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節 意識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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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十一月了,天空中充滿了寒意。邱穆陵仲廉站在一片工地之前,望著天上若有若無的雲彩,嘆了一口氣。冬天就要到了。趙正雲空著左手,正站在他的身邊,同樣望著天上的雲彩,不發一言。

“只怕不能趕到雪前完成。”邱穆陵仲廉凝目看了一會天氣,嘆了一口氣。冬雪一來,要麼上凍,要麼化雪。總之土地變得泥濘不堪,根本無法繼續動工。

“蒼寧,我一會便要回河間去了,塘沽為我河朔四鎮根本之地,斷斷不得有失。現下最為緊要的是將居住地先建出來。”

本來河北東路的流民,給他們一碗飯吃,已經是仁政。但呼延庚來自後世,異想天開,要按後世港口城市的標準建設塘沽,便有了十萬流民修住宅的壯觀場面。

除了流民的勞力不花錢,修住宅的材料費,流民的衣食供應,都算是呼延庚貸給流民的,需要在以後幾十年內,流民們分期償還。為了更好的處理貸款,河北東路已經重設了提舉常平司,以長史代行提舉常平使的職責。

邱穆陵仲廉初來的時候,按照呼延庚的吩咐,搭起“德意志村落”。即以一個都保甲為一個聚落,磚石構成的房屋築成一圈,所有房門都朝著圈內,圈內的空地就是都保甲的公共用地和操練場。

各個都保的住宅圈相隔三百步,這樣敵人要圍攻聚落的話,就會遭遇多個圈形房屋的交叉火力。而多個住宅圈集中的地域,稱為邑,作為縣下面一級的行政單位。邑設邑守。

一個一個以兩百五十戶單位的居住村為錯落有致的座落在這一片大地之上,當然這是建成後的樣子,而如今此處之地,到處都是半矮的土牆,以及木工設施。

趙正雲看了邱穆陵仲廉一眼,低聲說道:“既然穆將軍知道初雪將至,為何不勸阻將主遲一些動工?”

若不加緊建設,真正到了嚴冬,還讓流民住在茅屋裡,生火驅寒,賭命過冬嗎?這一年以來,河北東路不僅要應付一波又一波的兵事,還要堅持完成春耕夏收,直到天氣轉寒,實在不能拖延了,流民建屋之事才被提上日程。

歸根結底,呼延庚麾下頂用的文官太少,張彥橘一個人忙不過來,沒有呼延庚或者張彥橘盯著,許多事情便啟動不了。

“若是化雪,那麼讓人先挖一些壕溝,將這一片營地用水環繞起來。用小船,水車排泥沙,當可在水中動工。”邱穆陵仲廉指點著,看著已經立起來的一個水車說道。這個水車的作用,已經開始緩慢的顯現出來,極大的加快了工程的進度。

“這些還要穆將軍和建築公會疏通下,也難怪工商地位低下,建築公會這幹人,沒有一絲仁心,所有的工料都要記賬。”

“親兄弟,明算賬嘛。”邱穆陵仲廉為呼延庚的政策辯解,“反正只是記賬,由常平司付賬,也耽誤不了工程。”

“嗯,這倒是。”決定了這一片營地的建設規劃,趙正雲心中的豪邁之情又起。他以景祖之後,擺脫宗室的羈絆,投筆入仕,為國守河北。本想做個諸葛亮式的人物,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誰知道他為棣州知州,一天都沒守住,棣州就為金兵所下。他以前所想象的各種計謀,在戰場上根本用不上。 只能倉皇出逃,直到呼延庚復河北,他才重新出仕。

現在協調各方力量建設塘沽的各個居住邑,讓他感覺“可以一展生平所學”。只是村寨規劃,卻讓一向詩書風流的他有些束手無策。呼延庚軍中士子很少,每一個人都兼有幾分工作,他也不敢向呼延庚叫苦,因而只能請教沒有走的邱穆陵仲廉,研究商討一下。

“當日在厭次,處於金兵重圍之中,朝廷又無援兵,吾也未曾想到能活到此時。都統制將塘沽造邑之事託付於我,便是將根本後路全部託付於我,吾豈敢忘了將主之託。”

“若你若此想,我便放心了。”邱穆陵仲廉寬心的一笑道。“蒼寧說得是,我等起兵,未必想過能活到天下太平之時。哦,不說了。”

他停止方才越來越沉重的話頭,轉口說道:“蒼寧,塘沽被將主稱作‘港口城市’,眼下建設居邑只是第一步,以後塘沽,還需蒼寧多費心了。將主還說,讓蒼寧多找一些同窗來,我河北東路,讀書人太少。”

“將主託付,敢不用心?”

