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該來總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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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接到小蘇的電話時,就知道,我與小池的分離已經不可避免。我們在這裡苟延殘喘倒騰時光,就是為等待結束的時刻到來。

“莊哥,在哪裡,快回來,我有重要決定猶豫中,要當面請教,怎麼辦?”

我望望小池,她微笑著跟我點頭,我知道,我們心理準備這麼久的離開,竟然可以因為與我們不太重要的小蘇的電話。也許,我們知道結局太久了,心理準備得太充分了,下決定離開,只需要一個隨便的契機而已。

這一次我們沒有過多留連,我們該說的已經說完,該做的也已經做夠,該離開就離開吧,因為該來的總會來。

我們都沒拖延,所有事情已經提前準備好。在我們離開時,清理了一下房間,米麵所剩無幾。當我作最後的清掃時,小池突然從廚房拿出一個瓶子,對我晃了晃。

“那是什麼?”

“醋瓶子,看見沒,一點都沒有了。”

我倆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這是個隱喻吧,我們再也不會為對方的移情吃醋了。我們知道,除了這個小屋,我們在彼此心中,都為對方留下了一個牢不可破的據點。

海船開動的時候,我撫摸著小黃,她跟我興奮地講述浪花和天邊的雲彩,根本沒有告別的意思。我們上碼頭,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小黃,跟爸爸再見。”

小黃真的汪汪叫了兩聲,我們都笑出了聲來。

到達北京,就給小蘇聯絡。約好見面的地點,晚上在一個茶樓喝茶,我趕快打的到我們原來租房的地方,把車子開出來。結果一結停車費,問題來了,足足要交兩千多,我才想起,我已經有二十來天沒回來了。我跟小池在島上呆了這麼久,我自己都沒想到。況且,我現在又不是這小區的住戶,對外停車的費用又漲得厲害。我身上沒現金,門衛又不支援刷卡,只得到外面一個atm機上取現金,再返回,交錢取車,向小蘇約定的茶樓奔去。

一進包廂,就看見了小蘇,他已經給我點好了茶,還有些點心。他知道我的愛好,點的東西都是我平時喜歡的。

我沒吃晚飯,先胡亂吃點點心,再喝口茶定了定神。問到:“你把我扯來,有什麼事?”

“莊哥,你先說,你最近到哪裡了?跟你打電話,你總是支支唔唔的,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沒什麼情況,難道我事事要向你報告?有屁快放,有啥事?”

“我最近發了點小財,你知道,我在小馬那裡的投資,就是原來他在深圳的錢,全回來了,來多賺了一兩百萬。看樣子,有搞頭。”

我的第一反應,是怕他上當。於是問到:“錢到你手裡了嗎?”

“到了,已經到我賬上了。哥,你放心,小馬這人,基本還算是講義氣的。但是,他最近在操作一個創業版投資,據他說,他父親正在走上層關係,如果走通了,肯定是上十倍的賺。但是,這個投資最低標準是千萬元,我沒那麼多錢。我想賣掉一套房子,湊齊這個錢,投進去。但是,我又害怕又像上次一樣,虧了,所以,找你來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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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我又不懂,算什麼算?”

“沒人懂股票,對不對莊哥?如果這世界有人說明天哪只股要賺錢,除了蒙以外,能講得出道理嗎?如果他講得出道理,那他為什麼要講,自己直接幹就行了。但是,你懂預測啊,我這些年發點小財,全是靠你預測來的,怎麼樣?賺了錢,跟你還是老規矩,我們平分?”

“我才不要你的錢,小蘇,賣房子可是大事,開不得玩笑。”

“所以啊,才請你來。”

“我的預測也不是事事都準,尤其是股市,我自己也實踐過,複雜因素太多。我的預測僅限於對單一事物的單一判斷,況且,股市中的決定因素是眾人的心,如何算?”

“你就只算我今天問你賣房炒股這件事,作個單一判斷行不行?”

“小蘇,我跟你說實話。我預測的判斷準確率只有大概70%左右,還有30%主要靠運氣。你願意把你最重要的財產押在這30%的風險上嗎?”

“我就願意信你,不怕。”

我想,他是想發財想瘋了。但是,他提供了個線索,他說小馬的父親在走上層路線,我倒可以刺探一二。突然,轉念一想,重新跟張哥見面,在那個會所,所引出的關於喬姐的麻煩,後果是巨大的。我得趕緊迴避此事。

“堅決不算,小蘇,但我有個建議,看你怎麼來想。你想賣一套房子,估計是你父母住的那套吧?你想好你的底線,如果虧了,你承受得了嗎?”

