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我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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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幹什麼

在陪高妍喝酒後的一個夜晚,回到房間,發現李茅和小蘇都不在。酒醒後,獨自泡茶,翻書,突然看到,書架上的推背圖,猛然一驚:我在幹什麼?

我在學習周易嗎?我在掙錢幹事業嗎?我在做大丈夫、求神仙道嗎?

我是否被紙醉金迷花了眼?是否被男女之情亂了心?我掙的是誰的錢?我花的是誰的錢?

世界是多麼的不平衡啊。張哥對我如此放心,我確對不起他;喬姐對我如此矛盾,我卻念念不忘;馮姨想讓我當她女婿,我卻夥同她女兒欺騙信任;李茅託付的投資希望,我卻換成了一頓晚餐。

更為無聊的是,小蘇彷彿想讓我成為他與高妍接觸的媒介;金姨經常找我,把我當成了她的保鏢。我雖然知道她的不安全感是一直存在的,但自從那事過後,她對我的依賴感也日益增強,經常不透過馮姨,直接打電話找我,甚至有兩次陪客戶喝酒也把我叫去了,這並非必要,更容易引人誤會,我是當過武警,但我不想成為某人的跟班或者保鏢,還要我跟她算,某項生意的吉凶或某個合作物件的好壞。更不想要她所謂的禮物和錢,因為,我知道,我不缺錢,我有某個大事要幹。當然,我也理解她,她這麼有錢,又沒個相信的人,確實需要安全感。

我在幹什麼?初心遠去,未來迷惘。

彷彿有無限多種可能性,隱藏在每一天每一個活動中,但與我的最初目標有關係嗎?我連真正的快樂都沒找到,更不談對別人的價值。

我得跟自己談談。

我得有一個計劃。每天用四個小時讀書,把傳統文化相關經典爭取橫掃一遍?做不到,因為我沒有錢鍾書的才華;拜在某位國學大師門下?做不到,因為我不知道大師在哪裡;專心為董先生寫個傳記?做不到,我還理不清他的學術思路;辦個公司發財然後做一番改變社會的事業,做不到,因為人群從屬於人性而人性又從屬於互相影響的內心。

我得跟自己談談,一如當年放羊的山頂。連綿的群山阻隔不了我的視線,變幻的雲彩搖動著孤寂的內心。俯瞰山下,人群如蟻,仰觀天象,晝日夜星。那時,總覺得在我之上,還有一雙看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譏笑還是冷靜。

西語有云:人一思考,上帝就發笑。但思考卻是距離上帝最近的方式,現實束縛你的肉體,只有思考才能取得自由的飛昇。

愛因斯坦論斷:墮樓的人感受不到重量。但我想到的是:當分崩離析的那一刻,我無法說出自己的感受,誰知道?ho care?

孤獨者是可恥的,那是因為孤獨者感受到了自己的可恥,從這個意義上說,孤獨者又是高尚的。但這種孤獨卻讓我渾身發冷。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不,這不應當是上帝法則,我們一定是被矇蔽了。“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也許是被鍍金迷了眼,也許是沒看穿,但我不想成為倒影。

聽說郊外有座山,山裡有個廟,我要去碰碰運氣。不管有沒有老和尚和小和尚,不管有沒有故事,至少,那裡有個山頂。

上午出發,中午到得一鎮,鄉村氣息撲面而來,這是那個熟悉的我一直想逃離的世界,笑罵起伏、煙火嗆人。從車站下來,就是一個巨大的蔬菜批發轉運市場,市場對面,看見一個招牌,歪扭地寫著四個紅色大字:剁椒魚頭。我忽然想起在董先生家時,那和善的廚師、那下飯的味道:我餓了!

掀簾進門:“老闆,來個剁椒魚頭,紫菜蛋湯,一碗米飯。”

肩部受一猛擊,自然反應側身退步、半弓半馬、含胸垂肘,抬頭一看:一個鬍子拉碴、身著軍大衣的大漢站在我面前拉著我同樣的姿勢,好面熟。

“小莊,你要不說話我不敢認你,你這姿勢一出來,還是沒變形啊。”

“班長、班長!”我突然眼睛溼潤了。我設想過多次與班長重逢時的場景:等我事業有成時,到部隊去看他,他已經是軍官,軍裝仍然筆挺;或者到了他的老家,看見他在新修的樓房,與嫂子孩子笑談部隊的的故事;或者他已經退伍,與戰友們一起喝酒時,聊著對我的猜測,或者笑話我的酒量。

但,我沒想到,我們重逢在異鄉,今天的他是這幅模樣。

擁抱,一起跳;拍打,一起笑;對視,一起哭。他沒變,他就是我的班長,他就是我那個哥!

班長畢竟老練:“見面是個高興的事,我沒想到今生還能遇見兄弟你,我們喝酒,喝酒,高興高興,想吃什麼,班長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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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你這是在幹嘛?怎麼這幅樣子?”

