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送 行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扶搖師兄,小師妹,大家快一起上,這傢伙入魔了!”扶末邊跑邊喊,不一會兒已經來到眾人近前,在他身後呂大省眼神空洞,嘴角、衣襟遍染鮮血,正緊緊跟在扶末身後,也朝著左盈月等人走來。左盈月雖然蠻橫驕縱,但是遇事卻十分冷靜,只是望了呂大省一眼,便高聲吩咐道:“七師兄,快,去叫爹爹過來!扶搖師兄咱們只需,啊,不好,快散開!”

左盈月還沒佈置妥當,“入魔”的呂大省已經撲了上來,不由得驚呼一聲,自己先跳向屋頂。扶搖見幾位師兄弟尚未來得及逃避,一個健步迎了上去,誰知大省連他看也沒看,仍舊自顧自找尋著什麼。扶搖也管不了那麼多,看準大省腰部,死死抱住,同時拼盡力氣將大省向後推去。大省掙扎了幾下,效果卻不明顯,索性揮舞著拳頭,在扶搖背上胡亂捶打。

左盈月看在眼中,趕忙吩咐其餘師兄弟想辦法救扶搖脫身,沒到到這邊剛剛有動靜,大省突然嘶吼一聲,使出蠻力掙脫扶搖的糾纏,向著左盈月幾人所在的方位騰躍而起。眾人一驚,各自擺出架勢準備迎敵。就在此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吩咐道:“散開!”眾人不敢違抗,各自避走。

“呂大省,呂大省,呂大省!”

那人穩穩落在屋瓦之上,縱聲高呼大省的名姓。大省根本毫無感知,對著另一個方位,又要追去。那人不敢耽擱,從背後劍匣中抽出兩柄寶劍,飄身行,攔在大省身前。大省依舊是先前行徑,對眼前人物全然不顧,只向著自己的目標衝撞。那人略加思索,晃動手中雙劍,劍鋒與月光相互輝映,如兩條銀魚一般,在大省周身各處隨意遊走。功夫不大,隨著一聲悶哼,大省身子一軟,從半空中跌落院中。

左盈月剛要說點什麼,卻聽左連峰吩咐道:“希言,把人帶人我房中,其餘人散開吧,你們的帳隨後再算!”

半柱香後,左連峰的臥房,除了莫希言、左連峰,以及臥榻上的呂大省,再無別人。

莫希言端詳了大省半天,忍不住說道:“師傅,呂兄弟莫非··· ···”左連峰趕忙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出口,思忖了片刻,詢問道:“還有多久可以醒來?”

莫希言面帶惋惜,輕聲答道:“快了”

“奧,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情還是忘了的好”左連峰吩咐一句,示意莫希言離開,莫希言拱拱手轉身就走,卻聽左連峰又叮囑道:“叫他們也忘了吧。”

“是,師傅!”莫希言答應一聲,順手帶上門,快步走開了。

確認四周再無別人後,左連峰伸出兩隻手指,再次試了試大省的脈搏。隨後點了點頭,抱起尚未甦醒的大省,破門而出。

也不知離開玉虛門多遠,二人已經來到一處山洞,左連峰點亮燈燭後靜等大省甦醒。又過了一會兒,大省表情痛苦地睜開了眼睛,望見左連峰,立刻掙扎著坐起來。左連峰並未阻攔,神情古怪道:“呂家侄兒,老夫說三樣東西,看看你有沒有見過?”

大省拍了拍腫脹的頭顱,坦然道:“門主請講。”左連峰微微一笑,說道:“《玉珠心經》、《天山霰雪劍訣》,還有一柄刻著悔字的寶劍。”說完有意無意的瞟了大省一眼。

大省心中一驚,結結巴巴道:“門,門主,怎麼知道這三樣東西?”

“哎,你先不用管我怎麼知道的”左連峰繼續問道:“就說你見還是沒見過?”

大省打量了四周一眼,長嘆一聲道:“不瞞門主,小侄確實見過,只是··· ···”

“只是什麼?”左連峰眼放精光,顯然十分緊張。

大省面露難色,還是低聲答道:“只是都被侄兒焚燬了··· ···”

“焚燬,你果真焚燬了嗎?”