他認真想了想,然後說到:“算了,暫時不考慮了,我日子還過得,不冒那個險了。”

“行,你投資不投資的我不管,你得分清你最重要的是什麼。當然,我的話也不是那麼絕對,如果有新的訊息和線索,我會通知你的。”

這次雖然讓小蘇比較失望,但是,我覺得我沒有做錯什麼。只是,這件事給我提了個醒,我得儘快減少小喬與我的聯絡。以我的預感,張哥和小馬,會進一步逼近我的生活。

當然,說不算就真不算嗎?作為職業敏感,我回家,還是按小蘇問我的時間起卦,把他這事算了一下。測得《否卦》,這個卦對做任何事情來說,都是不太好的。當然,我沒有把結果告訴小蘇。

小蘇當著我面表示不投資,我的義務也盡過了,這與卦像無關。

大約過了一週,小蘇又給我打電話來了。

“莊哥,我們上週談話時,你是不是在心裡算過?你勸我不要投,結論跟然然給我的一樣?”

“你諮詢過然然?”

“當然,如果按小馬所說,投一千萬回來一個億,我控制得住嗎?莊哥,你瞭解我沒出息,經不起誘惑。但根據你的勸說,我為保險起見,又諮詢瞭然然,她專門找了個機構給我研究了一下,說不行,我現在才真正死心放棄了。莊哥,今天晚上,我們兩家聚會,大家統一要求你必須參加,怎麼樣?如果你不來,我跟李茅在你家外面死等,怎麼樣?”

好吧,這個痞子。

這次吃飯,氣氛融洽自然得多。因為小蘇的孩子已經可以丟在他爺爺奶奶那裡了,他老婆就充當了後勤部長,從安排選單到酒水,全是她主動的。她跟小蘇一樣,是個善於周旋的人,把位置定得好,把菜點得好,把話題安排得好。

更重要的是然然,她從高冷的氣質中走了出來。自從她上次跟李茅鬧矛盾的事發生過後,她對我的態度親切了許多。當她把我當自己人,跟我的話也多了起來。

酒桌上,小蘇不敢跟李茅鬥酒,因為知道他要封山育林,準備要小孩子。我們只是喝點紅酒,主要是談天。小蘇跟李茅在談手機的事情,王班長在非洲的業務增長很快,他們在研究第二版新產品了。

我跟然然在談小蘇投資的事。

“你知道嗎,莊哥,上次給你講課的那個老師,就是我的師兄,他還提起你呢。”然然說到。

“是嗎?他的課聽得有意思,人也很有素質。”我必須恭維了,以應和然然的熱情。

“這次小蘇的投資案,我就是找他諮詢的。我把小蘇給我的資料發給他,他不出一天就給我回覆了,他說,依據他的模型計算,這個專案最後能夠成功上市的機會,只有千分之三,所以,告誡我們放棄。”

“沒收諮詢費嗎?”

“我要給他,他不要。畢竟他開那麼大的諮詢公司,我們這千萬級的投資,跟本不在他的業務範圍。況且,他還說,我要收了諮詢費,被老師知道了,還不被罵死?”

我笑了。這就是圈子的力量。如此強大的圈子,在財經圈裡,然然當然可以擁有更大的力量,因為她有這個圈子的資源。

回想我自己的圈子,同學呢,搞傳銷的。戰友呢,開洗車房的。即使有二娃這個所謂的學霸發小,如今也沒見蹤跡。戰友資源,估計只剩下王班長和我的班長靠譜些。要說,我最值錢的朋友,除了妍子一家帶給我的。估計就是李茅和小蘇了。

出身決定身價。在今天的中國年輕一代,校友,可以說是最大最管用的資源。

我一個年輕人,沒有校友資源,居然混到中老年會所,去尋找老人趣味,想想,自己跟然然還是差了一個檔次啊。

會所是會所,去還得去,但去的目的不同了。我就是去找資源的,方姐,我要儘量跟她拉開距離。這次從上海回來,讓我明白一個道理,凡是不可勉強。我已經夠墮落了,我要保持底線。

我給宋處長打了個電話,給他準備了一箱紅酒,想給他送過去。因為,明年合同全部落在我們廠,這當然得感謝。

聯絡好地點,我直接將酒送到王姐那裡了。我跟金姨打了個電話,問候了一下。她倒主動說:“小莊,你最近沒到會所去啊?”

