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五百四十四章 臣請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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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濟舟沉著臉,眯縫著眼,灼灼的打量著張蹈逸,沉聲道:“你想問什麼?”

張蹈逸面無表情,聲音低沉道:“敢問主公,麒尾巢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句話出口,一旁的臧宣霸驀地看向張蹈逸,剎那間從他的神情中找到了答案。

張蹈逸應該知道了什麼,否則不可能在如此關頭,竟然又問出了這個問題,而且問的如此篤定。

難道麒尾巢真的......

臧宣霸不敢再往下想,回過頭去,一臉驚訝的看著沈濟舟。

沈濟舟也是一怔,他萬萬沒想到張蹈逸竟在此時又問了這個問題。

他原以為昨日一番搪塞,聲色俱厲之下,早已打消了張蹈逸的懷疑,可是如今見張蹈逸的神情,他明白此事遠遠沒有結束。

看來他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你......”沈濟舟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神情中更出現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

張蹈逸敏銳的捕捉到了沈濟舟神情的變化,心中更加確信,麒尾巢定然失守了,否則,丁緒的人頭如何解釋,他沈濟舟神情中的慌亂又如何解釋。

主公啊,你為何要騙我!你騙得我好苦啊!

不,你‎​​‎​‏‎‏​‎‏​‏‏‏不僅騙了我,更騙了所有的渤海將士!

那可是你一聲令下,衝鋒陷陣,拋頭顱、灑熱血,為了你沈家的渤海不顧一切的兒郎啊!

張蹈逸心如刀絞,已然對沈濟舟徹底的失望了。

這樣的主公,實在是虛偽荒唐!

他不等沈濟舟說話,忽的仰頭大笑起來,笑聲愈發悲憤。

他忽的直直站起,冷冷的注視著沈濟舟,一字一頓道:“主公,是不是突然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末將了?罷了嗎,主公不回答,末將也心知肚明!”

說著,他環顧四周,看到所有的將領都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己。

張蹈逸慘然一笑,朝著所有人一抱拳,朗聲道:“諸位想必也都矇在鼓裡吧!也罷,今日蹈逸便當著諸位的面,將此事的真相大白於天下吧!”

沈濟舟渾身一顫,立時反應過來,忽的一拍桌案,慌忙站起身來指著張蹈逸斥道:“大膽張蹈逸,今日你不該說的話已然說得太多了!給我住口!”

他竟然不正面面對張蹈逸的質問,卻以主公的身份壓人,要張蹈逸住口!

所有的將領在頃刻之間,彷彿都有些明白了。

自己的主公,在遮掩,在害怕張蹈逸說出什麼來。

既然事關麒尾巢,主公如此慌張,那麒尾巢真的出事了!

張蹈逸已然完全豁出去了,冷笑一聲道:“主公......你在慌張什麼?你又在怕什麼!”

沈濟舟這才發覺自己失態,稍微一頓,斥道:“我乃渤海之主,是你們所有人的主公,我有什麼慌張和懼怕的!只是被你這狂悖之人一時激怒罷了!張蹈逸你現在跪下認罪,我還能饒你,再要亂我軍心,我砍了你的腦袋!”

張蹈逸悽然大笑道:“張某自投身渤海以來,大大小小的戰鬥數百餘,如今便因為我想要一個真相,主公便容不下我,要砍我腦袋了麼?既如此,就請主公和諸位,看看這是什麼!”

眾人剛然一愣,卻見張蹈逸極速的卸甲,接著再不猶豫,右手用力一扯,將上身中衣扯將下來。

眾人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具雄壯孔武的身軀。

只是所有人眼中能看到的地方,觸目驚心,佈滿了傷痕。

大的小的,深的淺的,新傷舊創,累累驚心。

“主公啊,我這滿身大大小小的近百餘傷處,就真的換不回您一句真話麼!”張蹈逸一臉悲憤的大喊道。

沈濟舟又驚又怒又愧,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郭塗,忽地跳將近前,恨聲道:“大膽張蹈逸,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乃主公臣屬,主公當面,你不但衣冠不整,更屢屢不敬逼問,還有半點做臣子的本分麼?主公,當治他死罪!”

