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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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崖子墓前,掛滿了白幡,與滿地的紙錢,隨著山風翩翩起舞,彷彿預示著墓冢內的人,他的離開是高興的、歡快的,沒有遺憾的。

可墓外的三人卻是截然不同,其中有悲傷痛苦的、心疼的、久久不能自已的。

王語嫣與蘇星河眼見無崖子入土為安,都是迷迷茫茫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跪在墳前,兀自淚如雨下。

顧朝辭雖說得了無崖子的諸般好處,可他經歷過與妻兒的生離,那對一個人的死別,自也沒有太大感受。

可眼見王語嫣這般情狀,就不由心痛如絞了,緩步走近,在她身前蹲下身來,柔聲道:“語嫣,你……”

他言尤未完,眼前一花,白影一閃,“啪”的一聲,臉上已吃了王語嫣一記脆生生的耳光。

王語嫣咬緊下唇,珠淚滿頰,戟指道:“你……你這個大騙子,你走……你走,我現在……也沒什麼……可以讓你……利用的了…你若不帶我……來此,外公……外公……他怎會……”

她本就傷痛外公之死,泣不成聲,說到這裡,“顧朝辭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這個想法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更禁不住心酸難遏,直接嗚嗚大哭起來。

顧朝辭完全沒料到,柔柔弱弱的王語嫣竟也會如同潑辣女子,那般伸手打人!

饒他有神功護體,也被對方這滿含怨憤與悲傷的一巴掌,打的腦袋一暈,直接一個屁股墩兒,坐在了地上。

這也就是他,若換了別人,以王語嫣現在的勁頭,抽不死,也得被打掉一嘴牙。

可顧朝辭何時被人如此對待過,身為武學高手,應激反應之下,迅速彈起身來,右手已然舉起。

蘇星河早被這一幕,驚的三魂去了兩魂,忙大叫一聲道:“掌門人!

!”

又向顧朝辭行了一禮道:“師叔,弟子先告退了!”

他看的清楚,這情況,不適合讓自己再去緬懷恩師了,急忙一熘煙的去了。

而這一聲“掌門人!”也將顧朝辭的火氣及時按了下去。他訕訕的將右手收回,摸在了自己左臉頰上,感覺火辣辣的疼,不禁尋思:“這丫頭現在手勁大的很啊!”

他心下明白王語嫣為何會如此,只是他從小就沒被人抽過嘴巴子,行為有些過激了。

這時心下一平靜,氣憤之外,又多了幾分尷尬,只覺有些事,他辯之不清,只好垂頭不語。

王語嫣哭了一會兒,心中略微好受了一些,這時也開始回思,她與顧朝辭的過往,抬起梨花帶雨般的臉龐,偷偷望了他一眼。

只見他臉上竟然有了五條紅紅的指印,不禁又是後悔,又是疼惜。她打小從未打過人,剛才也不知怎麼,竟然對他動了手,還能一打就中?

顧朝辭也在回思,無崖子說,現在江湖人將他視作喬峰一黨,不知還有多少危險等著自己。自己本就給不了她,一個永遠的家,現在更給不了她,安穩的日子。

就此打住,說不得對彼此都好。

遂哂然說道:“你說我是一個大騙子,的確,我也不知,到底對你說了多少違心之言。

不過你打了我一巴掌,這天大的事,也該至此了結了。以後你我就各走各路,省得徒添煩惱。”

說著振衣轉身,拔腿就走,剛走了兩步,身子一頓,又補了一句:“你哪天若想為慕容復報仇,我隨時恭候!”

王語嫣見他要走,本還挺後悔的,聽了這話,勐地大叫一聲:“你混蛋!”淚水有如斷線珍珠,一雙一對地,落個不停。

顧朝辭無言以對,他當然知道,自己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混蛋。

對穆念慈是,對李莫愁也是,對王語嫣亦如是。

只不過在射凋世界,他也不知自己有一天會離開,故而縱然面對兩位奇女子共侍一夫的問題,也沒太大的心理負擔。

可現在不同了,他現在縱然違背無崖子遺願,施展手段收了王語嫣,以後所要發生的種種,不免還是會被人罵作混蛋。

說實話,若將王語嫣換做阿紫那種生性惡毒的女子,顧朝辭玩上一出,提起褲子不認人,也毫無心理負擔。可面對王語嫣這種愛情至上的女子,他是真不忍心。

畢竟這世上什麼都可以諷刺,唯獨真心真意的愛情,容不得絲毫玷汙!

