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寧德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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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藏春,閒窗鎖晝,畫堂無限深幽。篆香燒盡,日影下簾鉤。手種江梅更好,又何必、臨水登樓?無人到,寂寥渾似,何遜在揚州。

從來,知韻勝,難堪雨藉,不耐風柔。更誰家橫笛,吹動濃愁?莫恨香消雪減,須通道、掃跡難留。難言處,良宵淡月,疏影尚風流。

——李清照《滿庭霜》

乘一葉扁舟,在這花紅柳綠、草長鶯飛的三月,踏水而來。碧波瀲灩,載著我懷古的情殤,一路花雨,一路寂寞,一路嘆息,一路結著幽怨的惆悵……

行於輕煙淡水的寧德小城,我心中的一個結,系在鴛鴦溪畔,倏忽禁錮了千年。倚於古色古香的蘭桂船頭,下一半兒珠穗玉簾,悵然眺望。透過煙雨濛濛的堤岸,長街曲巷、黛瓦粉牆、飛簷漏窗,若隱若現。縱有翠屏湖、太姥山的溫婉,但千樹桃花、十里垂柳,點破的卻是一紙遠古的夙願。

遠處,竹色的樂音嫋嫋瀰漫,是誰輕釦竹弦,又是誰舞弄簫管?是鶯歌,是燕語,還是縈縈繞繞、揮之不去的相思呢喃?晃動的水,晃動的心,晃動的歷歷在目。哪裡,才是千年之前的陸游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去處?

船行至岸,我踏著微波,兩袖煙雲,腳步輕移於千年恍惚的夢裡。遠處,青煙緲緲,分不清哪裡是他的前世,哪裡又是我的今生。輕柔的雨絲落入青石板鋪就的曲巷,苔蘚的嫩綠星星點點。合起印花綢傘,我彷彿看到她——陸游夢中的唐琬,正輕解玉佩玲瓏和嫋嫋披紗,一襲白裳,朝我走來的方向曳曳而行。似乎要追隨我,去尋找夢裡來時的方向。

我在陸游千年之後的夢幻裡舉頭遠望,觸目所及的依然是小橋流水、漁舟唱晚、浣紗村姑、嬉戲囡童、亭臺樓閣……一切的一切,一如當初的模樣,似乎他從來不曾離開。而今,山依然,水依然,雨也依然,卻獨我共他飄然若逝的身影,寂寞地徘徊在青石板巷。我的淚眼迷茫了太久太長,珍珠色的一抹煙紫,卻透盡他眼裡的悲傷。

矇矓裡,我又看到對面的她,纖纖玉指滑過石壁上依附的千年綠苔,一滴清淚映出寂寞了千年的容顏,心不禁莫名疼痛起來。為何千年之後,她和他還是往返於分離和痛苦的邊緣?為何輪迴幾世,他和她依然徘徊不出夢囚的傷城?

雨點敲打著青瓦,綠水縈繞著白牆,她倚在靜幽深閨的窗畔,輕撫朱漆猶存的斑駁闌干,想象當初倚闌舞扇的歡愉,恍若隔世。雨蝕的泛白木雕上,牡丹花瓣漸漸凋零,蛛絲掛滿了萎靡的紗帳,浮塵遮蓋了往昔的點滴。青銅燭臺裡,殘留著幾滴滄桑的燭淚。古菱花鏡裡,看不到笑點朱唇的紅顏。終於相信,她和他早已隔斷天涯。

然而,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在這囂雜的紅塵裡終是不得相見?回眸那綠柳成蔭的季節,積滿青苔的石板、盪漾漣漪的湖水、綿綿悠長的細雨,那記載著她和他前世今生點滴記憶的所有風景和道具,她輕輕淺淺地唱,幽幽怨怨地訴。她不明白,她尋了千年的情郎為何還是沒有出現在她守候的世界裡?從山陰到臨安,從臨安到寧德,到底,還要等待多久,才能等到他的歸期?到底,還要尋覓多久,才能發現他的蹤跡?