“是的,小侄親手焚燒的,後來那處洞穴也塌陷了,恐怕再要找尋都不易··· ···”

聞聽此言左連峰的目光忽然變的犀利,緊緊盯著大省的眼珠看,許久眼神徹底暗淡下來,望著某處空曠的所在,嘆息道:“哎,算了吧,一切均是天意,不是我輩可以左右的。”

兩人沉默了許久,左連峰忽然哈哈大笑,隨手拉起大省問道:“玉珠心經你已翻看過,想必霰雪劍法你也學了幾招,哈哈,果真是天意!”

大省不明所以,怯懦道:“那玉珠心經邪魅異常,小侄只是隨手翻了翻就差點入了魔障,還好已經焚燬了,省的禍害他人··· ···”

“隨手翻了翻,好吧,哈哈,那劍法呢,你可曾一一演練?”

“劍法倒十分高明,小侄只是耍了幾招,就沒發停下來,所以就··· ···”

“所以你就全部演練下來了,哈哈,好啊,真好,哈哈”

大省摸不透左連峰的心思,又見他語氣古怪,不由得警覺起來,左連峰卻兀自興奮道:“其實玉珠和玉峰原屬同門,只是兩位開山祖師所持信念不同,一個想要出世成仙,一個卻想著入世除魔,後來分道揚鑣,才有了後世的兩個門派。”

見大省懵懵懂懂,左連峰的語氣漸漸和緩下來,繼續道:“我玉虛門劍俠輩出,個個身懷絕世武藝,由此聲名日漸隆盛,而玉珠門不問江湖風雨,幾乎與世隔絕,漸漸被世人徹底遺忘。哎,沒想到玉珠門倒先斷了繼承··· ···”

“不過,還好,哈哈”左連峰瞟了大省一眼,似笑非笑繼續道:“剛才說的那三樣東西,算起來應該是玉珠門人拼死守護的“至寶”據我師傅他老人家說,裡面似乎記載了什麼修仙的不二法門。可惜我派與玉珠門鮮有往來,師傅他老人家也不太瞭解,只是叮囑我他日如果玉珠門有難,一定要不惜代價與玉珠門人一同保護那三樣“至寶”,可惜玉珠門卻不聲不響的沒了。”說罷半晌不語。

大省心有疑惑,正色問道:“左門主,不,世叔,聽您言語,似乎那處山洞您也曾去過?”

左連峰聽到大省終於稱呼自己為“世叔”,不由得一震,隨即神色如常道:“說起來也是一段孽緣,當年你師父來崑崙挑戰,我安排希言和佟眉去赴約,歸途中佟眉不慎失足,眾人尋他多日不見蹤影。正當大家決定放棄的時候,佟眉卻自己走了回來,問他失足情形,只是支支吾吾,大家以為他摔傻了,也沒深究。誰知自此以後佟眉性情大變,動輒與人起爭執,有一次竟然發起狂性,將人撕咬的遍體鱗傷··· ···”

說到此處,左連峰有意掃了大省一眼,接著道:“與你近日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於是我暗中向希言詢問兩人當日行進的路線,漸漸發現其中另有蹊蹺。為避人耳目,我按著師傅交代的方位,孤身拜謁玉虛門,沒想到卻不見蹤跡,沒奈何只好使出獅吼功,震塌無數落雪,才發現一口雪窟。”

左連峰陷入深深的回憶,夢囈般說道:“跳入雪窟後,只見門庭殘破,廳堂狼藉,心中頓生狐疑,四處檢視一番,就發現了那處機關和那幾樣物什,想著師傅的臨終囑託,於是就將大廳收拾齊整,又將那幾樣物什放歸原位。”

“前輩就不怕這幾樣物什落入歹人手中嗎?”大省插嘴道。

“怎麼就不怕,不過,老夫另有辦法。”左連峰狡黠一笑,幽幽說道:“雪麒麟你是見到了吧,那是老夫設法引到雪窟附近的,有了它在四處遊蕩,你說還有誰敢靠近?”

