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傳功 幻境 逍遙 歸天 蒼涼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顧朝辭行事利字當先,只要好處足夠,對拜入逍遙派門下,也沒多大牴觸。

尤其還是無崖子代師收徒,他的輩分那就老大了,也不至於憑空多出幾個師伯師叔來。

當即對無崖子拱手笑道:“既蒙前輩抬愛,在下雖年少輕狂,也知‘長者命,不敢辭’的道理,就依前輩所說的辦!”

無崖子笑道:“好!痛快!星河,快請你師祖畫像!”

蘇星河躬身領命而去。

無崖子夙願得償,自是歡喜逾恆,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份意味深長的意思,顧朝辭卻是沒有看到。

無崖子與天山童姥、李秋水三人一師所傳,他雖然殘廢了,但這二女武功很高,他竟不立兩人為掌門,立志要為逍遙派尋一有膽有識、天賦、武功俱屬上乘的人,來繼任掌門。

多少年來,閱人雖恆河沙數,卻無一是最佳人選。今日不但掌門找到了,就連掌門護法,都一併給找到了,如何能不欣喜。

不一時蘇星河神色恭謹,雙手捧著一個卷軸,走了進來。

無崖子道:“將畫掛起來。”

蘇星河這才開啟卷軸,就見畫中乃是一個道人,風姿颯爽,看著不過三十來歲年紀,肖像之旁題著“逍遙子”三字。不過寥寥幾筆,但畫中人英氣勃勃,飄逸絕倫。

蘇星河伸著右手手指,一筆一劃地摩擬畫中筆法,讚歎不已。

王語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說先前所見,畫的是外婆這個女子,但二者筆法卻一般無異,低聲道:“這畫也是外公您的手筆吧。”

無崖子點點頭,向她溫言一笑,道:“今日在我師父畫像之前,為他老人家添一得意弟子,又能傳承逍遙派掌門大位,當真再好不過。”

顧朝辭一聽,這還能混一個逍遙派掌門,倒是不錯,也是欣然一笑。

蘇星河突然似從夢中驚醒,連忙躬身說道:“師父,恕罪則個,弟子臭毛病又犯了,一見到師父的丹青妙筆,便又想跟著學了。”

無崖子自然知道這個徒兒的脾性,只是擺了擺手道:“星河,你有今天全是我的責任,也不怪你,我若不研究這些雜學,你也不至於被我引上歧路。”

“師父,快別這麼說,您老人家天縱之才,琴棋書畫、醫卜星相、奇門遁甲樣樣精通,弟子是不自量力,豈能怪得師父。”

蘇星河又看向顧朝辭與王語嫣,嘆聲道:“唉,幾位見笑了,是我什麼都想學,可是資質平庸,貪多嚼不爛,到頭來卻一事無成。

身為師兄,武學上卻遠不及丁春秋,縱然師父將內力都傳給我,以我的武功也不是他的對手,實在是給師父丟人了!”

說著忙將畫軸掛了起來。縮身退後,閉目靜神,又用力搖頭,似乎要將適才看過的丹青筆墨,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顧朝辭站在逍遙子畫像之前,長身而立。心道:“如無崖子、黃藥師這類人物,百年難出一個,旁人想學他們,自然是得不償失了!”

無崖子一揮袖,推過兩個蒲團,放置畫像之前,朗聲說道:“逍遙派掌門無崖子,今日在恩師座前,代恩師收錄顧朝辭為座下第四弟子。”

見顧朝辭還站著不跪,說道:“咱們逍遙派,規矩沒那麼多,你也跪下來磕九個響頭,這就是本門入門規矩。”

顧朝辭心想:“反正就是一個畫像,跪就跪吧。”。

當即說道:“恩師在上,請受弟子顧朝辭叩拜!弟子之前冒犯了逍遙派,真是對不住之至,這裡跟您老人家磕頭賠罪。”

說罷跪在蒲團之上,磕了九個響頭,方才站了起來。

這時蘇星河對顧朝辭撲通跪倒,叩拜道:“師叔神功通玄,弟子拜服得五體投地,適才多蒙指點,弟子終生受用不盡。”

顧朝辭忙伸手托住,道:“何敢當此大禮,快起來!”。

可蘇星河武功不弱,極力要磕,現在的他,哪裡還能託得住,也只好受了。

這時就聽無崖子朗聲道:“今兒個正好請出了祖師畫像,嫣兒,你也跪下磕九個響頭,拜入逍遙派門下!”