聽了班長的訴說,我才知道他這幾年的經歷,辛酸坎坷。他在部隊本來已經成為三級士官了,因為家中父母多病,妻子照顧老人,無法隨軍,所以,就勸他退役了,他為了家庭著想,忍痛離開了他熟悉的部隊。按規定,退役得由國家安排工作,回到老家後,就在本縣一家縣屬企業上班,當了個保安隊長,結果上班沒兩年,企業虧損改制,他下崗了。他父母生病多年,家裡欠了一屁股債,不知是誰的原因,妻子也沒生小孩,早就有怨言,結果他一下崗,妻子就跑了,據說是到南方某地打工去了,說是掙了錢再回來。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靠在縣城打零工維持家用。有戰友看他的處境,幫助他搞了點貸款,買了一臺運輸車,他就跑車拉蔬菜。

“現在還有二十萬的貸款沒還完呢”他嘿嘿乾笑著:“不怕,反正,慢慢還吧,我身體還好,大不了辛苦點,有時好的時候,一個月能掙一兩萬呢。”他端起一杯酒,自幹一杯:那皺起的眉頭誇張地舒展、長吐的氣息收得戛然,彷彿將甘苦融入酒中,一飲而盡:“喝呀,還怕班長沒酒錢麼?”

一飲而盡,嗆出幾滴辛酸。

“你小子這幾年都跑哪裡去了?戰友們都沒你的訊息,看你這裝束,估計是發了吧,怎麼漂到這裡來了?”

我把這幾年的經歷約略向班長介紹了一下,隱去了喬姐的事,這不是我對班長有所隱藏,而是我想忘記這段經歷。

“班長,我覺得,跑車,你不要幹了,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換個事做吧。”

“兄弟,說來容易,我好不容易有個來錢的生意,家裡還等我的生活費,我還有貸款沒還完,怎麼換?”

“這事沒有風險,估計對你來說,接受起來有點困難,但是比較掙錢。”

“掙錢我就搞,我現在最缺的就是錢。把穩嗎?”

“等我運作一下,應該把穩。”我當即拿出電話打給了金姨,告訴他我的班長來北京了,武功比我高得多,人又非常可靠,願不願意見一見。金姨求之不得,高興地說:“前段時間辛苦你了,我知道你不方便,我也感覺不過意,所以也不敢跟你馮姨說。你推薦的人,只要你信得過,金姨就信得過,就今天晚上,你們在哪裡?我開車過來。”

“估計今天不行,我們還有些事要處理,明天,最晚後天,我們見面。”

掛了電話,對班長說了金姨的事情,班長酒有點多:“兄弟,你心疼我,我記著。你說這事,不就是當保鏢嘛。過去當武警是當國家的保鏢,後來回縣裡是當企業的保鏢,現在給私人當保鏢,沒什麼,也算是專業對口。只要掙錢,我啥都幹!”

又是一杯。

“班長,”他伸手一攔“不要叫我班長,叫我哥。當年那個班長有理想、穿軍裝,現在就只是你哥了。”

我體會這種感覺,為貧所困,長使英雄淚沾巾。

“班長,叫慣了。哥,你也不跑車了,這樣,明天到北京那個二手車市場,咱們把車賣了,還了家裡的債。二十萬的貸款我幫你還了,等你掙了錢,咱把嫂子接回來,湊齊一個家,好嗎?”

“兄弟,我也不跟你說硬話了。但是,你還沒成家,也需要錢,我不好要你的錢。”

“哥,我連物件都沒有,成什麼家。我老家也沒人,北京更沒有親人,如果你在北京,我倆就算彼此有個親人了,也不孤獨,豈不兩好?這樣,這二十萬就算你借我的,以後你發達了,咱們再算。反正,我現在也不缺錢。”

第二天,到二手車市場,車賣了,我把二十萬打到他老家一個戰友賬上,讓他幫忙把班長的貸款還了。還專門找理髮店給班長洗理一番,買了兩身應景的衣服,出來一看,那個英姿煥發的班長又回來了!

晚上,約好同金姨吃飯,班長的形象氣質一出來,金姨當然是非常滿意。“我算了一下,金姨,我哥命中能起到幫您的作用,八字很好的。”

“真的嗎?小莊,金姨謝謝你了。馮姐收了個好侄子,給我也帶喜了。不過,今後,我生意上遇到坎了,還是要找你算的,你莫推遲喲。”

“您叫我哥隨時找我,我聽他命令,叫馮姨找我也行。”

“我就再也叫不動你了嗎?”

“啥話,金姨,我哥都交給您了,我還敢不來?”

當晚,班長就隨馮姨走了,班長開的車。

回到家,我回想這兩天的情景,感受到巨大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原來,幫助自己最愛的人,是如此的有價值。我沒有到那個有廟的山,我也沒遇到什麼高人,我只是遇到了自己的班長,以及與班長那份真摯的情感,就把我從迷惘中拯救了出來。

要為值得的人做點事,自己的一生才值得。

我在筆記本上記下這段話,彷彿某些勵志雞湯的老調重彈,但是,對我來說,體會到它,我才獲得了某種解放。我在幹什麼?不是問題,只要我明白了“我要幹什麼”,方向就清晰地擺在眼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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