想著幽幽說道:“我再說一次,其實我沒有故意對你隱瞞什麼,也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我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信我嗎?”

他心裡明明是那樣想的,嘴裡卻又問出這句話。彷彿還是想要再爭取一下。

王語嫣含淚道:“你的意思是說,你的世界沒有我?對嗎?”

顧朝辭正色道:“俗話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意思就是我來自天外天!不是我的世界沒有你,反而是現在的世界,我只有你!”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口是心非,這不太像他一貫的作風。可他還是為了這個女子這樣做了。

王語嫣苦澀一笑道:“天外天?呵呵,我外公去的地方嗎?亦或是道家講的,修行圓滿飛昇而去的大羅天?”

顧朝辭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了,邁步向山下走去。

兩人接受的教育以及認知有偏差,這種超出人力的事,言語根本無法解釋清楚。

他有種感覺,自己現在的行為,無異於前世追女孩時,對人家說:妹子,我可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以後縱然渣了你,也是迫不得已。

這不是扯犢子嗎?

哪個女孩若連這都能信了,除了腦袋缺弦,好似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他若再要強行解釋,還生怕王語嫣來一句:“那你帶我去你的世界吧?”他當場就得坐蠟,這不更應了“謊話連篇”?

他走了幾步,王語嫣在後亦步亦趨。

顧朝辭停下腳步,卻不回頭。

王語嫣說道:“我要回家!”

這一句平澹之極,但顧朝辭知道,無崖子一去世,她真正的親人只有王夫人了,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縱然她的親生父親段正淳,情人雖多,自己過的瀟灑,可實則日子過的也是一地雞毛,根本靠不住的。

用原軌跡中阿紫說過一句話,我這種私生女進了鎮南王府,為人輕賤,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才不願回大理生活!

以阿紫這般女子,都有這種自知之明,可見私生女的地位在這個時代,有多低了。

顧朝辭念及此處,沉吟半晌,重重地道:“好,那我送你回家!”

王語嫣搖頭苦笑道:“不用了,我現在有了外公的一身功力,縱然遇上什麼危險,敗敵不能,自保有餘,就不浪費你的時間,免得誤了你的大事!”

顧朝辭失笑道:“呵呵,你?還差的遠呢?理論是理論,實戰是實戰!

你別以為你可以打我一巴掌,就了不得了,我是對你這個在我……沒有任何防備心理。

現在的你,還未能將一身內力,運使的如臂使指、隨心所欲,遇上一般高手,自不是問題。可若遇上慕容博、鳩摩智這種高手,照樣跟以前一樣,還是被人家手拿把攥!”

王語嫣一怔,但她冰雪聰明,旋即明白顧朝辭的意思,自己一切都是建立在一種空想上,真正動手過招,失之毫釐差以千里。

而在姑丈眼裡,自己恐怕就是顧朝辭的軟肋,他為了給表哥報仇,說不定真的還會來對付自己。

霎時之間,王語嫣心上驀地湧起一陣淒涼,她這算什麼?兩頭都不落好?

顧朝辭也想到了這一點,慕容博這老胚不死,王語嫣回了家,貌似也不安全!

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這樣一來,兩人心情雖不如適才那般沉痛,可剛剛舒展一些的眉頭,卻也重新皺了起來。

……

是日,顧朝辭與王語嫣終究一起離了擂鼓山,只是這次卻是各乘一騎了。

見太陽已到頭頂,兩人到了一座小市鎮上,到一家飯店去打尖。

王語嫣出身富貴,從小錦衣玉食,上次與顧朝辭從江南到中洲之地,也被他照顧的很好,雞鴨魚肉頓頓不可或缺,菜餚雖是不少,卻從來不曾開心過。

這時眼前雖只一碗粗麵條,一些醬肉、燻魚、滷水豆腐乾,炒雞蛋,心中卻也大樂。只因她雖是不信顧朝辭來自什麼天外天,卻記的他說‘現在的世界只有你’,又與顧朝辭同桌吃飯之故。

她吃了半碗面,只聽得門外馬嘶人喧,湧進十多個人來,各個挎刀帶劍的,瞧模樣都是江湖人。

王語嫣暗暗吃驚,以為是找顧朝辭麻煩的,卻見這群人對他們並不理會,一迭連聲地只催店小二快做菜做飯。

就聽臨桌一個道:“聽說徐長老一家人死的可真慘,他的兒子兒媳還有家裡僕役,或被割去首級、或是中刀,或是胸背肋骨齊斷,心肺碎裂。”

“如此威勐的掌力,這下手之人武功極高啊!”

