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培華之所以這麼篤定，眼看著把梁建慶氣跑了他還坐得住，就是因為他有他的把握。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梁建慶的合同到期，他這個銷售網對他來說就是個爛攤子。
當然，並不是說全世界只有東昌家宴這一種酒，梁建慶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品牌做代理。
可是俞培華早在梁建慶的內部安插了幾個自己人。
對於這兩年梁建慶的一舉一動，俞培華都一清二楚。
他知道梁建慶也曾未雨綢繆地去找其他品牌想做代理。
但是，大品牌他擠不進去，小品牌他看不起，覺得很難開啟市場。
而且，梁建慶鋪開這麼大攤子，要是代理小品牌，那點可憐的銷量，連費用都包不過來。
更不用說利潤了。
所以俞培華有百分之一百二的把握，梁建慶今天摔門而去，過幾天消消氣，還得面對現實，還得來求自己。
畢竟，世界上沒有誰會跟錢過不去。
明明可以打包賣個幾百萬的東西，誰也不會讓它爛在手裡變成爛攤子。
俞培華推測，梁建慶下一次再來求自己的時候，可能不會是一個人來。
這段時間他肯定要去找玉芬。
其次，梁建慶還會請出他的姐姐兼大嫂，姜穎如。
畢竟，姜穎如跟俞培華是同班同學。
而且，姜穎如本身在法院工作，而她背後的家族背景又實在是過於強大。
只要姜穎如出面，俞培華肯定要給面子。
所以俞培華故意把價格壓到最低，到現在只鬆口說給三百萬。
他打算好了，如果姜穎如出面，那他就再加二百萬，一共給梁建慶五百萬。
姜穎如一出面就加上二百萬，也算足夠給她面子了。
反正現在的態勢對於俞培華來說太有利，刀柄牢牢攥在他的手裡，“人為魚肉，我為刀俎”。
他想怎麼宰割梁建慶，全憑他高興。
俞培華很清楚要論價值的話，這個銷售網賣兩千萬也不貴，如果用一千萬買過來都算白撿。
但是現在梁建慶被逼得毫無出路，那麼俞培華就必須狠狠殺他一下子。
看面子才給他五百萬，表面上來看是讓利了，其實還是打發要飯的。
就是抱著這種心態，俞培華好整以暇地等著梁建慶再次來求自己。
他也做好準備，等著玉芬為了梁建慶的事先來跟他大鬧一場。
可能玉芬還會罵得很難聽，大罵俞培華連自己前妻的合夥人都要坑。
但是不管玉芬怎麼憤怒，俞培華也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辦法。
以逸待勞，守株待兔，就等著你們來了。
可是，讓俞培華萬萬想不到的，他等了一天又一天。
一天天過去，眼看著96年快要過完了，元旦一天天臨近。
但是他意料之中的梁建慶還是蹤影皆無。
預料之中的玉芬也沒有來跟他大鬧。
他聯絡安插在梁建慶那邊的自己人，打聽梁建慶近來的動向。
得到的回覆是，南方區域的所有分銷處，現在都在放開手腳出貨。
就是清庫存。
梁建慶也已經完全放棄了再次從廠裡打貨的想法。
看樣子，就是一副全部賣光，然後卷鋪蓋走人的架勢。
俞培華一聽，頓時急了。
他沒想到梁建慶居然說到做到，寧願再搭上一千萬全解散了，也不會便宜賣給俞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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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還真是有個軸勁兒啊！
什麼思維啊這是？
為了爭那一口氣話，寧願扔進去幾百萬？
傻子啊這是！
或者說，梁建慶不蒸饅頭爭口氣，為了跟俞培華置氣，他就鐵了心兩敗俱傷。
他搭上幾百萬，而俞培華也別想白撿將近兩千萬的產業。
這個帳算起來的話，還是俞培華虧得多。
要知道，這可不是俞培華在替廠裡跟梁建慶談判，他是以個人的身份跟梁建慶談判。
因為俞培華準備接手梁建慶的合同，他要把南方區域的銷售代理權承包下來。
其實說白了，他就是看到了這裡邊巨大的利潤，想把這塊好處據為己有。
變成他私人的搖錢樹。
白撿將近二千五的產業，是他個人撿的，不是給酒廠撿的。
現在眼看著梁建慶要來個同歸於盡，俞培華再也坐不住了。
他趕緊去找玉芬，見了面先拐了個彎問道：“梁建慶的代理合同馬上就要到期了，你們的合夥是不是也要結束了？”
玉芬冷冷瞥他一眼：“你問這話就多餘。”
“是啊，有點哈。”俞培華打著哈哈，“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的合夥結束，除了要把分紅算清之外，是不是鋪開的那些攤子也得分配一下？”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
俞培華碰了釘子，也不生氣，繼續問道：“我的意思是，鋪開的攤子要是處理完了的話，這裡邊也得有你的份子吧？”
玉芬再次瞥他一眼：“你要是不忙的話就去別地方溜達溜達，我這裡還有事。”
俞培華知道，玉芬一直記恨著自己。
平時在廠裡碰見，玉芬從來都不跟他說話。
看樣子看都不想看到他。
現在自己主動跑來跟她套近乎，她能開口跟自己說話，不管冷熱，已經算是高規格待遇了。
見他往外攆自己，俞培華也就不再繞圈子：
“是這麼回事。
前幾天梁建慶來找我，想把你們的銷售網打包賣給我。
張口就要一千五百萬。
有點獅子大張口了。
我一生氣，就最多給到三百萬。
其實就是話說到那份上，僵在那兒了。
這幾天我想到這裡面應該還有你的份子，我把價格壓得太低也對不起你。
所以想來跟你說一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再給加一點。
當然梁建慶也不能獅子大張口。
那就取個平均數，一口價九百萬好了。
你看——”
俞培華話沒說完就閉嘴了。
因為玉芬聽都不想聽。