張蹈逸忽地狠狠地朝郭塗看去,眼中殺意翻滾,冷聲道:“郭塗!奸佞小人,殺你如屠豬狗!你以為主公當面,我便不敢殺你麼?再要多言,叫你身首異處!”

“你......”郭塗嚇得魂飛天外,只說了一個你字,便惶恐地向後退去,再也不敢上前答言。

沈濟舟經過這一陣子的調整,心緒已然平穩許多,再不濟他也是渤海之主,這樣的場面,他總有處置的本事。

沈濟舟緩緩坐了下去,聲音沉鬱,一字一頓道:“張蹈逸!你就那麼想知道麒尾巢之事?你覺得如今情勢,議論此事,合適麼?”

其實,沈濟舟也是真心提醒張蹈逸,大局當前,麒尾巢之事若當眾講明,於軍心大局不利。

可是,這句話若在昨夜,以張蹈逸之胸襟,怕是已然退讓一步了,可是,現在......

晚了!太晚了!

張蹈逸寸步不‎​​‎​‏‎‏​‎‏​‏‏‏讓,鐵了心道:“蹈逸個人還在其次,只是主公若是不正面回答,閃爍其詞,能給諸位將士們一個圓滿的交待麼!”

沈濟舟冷笑搖頭,忽的沉聲,環視帳中眾將道:“你們......怎麼說!”

他原以為,憑藉自己高位者的威壓,這些將領又一貫的牆上草,隨風倒,定然不會堅持,這樣一來,危機便可暫時解除了。

哪料到,帳中眾將忽的齊刷刷的單膝跪地,無數的甲冑發出沉悶的聲響,齊聲拱手道:“懇請主公就麒尾巢之事明示我等,以安我軍軍心!”

沈濟舟頓時瞠目結舌,嘴唇翕動,半晌發不出聲音。

最後他終於氣急敗壞起來,暴怒拍案道:“反了!反了!你們難道皆要以小犯上,如此逼迫我麼?”

滿帳眾將一臉的陰沉,跪在那裡一動不動,皆又齊聲道:“末將等有罪!還請主公明示麒尾巢之事!”

如此再三,餘音繞帳,彌久不絕。

沈濟舟一臉無奈,心中暗自叫苦。

看來今日不講清楚麒尾巢之事,此事絕對完不了。

他可還指望著這些將領衝鋒陷陣呢......

他慌亂的朝著郭塗看去,詢問對策。

此時,在沈濟舟的眼中,那郭塗儼然成了他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郭塗倒還有幾分急智,悄然挪步到沈濟舟近前,附耳用極低的聲音道:“主公切莫慌張,以免露了更多的怯出來......主公,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沈濟舟聞言,這才心中稍定,轉回頭來,沉聲道:“你們就真的如此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麒尾巢之事麼?罷罷罷!原以為等大戰結束,我再向你們明言,既然你們如此追問,我便先講了也無妨!”

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注意地聽著。

“你們猜得不錯,麒尾巢的的確確出事了!”沈濟舟緩緩嘆息道。

“什麼......麒尾巢真的出事了!我軍糧草危矣!”

整個大帳之內,剎那間如炸開了鍋一般,喧囂塵上,亂作一團。

沈濟舟一閉眼,仍憑他們自己先亂一陣。

半晌,這勢頭竟還未減弱。沈濟舟這才不得不使勁的連拍桌案,厲聲道:“如此慌張!成何體統,虧你們還是渤海的一方將領,就如此的怯弱不成!”

臧宣霸一陣絕望,顫聲道:“主公,麒尾巢出事,糧草危矣!我軍危矣啊!”