“一定又是喬峰那惡賊下的毒手,除了降龍二十八掌,還有什麼掌法如此厲害?”

“還有‘血煞魔君’的降龍十八掌!”

王語嫣聽得心驚不已,顧朝辭心道:“徐長老一家都死了?”與王語嫣對望了一眼。

他有些納悶,這老家夥在杏子林不是被丐幫正了幫規嗎,怎麼家人還會遭難?

原軌跡中一家老小被殺的待遇,不是只有鐵面判官單正一家嗎,這老家夥只是自己被殺了。

又一想原軌跡中徐沖霄所做的齷齪勾當,蕭遠山其實並不知道,只以為他是一個秉公辦事的長老,方才殺了他一人。

可如今事情變了,蕭遠山知道了,這個老色鬼只為睡一個女人,就挑頭坑害自己兒子,以他現在的扭曲瘋狂,焉能不心狠手辣,給他來一場慘絕人寰的報復?

只聽得另一人道:“明日丐幫在衛輝城為徐長老一家開弔,不少江湖豪傑應該都會去,咱們總得商量個,怎麼擒殺喬峰與顧朝辭的法子才是。”眾人齊聲稱是。

王語嫣臉上變色,尋思:“徐長老這樣的一個見色忘義的東西,丐幫明知他的行為,怎麼還會憑弔他的家人?”欲要開口相詢,就見顧朝辭輕輕搖了搖頭。

兩人吃完繼續上路,顧朝辭才道:“你不明白,丐幫明知徐長老是什麼人,還要憑弔他的家人是嗎?”

“嗯!”王語嫣點了點頭。

“很簡單,丐幫名聲大過天!

他們不會為了人人口中的契丹胡虜喬峰,就對外宣揚年老德劭的徐長老,是個欺辱兄弟媳婦的老色胚!那麼他家被滅門,丐幫還是得按照規矩,來給他做上一場面子,實則也是丐幫的顏面,僅此而已!”

王語嫣嘆了口氣道:“呵呵,顏面!你早在杏子林,就看透了一切,真是了不起!”

說著盈盈注目顧朝辭,柔聲道:“那你因幫助喬峰洗脫殺害馬大元的嫌疑,自己卻也成了人人喊打喊殺的物件?你後悔嗎?”

顧朝辭聽了這話,謂然一嘆道:“幫助喬峰這個契丹人,有可能成為武林公敵,對此我早有預料,只是……”

王語嫣秀美微蹙:“只是什麼……”

顧朝辭目光由遠方落在了她的身上,微笑道:“現在卻是後悔極了!駕——”

他話音一落,縱馬飛奔而出。

顧朝辭發現自己喜歡撩王語嫣的那種感覺,有沒有以後,且不說。

只是撩她,就能讓他感受到快樂了。

王語嫣想了半晌,才有些明白,顧朝辭的意思,好像在說:因為自己,他才後悔了。

……

七月七日。

河南府轄下的衛輝城,地處中州要衝,雖只是尋常城鎮,卻較一般首府都更加來得繁華熱鬧,富足非常。

顧朝辭與王語嫣兩人,本就要順道路過,又是七夕乞巧節,王語嫣便想去逛逛,兩人在客棧洗漱了一番,便來到了街上。

雖已經是晚上,可這乞巧市上華燈璀璨,人流如潮,車馬難行,觀其風情,不亞於最盛大的節日——春節,真是好不興旺。

街上男子的目光,自然都被女子所吸引,而女子同樣也不顧忌被男人看。

可王語嫣無論走到哪裡,都是那麼光彩奪目,雖說她與顧朝辭都內力深厚。

顧朝辭又刻意看護,人也近不了王語嫣身邊,可只是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就讓他有些吃味了,不禁湊到王語嫣耳旁,煞有其事道:“你不如買套男裝衣服,把長髮結個男髻,別人就看不出,你長得這麼標緻了。”

王語嫣自也感受到了,別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可見他讚美自己容貌,還做出如此有意思的表情,欣然點頭道:“好啊!你給我弄嗎?”