迷濛裡,我恍若又看到了千年之前的她。也是楊柳依依的三月,為了與他前世的邂逅,她輕染桃花的嫣紅,淡塗碧荷的幽香,摘取綠柳的輕柔,簪出如雲的髮髻,採擷曠野的空靈,收藏湖水的清秀,描繪如水的容顏,輕披翩翩的羽裳,一路追尋。從山陰到臨安,從臨安到寧德,讓亙古柔情,在鴛鴦溪、太姥山的古韻裡,於他眼裡,美麗地氾濫。

千年的緣分,註定了她和他於鴛鴦溪畔的相會。

當他淋溼的儒衫出現於她寂寥的傘下,她髮梢盈盈的暗香亦已纏繞住他多情的目光。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夜,他迷離的眼神,在雨幕朦朧中如晨星初起。凝視她的瞬間,心中的刺痛迅速劃過了千年的哀傷。

她知道,其實這是一份無望的孽緣,卻是她命中不可逃脫的劫難。她是他前世的妻,已在那個桃花飛謝的季節,於山陰城趙府大院內香消玉殞,成為孤苦無依的遊魂,註定死後也要與他纏綿。是的,她已經死去很久很久了,可還是放不下他。無論他走到哪裡,那一縷縹緲的芳魂總會嗅著他散發的氣息跟到哪裡。可是,為什麼每一次快要與他接近之際,卻又擦肩而過了呢?她找不到他了,只能在鴛鴦溪畔無助地掬起一捧又一捧的清水,希冀水神娘娘能憐憫於她,讓她發現他已然錯失的蹤影。

一顆相思情種埋藏了千年萬年,只為今生來世都能成為他的娘子。猶記得,和他相處的日子,他總說她帶著一股無邪的仙氣,讓他流連,讓他忘返。白裙是她的最愛,油紙花傘是她最浪漫的情結。輕拂的蘭花指,醉了晚霞,牽來了明月,卻讓他感到莫名的悽絕。

只是,他不知道,為了這份姻緣,她違背了天理,不肯前去投胎,只為換得與他生死相隨,卻仍逃不脫天定的劫難。沈園的春天,她與他的生死別離、難分難捨,未能感動天地,卻遭到無情的詛咒,他又何曾知曉?於是,她只能在鑑湖畔苦苦流連。只待與他轉世相遇,再看他舞一把描金摺扇,再聽他吟誦王獻之的《桃葉歌》,再盼他舉著金光燦燦的鳳頭釵簪於她的鬢間,共他纏綿繾綣,然後再殘忍的分離。

這是她和他的命。他們註定無法永遠廝守在一起,但因為心中有愛,儘管明白別離是他們最終的結局,她仍然不肯輕言放棄。無論如何,就算為他粉身碎骨、赴湯蹈火,她也要偎在他的懷裡感受最後一次的溫柔。然而,他的心裡到底還有沒有留駐她的地方?她知道,他早已更娶賢惠的宛今為妻,早已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享受著無盡的天倫之樂。而她,一個早已死去的棄婦又算得了什麼?所有的相思,所有的想念,換來的終不過是咬破嘴唇的點點唇血而已。

如果活著,縱是遭受婆婆的白眼、世人的唾棄、上天的譴責,她也要回到他的身邊去!她不明白,被婆婆責令趕出家門的時節,自己為什麼那麼懦弱。如果咬著牙堅持下去,或許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了。可是,她明白,過去的已然過去。她和他,終是生死有別,再也回不到曾經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從前。甚至再也無法知道他的訊息,覓得他的蹤跡,更不知幾世輪迴才能與他冥冥相遇。

務觀,你到底在哪兒?她在鴛鴦溪畔撕心裂肺地喊著。鴛鴦溪啊鴛鴦溪啊,只羨鴛鴦不羨仙。為何,為何,偏偏在這裡讓我錯失他的蹤跡?她搖搖頭,沿著青石小徑,一路跌跌撞撞地繼續朝我身邊走來,嘴裡仍然不住地喊著務觀的名字。務觀,我找不見你了,我要回去了。她哽咽著唱了起來。她說,她會在斜風細雨的鑑湖畔,盼他、候他;她說,她會依舊長髮依依、素裙飄飄;她說,她會沿著西子湖畔的斷橋、蘇堤,一路把他尋覓;她說,她會期待他瞬間飄來的目光,在她心裡開成燦爛的丁香。從此,生命裡不會再有羈絆,不會再有天上人間的生離死別。在花開似錦的沈園裡,她和他會永遠相依、相偎。

