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承運朝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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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初戰大捷,朱平槿與廖大亨卻仍在對付難纏的錦衣衛。

朱平槿與廖大亨本想將富順王父子等欽犯移交錦衣衛,然後敲鑼打鼓地把欽差歡送了,可是他低估了錦衣衛的專業能力。

朱平槿的遠方外兄帶著手下只幹了一刻鍾的正事,立即便做出了結論:無論是關押在蜀王府審理所的富順王父子、劉盡忠,還是關押在按察司的陳士奇、傅崇奇,他們的身體狀況都不適合遠途押運。如果人犯死在路上,錦衣衛便要承擔責任。所以他們堅決拒絕了四川方面的移交請求,明確只能等欽犯的身體恢復了,他們才能接手。

於是朱平槿和廖大亨的險惡計劃落空了。

自從得知天使到來,這幾個欽犯的伙食立即有了改善,雞鴨魚肉那是天天有,而且還換著花樣地烹製,天天不重樣,免得欽犯壞了胃口。當然,這不是朱平槿和廖大亨這對犯罪同夥善心大發,他們只是擔心飯菜裡新增的大黃和巴豆粉沒有被吃淨。

為了防止個別欽犯的身體條件特別優異,對藥物具有天然的免疫力,這對犯罪同夥還為欽犯押運準備了一艘搞了名堂的船。這艘船在經過長江三峽等急流險灘之時,一名英勇無畏拿了大錢的船員將會拔掉船底的鐵銷釘,讓整個船底的承力結構發生無可挽回的連續性瓦解,導致船身解體。

錦衣衛既不肯走,也不肯接手,重新進入吃喝玩樂的正常狀態。他們十幾人的花銷,至少相當於護商隊兩個連。朱平槿當然心痛自己的銀子,於是把他的外兄請來喝酒,席上上了某人垂涎已久的犛牛尾,打算順便問問他什麼時候滾蛋。

李用敬果真喝得酩酊大醉,不僅雙腳踩上了椅子,而且極為失禮地拍著朱平槿這位藩王世子的肩膀稱兄道弟。當然,朱平槿也不是毫無收穫,起碼他外兄酒酣耳熱之際露了一句話: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不是很放心各地的藩王,怕他們趁著眼下的亂局蠢蠢欲動。所以李用敬在這裡一天,駱養性就只能相信朱平槿一天。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只是皇帝的一條狗。駱養性不放心,自然也就是皇帝不放心。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朱平槿也只好任著李用敬和他的弟兄們繼續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下去。可黃錦這位欽差正使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還必須到南京去上任。

於是在九月下旬的一天,朱平槿和廖大亨等一眾蜀地大員在合江亭碼頭為黃錦履新南京禮部尚書舉行了盛大的歡送儀式。但在儀式上出現一點狀況。

黃尚書與舒師傅這對老同志加新朋友,在碼頭上纏綿婉轉,一拜別二拜別三拜別,客人就是不肯上船。朱平槿當時納悶了,連夜趕抄的幾本《永樂大典》送上了船,程儀和禮金也送上了船,連四川的土特產也裝了好幾麻袋,而贈送加發賣的肥皂和糧食則在欽差官船屁股後頭組成了一支龐大的船隊,難道黃錦和於劼等人還有什麼不滿意?

最後,事件的主角之一舒師傅終於感覺出了異樣。或許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才真正明白友人的苦衷,於是他毫不客氣地代表了朱平槿,代表了蜀王府,邀請黃尚書、於郎中在方便的時候回訪蜀地,他將和以前一樣,熱情歡迎和接待黃尚書、於郎中及其家人。

京師來的貴客終於送走大半。

欽犯們繼續享受大黃燒雞。朱平槿沒興趣預估他們的死期。他袖子裡揣著長平山之戰的最新戰報,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當朱平槿警覺地意識到,全國局勢的惡化可能導致大明各階層對崇禎朝廷的信心進一步動搖,他立即調整了工作的次序和時間表,以期在全國局勢無可挽回之前,完成自己對蜀地全面掌控的中期目標。

