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滅盡龍隔著影子觀察五條悟的時候, 他也在低頭打量著失去意識的直哉。
“果然哪裡不對勁。”
就算他已經很多年不跟御三家來往，但有關於他們的基本情報他還是知道的。
禪院家的確有個叫直哉的，和眼前這人長得一模一樣，但那家夥分明和他自己差不多年齡, 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眼前這小子骨架都還沒長開, 眉眼間還有點少年人的青澀, 怎麼看都不像成年了的樣子。
倒是拎起來的手感蠻重的，原來是悠仁那種看著不怎麼壯, 但其實全是肌肉的型別嗎……
五條悟一手提著他, 一手摸摸下巴, “唔，等醒過來再問問吧。”
直哉會主動從藏身之處露面, 這一點是他沒有想到的。不管他出現的時機和場合有多可疑, 光是這一個舉措，就能讓五條悟對他的印象分提高不少。
等他醒過來之後, 說不定他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聊一聊呢。
只可惜，這一點純粹是五條悟想得美了。光憑他一言不合就放領域偷襲這種缺德行為，就足夠直哉在心中記恨一百遍。
於是，當他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現下的處境後，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猶豫地拔刀，一刀朝五條悟拎著他的那只手劈過去。
“嗯？”五條悟其實可以不鬆手的, 以無下限的強度, 目前的直哉還無法用七支劍正面對抗，即使揮劍也無法命中他。
但他明顯對直哉從影中拔劍的舉動很感興趣，順勢就放開了直哉，任由他飛速退到數米之外。
直哉怒斥：“你剛剛那是什麼招數？突然用出來會死人的啊你知不知道！”
一瞬間被海量的資訊填滿大腦的痛苦感覺, 這輩子他都不想再體驗第二遍了。要不是他身體好，現在恐怕還迷迷糊糊的，站不起來。
五條悟興致盎然地看著他，“怎麼感覺你好像和我很熟似的，說話這麼不客氣。”
他對禪院家出身的人不瞭解，唯獨和真希很熟。但印象中這群人見到自己總是一副巴結的樣子，哪裡會像眼前這傢伙這樣，氣得差點就要把劍尖對著自己的鼻子大罵了。
“有趣。”他露出一個探究意味極重的笑容。
直哉被他笑得渾身一僵，他猛地想起自己和眼前這個‘五條悟’完全稱得上是陌生人。在這樣情況危急的場合下，不管對方做了什麼，自己都沒有理由埋怨的。
這個認知令他感覺很不舒服。
他默默垂下了手中的劍，沉聲道：“我沒有惡意，你大可不必再用剛剛的手段對付我的。”
五條悟投降似的舉起雙手，吊兒郎當地揮了揮，“好啦，剛才是我太過激了，我道歉。現在我們可以和平地談一談了嗎？”
“……嗯。”
兩人一前一後地在空曠的地鐵站中前行著，走在通向下一層的道路上。
五條悟雙手插在兜裡，始終沒回頭，卻一直知道直哉就無聲地跟在自己身後。
他率先問：“禪院直哉？”
直哉沉默片刻，最後回答：“是……也不是。”
“是？”
“我的確叫這個名字。”
“那不是呢？”
“如果你認識的是另一個‘禪院直哉’的話，我不是他。”
五條悟沒有擅自嘲笑他話語中的邏輯問題，而是順著這個說法思考，最後不知道怎麼得出了一個結論：“平行世界？”
這下直哉真的被嚇到了。
雖然一直知道這傢伙腦袋很好，可沒想到居然這麼好。光是憑藉他的三言兩語就能推斷出真相，而且更恐怖的是他居然很輕易地就接受了這個結論，半點不覺得他在撒謊。
“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忍不住問。
五條悟似笑非笑，抬起兩根手指頭，指了指自己眼罩下的眼睛，“我相信我自己。”
不是相信直哉的話，而是相信他自己的判斷。
如果直哉說了謊話，那麼六眼能從他的脈搏、心跳、瞳孔、微表情等各個方面察覺到不對。但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一切反應都在合理範圍內，這也就意味著他沒有說謊；或者這個謊言實在是太成功了，以致於連他自己都被騙過去了。
五條悟更傾向於前者，能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裡救下上百個普通人的咒術師，沒必要撒下這樣離奇的謊言，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唉。”直哉忽然垮下肩膀，長長嘆一口氣，“敗給你了。”
果然不管到了哪個世界，‘五條悟’都是這樣自信到極點的混賬傢伙啊。
五條悟笑眯眯，“所以說在你那個世界，你和‘五條悟’的關係真的很好嗎？”
直哉看向他的背影——比起十五歲的時候，好像還要更高一點。
到底吃什麼才長到這麼高的？
“一般般吧，”他含糊地說，“一起吃吃飯打打架的關係，也就那樣。”
“這樣嗎？”五條悟不置可否。
直哉敏感地察覺到他語氣中的敷衍，追問道：“你不信？”
五條悟打哈哈，“沒有啦，聽上去很不錯。”
“……”
他果然不信。
直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些事或許和他想象得不一樣。雖然看上去很像是同一個世界，但人未必是一樣的。
“這裡的禪院直哉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忽然問。
“這個嘛……”五條悟仰頭沉思片刻，然後回頭燦然一笑，“我不是很瞭解呢，不過我有個學生和他算親戚，回頭有空的話我幫你問問她。”
原來如此，‘不是很瞭解’啊……
直哉愣愣地心想，看來這個世界的自己和‘五條悟’的關係並不是很好。沒看從見面到現在這傢伙一直連名帶姓地叫他麼？這是典型的沒把人往心裡去的徵兆，對於認可的人，五條悟從來都是直接叫名字的。
理智上知道這是平行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但為什麼心裡就是感覺空落落的呢？
他默默抓緊了胸前的衣服，閉上嘴不說話了。
五條悟見他氣息消沉，心裡知道是和自己的回答有關，卻並不怎麼上心。