聞聽此言,大省羞澀一笑,轉移話題道:“佟眉師兄變得如此癲狂,看來他八成翻看了《玉珠心經》,只是不知後來情形如何?”

“後來情形如何,哎,都怪老夫一念之差害了佟眉啊。”左連峰面容悲慼,想來十分悔恨。

“怎麼了?”大省安慰道:“世叔一向英明,我看定然是佟眉師兄誤入魔道,難以挽回吧。”

左連峰擺擺手,長長籲出一口氣,開口道:“老夫為祛除他身上的魔性,就安排他習練秘技天池五鳳環,沒想到,哎,五鳳環沒練成,佟眉卻筋脈盡斷,死在了老夫面前··· ···”

左連峰雙目緊閉,眼角瑩瑩有光,大省見他甚為動情,竟不知如何勸慰。

又是一陣沉默,左連峰的情緒終於平緩下來,捏了捏大省的肩膀說道:“侄兒啊,你也入了魔道啊,現如今咱們只好冒冒風險,也讓你習練五鳳環。”說著,大袖一甩,在崖壁上猛砸一下,一對造型奇特的環片從崖壁間射了出來,不偏不倚正落在大省眼底。

這對環片似是精鋼打造,又好像隕鐵鑄成,在燭光之下時時泛起光澤。再看造型,兩隻環片被精妙的鑄成兩隻鳳凰的形象,環身拱起,做出鳳身形象,環尖前突,是一隻昂揚的鳳頭。除了把手,其餘各處盡是鋒刃,最奇特的地方在於兩隻環片上數量不等的分佈著五枚異常尖利的“鳳凰翎羽”。

“別怕,你本身已有漫川子七十年內力,又喝了不少麒麟血,功力不知比當年的佟眉高出多少倍”左連峰見大省預設不語,以為他內心懼怕,趕忙勸說道:“加之你心地純善,一定會成功的。”

“世叔多慮了,小侄只是被這對環片吸引,有些痴醉,哈哈”大省一臉的興奮,忍不住撿起環片抖了幾抖。左連峰見此,心中也高興,指著一面牆壁道:“招式心法都在那面牆壁上,如有不清楚的,可以隨時問我。”

“多謝世叔!”大省拱拱手,也不客氣,來到牆壁近前,就照著心法、招式練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轉亮,左連峰撿起一粒石子對著大省肩膀打去,大省沉醉其中,肩頭中招,淌出許多鮮血卻不自知。

“侄兒,咱們過過招,試試你習練的成果如何吧。”左連峰招呼一聲,不容分說,就與大省打鬥了起來。大省知道左連峰素來嚴苛,手底下不敢有絲毫馬虎,時而提環斜劃,時而全力刺殺,抑或甩環連攻三路,又數次引誘左連峰兵刃入環。

就這麼鬥了約莫半個時辰,左連峰突然高聲道:“住手!”大省聞聽,立即收好手中兵刃。左連峰見此縱聲大笑,笑罷,朗聲道:“侄兒啊,五鳳環你練成了啊!”

大省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這才不到半日,怎麼就練成了?”

“哈哈,你呀,老夫剛才不是說習練五鳳環是為了祛除魔性,現在你身上魔性盡除,可不是練成了嘛。”

大省見左連峰心情大好,故意打趣道:“那您又是如何知道我身上已無魔性了呢?”

左連峰解釋道:“你呀,當日你無意翻看《玉珠心經》種下魔性,一遇到鮮血便要發作,適才我以石子割破你肩頭皮肉,你在血腥中與我打鬥許久,卻不見有絲毫異常,由此,我推斷你的魔性盡除了。”

大省頭顱低垂,心中思量道:“看來我果然入了魔道,上次竟然將雪麒麟咬死,這次又差點打死扶末,哎,著實後怕啊。”