然而蜀王府並非是朱平槿和羅雨虹兩口子的蜀王府,它是一個擁有數十萬莊戶、數萬脫產人員的政經軍組織。目標、節奏、次序和方向的加速和調整,就像一支龐大艦隊的轉向,是個很複雜的戰略性集體行動。朱平槿必須很耐心、很妥善地協調蜀王府的各個部分,讓他們都能跟上自己的步伐,不能隨意丟下一坨。

在送走黃錦老大人的第三天一早,朱平槿和羅雨虹即在蜀王府的正殿——承運殿召見了主要的王府高官。兩口子華服盛裝,一起坐上了殿中寶座,接受鄭安民為首的官員朝拜。

朱平槿和羅雨虹清晨在正殿召見王府高官,其主要目的如前所說。落實在具體的議題上,就是討論蜀王府的力量如何在龍泉山以東、華鎣山以西,長江以北的川北、川中地區的全面展開。

川北、川中地區包括保寧府、順慶府和潼川州全部,成都府、敘州府、重慶府、嘉定州的部分地區,共計三十餘個州縣,佔了四川州縣總數的三分之一。地域廣大,人口逃散,拋荒田和未開發的丘陵地甚多,具備建立王莊進行大規模墾荒的良好條件。佔領這些地區、控制這些地區、開發這些地區,將使朱平槿向著全面掌控蜀地的目標前進一大步。

但這裡部分州縣自然條件差,“十年九旱一澇”,抗禦自然災害的能力很低。官府和各方面勢力較複雜,既有政治 反對派保寧知府張繼孟,也有楚軍賈登聯、莫崇文和張奏凱部,還有清剿的主要物件土暴子。

潼川州一州七縣。消滅叛軍潘一鴻部之後,駐軍楚將賈登聯按照雙方協議讓出了南面五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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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個縣中,安嶽縣的知縣印綬由田騫自領,其餘三縣都向王府兵敞開了城門,只有遂寧知縣任賓臣有些不樂意,關了城門。

遂寧城位於涪江之濱,是成都到重慶大道的捷徑,各方面的自然條件都不亞於潼川州城。朱平槿當然不能容忍任賓臣的抗拒,便下了嚴旨。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田騫和劉三根率隊翻過了遂寧城牆,衝進了縣衙。知縣任賓臣雖然情商偏低,但是智商並不低。他當晚即與田先生把酒言歡,建立了工作和個人兩個層面的良好合作關係。

遂寧這顆釘子一拔,潼川南五縣的局面立即開啟。目前,五縣護莊隊正在快速組建。作為王府在潼川南五縣的主要軍事力量的潼川護莊總隊獨立一營也得到了極大加強。劉三根一面清剿潘一鴻部的殘匪,一面協助田騫實施“一刀切”的稅制改革。

在朱平槿“仁入利力”思想的指導下,田騫大造輿論,宣傳“一刀切”的好處。對於那些敢於公然抗稅的士紳,實行“大部不抓,突出典型”的辦法。

幾名遂寧抗稅士紳不幸做了典型,在衙門前號枷示眾。其中兩人不甘受辱,鼓動部分不明真相的地痞流氓衝擊官衙,當即被嚴陣以待的士兵們包圍,一陣短矛猛戳,留下了十幾具淌血的屍體。背後指使的士紳也沒有跑掉。為首兩人因陰謀叛亂被捕,抄家入獄;餘者卻在簽署了具保文書之後,灰溜溜地被家人領了回去。經此一劫,遂寧士紳對護莊隊是又敬又怕,只好舍了士紳的臉面,老老實實向所有人一樣,接受官府的監督,把田裡產出的一成上繳官庫。

被潘一鴻叛軍蹂躪甚慘的安嶽縣,情況與遂寧截然相反。進士總兵張任學、原雲南兵備副使竇可進、同榜進士王起峨,出乎意料地向田騫的舉動表示了強烈支援。他們不僅發動全縣士紳向護莊隊納銀捐糧,而且還將子弟奴僕送進了護莊隊。