顧朝辭點頭道:“那自然行了!”

王語嫣笑了笑,兩人步進市集,果然有大批地攤,擺賣各種貨品,王語嫣在其中一個地攤停下來,興奮地挑選男衣,不時在她身上比比劃劃,又回頭看看顧朝辭,看起來非常高興。

顧朝辭也是大感有趣,這一瞬間,竟然充滿了溫馨的感覺。

忽然,他耳朵一顫,轉眼就見附近不遠處,有幾個健碩漢子,正色迷迷盯著蹲在地上的王語嫣,交頭接耳地低聲談論。

顧朝辭耳聰目明,自是聽的清清楚楚,這是一幫流氓地痞,正商量著怎麼到沒人處,將自己這個小白臉給做了,再將王語嫣給弄走,好好享受一番。

不由眼中寒光一閃,已然動了殺心,正要暗發銀針,取了幾人性命。

驀然間,餘光瞥見街面上有四人,大袖飄飄,迎著人浪快步而過,彷彿有一股無形之力將面前之人分開,腳下極是輕盈。

顧朝辭暗自詫異,這四人內力極為了的,看身形步法,武功各個不在段延慶、慕容復這等一流高手之下。

怎會一起出現在此地,莫非又是為了喬峰?但又一想,原軌跡中好像未曾出現過,四大高手圍攻喬峰之事,應該只是湊巧。

他見這四人年紀均已不輕,都在五六十歲,有的眉毛白了,有的胡髭白了,各穿一件灰袍,頭戴灰色布帽,凝神細看之下,四人的身形步法,竟都是少林身法。

顧朝辭大吃一驚,心想:“這四人如果是少林寺的,肯定都是玄字輩高僧,想是為了喬峰。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我這個幫兇,這就得看上一看了!”

想著俯下身去,匆匆幫王語嫣揀妥衣物,付了銀子,包好背在自己身上,拉著王語嫣便跟上了幾人。

王語嫣眼見顧朝辭神色凝重,也不多問,跟著就走。

此時人太多,四名少林僧也為了避免太過驚世駭俗,走的也不太快,

顧朝辭與王語嫣亦是如此,那幾個流氓地痞,一見王語嫣要走,竟也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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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轉過一條拐角,顧朝辭瞥了身後幾人一眼,冷哼一聲,在袖中暗暗彈出幾根銀針,“嗖嗖”幾聲輕響,便釘入了幾人死穴,這幾人身體還在地上站著,魂魄卻到了心心念念,都要去的極樂世界。

兩人又繼續跟著四人,轉過一條街,到了一座名叫‘迎賓樓’的酒樓門前,有兩人朝四人迎了上來,幾乎與四人一樣的年紀、打扮。

六人聚集在了一起,走了一程,到了一條橫巷隱僻處,低聲說起話來。

顧朝辭與王語嫣躲在對街的一處角落,王語嫣輕聲道:“他們在說什麼呢?”

顧朝辭見這六人都是當世最頂尖的一流高手,生怕被發現,也不敢靠的太近,只能隔著四五丈,潛運內力,豎起耳朵去聽。

王語嫣見他不說話,想到自己也有外公一身神功呢,也開始運功聽了起來。

忽然一人聲音很是清晰的在他們耳內響起:“玄寂師兄,徐長老一家,絕非喬峰所殺,依我看,有可能是顧朝辭殺的!”

“阿彌陀佛,玄生師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出家人豈能說出,有可能這等模稜兩可的話來?”

玄生低聲道:“玄垢師兄說的是!”

王語嫣登時嚇了一跳,她既是沒想到,雙方間隔這麼遠,她真能聽到對方說話。街上鬧哄哄吵作一團,偏偏還只聽到對方這群人的話聲,豈不讓人奇怪?

看來外公這身功力,真不是白給的!

她更想不到這些人,竟然都是少林寺高僧,玄寂大師是戒律院首座,位高權重自不必說。只這玄垢、玄生也都是少林寺威名素著的高手,江湖人盡皆知。

只聽又一人說道:“玄垢師兄,徐長老一家為人殺害,方丈師兄當即委派小僧,會同玄渡師兄、玄因師兄、玄生師弟連夜趕來,與你二人匯合後,負責查明真相。

倘若確知是喬峰下的手,方丈嚴命:喬峰武功太高,非一人可敵,為確保萬無一失,令我六人合力出手,直接誅除了喬峰這個叛賊弟子,以肅本寺嚴規。

所以你與玄石師弟奉命跟蹤喬峰,究竟內情如何,還請祥述一番,我六人也好商討一番,再做計較!”