透過千年的光陰,我看到唐琬悲傷的眸子裡溢滿了無助的幽怨。她也定定地看著我,彷彿想從我訝異失神的目光裡找到那個與她錯失的男人的蹤跡。可是她什麼也沒找見,於是繼續搖著頭朝前走去,瞬間便與我擦肩而過。她走了,這條路她走了八百多年,來來回回,反反覆覆。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沿著沈園的傷心橋,抑或西子湖畔的雷峰塔,再次覓到鴛鴦溪畔的寧德城。我只知道,公元1158年,宋高宗紹興二十八年,在秦檜死後三年,三十四歲的陸游終於在前輩的提攜下踏上仕途之路,出任福州寧德縣主簿。離開山陰,一路顛沛流離,來到我眼前的這座寧德小城。

憶著陸游的憂傷,望著唐琬的無依,淚水沾滿我如霜的面孔。近處,鴛鴦溪水面薄霧繚繞;遠處,五老峰下笛聲悠揚,傷魂的她在我眼前漸行漸遠。只一個轉身,愁雲便在我頭頂越堆越沉,腳旁草尖上的雨滴頓時摔碎一地,淡抹著花朵上偶爾照見的白雲。再回首,我悽然立於千年前她尋覓他的船頭,雄黃的烈酒撕碎了心、揉斷了腸,她潔淨的白裳、憔悴的容顏、如雲的青絲,都在我眼底寸寸成灰,漸漸彌散在悵惘的煙雨中。

務觀,請你相信,不論要多長時間我才能夠重生,我都不會忘記沈園曾經的相會。既然無緣再見,那就讓我們就此別過,換得來生的白首不離吧!她悽絕的誓言在我耳畔重重縈繞,淚雨矇矓裡,我痴痴凝望她遠去的背影。只是最後一眼,卻看到她在細雨霏霏中,如一葉浮萍,輕輕墜落鴛鴦溪中,連一片水花都沒有濺起。

務觀,請你相信,我不要你看到我燃成灰燼的模樣。如果你贈我的鳳頭釵浮於水面,上面沾染的,一定是我生生世世覓你的心淚。她依然在唱,歌聲哀絕淒冷,遠處,白色的粉牆、青黛色的灰瓦、翹翹的飛簷、雕鏤的長廊,一一掠過我的眼簾,雙飛的燕子已在簷下安好了家。只是,他還會不會記得,曾有一個為他生、為他死的女子,行於水之上,盪舟於粼粼碧波,含羞窺他清秀容顏,從此在他心裡生了根?

那一年秋天,他在寧德徜徉在她遠去的淚水裡傷懷,一如既往的執著造就了此生安靜的痛。不能說愛,因為她已走出他的世界;不能說不愛,因為心還在懷念,只期待時間能讓所有的恩怨灰飛煙滅,讓他們重續前緣。

紅塵有夢,來去匆匆的歲月,總是讓人難以挽留,那些思念如夏花般綻放,依然揮不去對凡塵的眷戀情結。都說距離很美,而他卻痛恨這距離。因為,是距離讓他和她分離,讓她和他陰陽分隔。此時此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把最深的眷戀通通給了她,唯願一場美麗的遇見,再為她大醉一場。哪怕自此後,她會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裡,他還是願意為她守候下輩子,下下輩子,無怨無悔。

放眼望去,窗外那些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早已荒蕪了時光,跌碎了亙古的、擱淺了的前世的緣。跌跌撞撞,一路尋來。雨中,他只想為她研磨所有的心事,縫補今生的重逢。為她撐起一把油紙傘,著一襲素衣白袍,在她必經的巷口,綽綽約約地,用最美的姿勢等她,等她一起邂逅江南的煙雨。在花樣的年華里,與她共賦一段關於愛情的詩篇。如果她不來,他亦不願意老去。唯願在她的記憶中穿梭,用思念串起往昔的誓言,哪怕,千年、萬年。

抬眼望去,月瘦如眉,露重風輕。寂靜的空間,寂靜的他,那些沉重而單薄的誓言,在經久不衰的思念中蹉跎了整個秋天。驀然回首,將往事輕輕拋卻,滿腹的心事裡,纏繞的依舊是不息的離歌,擱淺的依舊是難耐的委屈。輕輕,蹙起眉頭,聽花落花開的聲音。遠處,卻是誰在淺吟低唱著盈盈憂傷,又是誰在紫陌紅塵的夢裡譜寫一曲傾耳的深情?

