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跟在秦如雪身後，在寧六開門的時候，她一瞬間愣住，張開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怎麼能？他怎麼敢！
他七夕邀請小姐出門，逛青樓也就罷了，居然還有外男！
一間包房裡那麼多人，只有她和她家小姐以及女妓是女子，其餘全是男性，這要是傳出去了，她家小姐的閨譽還要不要了？
太過分了！
丫頭憤憤看著室內，秦如雪什麼也沒說，轉身便朝樓下走去，丫頭連忙跟上，臉頰氣的通紅，她抬頭望著自家小姐，看不清小姐是何神色，但也知道小姐一定和她一樣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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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湧湧向樓裡走來，她們逆著人流走出望舒樓，丫頭回頭一看，發現那位寧公子並未追來，丫頭更氣惱了。
作為邀請的一方，自己邀請的人突然走了他也不管嗎？
跟著小姐在人群中穿過，丫頭咬牙切齒一陣，忍不住就要開口向秦如雪抱怨，然而恰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表姐。”
秦如雪抬起頭，看到了少年臉上的笑容，秦如雪一時恍惚。
怎麼會在這裡遇見他？
這是秦如雪心裡的疑問，同樣也是裴君意此刻的想法，但，這樣的問題才剛冒出，便被他給壓下了。
心底升起的喜悅讓任何疑問悄然消失，裴君意看著她，嘴角在不知何時勾起。
有個詞叫做“不期而遇”，裴君意覺得這個詞很好，它完美的表達了他此刻的心情。之前他邀請她一同賞燈，可惜被她拒絕了，本以為今日不會見到她，沒想到卻又這樣突然而至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就像是那日秦如雪突然出現在江州一樣，令他覺得驚喜。
“你怎麼也在這裡？”裴君意含笑問道。
她為什麼在這裡？
因為她的未婚夫啊……
晨光照在他的身上，秦如雪看著他，心裡的情緒如同浪潮翻湧。
適才故作的淡然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她低下頭，視線落在了裴君意腰間的玉佩上，她的眼圈漸漸的紅了。
寧六是她的未婚夫，她未來要與這樣的人結親，嘴上說的再如何不在意，心裡又怎麼可能真的不在意？
不過是知道沒有在乎她的人，說出來也沒有用罷了。
而此刻遇到了裴君意，她心底的情緒忍不住要宣洩而出，她卻又不想讓他看到，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
“我和未婚夫一起來的。”秦如雪低頭說道。
未婚夫嗎？他只知道他們今夜要一起賞燈，沒想到白天也一起逛街嗎？
嗯，這也沒什麼可意外的，想一想，這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裴君意笑了笑，心裡除了不期而遇的喜悅外，便沒了其餘的情緒。
畢竟，她有未婚夫、她今日要與未婚夫一起賞燈，這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沒什麼可意外的，自然也不會再產生旁的情緒……硬要說的話，有一些好奇，那位姓寧的公子，會是怎樣的人……當然也只是有一點好奇了。
秦如雪低著頭，裴君意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正要開口，身旁響起梁思泉的聲音。
“這位是？”他問道。
裴君意側頭看他一眼，笑著介紹道：“這是我表姐。”頓了頓，又低聲提醒道，“秦家的。”
梁思泉恍然點頭，施禮道：“秦小姐。”又自我介紹道，“我是梁家的。”
秦如雪已經將情緒壓下，抬起頭，這才注意到他。
“梁公子。”她還禮道。
“梁公子。”丫頭也掩下了情緒，跟著施禮道，“表少爺。”
裴君意笑了笑，抬眼看了看，沒有看到她的未婚夫，正要開口，秦如雪卻先一步施禮道：“我先走了。”
她說的是“走了”，而不是“回去了”，她刻意如此，不想讓裴君意看出自己的狼狽。
身邊人來人往，車馬穿行，熱鬧喧囂，的確也不適合在這裡說話談笑。
裴君意點頭應了聲好，說道：“再見。”
秦如雪低頭，抬步離開，丫頭也施禮跟上。
她的神情平靜，裴君意也沒有多想，看著她們很快消失在人海里，他也對梁思泉道：“走吧。”說罷，他牽著安安靜靜的丫頭小草，朝前方望舒樓走去。
梁思泉自無不可，或者說，早已迫不及待了，嗯了一聲，與他並肩而行。
……
七夕街上熱鬧，小童嬉戲打鬧從身旁跑過，秦如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有些難過。適才與裴君意短短見了一面，又很快分開，他沒有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秦如雪理應為此感到高興……沒有讓他看出自己狼狽的模樣、沒有讓他擔心，這正是她想要的。
但是，此刻，當他真的沒有發現……她又忍不住想——若是，她再自私一些，答應他那日的邀約，不去管與寧六的約定，是不是，就能與他一同遊街、一同賞燈了呢……
若是適才，再自私一些，多為自己考慮一點點，不去管裴君意今日有何打算，告訴他，自己與寧六適才在望舒樓發生的事情，再，告訴他，自己想要與他一同賞燈，是不是就可以挽回這一切……
或是再早些時候，那日在江州夜裡見他，她再自私一些，不管什麼婚約，也不去理會什麼秦氏名譽，告訴他，自己喜歡他，是不是，他們就可以，一同浪跡天涯、一同行俠仗義……
她知道這樣的想法不應該產生，但，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如果，她做了不同的選擇，此刻，又會是怎樣……
將思緒截斷，秦如雪自嘲一笑，邁步走入秦府。
可惜，沒如果。
……
裴君意低頭看著一樓表演歌舞的女妓，興趣缺缺，坐在他對面的梁思泉同樣望著樓下，手裡握著酒杯久久未動，興致勃勃。
京城裴君意不熟，望舒樓也只來過一次，記憶中上一次沒有敞席，今日卻有了。在他想來，青樓這種地方應當不適合佈置敞席才對，但在如今看來，敞席不僅雅緻，還能一眼看到樓下表演，卻是他想錯了。
收回視線，裴君意如此胡思亂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