左連峰見他面露悔恨,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說道:“侄兒啊,一切均有天意,咱們能做的只有從心而已。”說罷,正色道:“你與扶末私鬥,壞了玉虛門的規矩,今日我就要驅逐你下崑崙了。”大省正想解釋,左連峰擺了擺手,語重心長道:“雖然世叔不捨得,但是現在已然到了你下山的時候了,再不下山,恐怕順義盟的人真的要被人一鍋燴了。”

“只是如此下崑崙,侄兒總覺得,哎··· ···”大省有些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左連峰介面道:“侄兒不必嘆息,下山之後你盡可向世人說你是玉珠門傳人,既是玉珠門傳人,又何來被我派驅逐下山呢。另外,世叔還想讓你咬死不說來過玉虛門呢··· ···”

“可是這天池五鳳環我若耍出,一定有人能認出來,到時再說,就成了狡辯了。”大省插嘴道。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哈哈,天池五鳳環本就不是我玉虛門的,又有何人能認出?”左連峰解釋一句,又怕大省多想,壓低聲音道:“這天池五鳳環連同玉珠門的兩本秘籍,才是我兩大門派共有的三件至寶,當年玉虛門僅留五鳳環就是怕玉珠門有人遁入魔道為禍江湖啊。”說著提到聲音道:“至於那把寶劍嘛,不過是一件遺物··· ···”

這一日風雪復來,將天地攪合的一片混沌。公孫馭站在一處山巔,遠遠望見大省揹著一件行囊禹禹而行,心中十分酸楚,隨手解下腰間紅彤彤的笛子,吹奏起了《渭城曲》。笛音嫋嫋,隨風而走,穿過無數雪花,伴著離人前行。大省聽到笛音,駐足半晌,高聲喊道:“公孫兄,再會了!”

誰知公孫馭實在難以經受離別之苦,竟然不顧左連峰嚴令,從山巔一躍而起,飄飄然來到大省身邊。

“呂大哥,這卷是狄公所著《武襄護國書》,臨別時贈與你,希望能幫你闖出一番事業,也是咱們兄弟間的一點念想。”公孫馭身子未站定,先從懷中摸出一卷書,恭恭敬敬遞到大省面前。

大省一愣,開口問道:“公孫兄曾說《武襄護國書》業已失傳,怎麼會··· ···”

“這《武襄護國書》原是狄公在陳州知州任上所著,盡述其平生用兵之法。在其鬱鬱而終之時,託我祖上儲存,希望在國難之時,能起到護國存社稷的作用。我祖上為保護此書,才遠避崑崙··· ···”公孫馭述說此段舊事時慷慨激昂,似有乃祖遺風。

聽完公孫馭的陳述,大省對著《武襄護國書》躬身三拜,才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又怕積雪汙穢,立即揣入懷中。

望著公孫馭身上比自己還厚幾分的積雪,猜想這他已經在此地等候自己多時了,大省的心中有些悵然,想說點相互慰藉的話,半天只擠出“珍重”二字。

公孫馭聞聽,趕忙背過身去,許久,幽幽道:“呂大哥,且行!”

大省知道再磨蹭也無可奈何,自己終歸要離開,索性對著公孫馭的背影拱拱手,大笑一聲,邁開步子,走入風雪之中。

行出半里,笛音又起,如泣如訴,又好似冰雪消融,春風佛柳,在無盡寒意中注入一絲暖流,也摻入無限酸楚。

左盈月躲在一處山石背後,遠遠望著公孫馭和呂大省,好幾次都想鼓起勇氣走上前說幾句話。然而從始至終,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半步。

那一地木屑,那一碗鹿肉,那被嵌入樹樁的鳥雀··· ···左盈月回想起這幾日的點點滴滴,忽然有股痛哭的衝動。

“恨嗎?討厭嗎?或者··· ···哎,算了,都被爹爹驅逐出玉虛門了,這一輩子恐怕再難見第二面了吧··· ···”

默默唸叨了半天,左盈月的情緒愈發失落。最後見大省扶了扶包裹,仰天長笑,徹底放棄了要告別的念頭。

“呂大哥,對不起··· ···”

笛音起時,她在風雪中呼喊了一句。(未完待續)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