“那好,我今日便走了,塘沽就拜託給蒼寧了。”

“後會有期。”

邱穆陵仲廉再次望見河間的時候,滄州正處於一陣雞飛狗跳之中。高鷺帶著一群小不點孩兒兵,正在滄州的寬闊之地散發著食物。拿到食物的老弱,一邊不斷的向著高鷺謝恩之外,口中唸叨著感謝呼將主,感謝道尊的話來。

高鷺看到邱穆陵仲廉,微微招呼了一聲,然後就轉身為這些特別的流民繼續分發食物。

邱穆陵仲廉認得這些流民,即使再骯髒,他們的頭上都扎著一個道士的髮髻。他的腦子裡邊轟然湧現出那些汴梁西城城破之事,郭京的那些神兵來。

一股冰水將他從塘沽快馬趕回的熱汗迅速的湮滅殆盡。他倉惶上馬,趕向呼延庚身在的河間府衙。

一陣飛馳,不待府衙前面的衛兵通報,邱穆陵仲廉扔下馬匹急匆匆的跑了進去。

一陣衛兵的叫喊聲讓正在大堂上談話的兩人,呼延庚與龍虎山道的公孫勝大吃一驚。公孫勝急忙向後走避,而呼延庚則傲然而立。

“仲廉?”呼延庚對於看到邱穆陵仲廉出現在這裡,自然十分驚訝,看他滿頭大汗,神色慌張,不禁揣測難道金兵有什麼異動。“何事如此驚惶?”

邱穆陵仲廉狠狠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龍虎山道師。公孫勝正納悶之間,才聽到邱穆陵仲廉說道:“將主難道不知汴梁神兵之禍?以道蠱惑人心,取一時之利,貽萬世之害。將軍莫要聽了龍虎山妖人讒言,種下明日種種禍因。”

“原來仲廉是說此事,不待通報便闖入,也不怕被亂箭射殺,不是你家‘諸葛一生唯謹慎’地風格嘛。我還以為是金兵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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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庚笑著說道:“前幾日我閉門參道,耳邊聽到道尊之語,才有此事。既不是為了取一時蠱惑民眾之利,也非為背離與龍虎山教之盟助。”

他看了一眼公孫勝,接著說道:“我等朝廷命官,或學孔,老,墨,法不一而足,但誠如莊子言,春秋諸子皆得大道之鱗角。大道無行,先賢尚且如此,何況我等。先賢受道,無不想教化民眾,以別賢愚,方有孔子有教無類。然我受道尊所託,自當法先賢,讓大道遍佈天下。”

他說的時候一臉正氣,讓人覺得彷彿他便如同一個聖賢似的。

看了一眼被堵住嘴巴的邱穆陵仲廉,以及滿臉不以為然的公孫勝,他接著說道:“我大宋,受遼、金累世侵擾,燕地漢人,還有投了金人的漢兒籤軍,甘心為異族臣僕。此大道之不行也。”

說著說著便激昂了起來:“而吾心中有大道之議,卻不知道如何告知民眾。公孫道長卻熟知向蜀黎傳道的方法,故而我要公孫先生,幫我傳道。”

邱穆陵仲廉信奉敬鬼神而遠之的信念,從來沒有想過利用鬼神來為自己謀劃一些方便。遇到呼延庚這樣,不信鬼神,只拿來利用的人,立刻無話可說。

呼延庚看他說不出話,當下一笑,卻從桌上拿出一張紙來,卻是先古傳說,卻又與先古傳說不大一樣。

“盤古開天地,宇宙大爆炸,而有日月星辰,吾等居於地球之上。”

“地球分作七大洲,曰東勝神州,曰歐羅巴州,曰非利加洲,曰大洋洲,曰殷地安洲,曰殷家洲,曰南極洲。而其中最大的一洲便是東勝神洲,東勝神洲又分做五大塊,北有大漠,西有西域,南有天竺、東南有東南亞,而我中華居於中央赤縣神州。”

“俗說天地間混沌初開,未有人民, 女媧,伏羲,兄妹居於崑崙山,相依為命,議結為夫婦,恥之禱之,祝曰:‘上天如果不讓人類絕跡,要讓我兄妹二人結為夫妻,就讓兩堆火的煙合為一股吧;若不同意我們結為夫妻,就讓兩堆火的煙分開吧。’ ”

兩股濃雲糾纏之時,伏羲女媧為繁衍人類開始交融,女媧甚悅,伏羲取草扇,遮住彼此交融時候的表情。

“女媧得神聖之德,搏黃土做人.劇務,力不暇供,乃引繩於泥中,舉以為人.故富貴者,黃土人,貧賤者,引繩人也。自此人類繁衍。”

“太皞伏羲氏,繼天而王。蛇身人首。有聖德。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旁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始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於是始制嫁娶,以儷皮為禮。養犧牲以庖廚。故曰庖犧。有龍瑞。”

“女媧造人,伏羲創制,乃天地人倫之始也。故現今之世,奉伏羲女媧為創世之神,秩序之祖。故曰:伏羲女媧,秩序雙蛇。”

邱穆陵仲廉看見“雙蛇”被一道橫槓劃掉,下面又寫了一句。

“伏羲女媧,秩序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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