王語嫣沉吟不語,雙目紅潤,盈淚欲滴。無崖子柔聲道:“你不想拜入本門嗎?”

王語嫣顫聲道:“不,不是!”她頓了一頓,說道:“外公,你讓我拜入門下,就要給我傳功,可你……”說到這裡,淚珠從臉頰上緩緩流下。

無崖子朝她揮揮手道:“你過來!”

王語嫣走近身前,跪在了他身邊,無崖子伸衣袖給她擦了擦眼淚,笑道:“孩子,外公這麼做,公心私心,都有,待會你就明白了。”

王語嫣望著他,只聽他柔聲道:“外公若是還能再活一百年,我也不會讓你這麼為難,可我不傳功給你,也活不了多久!

況且外公心高氣傲,竟被妻子徒弟背叛,成了一個廢人,這仇我也沒法報。

若非心有擔憂,早就不想在這世上遭罪了!

今日你與顧師弟能來,對我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你就圓了外公最後的念想吧!”

王語嫣見他目光深邃,臉色誠懇,悽苦的臉上也多了幾分平靜,便盈盈跪倒在蒲團上,向著畫像磕了九個響頭。

無崖子大喜,用力從左手脫下一枚寶石指環,給王語嫣套在手指上,說道:“好孩子!從此刻起,你就是本派掌門,本派弟子自我而下,一體秉尊!”

話音剛落,蘇星河又“撲通”一聲跪倒,恭聲叩拜道:“逍遙派不肖弟子蘇星河,參見掌門人!掌門人今後若有所需,弟子自當以供差遣!”

他對無崖子奉若神明,自然沒有任何不滿,對王語嫣這個小輩,頭磕的一點都不打折扣。

顧朝辭著實大吃一驚:“尼瑪,什麼情況,敢情不傳位給我?老子剛加入逍遙派,莫非就要聽命於一個小丫頭片子?”

他瞬間意識到,被無崖子這老梆子坑了一把。心中頗不是滋味兒。

王語嫣一時也被這個資訊,震的有些魂不守舍,她也以為掌門之位是顧朝辭的。

她是加入逍遙派的新弟子,這時才深吸一口氣,斗膽抗辯道:“外公,您是一派之長,肯定言出法隨,我理當從命。

可掌門之事,實關乎一派興衰存亡,必須深思熟慮,從長計議。”

無崖子羊怒道:“你以為我老湖塗了!”

他不講明王語嫣輩分,就傳她掌門之位,那講究可就大了去了。

她若跟了顧朝辭,自可以與天山童姥、李秋水同輩,不至於為這二人掣肘。

若從李秋水那論,她雖是親外婆,輩分高,可王語嫣以逍遙派掌門之位,按道理就能壓死她,再有顧朝辭看護,更能以側完全。

可王語嫣一時哪能領會他的真意,心下一橫,再次跪倒,叩頭道:“弟子不敢,外公息怒,且容我詳陳……”

無崖子嘴唇微動,王語嫣就聽得:“顧小子性格雖然狂傲,但也一言九鼎。你以後縱然不想壓住他,可也只有成了掌門,面對他才能有底氣一些!”

王語嫣聽外公“傳音如密”,內心也就起了變化,當下也不在拒絕。

蘇星河鑑貌辨色,當即恭聲道:“請掌門人正位,受逍遙派弟子參拜。”

說著搬來一把交椅,放在逍遙子畫像下,將王語嫣拉至椅上坐下,無崖子當即率蘇星河,大禮參拜掌門人。

王語嫣也忙忙起身,跪下還禮,然後又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了顧朝辭。

這時的她,坐在交椅上,當真有芒刺刺背之感,心裡驚疑不定,身上冷汗涔涔,面上卻是莊嚴肅穆,坐的四平八穩,彷彿非得顧朝辭,給她行了掌門人之禮才是。

饒是顧朝辭也知道,這就是門派規矩。可也有些傻了,有沒有搞錯,外公真拜孫女?

