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

金色的骰子被貓爪撥動，在桌上轉動著，十多秒鐘後才緩緩停下。

五點。

多裡亞尼看向馬丁，臉上帶著欣喜的神色說道：“應該會比較順利！”

馬丁其實更願意相信自己掌握的知識，不過運氣好一點總歸是沒錯的。

注意到月亮正拉著臉，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興，揉了揉狸花貓的腦袋，給了它兩條小魚幹。

“需要我幫忙嗎？”多裡亞尼問道。

馬丁搖搖頭，不管是召喚信使還是契約信使，都是用儀式來進行操作，多裡亞尼幫不上忙。

“你就安心看書吧，估計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馬丁說著，手中拿著羽毛筆一揮，整個人就消失在臥室裡，來到了靈界。

小島上，馬丁的身影出現，這次他是連同身體一起過來的，並不是只有靈魂。

馬丁直接走出了光罩，這裡沒有重力，他和懸空的河水一同飄浮在空中。

身體直接進入靈界的感覺有些奇特，像是全身都擦了薄荷汁液一樣，清涼無比，還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與周圍的空間有一種十分獨特的聯通感。

心念一動，飄浮著的身軀就開始按照馬丁的意志移動，不需要做任何動作。

他也早已適應這種感覺。

馬丁飄到了一條河流旁邊，果凍一樣的淺藍色河水看上去十分粘稠，不過在裡面遊動的粉色小魚兒們，卻是十分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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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手伸進水中，溫潤的感覺沒有半點涼意，彷彿水溫和馬丁體溫一樣。