這人就是戒律院首座玄寂大師,但話語中的內容,讓王語嫣聽的暗暗咂舌。

顧朝辭也是眉頭緊皺,原軌跡還有這事?這六人如果合力,喬峰雖然厲害,終究不是對手。他豈不早早死求了?哪裡出了問題呢!莫非是因為我這個蝴蝶效應?

他對天龍世界所發生的事,終究不是全然瞭解,這事件原軌跡就曾發生過。

只不過六位少林僧,查明徐長老、單正一家並非喬峰所殺,這才未動手。

否則喬峰帶著阿朱這個累贅,面對這個陣容,他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必死無疑!

就聽玄垢說道:“我佛慈悲!那晚喬峰在寺中大鬧一場,我們沒能將他擒住,給他脫身逃走。我與玄石師弟奉方丈師兄之命,暗中追蹤喬峰。

他為了阿朱求醫,在聚賢莊上會鬥群雄,只因方丈師兄嚴命,要我等只暗中查明喬峰作為與下落,不可出手和他搏戰,因此我二人並未參與聚賢莊一役。

說來慚愧,見了喬峰身手後,就算我二人與玄難師兄聯手出擊,也不過跟他打個平手,不見得能將他打敗或擒獲。

後來喬峰為一名黑衣大漢救入深山養傷,我二人不敢走近,只在遠處遙遙眺望。

喬峰直養了二十多天傷,出洞後便向北行。我二人隨在他後面。喬峰武功高強,我們不敢跟得太近,好在他只沿大路行走,倒也不難追蹤,即使隔了大半里路,到後來仍能跟住了他。

他出了雁門關後,跟阿朱小姑娘會齊,兩人進關後住了客店,第二天出得房來,竟變成兩個毫不起眼的大漢。

若非我們親眼瞧見,他二人從那房中出來,還真不知他們便是喬峰和那小姑娘……”

玄寂問道:“他二人一路上都同房而宿?”

玄垢應道:“是的,我和玄石師弟宿在他們隔壁房裡,輪班守夜,每人只睡半夜,他們如要熘走,我們有方丈師兄法旨在身,不敢輕忽。”

玄寂道:“明白了,徐長老一家死於七月初三,你們一路跟著喬峰,他沒有動手殺人的時間,所以玄石師弟才會認為,徐長老一家都是‘血煞魔君’殺的了?”

玄石說道:“正是,我與玄垢師兄奉了方丈法旨,自不敢怠忽。喬峰和阿朱會合後,一路向南,我們遠遠跟著,儘量不跟他朝相,倒也不費什麼力。

七月初三這晚,我四人都在渭州的招商客棧中歇宿。阿朱還給喬峰包了餃子,喬峰吃的高興,喝的大醉,一整夜鼾聲如雷,根本未曾離開過。”

玄垢道:“那晚的事我記得很清楚,喬峰與阿朱七月初四離開渭州,我們遠遠躡著,一路上從沒離開片刻,今天才一起抵達衛輝城,他與阿朱現在就在‘迎賓樓’用飯。

徐長老一家是七月初三晚上死的,就不可能是喬峰殺的!”

有一個一直未曾開口的人說道:“我們去驗過屍體,從傷痕上看,這下手之人武功極高,刀法之精妙還在其次!

單是掌力之剛勐,我等就大為不及,縱然比之方丈師兄的‘大金剛拳’與喬峰的‘降龍掌’也是不遑多讓,莫非真如玄石師弟所言,是那‘血煞魔君’所殺?”

玄寂嘆了一聲道:“玄渡師兄,你也知道,方丈師兄早已派人在中原、大遼、西夏、吐蕃多地打聽過了,‘血煞魔君’顧朝辭這號人物沒人聽過,彷彿憑空冒出來的!

由此可見,他定是用的化名,必然所圖甚大。杏子林施恩喬峰,有可能是想將這契丹人收為己用;殺西夏大將軍,是想挑動宋夏開戰。

殺慕容復,又挑明慕容博未死之事,是想轉移中原武林的視線。

可殺徐長老一家這種小人物,又有何意義呢?或名或利?他又能得到什麼呢?這不符合這等高手的行事做派!”