樂至、射洪、中江三縣,既有楚軍兵禍在前,又有官府威壓在後。一成的稅收,比起楚軍搶劫造成的損失,那是天上地下,完全沒有可比性。再說,他們的法定減免數額一點沒少。於是乎,潼川南五縣的局勢很快便穩定下來。

有了奉旨墾荒名分,又有了順慶知府之邀,不難預測,王莊很快就會在順慶府的兩州八縣遍地開花。然而順慶府的情況又有自己的特色。

順慶杜知府退休在即。他甘願援雅州王國臣例,在前臺當提線木偶,江鼎鎮在後臺實際操縱。蜀王府進行稅收包攬,將以府衙名義下文,由江鼎鎮統一指揮各個縣莊實施。如果各縣自願,也可以由各縣自行實施。所以順慶府的難點,不在民政,而在軍事。

護商隊初戰即獲全勝,但是順慶府的剿匪局面依然嚴峻。長平山之戰中,土暴子的戰鬥力不容小覷,戰鬥意志之堅定出乎於陳有福和羅景雲意料之外。從各方面情況判斷,活躍在川、陝秦巴山區的土賊大者二三十股,小者不計其數,總數起碼一二十萬,多得連李自成、張獻忠這樣的大股流賊都不敢去招惹他們。

經過與土暴子的血腥較量,護商隊已經控制了儀隴縣城金城寨及儀隴、南部兩縣部分地區,腳跟初步站穩,並向著巴州這個重要的目標前進了一大步。為了封鎖土暴子南下劫掠的路線,還必須切實控制大巴山區南麓的蓬州、營山、渠縣等州縣,構築一條有縱深的堅固防線,以便掩護順慶府的廣安州和重慶府的合州這兩個人口密集區。這樣一來,護商隊在川北前線戰場面積大為擴張,戰線長度大為加長,增兵擴軍已經勢在必行。

保寧府的情況較潼川和順慶更為錯綜複雜。保寧府既有張繼孟這個死硬分子頂著,又是各支主客官軍雲集之所,所以蜀王府在保寧府的勢力擴張極不順利。可喜之處在於閬中和南部兩縣,已經砸下了賀家莊和新政壩兩個鐵釘子。這兩地透過嘉陵江與順慶府相連,並且留置重兵。無論是官府、官軍和土暴子,想把它們拔掉,都不是件簡單輕鬆的任務。

除增兵川北之外,朱平槿還決心對年初制定的對土暴子的清剿方略進行了調整。調整的核心,就是由“全面防,重點守”轉變為“總體守,重點攻”。

守是守嘉陵江以西和順慶府廣安、蓬州兩州的丘陵農耕區。

而攻,是攻巴州這個控制秦巴山區南麓的要害城市。

朱平槿從江鼎鎮口中得到的資訊,土暴子喜歡順著華鎣山脈南下,劫掠華鎣山脈以西的廣安州和蓬州各州縣。但經過反覆考慮,他斷然否決了將廣安州作為主要進攻方向的設想。

理由有三:

從廣安州出發,沿華鎣山脈向北進攻的路線,必須經過達州,而這是楚軍莫崇文的汛地,兩軍容易衝突,在政治上極為不利。

巴州仍然是川北的核心目標。以廣安州作為出發基地,距離進攻合擊目標巴州繞了一個大圈,距離太遠。

依託嘉陵江的支流渠江作為補給通道,在護商隊水軍不能有效掩護下實施進攻,風險較大。渠江水道一旦被土暴子截斷,前線部隊可能會在巴山的崇山峻嶺中陷入彈盡糧絕的困境。面對綿延巴山,廣安州只能守,不宜攻。

如何加速調整,如何理順川北川中所有的一切,考驗著朱平槿和羅雨虹兩口子,也考驗著他們剛剛建立起來的團隊——王府官群體。

承運朝會,就是這一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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