武林中的上代掌門、幫主一旦退位,就得聽命於當代掌門,至於好多欺師滅祖,大逆不道之輩,不遵守歸不遵守,道理卻是這樣。丐幫亦是如此。

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王!

正是為了避免王見王,故而一般上代掌權人,都是臨死時才交接大位。哪像無崖子沒死,就要立下掌門人了。

顧朝辭卻在這裡左右為難,這向一女子磕頭,算怎麼個事?以後哪裡站的起來?

無崖子轉頭一笑道:“師弟,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快些參拜掌門人了!”

顧朝辭眉頭一皺道:“師兄,你這一手高明啊,可你不怕我也欺師滅祖嗎?”

無崖子捋須一笑道:“天山童姥與李秋水對這丫頭肯定不服,有人或許還會殺了她,以奪掌門人之位,你對她卻絕對不會,還會護著她,所以你還是快些吧!”

顧朝辭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跪了下來,心想:“今天我就先跪一把,以後不讓你這丫頭天天給我跪,算我顧朝辭白活!”

想著鄭重道:“逍遙派弟子顧朝辭,參見掌門人!逍遙派今後若有所需,在下奉命驅策,必效奔走之勞!”

他說是逍遙派有所需要,已經是他最後的倔強了。

無崖子雖覺好笑,但也松了一口氣,若顧朝辭當真不跪,那對這種言而無信、又武功絕高之人,也就只能不留後患了,如此也能避免再出一個丁春秋式的禍害了。

無崖子何等眼力,如何能不清楚,顧朝辭現在就是個紙老虎,所以殺他很有把握。

王語嫣見顧朝辭叩拜如儀後,也強忍笑意,起身福了一福,儼然正色道:“小女子年輕識淺,錯蒙上代掌門人抬愛,堅邀作掌門之位,我明知難以勝任,無奈苦辭不獲,就權且暫攝掌門些日,若有高才俊彥可以託付,小女子立時避位讓賢。”

她想起了母親平時訓話時的做派,這一番話說的頗有威嚴。

顧朝辭與她相處多日,殊不料她一個柔弱女子,竟能身具如此威嚴,而措辭得體,尤令他詫異。

但給她磕頭,心中一股鬱氣終難宣洩。遂在蒲團盤膝而坐,看著無崖子道:“師兄,還有什麼儀式,一併辦理了吧!”

無崖子知道他被自己哄了,現在是問正事,也不再拿架,哈哈一笑道:“大禮已成,也該說正事了。”

“我與天山童姥、李秋水雖是一師所傳,內功根基卻各有不同,我修習的是‘北冥神功’,師姐是‘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師妹則是‘小無相功’。

北冥神功與各家各派之內功逆其道而行,是以凡曾修習內功之人,務須盡忘已學,專心修習新功,若有絲毫混雜岔亂,則兩功互衝,立時顛狂嘔血,諸脈俱廢,最是兇險不過。

這個重大關節,對修習過內功之人,可謂極難。師弟,你想想,讓你忘了九陽神功,去修煉北冥神功,你能做到嗎?”

顧朝辭翻了一個白眼,道:“我若能做到,就不來問你了!”

無崖子哈哈一笑道:“也是!本來我三人內功互不相傳,但我先後從師姐、師妹那裡得到了‘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小無相功’,想要將三功集於一身。

這就意味著膽中氣海與丹田氣海,要同時能夠儲存內力,我與師妹在大理無量山下隱居許久,我也傳了她‘北冥神功’,但終究沒能成功。

她練不了‘北冥神功’,我也練不了‘小無相功’。直到過了這多年,我體內也有了一些‘小無相功’的內力,只是還有一些經脈沒練到,但後面這事已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顧朝辭很是疑惑道:“這是大突破啊!為何說是成功了一半呢?”

他聽到這裡,總覺哪裡不對,就聽王語嫣幽幽說道:“外公,您是以‘北冥神功’打得根基,可以練‘小無相功’,但這也是先以‘膽中穴’為始,別人……”

說著看向顧朝辭道:“可別人內力根基是以丹田氣海為始,這辦法是否能用呢?”