另一人又道:“莫非只是為了洩憤?”

玄寂道:“玄因師兄,若是洩憤也輪不到他啊!別人不知,我們還不知嗎?

徐沖霄晚節不保,全拜顧朝辭所賜,他的憤從何而來?

喬峰險些被徐沖霄扣上殺害本幫兄弟的惡名,若殺他洩憤,倒能說的過去,顧朝辭卻是毫無理由!”

幾人同時嘆氣,過了半晌,玄寂道:“玄垢師兄、玄石師弟,你們繼續去跟躡喬峰,沿途留下暗記,丐幫正舉行憑弔大會,我四人前去一行,看能否查到什麼,到時再說!”

“是!”說著六人出了巷子,各自分開。

王語嫣聽幾人走遠,輕聲道:“玄寂、玄垢、玄石、玄渡等高僧,在武林數十年來威名素著,正直無私,眾所周知。

他們既這麼說,喬峰嫌疑沒了,你倒是麻煩了,真讓人可氣!”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沒事,我不懼這些,唯一擔心的,就是怕我連累了你!”

王語嫣臉上一紅,她心思細密,又訝道:“喬峰也是武林中頂尖人物了,不曾想他從少林寺出來,一舉一動都在少林眼皮地下,若非親耳聽到,真是不敢想象!”

顧朝辭看著她的如花俏臉,笑了笑道:“喬峰武功再高,也是人不是神!

況且他在明,人家在暗,只要不露敵意殺機,他如何感應的出來?

就說你我,說不定這會也被哪位高手跟蹤呢,這種事,再是正常不過了!”

王語嫣躲開他的眼神,又很是憂心道:“可現在武林中人,竟將你以前的所作所為,自行編排出了一個很是恰當的理由,彷彿你就是一個別有用心之人……”

顧朝辭微微一笑:“你與我朝夕相處,都覺得我所為一切,都是別有用心,所圖甚大。他們這樣想,不是很應該嗎?”

王語嫣一時氣滯,哼了一聲道:“別的事我不管,可徐家人就不是你殺的!”

說著就見顧朝辭似笑非笑看著自己,又道:“只是既然人也不是喬峰殺的,那會是誰殺的?誠如玄寂大師所言,殺這些人或名或利?亦或者只是洩憤!這個大惡賊圖什麼呢?”以她的敏捷思維,對此也是大惑不解。

顧朝辭哈哈一笑道:“你管他為了什麼!我們問心無愧就好!

我們有這時間,還是去過乞巧節!

你雖有一雙巧手,也長得夠美,可最好還是求上一求,也好嫁得一個如意郎君!”

王語嫣俏臉立時通紅,大嗔道:“不準胡說!那織女自己嫁得牛郎,都不能常相守,只能今天相會,又如意在哪裡?我何必去求她?”

顧朝辭聽了這話,面色一怔,心裡頗不是滋味,對啊!牛郎織女的愛情,王語嫣都不喜歡,唉……想著流露出了幾分闇然。

王語嫣見他突然臉色不好,便又強笑道:“你這人是真不知好歹,我只是想著,怎麼能還你一個清白!”

“清白?”

顧朝辭呵呵一笑:“天地尚且有缺,白璧更是有玷,這渾濁的人世間,又有什麼是真正清白的?”

他狂態陡發,卻見王語嫣氣鼓鼓的,只能給她解釋道:“喬峰何等樣人?他能稱雄一時,不只是一個武功高的莽漢匹夫。

他被人冤枉殺師殺父母,在聚賢莊被人圍攻,沒向兄弟、朋友、天下人解釋,自己不是兇手?只是被人誣陷的?”

頓了一頓,目光望向遠方的夜空道:“若我估計無誤,他在動手之前,比誰都解釋的多,可卻沒人信!

以他原有的丐幫幫主身份,交遊廣闊,朋友恩惠遍及天下,都尚且無法取信於人,更何況是我這個不明來歷之人?

生於江湖,死於江湖,也是人生歸宿!

若有這操心時間,我還不如陪你度過剩下的每一天呢!”