攪動了兩下，河水中產生了不少的氣泡，這些氣泡並沒有向上飄浮，而是沿著河水緩緩向下游散開了。

魚兒似乎被氣泡吸引，朝著馬丁所在的位置遊了過來。

這五彩繽紛的奇異景色總是會有讓人產生一種不太真實的錯覺，好在馬丁已經見的足夠多了……

馬丁收回目光，回到了小島上，他看向四周，選中了一片河流蜿蜒產生的空白區域，小島直接飛了過去。

他打算在這裡來進行儀式！

【儀式：映象的操控者】

【儀式作用：在儀式生效的範圍內，可以控制鏡面中的任意映象。】

【特殊條件：主持者必須處於至少一面鏡子的映照範圍之內。】

【儀式材料：無形骸骨，對稱的兩面鏡子，完全透明的絲線，映象之眸】

【儀式咒語：無形的異界倒影，雙生的庇佑之主……】

……

【儀式：契約信使】

【儀式作用：與召喚而來的靈界生物籤訂契約，使之成為你的信使。】

【儀式材料：未定】

【儀式咒語：至純之靈，蒼白的垂憐……】

馬丁的腦海裡，兩個儀式的資訊展現。

他做著深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

這次，兩個儀式要同時進行！

其實只要儀式的力量，以及所需的條件之間不相互衝突，在一個儀式生效時開始進行另外一個儀式，也是很正常的操作。

儀式學家常常會利用一些簡單的儀式來達成一些在尋常情況下十分難以達成的條件，用來滿足另一個儀式所需要的特殊環境。

馬丁這次就要做差不多類似的事。

先用【映象的操控者】來控制一個鏡中人，然後用契約信使的儀式來籤訂契約……

懸空河區域是靈界的外圍，也是馬丁所知最安全的場景之一。

在他拿到羽毛筆之前，小島就在這裡隱蔽地躲藏了好幾千年。

這裡除了數不清的河流之外，沒有其他東西。

小島上，兩面鏡子出現在長桌上。緊接著，是一個有著蠟燭的祭臺。

馬丁回想起了上次占卜時見到的場景。

兩面鏡子相對而立，飄浮在長桌的左右兩側。

棕黃色的映象之眸也從盒子裡飛了出來，落到桌面上。

在鏡面的互相反射之下，寶石一樣的眼眸在鏡面中出現了重重倒影。

馬丁注視著那鏡面，在映象深處，出現了一些無法明述的變化，

虛幻的呢喃聲在馬丁耳邊響起，飄浮在左右的鏡子產生了無數的映象，無數個自己站在長桌前，他們都注視著自己，

虛幻與真實的分界變得模糊。

讓他有些分不清到底自己所處是靈界還是鏡中世界。

映象領域的力量波動自行浮現，似乎想要將馬丁拉去那無限迴圈的映象世界中。

不過這力量並不強，馬丁微微搖了搖頭，從這種狀態中清醒過來。

出現在鏡子面前時，映象之眸會表現出一些特殊現象，尤其是多面鏡子同時照射、讓它擁有很多映象時。

馬丁也是不久前才發現這一點，懷疑與它的能力有關係，不過馬丁並不打算用它替換自己的眼睛，所以沒什麼用就是了……

第二枚眼球也從盒子裡飄了起來，那眼眸中的灰色霧氣已經徹底消失，只剩下棕黃色的眼眸和深褐色的瞳孔。

最後一縷侵蝕之霧是昨天被馬丁清除掉的。

同時，馬丁也看到了卡蘭德的最後一段記憶……

奧瑞亞一片死寂，宏偉的建築述說著往日的輝煌。

現在，這裡只剩下腐朽的房屋和厚厚的灰塵。

卡蘭德站在塔樓頂端，看著遠處的灰霧，以及霧中時不時亮起的紫色電光。

那灰霧正在蠶食這座城市……

卡蘭德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困擾他多時的問題。

“我是誰？”

“我是誰……”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終點，他忽然清醒了過來。

“卡蘭德，你是卡蘭德！”

蒼老的聲音響起，堅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那是馬丁第一次聽到不同於自白的聲音。

映象力量在他身上波動，下一刻，一面鏡子出現在他面前。

馬丁也終於見到了卡蘭德的模樣。

鏡子之中，身軀和心靈都變得十分蒼老的映象之神也在審視著自己。

他的目光焦點有些渙散，彷彿注視著無盡的虛空。

只有旁觀的馬丁能注意到，紫色的渾濁光芒時不時在那雙褐色的眼球中閃過。

良久之後，卡蘭德似乎似乎明白了什麼。

“混沌，想要侵蝕我……做夢！”

老人朝著映象中的自己伸出了手，鏡中的卡蘭德同樣對著老人伸手，狠狠一抓，一對棕褐色的眼眸被他直接從眼眶中取了出來

那眼眸沒有任何血液，反而晶瑩剔透，如同寶石一般，反射著淡淡的光芒。

雖然眼球被挖了出來，但馬丁的視野並沒有受到影響。

四周，無數的鏡面憑空浮現，也就出現了無數枚映象之眸。

老人隨手將眼眸扔了出去，棕黃色的寶石眼沒入某一面鏡子中，然後消失不見。

“呵，哈哈！”