平行世界的‘五條悟’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就是這麼想的。
不過就算是純粹的陌生人，他也不太希望對方這樣消沉下去，尤其是當直哉剛剛出手救下了上百名普通人之後，說實話五條悟對他這個舉措還是很有好感的。
於是他另外找了一個話題，一個他自己非常感興趣的話題：“你的術式很有趣呢，也是和影子有關嗎？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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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問他人術式細節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但五條悟顯然沒這個顧慮。直哉也習慣了不對‘五條悟’設防，所以聽到這個耳熟的聲音提問，就下意識回答出了習慣性的答案。
“就是十影法啊……”
他還沉浸在這個世界的自己和五條悟很陌生的失落情緒裡，一時間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注意到不對勁。
直到前面的五條悟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背對著直哉，輕聲問道：“十影法？”
直哉突然就很糾結了，因為他不確定這個世界的自己有沒有進入到怪物的世界，遇見滅盡龍它們。如果沒有的話，那他的確沒有成為十影法的契機。
“嗯，這個說來有些複雜……”
五條悟忽然打斷他說：“你在說謊。”
直哉的小指不自覺地痙攣了一下。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只不過說者和聽者都沒有察覺到。
一直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的五條悟終於轉過身來了，可是這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
“十影法雖然稀少，但我恰好認識一個，你和他的咒術執行軌跡可完全不一樣。”
當他說到這裡時，直哉已經渾身僵硬了，比起被無量空處剝奪了思考能力的時候，現在的他明顯更加失措。
他知道的啊，與真正的十影法比起來，他的術式純粹是一個精心包裝的偽造品。
可是、可是……
“如果在這樣關鍵的問題上不坦誠的話，我恐怕不能信任你呢。”
隨著五條悟輕飄飄一句話落下，直哉終於陷入了完全的死寂。
……‘你’難道不是我的共犯嗎？
明知十影有問題，卻還是一意孤行地在所有人面前為他作擔保的，不正是‘五條悟’嗎？
如此相似的兩個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看著他低著頭沉默不語的姿態，五條悟心中沒有半分愧疚——本來就是直哉先說謊，難道該感到羞愧的人不是他嗎？
僵持中，他忽然聽到直哉極輕地說了句什麼。
“……”
“你說什麼？”他微微皺眉。
“我說，”直哉緩緩抬起頭，語氣中有著晦澀難辨的怒意，“你這傢伙，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啊？”
五條悟表情一僵：“？”
直哉頗有些觸底反彈的意思，趁著怒意燒得正旺，還在持續輸出。他冷笑道：“就因為個術式，你打算否定我？你憑什麼？你算老幾？”
這一連串的質問搞得五條悟也有些冒火，他心想這是否不否定術式的問題嗎？這分明是直哉不夠坦誠的問題……
然而直哉接下來的一番話把他說的逐漸熄火，直到啞口無言。
“只有你見過的十影算十影？那要我說只有我認識的五條悟才是五條悟呢，你這傢伙就是個冒牌貨！說到底你以為這個十影是我自己想當的嗎？還不是因為有人需要‘十影’，所以我才會被推上去！你難道是自己想當六眼的嗎？還不是五條家和咒術界把你捧起來的！如果有選擇，誰會去當什麼吃力不討好的狗屁十影啊！”
他越說雙眼中的怒意就越盛，彷彿積攢了許久的不滿在此刻一口氣被點燃，壓在‘十影’或者‘六眼’這種頭銜繼承者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別人不知道，五條悟難道還不知道嗎？
他怎麼可以以此來指責自己？！他沒有立場！
直哉怒氣衝衝地瞪著五條悟，而五條悟被他罵得張口結舌。
雖然一開始有點被頂撞的惱火，但不得不說，‘誰想當吃力不討好的十影’這句話真是說到了他心坎裡。
就算是他自己，在知道惠擁有十影法以後，也不想讓他步上自己的後塵的。承擔整個咒術界的期望，這個擔子實在是太重了。他自己被壓得煩，就想讓還是個少年的伏黑惠晚一點、再晚一點承擔起十影的責任。
……不過目前看來，另一個世界的‘十影’早早就開始過上和他一樣的社畜生活了啊。這樣一來會因為他的那番話發這麼大的脾氣也是情理之中的了，如果他自己遇到這種情況，只會比對方更生氣。
五條悟想著想著就消了氣，反應慢半拍地對直哉產生了些許歉意。
他訕訕地說：“抱歉啊，是我想當然了。”
直哉冷冷地瞥他一眼，雖然個頭略矮，氣勢卻彷彿有兩個五條悟那麼高。
他的回應只有一句：“哼。”
直視著他那雙金色的眼睛，五條悟若有所思地想：‘啊，好像有點懂了。’
如果是有著這樣眼神的人的話，‘自己’會想要和他交朋友，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原作五：嘶，這個朋友好像不錯（沉思
豬豬：代餐失敗，這個五和我的五根本不一樣，生氣！
啊，加更失敗，打了兩千字感覺不符合豬豬的性格所以就都刪了，具體內容大概是被原作五質疑了之後玻璃心破碎哭唧唧……通讀一遍下來自己都覺得辣眼睛，感覺還是怒噴原作五的豬豬比較帥氣，於是就這麼寫了。沒有任何抹黑原作五的想法，他對豬豬的質疑是理所應當的，豬豬的爆發也是正常的，雙方都是在情景的推動下自然做出相應的舉動，絕對沒有故意針對對方的意思，請大家理解（求生欲.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