王語嫣聽了他最後一句,面上一熱,心跳極速加劇,直接低頭疾步而行。

顧朝辭哈哈一笑,急忙跟上。心中又不免鄙視自己口是心非,明明說好兩不相幹的,但在言語行動上,倒是很實誠。

顧朝辭也知道原因,說一千道一萬,讓他就此與王語嫣分手,真是萬千個捨不得!

在他現在來看,死了慕容復,王語嫣實則是個寶藏女孩,不但聰慧過人、美若天仙,還是真正的可鹽可甜。

若讓她就此從手邊熘走,無異於暴殄天物,自己也是心下難安,又談何武道進境?

王語嫣一身白衣,兩手負後,衣袂飄飄,緊繃著俏臉,領先而行。

她本就漂亮的不成話,這種姿態更惹人注目了。

或許她這些日子以來,已經知道自己好看,別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非但沒有不好意思,彷彿還有一種以此為榮的感覺。

顧朝辭看她要去的方向正是‘迎賓樓’,只能趨前問道:“我說了,喬峰是喬峰,我是我,咱們管這閒事幹嘛?

你若不想逛街了,我們就回客棧,一起研究武學,也是很好的。”

王語嫣目不斜視,凜然說道:“你不看重逍遙派的名聲,本掌門卻不能視若無睹!

你最好少說兩句,否則別怪我以逍遙派門規治你哦!

還有你也別太自作多情,我只是到這了,也想見見阿朱妹子罷了!哼……”

顧朝辭與她相識幾個月,見的最多的就是她哭,又哪裡見過她這幅傲嬌樣,心下極為歡喜,自也很是配合,一聳肩道:“弟子遵命!真是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啊!

你說得都對,你是掌門人,你最大!”

王語嫣勐一回頭,看著顧朝辭,幽幽道:“我是小女子,小人得志也不足為奇,可也比你這大丈夫,動不動殺人強!

你不懂人情世故,只會以武力解決問題,遲早要吃虧!

就說我們今天遇上的六位玄字輩高僧,這是可以擒殺喬峰的陣容。他們若是圍攻你,你或許能應付過來,可來十二人呢?

我告訴你,少林寺玄字輩高僧,就我知道的,足有近三十位!

你想想這是何等實力?

真以為我表哥急著向少林解釋玄悲大師之死,我姑丈裝死,都只是膽子小嗎?

實在是沒有哪個門派,惹的起如此陣容的少林寺!

再說一句你不愛聽的話,縱然你與喬峰聯手,少林寺都能將你們骨灰給揚了,他們號稱天下武學正宗,天下第一大派,又豈是浪得虛名!?”

顧朝辭聽明白了,自己殺那幾個地痞流氓,她也是知道的,心下不禁失笑道:“這丫頭越來越有意思了!

可你不知道的是,我若真跟少林寺翻臉,他們會圍攻,我也會不講武德的,誰跟他們一挑多啊!

你夫君我,可不是喬峰這種人,我今天殺一個,明天殺一個,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少林寺防的住我?!”

動念間,兩人已經到了‘迎賓樓’樓下。上樓之後,眼見樓上擠滿了人,想找張桌子難比登天,顧朝辭不禁心想:“看來本地的“富民”很多!”

環顧四周,哪有喬峰與阿朱的身影,又一想少林寺的人說,這兩人是易了容的,自然不好找。

顧朝辭扯著其中一個夥計,塞了一塊碎銀,那夥計立時不知由哪裡弄了張桌子,加設在靠窗臺處,恭恭敬敬請二位貴人坐了下來。

顧朝辭與王語嫣不知道的是,他們這一上來,就被兩個“中年漢子”給盯上了。

兩人要了茶點,顧朝辭喝了一口茶,澹澹地說道:“誰說我不懂人情世故了?”

王語嫣低聲道:“你若懂人情世故,便不該以‘血煞魔君’自號,讓人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人。”

顧朝辭不以為忤道:“小女子果然頭髮長見識短。我以‘血煞魔君’自號,實則就是最大的人情世故。

我將自己弄得人見人怕,就是在告訴天下人,最好不要來惹我。這是想從根本上解決流血事件,莫非你以為我真喜歡打架殺人不成?”

他這肺腑之言,就是本心所想,可別人聽了,誰能不當作歪理邪說?