顧朝辭雙眼一眯,對啊,看著無崖子默然不語。

無崖子嘆了一口氣道:“你這丫頭聰明的很,這辦法的確只適用於我這種以‘北冥神功’為根基的人,比如你外婆她就用不上。所以我才說關於兩氣海,同時運作之事,成功了一半!”

顧朝辭不禁一聲冷哼,這何嘗不是說,這種辦法他用不上!

無崖子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著道:“我將這方法傳給你,對你也是一種借鑑,你也可以再逆推,我是沒時間了,可你現在才二十三歲,還怕沒機會了嗎?

再說了,我孫女以後身兼三功,又懂得天下武學,你也可以多向她求教,對你難道沒作用?

不瞞你說,我現在能想明白這事,也是從我師妹身上,得到了大量啟發呢,你可不要小看女人!”

顧朝辭眉頭一聳道:“我從來沒有小看女人的意思,你可不要挑撥!”

現在已經這樣了,他能說什麼,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心裡也有些發緊。

自忖若是不加緊,以後若弄不過王語嫣這個小丫頭片子,那就丟死人了。想著目光流轉,看了她一眼。

王語嫣面色微紅,心想:“莫非他又怕我殺他報仇?”。

無崖子看了一眼蘇星河,蘇星河登時會意,出去望風了。畢竟接下來的事,不能外傳了。

無崖子遂將以“膽中穴”為基,讓丹田也能運作的法門,毫不保留的全盤托出。

顧朝辭邊聽邊思索,也明白了他這個從李秋水身上,得到了啟發,是何原因。正當他再要細問時,突然頭昏腦漲,昏昏欲睡。

他為人療傷,畢竟耗費了極大心神,這會稍微一用腦,就堅持不住了,只得先作罷,回屋休息去了。

等顧朝辭一走,無崖子看著王語嫣,目光滿是愛憐,輕聲道:“嫣兒,你是不是喜歡顧小子?”

王語嫣聽了這話,耳根子都有些發紅,輕聲道:“外公,我沒有,我只是……”

無崖子道:“亦或者喜歡跟他待在一起?”

他見王語嫣垂頭不語,長長一嘆道:“這小子今年才二十三歲,已然藝壓武林、名滿天下,是不可多得的絕頂高手,而且容貌英俊瀟灑脫俗,應是女子心目中的首選。

也正是如此,讓他自視過高,目中無人,以後還不知道,要經歷多少艱險!

需知這江湖最為險惡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麼武功,而是人心。

當年你外婆與丁春秋,若與我正面對攻,他們安能是我之敵手?

可他們都是我最親近的人,卻都偷襲於我,才讓我抱憾終生。

顧朝辭這個人,如他所說,以利為先,別說他未必真的屬意於你,縱然他真的對你有意,可一旦哪一天,你的存在,威脅到了他,或許與他意見相左,他會對你毫不留情!”

王語嫣螓首一垂,默然半晌道:“外公,你說這話,何意?”

無崖子嘆道:“不瞞你說,適才我讓他入逍遙派,又立你為掌門人,實則對他就是一種試探。

他若剛才不願奉你為掌門人,亦或者說,他連這個樣子都不願裝,外公是準備殺了他的!”

王語嫣大吃一驚:“外公,你不可……”

無崖子神色一肅道:“嫣兒,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外公斷不能再做養虎為患之事,哪怕忘恩負義也在所不惜。反正我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了,也不在乎這些了!

可他終究給你跪了,可見這人雖有些大男子心性,卻頗講誠信,這種人再是為惡,也差不到哪去!我也就可以走的放心了!”

“外公……”王語嫣一聲輕呼,欲言又止。

無崖子又問道:“嫣兒,要不要外公給你撮合一把!”

王語嫣搖了搖頭道:“外公,不能的!”

“不能?”無崖子很是愕然。

王語嫣就將她與慕容復青梅竹馬,如何被顧朝辭擒拿,慕容復又如何死在顧朝辭手下,將其中曲折,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無崖子作為情場老手,當年能將天山童姥與李秋水兩人,哄的團團轉。將各自護身神功都交了出來,如何看不明白,在這事上,王語嫣根本沒有主動的餘地。

亦或顧朝辭主動追求,都不好輕易答應,否則豈不是顯得太過薄情寡義了?嘆聲道:“這事的確很難!一切單憑天意吧!”