一陣暢快的笑聲從老人喉嚨裡發出來。

卡蘭德體內，映象領域的波動變得十分不穩定，似乎有失控的徵兆。

而在哪失控的映象領域力量中，馬丁還察覺到了其中似乎混合著其他的東西。

隨著力量的失控，周圍的空間浮現出許許多多扭曲的鏡面，

馬丁的意識開始從卡蘭德的身體中脫離。

在記憶片段的最後時刻，馬丁看到了卡蘭德的身體逐漸化為無數的粉塵，隨著那映象的力量，飄入了那些扭曲的鏡面之中。

最終，映象之神卡蘭德，就這樣隕落了……

馬丁看著那純淨的棕黃色眼眸，心裡升起了無限的感慨。

即使是神明，也無法抵擋混沌的侵蝕嗎？

不過這段記憶也解釋了【映象之眸】和【無形骸骨】的來源。

馬丁懷疑【映象之眸】不止兩個，卡蘭德掏出眼球時才周圍的鏡子中也產生了很多的映象。

他感覺自己手中的兩枚眼眸只是其中之二，具體是不是一對都說不定。

不過能用就行……

馬丁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注意力集中到儀式上來。

將四種材料擺放在祭臺的周圍。

除了映象之眸、無形骸骨和鏡子之外，還有完全透明的絲線。

這材料是緹雅從神殿裡找出來給他的，透明的絲線近乎於和空氣一樣輕盈，是用一種名為卡納答的蜘蛛編織的網製成的，也是一種靈性材料。

蠟燭冒出火苗，自行燃燒起來。

長桌對面，又出現了一面鏡子，將馬丁和整個祭臺都容納在映象之中。

馬丁微微閉上眼，不去注視那會讓他分神的鏡面。

低頭頌念起咒語來。

【無形的異界倒影】

【雙生庇佑之主】

【映象的神明卡蘭德】

【我祈求你的注視】

……

小島上，伴隨著馬丁的咒語聲，映象領域的波動開始擴散。

無形骸骨無法直接看見，但在鏡面中卻能見到粉末一樣的外形。

映象的力量波動從兩枚眼眸中散發出來，在兩塊對稱的鏡面中間來回激盪，越來越明顯，甚至在兩面鏡子中間的空間中，都出現了一些閃爍的光芒。

馬丁回憶著占卜時看到的情形，繼續頌念著咒語。

無形的骸骨粉末，在馬丁的控制下變幻著形態，在鏡面中呈現出一個人形。

然後……馬丁就默默等待著。

可十多分鍾過去了，白色的小人仍然只是一個小人，並沒有產生什麼變化。

在他的預想之中，儀式進行到這一步，應該會產生一個鏡中人才對。

這種超凡生物就是在映象之神的殘餘力量中誕生，現在映象之力的波動已經十分明顯了，而且那是來源於卡蘭德的眼眸。

在占卜中見到的場景也和現在類似啊……有什麼自己沒注意到的地方嗎？

馬丁有些疑惑，繼續頌念咒語維持著儀式，不過小人仍然沒有變化，還是由骨粉捏成的模型，並不具備自主的意識。

他仔細感知著儀式中的力量波動，猜想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在靈界，這裡無法孕育出鏡中人？

不過他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阿瑪拉女王宮殿中的鏡中人，可是在宮殿被流放到靈界之後才出現的。

而且按照卡蘭德對奧瑞亞這座靈界城市的深厚感情來看，馬丁懷疑映象領域也是誕生於靈界的。

那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呢……

馬丁忽然注意到了長桌對面的鏡子。

因為受到到映象波動的影響，那鏡面中的景象有些模糊。

但馬丁還是注意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回想起占卜時看到的情景，馬丁忽然想起來一個細節——自己在那鏡子之中好像沒有看到那位前輩的映象！

難道說……

儀式的作用是操縱映象，又要求儀式主持者必須要處於至少一面鏡子的映照之中。

馬丁腦海裡出現了一個有些大膽的想法。

如果沒有鏡中人的話，自己或許可以替代“鏡中人”！

他盯著鏡子中的自己，映象之力瞬間蔓延到了那鏡面之中。

然後，馬丁就感覺到腦海中直接多出來一幅獨特的畫面，身體也變成了兩具。

鏡子中的映象同樣在椅子上坐著，看著鏡子之外，坐在桌前的自己！

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讓馬丁有些分辨不出哪個是映象，哪個才是自己。

馬丁心裡升起了一絲恐慌感，他想起了發瘋的卡蘭德，恐怕這位神明之所以腦海裡會經常產生那種問題，就是因為這一點……

不過馬上，馬丁的頭上浮現出金色的王冠。

散發著金色光芒的王冠並不能被映象完全複製，哪怕映象的頭上同樣有王冠，但那一頂不能發光！

有了這一層“防偽標識”，馬丁才放下心來，自己剛剛差點就迷失在映象之中了。

儀式繼續，馬丁操控著映象，讓他看向了桌上由骨粉組成的小人。

這一幕場景可能有些古怪，鏡子中的“自己”做出了和自己完全不同步的動作，這是很多恐怖片中才會出現的情節。

不過此時的映象是馬丁自己在操作，如果不是經常操縱狡徒偽裝的幻象，馬丁恐怕自己都會被繞暈。

鏡子裡，自己的身影逐漸變化，像是一團液體一樣，融入了那由無形骨粉組成的小人體內。

映象拉扯著變大了一些，不過外形十分簡陋。

馬丁控制著力量，將它變成了自己的模樣。

不過在那之前……兩枚棕黃色的映象之眸直接飛進了鏡面之中，融入了映象的頭上，變成了它的眼睛。

馬丁逐漸調整著鏡面中“自己”的外形。

眉毛、鼻子、嘴巴……

然後是頭顱、身體、服飾細節……

直到它和自己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