不料,沈濟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斥道:“臧宣霸!你胡說些什麼?我何時說過麒尾巢失守,糧草危矣了!”

臧宣霸和諸將聞言,皆是一怔。

只有張蹈逸搖頭失望地苦笑起來。

“主公......主公方才不是已經言明,麒尾巢出事了?”臧宣霸一臉詫異的看著沈濟舟道。

沈濟舟點了點頭,餘怒未消道:“我是說了,麒尾巢出事了,可是那裡出事,就是麒尾巢失守,糧草被奪麼?簡直豈有此理!”

臧宣霸一窒,眾將的臉上也不由的又疑惑起來。

只有張蹈逸,冷笑不止。

沈濟舟這才做出一副摯誠神色,不疾不徐道:“昨日,麒尾巢監軍逄任來報,麒尾巢守軍副將丁緒,不尊軍令,擅自出兵,妄圖襲擾舊漳後方,搶奪舊漳財物人力。不幸與蕭賊精銳憾天衛蘇凌撞上,丁緒奮力殺敵,不幸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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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丁緒死了!丁緒死了!”

譁——

整個大帳再次一片譁然。

沈濟舟說到這裡,偷眼看向張蹈逸,卻見張蹈逸面無表情,根本看不出他是否相信自己說的話。

沈濟舟也顧‎​​‎​‏‎‏​‎‏​‏‏‏不上許多,又沉聲道:“然蘇凌等不知麒尾巢之事,更不知麒尾巢的存在,只是殺害了丁緒,殺散了他的部署,加之我軍進攻舊漳甚急,他這才回援舊漳......”

臧宣霸等人心思自然沒有張蹈逸縝密,已然信了七八分,更是不住的點頭起來。

惟有張蹈逸如老僧入定,一語皆無,半點表情都欠奉。

“怪不得蘇凌會在半途小路殺出,而不在舊漳城中......竟是如此!”臧宣霸一副恍然神色。

沈濟舟點了點頭又道:“逄任回報得清楚明白,已然以監軍身份,嚴令麒尾巢守軍嚴陣以待,守關不出,如有再私自出擊者,立誅!如今麒尾巢嚴陣以待,哪裡能有什麼危機?”

他的話剛說完,張蹈逸忽地冷笑道:“主公所言,可是實情麼?”

“你!張蹈逸,你竟然還如此疑我?罷了!那逄任乃是逄佶的至親,你若不信,可以問問他!他可會騙你?”沈濟舟冷聲斥道。

說著,沈濟舟忽地扭頭,直直地盯著一旁的逄佶,一字一頓道:“逄卿,你來說說,我說的可是真的麼?”

沈濟舟刻意地加重了語氣。

逄佶心中暗自叫苦。

他可是知道實情的,尤其當時聽到逄任慘死,更是放聲痛哭。便是今日還偷偷抹了好幾次眼淚的。

可是,看主公之意,自己敢要說了實情,怕是第一個死的。

逄佶只得儘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些,尷尬地擠出一絲淡笑,點點頭道:“的確如此......逄任差來的軍卒我亦見過,更叮囑他轉告逄任好好守衛麒尾巢,再不要出什麼差池了!”

張蹈逸聞言,倒吸一口冷氣,眼神灼灼地盯著逄佶。

眸中寒光,令逄佶不敢逼視。

沈濟舟這才看了一眼張蹈逸,冷笑道:“張蹈逸,這下你還有什麼疑問?逄佶之言,你可聽清楚了!”

張蹈逸萬念俱灰,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

他是主公,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而自己,只能是那個被愚弄戲耍的可憐人!

張蹈逸沉聲道:“末將,無話可說!”

沈濟舟這才沉沉的點了點頭,忽的眼神一厲,直直的逼向張蹈逸道:“你既無話,我倒想問問你,逼問主公,軍前失儀,以小犯上,張蹈逸啊,你該當何罪啊!”

張蹈逸萬念俱灰,沉聲道:“臣請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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