從這一天起,無崖子開始傳授顧朝辭、王語嫣“北冥神功”“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小無相功”“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陽掌”以及這門掌法衍生出的“生死符”等各種武學。

顧朝辭身具超凡內力、超卓見識,對各種武技自然就是一學就會。至於對“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與“小無相功”這兩門內功,並未深入研習。

在他看來,這內功對他的實力,壓根不會再有提升,他只是對怎樣同時運轉雙氣海極為上心,將精力都放在了這上面。

至於王語嫣雖不會武功,可記性好的驚人,每天就是記,無崖子教多少,她都能很快背的滾瓜爛熟,隨口就能說的頭頭是道。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顧朝辭看的明白,此女接受無崖子內力之日,就是她一飛沖天之時。

顧朝辭閒暇時與無崖子縱酒放歌,講論傳聞,這才知道。

所謂天山縹緲峰靈鷲宮,其實也隸屬逍遙派,原地早已存在,並非天山童姥所建。

裡面有一些刻有天山六陽掌等等上乘武學的石壁,已然存在數百年,至於以前到底屬於哪個組織或個人,無人知曉。

反正逍遙子收幾人為徒,將其給了大師姐天山童姥,顧朝辭自是暗暗留心,以後有機會,這石壁自己得親眼看一看。

他明知這石壁上的武功,不出意外,應該也都在無崖子這個蒐集天下武學之人的腦海裡了,但還是想要親眼去看一看。關於高深武學,顧朝辭一向都是有殺錯,莫放過的理念。

在聾啞谷的這期間,無崖子也問過顧朝辭家住哪裡,都有什麼人,顧朝辭卻說不出來,他有心想要編造一個,卻知瞞不過人。無崖子肯定會派聾啞門的去打探證實,只能左右堂塞。

眼見無崖子甚是不悅,每天也是嚴加戒備,惟恐危險降臨。

可一晃眼兩個多月過去了,他自己快要功力盡復,什麼意外卻也沒發生,不禁暗歎:“我這被迫害妄想症,還是得治!”

他想著知道自己來聾啞谷的,應該就丁春秋一人,而這傢伙,說不定被自己徒弟給欺師滅祖了,自然就沒危險了。他還是想多了。

他卻不知道,他面臨的最大危險,在參見逍遙派掌門人時,就已經過去了。

這些時日裡,顧朝辭與王語嫣朝夕相處,不知不覺間,也是情誼日進。

一個已將以前稱呼的“顧公子”“姓顧的”舍掉了,直接稱為“顧兄”,另一個也從“王姑娘”直接減為“語嫣”,本想叫“嫣妹”的,但鑑於無崖子詢問自己身世問題,還是忍住了。

王語嫣過上這般安寧逍遙的日子,一時間心情極是暢快,真盼時光就此停駐,永不前移才好。

……

這一日,夕陽的餘暉,灑落在無崖子與顧朝辭兩人身上。

他們相對而坐,推杯換盞,正自飲得痛快,酒至微醺,無崖子臉上泛起酡紅之色,他飲盡一杯,忽道:“師弟,這些天來,我心中一直有一件事,卻是不吐不快!”

顧朝辭見他嘴角雖然掛著微笑,眉宇之間卻甚有憂色,不由得心頭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了上來。笑道:“師兄太見外了,有話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無崖子點了點頭道:“這幾個月來咱倆相處,雖然年齡有別。卻是肝膽相照,言談投契。”

他說到這裡,但面上肌肉卻微微一牽,好像觸動起了心頭的某件為難之事。

“可迄今為止,你的家世我卻也一無所知,每談到這個話題,你便顧左右而言他,莫非其中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顧朝辭聽他說出這番話來,心頭不禁怦怦亂跳,說道:“我……”

無崖子一擺手道:“你切莫誤會,老夫無意要探人隱私。我死在頃刻,也無子嗣,膝下只有一個女兒……”

他沉吟半晌,似在思索怎樣說下去:“……師弟,你一表人才,武功高強,人品也是沒的說。

在當今武林鶴立雞群,我說句不當說的話,其實語嫣已經喜歡上你啦!

