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江大橋，橋頭。

報廢且生鏽了的車殼子，馬路隔離帶的護欄，不知道被從哪裡搬運過來的沉重沙袋……

被作為了掩體，人為地擋在了橋頭面前。

此時此刻，五六名裝備精良的玩家以蹲伏或者是匍匐著的姿勢位於掩體的背後。

有的在給自己灌能量飲料，有的在給自己打藥。

有的在跟身邊的同伴閒聊，有的則在默默地擦拭槍支。

而在後方不遠處，一輛披戴著加厚裝甲的吉普車裡，副駕駛座上的肖勇盯著橋頭的一舉一動，大拇指無意識地撥弄著左輪手槍的轉輪。

碩大的武器箱子擺放在他的身旁，幾乎佔據了半個後座的位置。

一旁駕駛座上的司機抬起眼睛，透過後視鏡偷偷地瞄了一眼。

果不其然，後視鏡裡面的肖勇臉色難看得可怕。

不知道的人如果看見了他這一副樣子，第一反應肯定是懷疑自己是不是欠了他幾百萬或者是刨了他的祖墳。

“咳咳，肖大，沒事的啦……”

總感覺身旁的這座活火山就要爆發了，司機趕緊摸煙掏煙遞煙點菸一氣呵成：

“肖大，不是我跟你說吹，這座雍江大橋，我願稱之為天塹！”

“我就這麼說吧，咱們的人就往橋頭這裡一蹲，今天就是天王老子開坦克過來都沒用。”

肖勇用力地把一口煙吸進肺裡，拉下車門吞雲吐霧，許久才皺起了眉頭來：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那個lv2的小子一直找不著人，夜太美還死了，很難讓人覺得這不是什麼巧合。”

“聽說那小子是星海司的新人？”司機道。

“嗯，但也還不算。”

肖勇道，“他甚至還沒轉正，也不知道那群瘋子去哪裡找來的貨色……”

“果然瘋子都是跟瘋子一起玩的，真是晦氣。”

說著，肖勇忽然又用力地抽進去一大口煙，感受著整個肺部的毛細血管大片擴張，旋即則是一股被強行壓制而下的焦躁情緒。

“而且，星海司算什麼東西？”他說道。

“我也覺得，而且夜太美至少也是lv5水準的玩家吧？應該也不至於被一個小孩打成這樣……”

“誰知道呢……”肖勇沉著臉色，默默抽菸，“狡猾的老狐狸也有腳滑的時候，恐龍滅絕之前也沒想過它們會跌落神壇。”

“別想那麼多了，老大，放寬心！”

司機的心態倒是好得不行，他樂呵呵地笑著，頭顱還跟著車載音樂的鼓點一前一後地搖擺：

“反正只要把那件東西交給V就好了吧？”

“這局遊戲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現在地圖上最多隻剩二十個人，我們的人數就佔了一半，優勢在我！”

“等到這件事情解決之後，老大你應該就可以進行昇華儀式了吧？”

“到時候你還需要操心區區一個lv2的小子？”

“他待在新寧分局怎麼樣，留在星海司又怎麼樣……無非是一隻無關痛癢的蚊子罷了，隨便動動手指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捻死。”

聽完，肖勇的臉色稍稍有點緩和，但眉頭依然微微地皺著。

肖勇有點記不清這是他加入沙場遊戲的第幾個年頭了。

他是最早的那一批人類玩家。

那個時候這這場荒誕的遊戲才剛剛開始沒多久，就像是一個小範圍內進行內測的遊戲作品，各方面都殘缺不全，玩家的興致不高，對手的實力也不強。

再加上他年輕的時候足夠努力，別人996，他就007，其他玩家遇上了主神副本都唯恐避之不及，而他充滿了探索欲，年輕的眼眸裡盡是野蠻生長的火苗。

於是趁著那個時期他分到了最早的紅利，也擁有了遠超於同時期其他人類玩家的見識和對沙場的理解。

按理來說，他應該早就不屬於現在的這個層次了。

他有實力有遠見，還有難能可貴的堅持與努力。

他應該像那位神秘莫測的V一樣，在誓論壇上被萌新和普通的玩家們談論著和膜拜著，像迷妹們崇拜著她們的愛豆，像信徒敬仰著他們的神明……

沒錯，肖勇沒有用錯詞。

就是……神明。

他就應該成為神明，而不是螻蟻。

可惜，命運總是喜歡玩弄人心。

上帝確實給肖湧開了一扇窗，但也給他惡狠狠地關上了一道門，還順帶加了一把重型防盜鎖。

——成為玩家的時候，肖湧並沒有覺醒任何的天賦。

實際上，沒有伴生天賦的玩家很多，甚至還佔據了絕大的一部分。

大多數的玩家都是在後續的遊戲和升級的過程中陸陸續續出現天賦覺醒的，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

所以那個時候的肖勇只是有點懊惱，但也沒有過多地放在心上。

因為他知道天賦這種東西以後也會有的，他暫時還不需要，再等一等就好了。

然而誰能相信肖勇這一等就等了幾十年的光陰。

從那之後到現在，他也一直沒有任何的天賦能力。

是的，沒錯。

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老玩家，但跟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倘若換一個比較有意思的詞，他大可以被稱之為“麻瓜”之類的存在。

而這……也是他曾經被星海司拒之門外的理由。

不過還好。

這一切的一切，都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他心裡清楚，新寧這座城市將要變天，而他的命運也要迎來新的轉折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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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耐心地等待……

反正這一天他等也等了幾十年，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了。

所以司機其實說得很對，都走到這一步了，其實真的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兩隻車都被拉到了底線，炮也停到了橋頭，這局還能怎麼輸？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內心就是止不住地焦躁，好像有個小人一直蹲在他的身體裡打鼓，鼕鼕鏘，鼕鼕鏘……

而就在這個時候，肖勇忽然聽到了槍聲。

砰！

清晰而果斷。

來自雍江大橋之上，天海之中。

緊接著。

伴隨著啪察一聲的脆響。

司機的頭顱，碎開了一半。

血液像是噴頭一樣灑滿了肖勇一臉。

冰冰涼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