“沒有,我有點其他事。”

“你是不想去還是怎麼的?我看,你對那個所謂姓方的,也不怎麼上心。”

“本來就一上心,金姨,我只不過是為了訂單應酬而已。”

“行,還有,你爸媽最近給你打電話了嗎?”

“打過幾個,反正他們好像又煥發青春了,很高興的樣子。”

“好多照片呢,我手機都存不下了,他們吶,自己開心了,故意來讒我,是不是故意的?”

我們都笑了起來。

我算了一下,他們也快回來了,我得先打掃一下房間。

過了幾天,保姆就回了,這就意味著,爸媽回家的日子也近了。我撥通了媽的電話:“媽,什麼時候回啊,我好來接你們?”

“下週三,莊娃子,你要什麼禮物呢?可把我們愁死了,我們在倫敦轉,也沒見到什麼稀罕貨。”

“你們回來就是禮物,只要你們高高興興的,比什麼都好。”

“這娃子會說話!”電話那邊傳來爸爸的聲音。

當廚師來時,離他們回家的時候就只剩下兩天了。花園已經整理好,茶葉也換過,所有窗簾地毯都已經專門清洗,我還跟廚師研究了迎接他們的選單。

但是,他們始終沒有發過來,他們航班的資訊,這讓我很焦急。晚上終於等到爸爸的電話:“莊娃子,你媽的腰不行了,但還能夠上飛機,估計到北京,就得進醫院,你聯絡好醫院,一下飛機,就把她送去,我把航班號發給你。”

事出突然,我問到:“怎麼回事,不是好好的嗎?”

“她的腰有毛病,原先在家的時候,總拿原來朱先生開的方子灸,在歐洲,估計風溼發了,滑雪爬山動作也太猛,老毛病又患了,在倫敦就有點痛。病急亂投醫,倫敦有個香港來的中醫開了家針灸館,針灸了一下,結果越來越厲害。現在人還能走路,就是比較疼。回北京,第一時間找醫院治療。”

我聯絡了原來朱先生在北京中醫藥大學的那個學生,讓他安排好床位和時間,另一方面,又跟金姨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詳情。

我提前了兩個小時到機場,讓司機開了個商務車,裡面的椅子可以放下躺著。在焦急漫長的等待和遙望中,終於看到他們的身影。

爸爸一手扶著媽,蹣跚走來,他們身邊,一個機場服務人員推著一個巨大的行李車,上面是一包包的行李。

他們一出來,來不及問候,司機就開始搬行李。我只問了一聲:“媽,還能夠堅持?”

她點了點頭,表情明顯比較痛苦。我二話沒說,潛下腰,一把把她背在我背上,向車子走去。

把她放到椅子上躺下,讓爸爸坐在前面副駕駛休息一下,這一路上,他肯定也勞累得不行。我在媽的身邊,準備給她腰部按摩一下,緩解她的疼痛。

“不行,莊娃子,別按,疼!”我看見她疼得臉色都有點發白,頭上還有汗,急到:“怎麼搞成這樣?”

我忽然覺得,這話只能加重她的心理負擔,只好繼續說到:“別怕,我們回國了。朱先生的學生,來過我們家的,我已經聯絡了,到了醫院,就不疼了。”

安慰,只能安慰,在疾病面前,我感覺到自己的無能。

到了醫院,先是各種檢查,醫生非常負責任,當然,我們是老關係了。他全程陪同,他安慰的方式專業得多,媽雖然在疼痛中,但表情好多了。

檢查結果下來了,除了風溼,她還有腰椎骨質增生,骨刺已經很長了,壓迫了神經。要解決腰椎骨質增生的問題,只能做手術了。

但手術前檢查準備、消炎準備,這段期間,緩解疼痛是不可少的。我全程在醫院,讓爸回去休息一下,他不肯。我只得跟金姨打電話,也讓保姆過來,他才回去休息。

畢竟,沒有女人在身邊,照顧她,我也不太方便。

手術要開始了,這個手術是不能打麻藥的,因為,醫生將脊椎開啟後,要挑動神經,看病人的反映,以確定是哪根神經被壓迫,壓迫的程度有多重。

術前準備換衣服,金姨和保姆在幫忙,她們把我和爸趕出來,我們在門外等。我看見,爸一直在看手機,不知道他是在看時間還是在看訊息,很焦急的樣子。

他看一下手機,又看看走廊的電梯間,這讓我很奇怪。難道,此時他關注的重點,不是媽?