老夫在情場上,也是有過幾遭的,看出個中奧妙,絕不為難。

說句實話,衝著你的武功人品,咱們又是江湖人家,不是什麼達官顯貴,加上我素性不耐繁文縟禮,便想在臨死之前,做主讓你們成親。

可你殺了慕容復,那是她的表哥,更是她以前的心上人,她不知怎樣才好。

直接接受這份感情,顯得她薄情寡義,若不接受,她內心又很是煎熬,這個當然是她個人問題。

可作為你來講,你到底是哪裡人,你的過去,也無人知曉。

不瞞你說,這些時日,我讓星河派遣聾啞門弟子,在中原、大遼、西夏到處去打聽過,直到今天三地訊息才全傳了過來,從未聽說過你這麼一個人。

而且那個叫喬峰的契丹人,兩個多月前在離此不遠的聚賢莊,殺了好多人。

傳聞他當時像野獸一般發狂,竟連丐幫一位長老都殺了。而被他所殺的那位奚長老,以前還曾教授過他幾手武功。

他殺師殺父母本只是傳言,別人未曾親眼目睹,可這事一出,他已然成了真正的武林公敵,人人欲殺之而後快!

江湖又傳,喬峰造成一切血桉的源頭,其實都在你身上,有云:‘血煞魔君’顧朝辭在杏子林曾為喬峰張目,當時心狠手辣滅殺西夏一品堂時的瘋狂,更是與喬峰如出一轍,定然也是契丹胡虜無疑。

還有丐幫的那位徐沖霄長老,出身五臺山清涼寺,其寺方丈是與少林寺玄慈方丈齊名的“降龍羅漢”神山上人,他與徐沖霄同輩。

他說丐幫杏子林事件,大機率只是你與喬峰設計的一場大陰謀,是你利用“迷心術”之類的武功,讓那些人違心說出了假話。

關於這些,我其實都不關心。只是我不知你報的是化名,還是有什麼其他隱情,這就讓我著實有些放心不下了!”

顧朝辭耳朵微顫,樹叢中有一道熟悉而沉重的呼吸聲,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很是苦澀道:“你不放心什麼?”

無涯子定定的看著顧朝辭,正色道:“這些江湖恩怨我不理會,那些事歸根結底,就是你殺我我殺你,實則沒有什麼真正的公道可言,只是誰強誰弱的問題。

可我怕你在感情方面,像我一般始亂終棄,一去不返,傷害了語嫣;又怕你二人最終反目成仇,鬧個不死不休!畢竟我的女兒,也殺了你的恩人嗎!”

這話一出,讓顧朝辭久久無言,因為無崖子有些方面說的對,他很有可能在某一天,離開這個世界,就此一去不返。

這跟始亂終棄,其實也沒區別。想到這,他也不知說什麼了。

“嫣兒對我說過,她與慕容復的點點滴滴,我才知道這小子不但浪得虛名,更將我這外孫女,當成了一件為了他復國大業,隨時都能犧牲的物品。而這種人,也曾讓她喜歡的無法自拔,讓人很是怒其不爭!”

說到這,無崖子語音略頓,長嘆一聲道:“唉,她與其外婆不同,從小也沒有離開過母親身邊,心思太過單純,對人心險惡認識不夠。

若有一天,不幸被我言中,以她的軸性,縱然她內力太深,武功再高,恐怕也難活過三十歲!這世間八萬字,唯有情字最傷人啊!”

無崖子說著端起一碗酒,喝了幾大口。

顧朝辭聽他開門見山,說的如此明白,心頭不禁怦怦亂跳,垂下頭道:“師兄,我知道你的意思!您不同意我與語嫣走到一起,對嗎?”

“是!”無崖子很是斬釘截鐵!

“我有一種預感,她在你心裡,只是可有可無,你給不了她幸福!”

顧朝辭也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道:“您對她的愛護之心,我也明白。

可我得說一句,我絕無傷害語嫣之心,也並非有意隱瞞家世,只是其中實有難言之處,我說出來,誰都會當是信口胡說!”