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人家顧自走了。
俞培華知道，想透過玉芬向梁建慶傳達自己的意思，這條路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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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只能另外找個中間人。
想來想去，他想到了老同學姜穎如。
也就是梁建慶的姐姐兼大嫂。
於是他往滬海高院打電話，找姜穎如。
姜穎如一聽打來電話的居然是俞培華，感到有些驚訝。
不知道他打電話找自己幹什麼？
而且，你個混蛋對我最好的閨蜜始亂終棄，還有臉給我打電話？
聽著電話那頭俞培華各種客套，還打感情牌回憶起高中時候的事，姜穎如冷冷的打斷他：
“俞培華，說重點，找我什麼事？”
俞培華皮裡陽秋地把他跟梁建慶之間的事情敘述一遍，最後表示不希望梁建慶跟自己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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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希望梁建慶殺敵三百，自損一千的做法。
意思是這個生意談成了對雙方都有利，談崩了就是兩敗俱傷。
所以希望老同學能夠出面，給說合一下。
他表示看在老同學姜穎如的面子上，可以出價到九百萬。
等他說完了，姜穎如冷聲說道：
“首先，你不用看我的面子。
我雖然不做生意，但也聽說商場如戰場那句話。
做生意如果顧情顧面子，那就失去了商人逐利的本質。
還有就是，我作為國家公職人員，不便參與別人生意上的事情。
所以這事你別找我。
最後一點，玉芬離婚，是我堅決主張的。
因為我感覺你已經配不上她。
你的人品不但不值得她再為你付出青春，連我們這些老同學也對你不齒。
所以，以後咱們同學的情誼也結束了。
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同學當中還有品質如此惡劣的人。”
說完，姜穎如直接掛了電話。
俞培華舉著“嘟嘟”忙音的聽筒，猶如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
渾身都涼透了。
他萬萬沒想到，一向以性格隨和著稱的姜穎如，居然還有如此強硬的一面。
更沒想到她對自己評價如此之低，而且還能當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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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穎如是誰？
那可是京城姜氏家族的千金小姐！
對於俞培華這種在小縣城一個酒廠上班的人來說，京城姜家那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中的龐大存在。
而他作為姜家大小姐的老同學，俞培華在人前人後經常會不經意提起跟姜穎如的這層關係。
藉以抬高自己的身價。
但是此時此刻，俞培華才清醒地意識到，姜穎如不但不是自己引以為傲的關係人，反而是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現在姜穎如明確地表達了她對俞培華的厭惡之意，並且連老同學這層關係都要抹掉。
說明俞培華已經把她得罪狠了。
即使姜穎如不會主動報復俞培華，但是難免有一天俞培華會犯在姜穎如，或者跟她相關的人手裡。
那——到時候，怕是姜穎如不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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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層，俞培華汗都下來了。
他第一次為了跟玉芬的關係而感到害怕了。
而且是怕徹心扉。
甚至從這一點上，俞培華還想到了跟梁建慶這件事上。
梁建慶不甘心任人宰割，他用老農民的軸勁兒，下定決心跟俞培華來個魚死網破，兩敗俱傷。
也就是說，他把梁建慶也得罪狠了。
可梁建慶是姜穎如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啊。
這不是更加把姜穎如得罪狠了嗎？
俞培華越想越害怕。
一貫性情隨和的姜穎如突然表現出她性格當中強硬的另一面，一下子讓俞培華認識到：
不管是自己明目張膽地背叛了玉芬，還是把梁建慶玩弄於股掌之間去宰割，其實，那都是自己在玩火。
不管是玉芬，還是梁建慶，人家背後都有人啊！
自己跟這樣的人玩火，玩得起嗎？
跟玉芬的事情已經是覆水難收，無法挽回。
可是，跟梁建慶的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俞培華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繞來繞去了。
必須馬上親自找到梁建慶，把姿態放低，無所不用其極地營造相談甚歡的局面。
促成自己跟梁建慶的交易。
他不是要價一千五百萬嗎？
那就給他一千五百萬，打發他滿意。
而且俞培華也知道，即使自己出一千五百萬拿下南方區域的銷售網，也是賺了。
事不宜遲，俞培華馬上聯絡安插在梁建慶那邊的內線，打聽梁建慶現在在哪裡？
他要親自跑過去找梁建慶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