顧不上了,我也管他關注什麼,我只是盯著病房的門,一旦門開了,我就要進去推床,把媽推到手術室去。

一陣風傳來,我內心一震。有大事發生!

在我身後,一股熟悉的聲音和味道傳來,如同幻覺一般,然後是聲音:“爸!哥!我媽在哪?”

妍子!我親愛的妍子!離我而去的妍子!是你麼?你來看我們來了?你來看媽來了?

我不敢扭頭,我怕這是我的幻覺。但身後一股力量,把我一拉,一個短頭髮的妍子,清瘦的妍子,明明白白出現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該作何表情,面對她眼淚汪汪的眼睛。我像被閃電擊中,此時的我,麻木不仁。

“哥!”她叫了一句,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只是捏了一下我的手,另一只手推開病房的門,就衝了進去。

我沒有跟進去,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只是回頭看看爸,爸也有眼淚了,這不需要問,是他通知的妍子,他們始終有聯絡。這不用問,妍子割捨不了,她對父母,對這個家庭的感情。

裡面什麼動靜真的聽不清,這是個高檔病房,隔音效果非常好。直到裡面門開了,我衝進去時,金姨迎面出來,拉出了病床,我馬上接過手來,對面床頭推著的,就是妍子了,她低著頭,看著媽的臉。

此時,媽對我招了招手,我趕快上前,想聽她說什麼。結果她沒說話,只是笑,在巨大疼痛時,居然笑得如此自然,她的眼神示意我,再看看她頭頂上方的妍子,我明白了。

我趕快跑到妍子一頭,與妍子肩並肩地推動了病床,另一頭,是爸爸在前面拉。而金姨,已經跑在最前面引導,防止走廊上的人撞上。

妍子跟我挨得如此近,我們互相都能夠感受到身體的熱量。但她又離我如此之遠,她只是看著媽。我沒機會問她話,因為注意力都在病人上。我只有一個印象,她沒有擦任何香。

沒有香味的妍子,距離我好遠,我覺得。

把媽推進了手術室,我們全部都在走廊上等待,按醫生的說法,這手術起碼得兩個小時才會出來。此時,爸問到:“還沒吃飯吧,妍子,我下去買點東西上來?”

妍子說到:“一根煮玉米就行了,爸。”她反過來第一次跟我說了句整話:“哥,你吃了沒?”

我看著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搖了搖頭。她根本沒有迎接我的眼神,她回頭對爸說到:“你跟哥也買碗麵條,我記得,樓下街道邊,有一家賣重慶小面的。”

她記得我,記得我的愛好,記得那家重慶小面,那是我們曾經一起吃過的地方。至少,她這句話,是我聽到的最溫暖的語言了。

爸答應一聲就下去了,金姨也說她要買此術後用品,扯著保姆就下樓了,我知道,他們在給我們留下獨處的時間。

此時,我們的交流遇到了巨大的障礙,不僅因為不知道話從何說起,更是因為不好把握我們之間親密的距離和尺度。

儘管在歷史上,她是愛我的,我們曾經是恩愛的夫妻。儘管在法律上,她仍然是我的妻子,我們是一個家庭。但此時,我們該如何界定彼此的距離呢?

也許是我想多了,妍子先開的口:“哥,這段時間照顧爸媽,辛苦你了。”

“自己的父母,不存在的。”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如同面對陌生人。

“哥,最近過得還好嗎?”

“還行吧,談不上好與不好。”

“找小池沒有?”

“找了,不行。”

“為什麼?”

“她根本不打算有婚姻,況且,讓我完全忘掉你,也不太可能。”

“哥,我這次回來,估計不準備再走了,師傅說的,我當個居士比較好。”

她這話一說,我心裡一陣狂喜,難道?我曾經擁有的一切,都會回來?難道,妍子可以跟我廝守終生?

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摟過妍子的肩膀,在她躲避中,只親到了她的頭髮。她低頭說到:“哥,別這樣,醫院好多人。”

我以為是她害羞,或者是她不適應。我說到:“妍子,我們是夫妻,怕什麼?你知道,這大半年來,你把我盼得有多狠?今天你回來,我有多高興?你把我驚呆了!妍子,我不知道怎樣表達我的開心。妍子,你怎麼不看我呢?”

她仍然低著頭,這很不正常,與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怎麼回事?也許她在清規戒律下,對眼前的親熱,有點不太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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