無崖子只呵呵一笑,不做置喙。

顧朝辭知道他不信,不由的目光迷濛,輕輕說道:“其實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來自……”

無崖子擺手道:“好了!喝酒,喝酒,我看你神功快要盡復,明天我就準備為嫣兒傳功了,今日也是我們最後一頓酒了。

我只希望,你能念在老夫與你相交一場的分上,以後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她母女二人多方照拂,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其他的事,我也管不了了!來,喝!”

顧朝辭流露出了一絲苦笑,對此,他也有所預料,無崖子這種人,壓根不信他這大實話。這像是對江湖人說,你可不能殺人,因為死人真的會成了鬼,找你報仇,一樣的荒謬。

如果以前在地球時,有人跟他說:“我是穿越來的!”

他也只會呵呵一笑,罵一句有病,僅此而已!誰若真信,那是真傻叉!

他現在就是成了一個說真話,沒人信,說謊,卻是一戳就破的局面。

也幸虧他沒跟無崖子胡編亂造身份,否則人家調查完了,豈不穿幫,更尷尬了。

想著,他也只能用餘光瞥了樹叢一眼,站起身來,告了聲罪,獨自回了屋子。

無崖子看著顧朝辭遠去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眼前,嘆聲道:“嫣兒,你出來吧!

他早就知道你在此了,他的回答,你也聽到了。

今日我本想問個清楚,就讓你們成親的。可他連他是哪裡人,都不願告知,哪怕他真是契丹人,我也認了。

可他卻來了一句,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唉,看來他所圖甚大,或許跟那慕容復一樣,也是什麼亡國遺民……”

“外公,我知道了!”

王語嫣哽咽道。

她早已在旁聽的心痛如絞,淚如雨下。

顧朝辭圖謀什麼,她其實一點都不在乎。可對方嘴裡全是不盡不實之言,這就讓人難以接受了。

不禁心想:“他早知自己與外公的關係,那些什麼‘我是她命根子’的說法,其實都是為了圖謀外公武學罷了!”

王語嫣生長人間一十八歲,從未想過人心竟可如此險惡,她少女的一顆芳心,如被大力向四下裡撕扯,她幾乎已可聽到自己一顆心,碎成千片的響聲。

這種痛竟然比表哥當初將自己讓給他,以及他親手殺了表哥,還讓自己覺得窒息!

無崖子見孫女如此傷心,心中也頗不是滋味,對顧朝辭不滿到了極點,但他畢竟是一代高人,大風大浪不知經了多少,澹然說道:“不過你也不要與他交惡,他再是不濟,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以後你就回家,讓你娘給你照看著,找個良人嫁了吧!這江湖人,太複雜,最好永遠不要找了!”

無崖子拿得起、放的下,自與王語嫣不同。

……

翌日。

靜房內。

無崖子與王語嫣相對靜坐,顧朝辭與蘇星河在一側靜坐,蘇星河與王語嫣眼圈都紅了。

無崖子笑道:“今天我是最開心的,能去另一個世界,也是人生樂事!”

顧朝辭眉頭一抖,知道他或多或少在內涵自己。

無崖子突然雙手伸出,抓住王語嫣左右兩手的腕上穴道。

王語嫣只覺兩股熱氣,從雙手手腕“會宗穴”中疾衝進來,兩道熱氣便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自臂至胸衝入了胸口“膻中穴”。

饒是王語嫣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一時間也是驚惶不已,突覺“膻中穴”中那股積儲熱氣,又開始化成千百條細細的一縷縷熱氣,散入全身各處穴道。

只覺得四肢百骸愈來愈熱,霎時間頭昏腦脹,胸口、小腹和腦袋如要炸將開來一般,過不片時,再也忍耐不住,昏暈了過去。

王語嫣忽覺身子輕輕一震,眼前明亮起來,一時間,湧現高天迥地,廣袤無垠,她大感奇怪,自己分明被外公傳功呢?怎會看到如此景象?

