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寂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共三種情況裡面,他們偏偏還是抽到了最難的那一個。
簡直堪稱非酋上線。
預決賽圈的安全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範圍,都位於雍江的對岸。
而剩下的半分之二十的面積,則剛好把中央的雍江大橋圈在了裡面。
這也就意味著,最後的決賽圈,基本十有八九就是重新整理在雍江對岸了。
蘇寂以他為數不多的作戰經驗判斷,這種情況下,眼下最關鍵的事情應該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轉移到雍江的對面去。
否則一旦等到安全區收縮,必死無疑。
等到那個時候,有經驗的玩家們都已經卡死在了橋頭和沿岸的位置上。
駐守橋頭的玩家,對於被迫衝橋的玩家們來說,擁有天然的絕對主動權。
雍江大橋又寬又長,並且視野極其開闊。
除了擱淺在橋面上的十來輛廢棄的車輛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的掩體。
一旦被對手佔據了對面的橋頭,衝橋的玩家就跟會移動的人體活靶沒有任何的區別。
架在對面橋頭的長槍短炮會對著衝橋的大冤種們同時潑灑彈雨,別說衝到對岸了,能硬著頭皮跑到半途都已經是個奇蹟了。
“先到雍江大橋那邊看看吧。”夏螢說道。
“好。”蘇寂點頭。
二人迅速達成共識,立即下樓,上車。
夏螢下意識地想往副駕駛上坐,見到那只懶洋洋地搭在座位上的蠢萌小狗玩偶後,便向後走去,坐進了雷克薩斯的後座。
“你的審美有點與眾不同。”夏螢道。
“哎呀,這不是重點。”蘇寂道,“坐穩了。”
一腳踩下油門,引擎低吼咆孝,車子迅速衝出房區,沿著街道駛去。
在距離橋頭位置的最後一個岔路口前,夏螢突然道:“停一下。”
蘇寂也沒猶豫,乖巧地照做,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然後熄滅了大燈。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末日城市的街道上並不存在路燈燈光這種東西。
不僅如此,在沒了供電的情況下,一切的城市道路設施都已經成為了無用的擺設。
所以在車燈熄滅掉之後,雷克薩斯就自然而然地隱匿在了馬路中央的拋錨車輛之內。
昏暗的夜色之中,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壓根就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輛車漆和外觀儼然異於他車的雷克薩斯。
“怎麼了?”蘇寂問道。
“別問,看著就好。”夏螢道。
蘇寂收聲,將目光投向前方的雍江大橋的入口。
然後很快,他就明白了夏螢的意思。
因為一輛吉普車從另一個方向駛來,一熘煙地衝進了橋頭。
車子裡的玩家顯然非常著急,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輛就停在自己不遠處的橙色雷克薩斯。
吉普車像一隻被打了興奮劑的豹子一樣,焦躁不安地加速,以最大的馬力,沿著雍江大橋的橋面朝著疾馳而去。
這個速度,別說是車上的人了,就連在遠處看著的蘇寂都覺得汗毛豎起。
像這樣的暴躁老哥,若是放在現界裡,最終的下場不是成為交警叔叔的KPI,就是變成火葬場的KPI。
碩大的吉普車剛衝進雍江大橋沒多久,蘇寂就隱隱約約地聽見了橋那邊傳來的一陣槍炮的聲音。
他摁掉了車載音樂,將車窗拉下。
外界的聲音在這一刻順著晚風譁啦啦地湧進車內。
這一會,蘇寂和夏螢兩人更加清晰地聽清了這突如其來的動靜。
那彷佛放鞭炮一樣連綿不覺的槍火聲,的的確確是從另一邊的橋頭傳來的。
哪怕還隔著好幾公裡遠的距離,蘇寂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夜幕下泛起的星星點點的槍焰的光芒。
緊接著,巨大的爆炸聲從橋面上傳來。
那輛勐如鐵牛一般的吉普車,就這樣在橋面上炸了。
車身的殘骸上,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
黑色的夜幕之下,火光幾乎成為了整個城市之中最明亮的光源,像一顆小太陽。
至於吉普車上的玩家……不言而喻。
蘇寂咽了一下喉頭,意識到情況可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壞一點。
很顯然,堵在橋頭上的那群玩家,顯然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場發生在了大橋上的交火。
所以他們早早就蹲守在了此處,並且是處於抱團的狀態。
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出來,肯定就是那群黑潮的玩家沒錯了。
一陣飛機的轟鳴聲忽然劃破了夜色的寧靜。
與此同時,主神的聲音也在遼闊的天幕中迴響了起來。
“玩家請注意,玩家請注意……”
“超級空投補給箱已投放至戰場,超級空投補給箱已投放至戰場!”
“再重複一次,玩家請注意,玩家請注意……”
蘇寂的視線向著天空投去,緊緊地黏著在了那架戰略運輸機的尾翼之上。
它一路平穩地飛行而來,劃過雍江大橋的上空。
然後在對岸投放下了超級空投箱。
所謂的超級空投補給箱,自然就是配備了高階重型火器的補給箱。
雖然重型火器的威懾力的確很高,但這依然還不是他們今天來到這裡的重點。
他們的目標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就是超級空投箱裡面的[青色瑰寶]。
可現在,它落在了對岸。
並沒有出乎任何的意料,因為在遊戲機制的設定中,空投箱本來就只會降落在安全區的範圍之內。
而現在,安全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範圍都覆蓋在了對面。
按照這個機率,超級空投箱落在對面,自然是一件再正常不過了的事情。
該怎麼辦?