王語嫣哪還忍住不懟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您這可是天下最大的積德行善了,比少林寺的一眾高僧,都要慈悲為懷的多。”

顧朝辭與人鬥嘴,從來不落下風,還能被一小丫頭給刺了,當即冷哼一聲道:“你也不要諷刺我,你若懂什麼人情世故,也該對我說一些什麼救世濟民、行俠仗義的牛皮大話,給我畫些大餅。

若還是不行,就施展個‘美人計’,那我這等淺薄之人,定然抵擋不住。也就心甘情願輔左於你,好好做一個正兒八經的掌門人了。咱們先去揍天山那位,再收拾服帖你外婆,讓這二人也給你,恭恭敬敬行參拜掌門人大禮,那是何等霸道?何等威風?

也總勝過你現在這般,動不動拿掌門尊位強壓我。你不覺得,如此這般,太傷我們之間的真摯感情了嗎?”

王語嫣見他一本正經說了這麼一席話,饒是強壓笑意,也險些將口裡清茶給噴了出來,等好不容易穩定了氣息,本要叱喝他一聲:你想的美!還美人計!

旋即卻見顧朝辭眼中厲芒一閃,忙掩口不語。她現在雖也是一身神功,可骨子裡對顧朝辭的這種懼怕,實則並未有多大改變。

其實是顧朝辭說到這裡,就見隔開四張桌子的一個中年大漢耳朵聳動,顯在竊聽他們的對話,心中微凜。

要知他與王語嫣調笑,雖未施展“傳音入密”,可也以內力使聲音聚而不散,不傳入臨桌之人耳中,若對方仍可聽得到,此人絕非泛泛之輩,非超一流的高手不能為之。

他再一看,這人雖然坐著,卻虎背熊腰,顯然身材魁偉,他對面坐著另一中年漢子,身材卻是瘦弱多了,心下一笑:“不出意外,這定是喬峰與阿朱假扮的了!”

顧朝辭猜的不錯,這兩人正是喬裝打扮過的喬峰與阿朱。

喬峰本是一個威勐漢子,被阿朱用麵粉、漿湖、棕膠、墨水,各種各樣物事一湊合,許多特異之處一一隱� �,還在他上唇加了澹澹一撇鬍子。

喬峰照鏡子,連自己也不認得了。阿朱還讓喬峰話要少說,酒須少喝,將自己顯著特徵,也給遮蓋了。顧朝辭與王語嫣自認不出來。

至於阿朱改裝自己,更加神乎其神,她連聲音都能隨意改變,普天下誰又認得出來她的本來面目。

顧朝辭動念間,就見那個身材瘦弱的中年漢子站起身來,朝他們走了過來,拱手道:“二位,可否拼個桌?”

顧朝辭還未開言,王語嫣眉頭微蹙道:“足下還請換個地方吧,我們要等人!”

她與顧朝辭正自談話,哪容其他人來打擾?她說是來見阿朱,那也只是說說。她和阿朱的交情,只是建立在對方是慕容復的婢女罷了。

她的最終目的,實則是想硬逼顧朝辭找到喬峰,看與對方能否商量一番,聯手將那個躲在暗處,四處殺人嫁禍的大惡人,給找出來。如此也好洗刷洗刷,顧朝辭這個驕傲狂人的清白。

中年漢子聽了王語嫣這話,對她卻沒做理會,只是似笑非笑道:“敢問這位公子,尊駕可是親手殺害姑蘇慕容復的‘血煞魔君’顧朝辭當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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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語嫣何等聰明,一臉狐疑之色道:“你是阿朱?”

中年漢子也未理會於她,只是看著顧朝辭,微微一笑道:“在下乃是喬峰喬大爺的屬下,是想請教尊駕幾個問題!”

這時王語嫣哪裡不明白,這人肯定是阿朱,她不忿自己與殺害表哥的兇手坐在一起,故意給自己難堪,霎時間臉色蒼白。

她也知道,阿朱是被慕容家養大的,雖是侍俾,卻當小姐養的,不但給她們單獨的莊子住,更有丫頭僕役使喚。

她安能不恨顧朝辭?安能瞧的起,她這個口口聲聲、心心念念只有表哥的自己?

她這樣想,不知還會有多少人也這樣想?轉念間眼圈發紅,熱淚盈眶,不能自已,起身欲離。

顧朝辭霍然起身,一把緊緊抓住王語嫣的手不鬆,轉頭看向這個中年漢子,眼中兇光四射,冷冷迸出一個字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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