歲月、印痕、過往……一生?一世?永不分離?誓言就像被風吹落的飄絮,向時光的深處慢慢飄遠,再飄遠,而他卻在時光裡穿梭、告別,掙扎著想要遺忘那一段擱舍不下的情思卻又無法遺忘……想著她,念著她,捧著《詩經》,任由自己陷落到那個遙遠的年代。在那些早已泛黃的字句中找尋她曾經的蛛絲馬跡,從“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卻始終沒有找到她的歸期。

桃木梳下,三千青絲,絲絲入扣,每一根髮絲都似乎在訴說著一種情愫。漫步庭前,且聽風吟,雨後的天空,有一種鉛華洗盡般的明亮。樹梢邊還掛有欲滴的雨珠,隨著柔風輕輕搖曳,灑落一地。抬頭,靜望著這片無盡的蒼穹,似乎承載了太多的淚水與辛酸,當微弱的呼吸覆蓋住所有的聲音時,只聽得時光在心痛裡無聲地*。因此,當淚珠悄無聲息地劃過臉頰的瞬間,薄涼再一次侵襲他的身心。

憶往昔,風起含笑,雲湧般的歡樂點綴著暮春的畫卷,水墨江南在甜蜜的依偎下輕描淡寫。卻不意,再次緩緩走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溫暖城池,落入眼中的卻是半邊煙沙,醉人惹憐。恍惚裡,他彷彿看見,天水之間,雲彩繽紛,她從浪漫的花叢中緩緩走來,淺笑嫣然。雙袖裡攜著一箋清詞,迎著他期待已久的目光鋪張而開,瞬間染出一幅煙雨之畫。於是,一場相遇、一種相惜、一份心疼、一段心靈之約,便又在他的憶念裡油然而生。

那時,她正是豆蔻之季,多愁善感的心思總是將一切擋於門外,內心的蒼涼是任何人都無法猜透的深淵。然而,也就在那個暮春,他乾淨明媚的笑顏輕易便破開她封鎖的防線,悄悄住進她靈魂深處。那時,夕陽的餘暉正好斜落在側邊,與他的身影恰恰摺疊成一個有型的“一”字。片刻之後,他便踏著輕盈的步伐,繞過她的身旁,臉上寫滿欲擒故縱的歡喜。那時,她一襲白色衣裙,嬌羞著雙眼,輕輕掰弄著手指,想要靠近他,卻又害怕。害怕如煙的他將那份情生生葬在滾滾紅塵裡,以致他玉樹臨風地立於眼前,她卻只能故作茫然地張望。那時,他淺笑著問她,若是陌上花開千里,愛的天空下,她是不是願意傾其所有,與他紅塵攜手,直至終老?爾後,她篤定的眼神掃去一切疑惑的因子,愛得毫無保留,轉瞬博得他歡顏一笑。然而,此時此刻,遠逝的她還能在心中再將他深深淺淺地憶起嗎?

她總是那樣的端莊,那樣的文靜。一襲素裝,倚在古色古香的藤椅上。回眸一笑,傾國傾城,瞬間便甜醉了他的心緒。此去經年,這樣的身影一直縈繞著他,伴著他的夢境來來去去。可無論他怎樣努力,卻始終不曾再見到那襲素衣白裳的背影,讓他不得其意。蕙仙,你到底在哪兒?你決絕地離去,是因為還不能原諒我當初棄你而去的不得已嗎?你可知道,我是有苦衷的,我從不曾想要離開你拋棄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只能那樣,我……

夜色如水,微風傳韻,宛若江南煙雨的絲竹樂聲,慢慢化作淡淡的光暈,將心事輕輕挽起,結成她的羅髻,在他眼底飛快地流轉。然而,他知道,一切的美好都已在她離去後化為烏有,而他也早就錯過了曾經的花開。回眸處,所有的角落為他留下的只不過是大寫的追悔莫及。俱往矣,而今的他唯盼世間不再有錯過,哪怕與她雙雙化蝶,翩然於花間,從此生生世世相守,也都是幸福的,惹人心羨的啊!

