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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霸天站在祠堂裡，恭恭敬敬地給祖宗們上香，“天兒不孝，已過不惑之年卻還沒有給段家傳宗接代。前兒個，天兒新娶的媳婦兒又去了，實在是愧對列祖列宗！算是這個，天兒已經克死八個女人了！”

段霸天看著祖宗的牌位，撲通一聲跪下：“父親，爺爺，咱們段家的人是人，別人家的姑娘也是人啊！天兒想來想去，發誓只再娶一個，要是這個再不行，天兒這輩子都不會再娶妻。孩兒實在不想禍害別家姑娘，請各位老祖宗贖罪。”說著他連磕了好幾個頭。

這時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跑進來，站在祠堂門口等著段霸天。段霸天看著他的樣子，罵道:“徐慶，你都跟了我多少年了，怎麼還這麼慌慌張張的？”

徐慶忙擦了擦汗，討好地說：“這不是有天大的好事嗎？”

段霸天皺了皺眉，“爺的媳婦剛死，能有什麼好事？”

徐慶摸了摸頭，“爺，小的打聽到一個人。生辰八字和算命說的一模一樣，是個剛被休棄的婦人。”

段霸天一下子來了精神：“當真？”

“爺還記得之前一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牛府事件嗎？就是那個被掃地出門的二夫人。”

“可那女子聽說懷的是楚府的遺腹子，這性子怕是不好。”段霸天怕娶回來一個綠帽子。

“爺，那事兒莫名其妙就傳了出來，定有人在後面運作，咱也不必太當！這牛楚悅是不是楚家的種還真難說，不然楚家怎麼可能不把他接回去？楚家一向人丁單薄啊！”徐慶皺著眉頭。

“也是，不過聽說那個牛楚悅都十七八了吧！就算她十五歲嫁人，今年起碼也上三十了。”段霸天也愁，之前八個老婆，都是年紀小的姑娘，連上一個寡婦都沒超過二十五。忽然要娶一個年紀大的黃臉婆，他實在有點不舒服。

“你再接著打聽打聽，說不定有年紀小的。”段霸天吩咐道。

徐慶點點頭，心裡卻覺得沒戲，那麼個奇怪的八字能有多少人有？又有幾個是被休棄的婦人？不過礙著段霸天的淫威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自那天的飯莊商談之後，洵陽就多了許多施粥施物的點。趙聞語看著覺得這些地方太過分散，七零八落的，災民不一定都找得到。他和其他幾人商議，買下了城門旁的一塊地皮，用作中轉調運物資之用。

趙聞語將楚家、鄭家和他自己名下店鋪所貢獻的物資都記錄下來，來一個災民安排一個，倒更方便。半天下來就安置了不少災民，效率高多了。

馬豐收和馬肥田帶著他們的老母感到洵陽逃災。今年他們遇上了旱災，日子實在過不下去，連樹皮都被人啃完了。他們老母想著洵陽還有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終究是趕來投奔，能要一口飯吃也是好的。

“娘，你還記得咱們那個親戚住在哪裡嗎？”

“記得記得，就是大都督府。俺也就在他衣錦還鄉祭祖的時候遠遠看過一眼。”

倆兄弟四處打聽，終於摸到了大都督府。

“誒，你們是什麼人？來大都督府幹什麼？”看門的侍衛亮了亮手中的到，嚇得兄弟二人膽寒。

馬豐收到底是哥哥，膽子大點：“俺們是來投奔大都督，俺們是他的親戚。”

那侍衛噗嗤一笑，“每天都得來兩個，又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吧！打秋風也不是這麼打的。”

馬肥田聽得臉都紅了，“俺們要不是餓極了，也不會來投奔。”說著他的肚子還不爭氣地叫出了聲。

侍衛都哈哈大笑。這時管家推開了門，教訓道：“什麼時候了還嘻嘻哈哈。快準備準備，大小姐和新姑爺要回門了。這是哪裡來的討飯的，快打發了走，別汙了小姐和姑爺的眼。”

馬豐收也是個犟脾氣：“俺們這就走，用不著你們打發”說完他拉著弟弟和老子娘就離開。

“豐收，不是俺說你，要到吃的再走也不遲。”他老子娘抱著肚子難過。

“娘，咱們去朝廷的臨時救濟所再過一日。明兒個俺和弟弟就去找活兒幹，不會餓死的。”