心念甫動,耳邊突然雷聲大作,風雲疾湧,萬里長空烏雲聚合,道道閃電裂雲穿空,有如金蛇亂走,千萬聲炸雷此起彼伏,幾如一聲。

王語嫣心跳也隨那雷聲越跳越快,似要掙出胸膛。閃電道道從天而降,肌膚麻中帶痛,彷彿置身於天地洪爐。

又一時她在曼陀山莊讀書,一時慕容復滿臉血汙,冷冷看著她道:“表妹,你不是要嫁給我嗎?為何這麼快就變了心!你為何不殺顧朝辭,為我報仇?”

一時她又拳打腳踢,打得顧朝辭吐血而飛,一會又是顧朝辭露出兇惡嘴角,朝她胸口就是一掌,冷冷說道:“小丫頭片子,老子會喜歡你,你想的倒美!

你不過就是我的一個過客,老子只想利用你,獲取你外公的武功罷了!”

又一會顧朝辭臉上掛著和藹笑容:“嫣妹,今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又一會,顧朝辭很是不屑道:“果然是個花瓶姑娘,除了長相,一無是處!”

她正痛苦的死去活來,突然暴雨如注,雨水粗若兒臂,打在身上,溼意漫生,可這雨點卻是熱的,一時間,王語嫣腦子清醒了許多。

她也明白了,這就是顧朝辭與外公說的,內功到了一定境界,就會出現種種光怪陸離的幻境。

只是這幻境竟然跟真的一樣,也太可怕了,她如非早得兩人教導,知道這一環節,只怕早就驚駭、崩潰了。

等她睜開眼來,察覺自己橫臥於地,外公已放脫自己雙手,就坐在自己身旁,顧朝辭坐在他身後,伸出雙掌抵住了外公背心。

就見外公已然變了一人,本來潔白俊美的臉上,竟佈滿了一條條縱橫交叉的深深皺紋,滿頭濃密頭髮脫落了大半,盡成灰白,一叢光亮烏黑的長髯,也都變成了白鬚。

滿臉大汗淋漓,不住滴在自己身上,而面頰、頭頸、髮根各處,仍有汗水不停滲出。

王語嫣見外公龍鍾不堪,真正成了一個百歲老頭,很是心疼拉住無崖子的手,哭叫道:“外公……”

無崖子笑了一笑道:“大功告成了!好孩子,你福澤深厚,遠過我的期望,我這一身內力,最起碼有八成都傳到你的體內了,你隨便向這板壁,空拍一掌試試!”

王語嫣一腦袋的武學法門,以前能想到,卻是做不到,這時回想了一門掌法法門,虛擊一掌,只聽得喀喇喇一聲響,好好一堵板壁登時垮了。

王語嫣不信的看著自己白嫩的手掌。

無崖子滿臉笑容,十分歡喜道:“你外公七十餘年的勤修苦練,又豈同尋常?

你從未修習過武功,這時所能運使出來的內力,一成也 還不到呢!”

“好了,師弟你不用給我輸真氣了,我一切都已交代清楚,安排妥當了,讓我早早的走吧,如此也免受痛苦了!”

顧朝辭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抽了雙掌,嘆了一聲道:“師兄一路好走!”

饒是蘇星河對此早就清楚,這時也忍不住悲從中來,跪下磕頭,泣聲道:“師父,師父,你終於要舍弟子而去了!”

王語嫣和外公相處了雖只兩個來月,但他對自己關愛有加,體內也受了他七十餘年修煉的功力,也可以說,外公一部分已變作了自己,再想到幻境中的一切,忍不住心如刀割,跪地放聲大哭,淚流不止。

無崖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嫣兒不哭不哭!所謂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辯,以遊於無窮,是為逍遙亦!”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突然間哈哈哈幾聲大笑,身子向前一衝,砰的一聲,額頭撞在地下,就此不動了,已然魂歸天國。

蘇星河與王語嫣跪倒在地,哭了一陣子,顧朝辭也向無崖子遺體,拜了幾拜。

……

幾人為他按照風俗辦理後事,擇了一處風水高地,修建了一座大墳。

顧朝辭看著聾啞谷門人來回忙碌,心頭忽生出一種異樣感覺:人生一世,任你再高的武功,多大的威名,最終也是一抔黃土,只需要將你往地下一埋,再也留不下什麼東西,宛若什麼都未發生過一般。

想到此處,心頭驀地湧上一股蒼涼。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