路漫,情長,碎心腸;路長,情漫,醉紅塵。孤燈獨照,月無眠,心思千縷,揉成葉,方才知道珍惜,方才知道後悔。然而,她一如桃花的倩倩嫣笑,卻又早已與他剎那相失。曾經,她的愛情,是那樣的暖,那樣的真,穿越萬水千山,只希望看見他的歡顏笑靨。可是,那樣的愛情,那樣的婚姻,他要不起。到最後,為了斬斷她的執念,他只能說著讓她肝腸寸斷的話語,說著讓她和他都不能再回頭的傷心句子。最後的告別,他無視她的深情,固守著自己的底線,只因,他知道,在母親的威逼下,他們的結局早已寫定,分手是他們唯一的出路。經年之後,她會徹底忘了他,會重新過回她想要的幸福生活。只是,結局的深邃和慈悲,也許需要過上好多年,她才能體會得到。

俱往矣,俱往矣。蕙仙已隨清風去,再也回不到紅塵世間,再也無法體會他的悲傷、難過與情非得已。愛戀在她的世界經過後,他依然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如一縷清風,在每個沒有她的夜晚飄忽來去。細雨紛飛,默默飄灑向大地,藉著潮溼的空氣瀰漫凌人的氣息,輕揉想念的碎片,終是雨無聲、心無聲、淚無聲。

街角相遇,轉角陌路,誰又能說是緣始,或是緣盡?喧囂的城池、寧靜的空間,總能在每個角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聽說,那是想念在作祟,可想念過後又給他留下了些什麼?夢中相見的一剎,在腦海中瞬間定格,她的輪廓、她的微笑、她的容顏、她的言談舉止,似乎是一場沒有時間限制的皮影戲,在他眼底一遍遍地上演著,卻無非是增添了他的惆悵罷了。

夜已深,繁華的街道勾勒出迷離不安的餘悸。風雨交錯,九泉下的她是否已經安然入睡,抑或是正對望窗前,寄語彼岸?也許是彼此之間的心靈默契,當微風拂過臉龐之時,他分明能感覺到一種獨特的柔情,那是期盼許久的她的輕撫。時光的距離,被生死相隔的迢遙無限延長,伴著幽幽琴聲的安撫,端坐於書案前。他慢慢鋪開宣紙,輕輕寫下對她不休的念想。雖是隔著陰陽,隔著千山萬水,但心底的那份牽掛依舊隨著冷風飄雨始終伴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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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的時候,可以是幸福的,可以是微笑的,可以是含淚的,也可以是穿越的。然而,無論是以何種姿態,心裡的某個地方總是會疼的。倘若有一天,她將真心繼續付與他,是否能看見未來的明天?倘若有一天,她將真情繼續寄予他,是否能帶他遠離紅塵紛擾?倘若有一天,他將跋山涉水去追尋她的方向,是否能迎來她會心的安慰?凝眸,風無言,雨無休,相思到天明。他想,也許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他再也尋不見她了。她已遠逝,去了另外一個遙遠而又無法感知的世界。那一夜,他夢見了她,她向著他飛奔而來,抑制不住激動地說,終於找到了他,臉上混雜著淚水與喜悅的笑容。然而,在他的世界裡,他始終未能覓到她的芳蹤。或許,找到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曾經有過一段美好的記憶。舉頭,窗外已是滿城風雨,心靈深處,卻是晨煙繚繞,最初的誓言、最初的美好,雖已成灰,但在他的記憶中卻永遠不曾老去。

淚光裡,他彷彿又看到她撐著一把油紙傘踏著奼紫嫣紅開遍的阡陌而來,與他邂逅在小巷與阡陌的交叉口。然而,他心裡是明白的,他和她已是碧落黃泉,永不遇見。以後的以後,也唯有和著淚水在片片落紅下為她寫下一首首離歌,遙念君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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