“哥，那裡的粥和白水有什麼區別？一碗就幾粒兒米。啥力氣都沒有怎麼做工？”

馬豐收犯了難，這時他旁邊站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孩，甜甜地問他：“叔叔你們是災民嗎？”這小孩正是牛楚悅得小通訊員。

“對頭對頭，小娃找俺們有啥事？俺們啥都做，不要工錢，有口吃的就行。”

“三位跟著我來吧，放心會有吃的。”

馬豐收點點頭，他一點都不多心。反正他們一無所有，只有一條命！他們三人跟著小孩子來到城門旁邊的一個房子。

“虎子哥，來人啦！”

虎子點點頭，把他們帶到管事的面前。這個管事其實就是趙家的掌櫃之一，識的字多才被派到了這個地方。

“名字。”那管事拿起了筆。

“馬豐收，馬肥田，我孃親叫馬王氏。”

那管事的點點頭，翻閱了幾個冊子，遞給他們三個竹籤。竹籤的尖端漆上了不同的顏色，籤身上還寫著不少字。

“這紅色的竹籤，你們拿去茹福祥可以領到三件棉衣。這藍色的籤你們拿到惠滿樓可以領到一個小通鋪。你們兄弟倆住一起，放心老人家有專門的房間，不會和男人們擠到一塊。這黃色的籤可以去樓外樓門口領粥喝。記著只能用一次，要喝明兒個還得來領。”

馬豐收細細記在心裡，忙作揖磕頭，“謝謝各位青天大老爺，你們比真親戚還好呢！”

那管事的一擺手：“你們謝錯人了，這些都是主子們的功勞，我們不過是做事的人。虎子叫人領著他們去吧，下一個。”

虎子忙安排手下帶路。他們是義務來幫忙的，這群孩子之前也討過飯，知道不容易。現在他們能吃飽了，也想著能拉別人一把就拉一把。求人賞口飯吃的日子不好過！

三人在茹福祥門口領到了三件厚實的棉衣，門口的夥計將他們的紅色的竹籤收走。

“哥，這是好棉花！”馬肥田揉了揉衣服。

“是啊，不是朝廷那些騙人貨。”馬豐收幫自己老子娘穿上，“這背後的圖案還怪好看的，我們真是遇上好人了。”

要是他們識字他們就能發現，棉衣上的圖案是大大的茹福祥三個字，還頗具藝術感。

接著他們來到惠滿樓，老闆看到竹籤也沒多話，就帶他們去房間。“後院有熱水，爺吩咐了，睡覺之前必須洗澡。不能把蝨子留在店裡。”

馬肥田拼命點頭，他可不想和有蝨子的人睡一個通鋪。房間大而乾淨。特別是老人家專用的房間，不僅僅用簾子隔開，還多鋪了幾層棉花，很是舒適。看得馬王氏高興不已，自己家的床都沒那麼軟和！

三人沒換衣服就急著出門喝粥，比起別的還是吃最重要。樓外樓的門口已經有不少排隊的人，馬豐收急忙跑過去佔位。打粥的夥計也上路子，一勺就一勺，不像別的地方，打了一勺還得晃兩晃。馬肥田捧著碗，就蹲在旁邊喝起來。

“娘，這粥不錯啊！比前幾天喝的濃多了。”馬肥田砸吧砸吧嘴，一口氣喝完了。他拿著碗細細看，碗上刻著樓外樓三個字。當然他是不認得的，他只覺得好看。

“肥田，喝完要舔乾淨，這粥厚實著呢！吃完了碗還得還給人家。”

“是啊是啊，不還明日就沒得領啦！”馬王氏舔碗底舔得很高興，今日是難得填飽了肚子。

“到底是天子腳下，還是有好人的。只有吃飽飯，俺明兒個就能去找活兒幹。”馬豐收也不想一直靠人救濟。

“俺聽他們說碼頭那邊有間茶樓，每天早上就會讀什麼報紙，上面會提哪裡有活兒幹！”馬肥田也想幹活，他想在洵陽長久地待下去。

“那好，明兒個我們就去茶樓看看。”

另一邊，牛楚悅可忙昏了頭。他帶著一群通訊員在各個參加賑災的店鋪都轉了一圈，收集報道的材料。虎子也派出去一組人，四處打聽哪裡有散活兒幹，哪裡徵收工人。晚上一起彙總到了牛楚悅那裡。