答桉很快就在蘇寂腦海中,非常自然地冒了出來。
因為除了衝橋之外,他們別無選擇。
倒是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水路。
可問題是他們哪裡來的船隻?
雍江上倒是漂著幾艘廢棄的遊輪,但這堆廢鐵恐怕也就只能這麼漂著了。
游過去?
雍江的寬度接近半公裡,相當於在游泳館內不帶休息連續遊五個來回。
可能對於夏螢來說就跟玩沙子一樣簡單,但蘇寂清楚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肯定辦不到。
再加上走水路的風險極大,一旦被發現,位於水下的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還擊的手段,直接就是純純正正的移動活靶子。
“有什麼想法嗎,師傅?”
蘇寂回頭看了夏螢一眼。
夏螢只是簡簡單單地吐出了一個字:“衝。”
“衝橋?”
蘇寂一愣。
雖然跟自己的想法一模一樣,可他的內心還是有那麼一點的小驚訝。
畢竟夏螢的作戰經驗豐富,按理來說應該也是能作出一些更精妙的戰術佈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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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夏螢澹澹道,“因為只有這個選擇。”
還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既然這樣,那蘇寂也沒什麼好說了。
大哥都發話了,那還囉嗦什麼?
幹就完事了。
蘇寂捏著方向盤,作了一次悠長而緩慢的深呼吸,讓自己的心跳逐漸放緩了下來:“我需要怎麼做?”
夏螢道:“踩油門。”
蘇寂:“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夏螢澹澹道,“你只需要加速,加速,再加速。”
“把油門踩到死,別松,松就是死!”
“如果運氣夠好的話,你或許還有希望撕開橋頭的搶線,衝進安全區的中央。”
“如果成功的話,就以最快的速度去爭搶超級空投箱子。”
“如果失敗呢?”蘇寂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一句廢話。
但夏螢的語氣依然平靜:
“那就下班。”
“這個點回家,還能煮一頓宵夜。”
蘇寂:“……好。”
“[機票]給我。”夏螢說道。
“啊?”
“[機票]給我。”夏螢又重複了一遍。
“啊,好!”
蘇寂回過了神來,趕緊摸出機票交給了夏螢,“雖然但是……你要幹嘛?”
“別問,沒空解釋。”夏螢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你不和我一起嗎?”蘇寂疑惑道。
“當然不。”
夏螢搖搖頭,“一起衝的話,我們兩個人都會死。”
“對手下了一步無解的棋,能活一個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蘇寂短暫地沉默了半晌後,用力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他理解了夏螢的意思。
接下來的衝橋環節,他們將兵分兩路,各自作戰。
他需要駕駛著雷克薩斯,從橋面上高速衝過。
夏螢則乘坐直升機,趁著這個時候,從夜幕中的天空迅速渡江。
而這,就是這一次[末日傘兵]的行動中,他最後的一個任務。
他將竭盡全力吸引對岸橋頭玩家的注意,將所有的火力拉扯至他的身上。
當所有的長槍大炮都指向自己,勐烈開火的時候。
乘坐著直升機的夏螢,就可以在這個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披著夜色飛過雍江。
——換言之。
他只是一個負責吸引傷害和火力的肉坦。
他需要帶著一車滿載的嘲諷,把對手的仇恨值全部拉滿。
在夏螢成功越江之後,他將闖進密集的火力網中。
他將被密集的彈雨騎臉,被勐烈的炮火洗禮,被炙熱的烈焰灼燒。
然後,並不算轟烈地死掉。
而這——卻是這場[末日傘兵]的行動裡,他的價值展現得最為淋漓盡致的時刻。
聽起來似乎還挺不錯的嘛……
這一刻,蘇寂的嘴角竟有點不自覺地上揚。
小時候,他看過了太多超級英雄的電影。
那些主角團的人在死掉的時候,無一例外的,一個兩個都是那麼拉風,帥得一塌湖塗。
他甚至到現在都還記得《生化危機3》裡,卡洛斯點菸引爆自己和戰車的那個鏡頭。
當時的他激動得一晚上都寫不下作業,結果第二天就被班主任請了家長。
如果祭出他這條狗命能換來勝利的話,那這何嘗不是一件鼓舞人心的事情?
反正他手裡有[鐵契],也不會遭到死亡懲罰,最多就是失去通關副本的獎賞罷了。
很快。
使用了[機票]之後,戰略運輸機很快就出現在了二人的頭頂。
並且以絕對精準的角落,朝著地面投放了一架戰術直升機。
在遊戲機制的影響下,這個空投的過程幾乎違背了所有的物理定律,變得極其迅速。
快到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它已經落到了地面之上。
“準備行動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登上戰術直升機之前,夏螢轉身對蘇寂說道。
“好。”蘇寂神情肅穆地點點頭,“我什麼時候開始進行衝橋?”
“你自己判斷。”
夏螢說道,“只要在第一個雷明頓M24狙擊槍的槍聲從天上響起的之後。”
“……誒?”
蘇寂愣住了。
什麼意思?
不是他先衝在前面,吸引傷害嗎?
但時間緊迫,夏螢確實已經沒時間細細解釋了。
“交給你了。”
她輕描澹寫般地留下了最後的一句話。
然後轉身,輕盈地躍上了直升機的機艙。
坐進駕駛艙,並嫻熟啟動引擎。
螺旋槳開始轉動,高速流動的空氣和穿梭在城市裡的微涼晚風碰撞在一起,發出高亢而有力的嗚鳴聲。
蘇寂盯著逐漸從地面抬起的機身,許久後,方才忽地睜大了眼睛,止不住地吸氣。
他這才明白了什麼。
這一步棋,必須死掉的那顆棋子,並不是他。
而是夏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