聲越乘越近,天又昏黑了,路更崎嶇,時辰已到達。

正逃之間,王國華猛覺頭背,像似被許多鋼爪抓住似的,心裡一害怕,腳底下被石頭一絆,猛地栽倒在地。

此時,已經到了限定的地界,性命呼吸之間,再經這麼一來,可真是要命。

老貨郎聞聲回顧,料他必無生機,正待想法先保住自己性命,目後再設法為他報仇。

眼看千鈞危機,擊於一發。

就在這時,突然來了救星,只見幾條比火還紅的長線,比電還疾,射向兩人身後。

看見兩條三尺多長,金碧亂閃的金蠶惡蠱,沿那紅線出沒,直向來路上飛去,接著一片紅光一閃,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出現兩人身前。

老貨郎一看,認出來是無名鈞叟,連忙扶起了王國華,跪倒在地,叩頭道:“多謝老神仙救命,不知你老人家怎知弟子有難?”

原來此一老人,正是他們要尋找的竹龍山那位無名鈞叟,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那能預知,只是湊巧而已,或許是你們命不該絕,此非談話之所的且隨我到蝸居再說吧!”

在路上無名鈞叟方向他們說起,因為他新魔都勻去看望一個故人之子,還在那耽擱了些時日,才趕回來,也是老貨郎和王國華兩人五行有救,不前不後,偏在緊要頭趕到。無意中救了他們。

說到此處,又笑道:“你們應該知道,在苗疆上十二種惡蠱之中,以金錢蠱最為厲害,帶著風雨之聲,有時養蠱人家,放它出來,在野外遇見,望過去,好似一串金星,十分好看。”

王國華驚異道:“放出來的蠱,是否也會傷人?”

無名鈞叟道:“當然會傷人了,知道的人,必須趕緊噤藏,否則被它迎頭追來,腦子和雙眼,便被它吸了去。”

老貨郎輕嘆了一聲道:“這東西也太歹毒了。”

無名鈞叟道:“不過這東西,養的人,如非與人尋仇,和一年一度惡蠱降生之日,須放它出來打野覓食外,越是惡毒的蠱,越不肯輕易放它出來。”

這時,被無名鈞叟所擒的三條金蠶,俱都長有三尺多長,通體金黃色,透明如晶,蠶頭已足,形如蜈蚣,胸前兩隻金鉗,鋒利已極。

老貨郎和王國華見狀,不禁由心底深處,冒起一股冷氣,心想如被它抓住,焉有命在。

無名鈞叟先是不置可否,等到了問明了雙方結仇經過,沉聲道:“胡氏姊妹的為人,老夫深知,又是惡蠱神梟劉師婆的義女,這要責怪王老弟的不好,但她們也做得未免太狠毒些。

不過,苗疆少女,多煉惡蠱,本意多屬防身之需,胡氏姊妹所煉惡蠱共上千條,俱用本人的心血祭煉過,與生命相連,念這三條金蠶,如果當時殺死,說不定就要了兩人的性命,她們平日,尚未妄想無辜,不忍太為己甚,且王老弟腹內的蠱毒已深,此非法力可解,縱有靈藥,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根除。”

王國華忙道:“老前輩何不殺死那三隻惡蠱,為世人除害,也是一件大功德。”

無名鈞叟道:“如今她妹妹的禁法一破,惡蠱遭擒,必已知道遇見剋星,如將惡蠱制死,她姊妹上千個化身,才傷三個,內中只有一個漢著,必然豁著性命報仇,仍可制你死命。”

王國華道:“那麼老前輩如何處置這三條惡蠱?”

無名鈞叟道:“現在樂得藉此要挾,地知惡蠱未死,必不敢取禍,且先把王老弟性命保住,再運用靈藥,緩緩收功,方為兩全。”

王國華禍變餘生,忽然福至心靈,謝救命之恩後,定要拜在無名鈞叟門下為徒。

無名鈞叟已看出王國華這個人的心性,並知是天竺樊坤之徒,冷笑一聲道:“老夫從不收徒,今天救你,乃是老貨郎的面子,否則,連救你都不願伸手,我勸你以後老實些,免得再招禍害。”

王國華拜師不成,心中大不高興,可是在性命交關之際,也不敢形之於色,連忙翻身跪下,請求老人家為他治療腹中惡蠱,無名鈞叟拈鬚笑道:“我既然能救你來此,就會為你除清餘毒。”

無名鈞叟對他十分冷淡,說完話後,轉身入內,那老貨郎對他,還是甚為熱心,服侍著他吃下丹藥,就在竹龍山休養療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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