“爺，也別太辛苦了。咱們同情災民，捐幾個錢也就算了。何苦要和自己身子較勁？”季軒心疼牛楚悅熬夜，幫他批了一件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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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我們的生死存亡之際。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嗎？我們的報紙要改名為民報，這次賑災之後，我們改名才名副其實啊！”牛楚悅馬不停地寫稿子，準備搞出個賑災專題。

“爺，我來幫您！”季軒頭一次感覺到了一種使命感，原來只把報紙當成賺錢的物件，沒想到也能救民於水火之中。

牛楚悅點點頭，又點了一盞油燈。鄭法章的書坊也隨時待命，一拿到樣稿就立馬印刷。

第二日，季軒拿著報紙，打著哈欠來到了茶樓。他和爺是通宵沒睡。

剛到門口他就嚇一跳，不少人穿著印著店名的棉衣，坐在地上等著茶樓開門。棉衣上印著茹福祥，這是趙家的；印著一丈美，這是鄭家的；印著巧莊，這是楚家的。看來昨天賑災的情況著實不錯，虎子那群小娃宣傳也到位。

來到茶樓二樓，季軒忙讓馮川、馮楠發報紙，自己在那裡唸叨：“實在對不住各位，今日季軒來晚了。這次完全是事出有因，大家也知道最近大量的災民湧進了洵陽城，咱們公子實在看不過去，就和幾個掌櫃的商量，做點什麼幫助災民。這不，為了趕這個賑災專題，公子熬了通宵。季軒在這裡希望各位能幫把手就幫把手，就算是一餐一飯也好啊！眾人拾柴火焰高嘛！季某先在這裡代災民謝過各位了！”季軒行了個大禮。

眾富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頭有了萬種的念頭。錢多錢老闆展開報紙一看，眼睛瞬間就眯起來。報紙今日最後的位置沒有放碼頭訊息而是放了一篇報道，裡面將自願拿出東西賑災的店鋪誇讚了一遍。其實沒有一個誇獎的詞，都是在擺事實講道理，但就是讓人對那幾個店鋪心生敬意。

“錢老闆，都寫了些啥啊？說書先生還沒開始講呢！你給我們講講唄，大夥兒都急著呢！”胖客商捅了捅錢老闆。

錢多眼睛一閉，躺在太師椅上，答非所問：“眼下可有個賺錢賺名聲的機會，就看你們有沒有膽子嘍！”

待到說書先生講完，富商們像是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人活一世不是為名就是為利，看報紙的人這麼多，能上一次報紙多長臉啊！怎麼都值了。他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茶樓外念報紙的是說書先生的另一個徒弟，曲勤。外面多是災民，季軒就吩咐他先念那些招工的訊息。

“陳家酒坊招搬貨的夥計兩名，工錢日結。城北韓軒酒樓，招小二一名，要求能說會道，勤快。王府招長工十位，工錢日結”

那些災民聽到合適的，趕忙就到處問路。報紙唸完就剩下幾位，其中就有馬家的三口人。

馬豐收和馬肥田很是有把力氣，但許是很久沒吃東西，昨日貿然吃的太飽，他們肚子疼了一夜，今早也沒有好。

“兒啊！看來咱們還得領一天救濟糧了。”

“是兒子沒用。”馬豐收臉色很不好看。

這時季軒走出茶樓，說道，“各位鄉親父老，咱們救濟站還缺幾個人，大家想來的都來吧！”

馬豐收忙跑過去報名，就算是肚子疼，他也幹定了。再說在救濟站幹活兒，是積德的好事。

菜市口的譜兒和馮楠卻遭遇了無法想象的一幕。譜兒讀賑災那篇報道時，感情充沛，雙目含著淚光。不知怎麼就調動了大家的情緒，在座的都是大媽大嬸兒，聽著他讀，眼淚是不要錢的往下掉。人家總說商人重利，這可不見得哦！看看這幾間店，真真是做好事哦！下次要買東西也要去他們店裡。老闆心腸好，賣的東西也不會太差！

今日整個洵陽的話題就是圍繞著這份賑災的報道，牛楚悅還嫌不夠熱鬧。讓幾個人冒充百姓，訂做了幾面錦旗，給參加賑災的店鋪送過去。不放在店裡面，就插在店門口。能多高調就多高調！都這樣了，他就不信吸引不了那些商人參加。

他能不能吸引商人不知道，不過他倒是吸引了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