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要你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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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混也得有節制,週三的早上,我覺得應該告一段落了,拉上喬姐回到了市裡。到家後,不自覺地打掃起衛生來,看樣子,潛意識中的心理關口還是沒過,我還是覺得自己需要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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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找其它的事情來覆蓋一下。我給李茅打電話,屬於沒事找事,以平衡生活的焦點。

“你小子,最近也不跟我聯絡了,忙啥呢?”

“莊哥,你瀟灑自由,我不能比。公司事太多了,然然都在加班,我這負責技術部門的,都好幾天沒回家了。”

“娶到美女了,沒時間。想當年,沒有美女時,在十字路口等雙閃,你知足吧你。”

我倆都在電話中笑了出來,過了一會,他突然說到:“莊哥,我記得你學過經濟學的吧?”

“學過一段時間,在五道口,我們都是單身漢的時候。”

“對對對,我記得學校離我們住的地方不遠。現在有個講座,內部人小範圍的,專門針對大公司老總的小範圍交流,你願不願意參加?”

我對經濟學倒是不太感興趣,經濟學家都臭大街了。但是我對圈子感興趣,聽得出來,這是一個比較高階的圈子。當年我要不是上五道口的經濟課,也認識不了爸媽,也就沒有妍子的故事,也就沒有今天。

“那是你們新貴的場所,我參加不合適吧?”因為李茅的接觸物件,基本上是技術型公司,經濟學家也是客串。畢竟以理工科出身的李茅來說,本質上是看不起很多文科生的。

這幾年,在中國學文科的,幾乎成了一個貶義詞。為什麼?沒作為。有作為才有地位。中國幾年的進步,主要體現為科技和生產力的進步,文科生的預言被擊破、文科生的方案不可行,沒作為就沒地位,他們還愛抱怨。

我想主要原因是他們知識不對,但他們總是說中國不對,這是違反常識了。中國不對,你也不可能讓中國不存在嘛。存在先於本質,如果你所謂的本質與存在不符,只能說你所謂的本質有點問題。

況且,中國如此飛快的發展,肯定做對了什麼。你們這些搞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新聞的、法律的,很少有人給出中國如何做對的答案,憑什麼要那些前進在第一線的理工生佩服?

靠說大話可以忽悠底層群眾,靠說牢騷可以鼓動鍵盤俠。一些文科生由社會思想的引領者,變成了靠鼓動底層撈飯吃的假公知,這是他們的悲哀。

“我知道你莊哥是大師,心氣高,看不起搞經濟學的。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是個座談沙龍式的,況且本週主持人倒真是有些水平的,建議你沒事去打個醬油?”

李茅這是怎麼了?說話顛三倒四的,不像是他事事按科學按邏輯講話的習慣。

“實話跟你說了吧,這位曾經是然然的大師兄。然然本來要去捧場的,我們都沒時間,所以想讓你去聽。他有沒有水平,我倒真沒聽過他的課。但是,然然很推崇他,說他的經歷決定了他的能力。你瞭解一下?”

我知道,他把然然的原因說出來,就解釋了他顛三倒四的原因了。天大地大,美女最大。李茅就是這樣直接的人,明人不說暗話。

然然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她重點推薦的人,恐怕不會差到哪裡去。一般經濟學術界有個鄙視鏈,真在一線掙真金白銀的,看不上在電視上誇誇其談的,在電視上誇誇其談的,又透過鄙視現有政策,來抬高身價。

這種鄙視鏈很沒道理,如果政策完全錯了,中國是怎麼進步的呢?但掙錢的精英看不起吹牛的專家,這一條是普遍的。然然正在掙大錢,她不會對一般的專家感興趣的。這個是她師兄,她是不是為了照顧面子,才答應的呢?

恐怕不會,從他們的婚禮上我就知道,然然對面子這個中國最大的傳統,不怎麼照顧。

“人家然然為了找不去的理由,拿你做擋箭牌,說你是商場高手,深得傳統文化和現代經濟理論精髓,他師兄才對你感興趣,主動邀請你的。我跟然然打了包票,你不能把我閃在半道上,對不對?”

“李茅,越來越不正常了啊。為了老婆,把這多年兄弟往外賣。然然口中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你怎麼也起鬨架秧子?”

“莊哥,話不多說,兄弟也是被逼,去還是不去?我沒時間,就等你一句話。”

“我去,行了吧?不就一節課嗎?把朋友丟了,這有點虧本。”

“高手都是理智的人。”李茅說到:“邀請函我快遞到你家,把地址用簡訊發給我。”

上午的電話,下午快遞就到了。看樣子,李茅確實很忙,連我去他辦公室拿都嫌耽誤他時間,快遞,對於公司來說,這是一個最簡捷的流程。

開啟快遞,一看時間,是本週六下午。既然他們介紹我時,把我吹得烏秧烏秧的,我也不能把他們摔得叭嘰叭嘰的。趁著這幾天,幹點正事。

我主要按他們的介紹,惡補了一下經濟學方面的知識,既然是座談,肯定不能開黃腔。

幸虧過去有過五道口學習經濟學的經歷,倒是對西方經濟學有一些基礎。我在網上查了一下,經濟學的主要名著,挑了幾本以前沒有讀過的,到書店買來,臨陣磨槍。

薩謬爾森、凱恩斯等人的思想大概都聽說過,還看了一點供給學派的、交易成本之類的東西,最近在美國大火的新自由主義的一些東西,也看了一點。我看這些書的時候,主要看章節名和序言以及譯都簡介,大體上知道它說的什麼就可以了,不必要瞭解全部。

如果以不求甚解的方式看書,一本書兩個小時就夠了。因為你只需要瞭解它的框架和中心思想,瞭解它對社會的影響及其他人的評論即可。我又不做研究,管那麼細幹什麼?

但是,更多的,我在網上查詢了兩個部分的資料。如果我到場時有發言,得有個角度。我的角度是:政策。

關於新自由主義的政策,主要看撒切爾夫人執政以來的主要經濟政策和後果,這方面網上的資料很多。蘇聯東歐鉅變後,西方經濟學療法的效果及原因。關於美國近幾年新自由主義失敗及金融危機的原因,可以說是資料鋪天蓋地,但不看專家的,只看美國政府的對策及效果就行。

專家的論述萬萬千,但真正有實踐機會並可以考察出效果的,主要是政府的政策,這才是經濟學最該研究的地方。

另一方面,就是中國古代的經濟政策了。這很方便,我在看二十四史時就有留意。因為古代歷史中,關於稅賦和民生的政策,記載得權威而詳細。況且,這些與意識形態關系不大的東西,歷史記載的真實性反而更高。

如果你帶著目的帶著問題去看書,那麼看書的過程是不輕鬆的,你得做筆記,理思路,提要點。

我在思考政策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有一個巨大的盲點,就是對改開以來國家的經濟政策,完全是個門外漢,因為平時沒有注意它。

這就像一個美人就在你身邊,你沒有關注,你的目光總盯在古代或者遠方,對身邊的事情熟視無睹,這屬於燈下黑。我不知道,那些自以為經世濟民的專家們,是故作清高還是沒有弄懂,也不大談論這方面的成果。

書生們喜歡好高騖遠,老拿自己跟偉大的聖賢們看齊,想前看五百年後看五百年,搞得自己跟諸葛亮似的。但是,你想想,諸葛亮至少制訂並成功實施了政策:隆中對,你有嗎?身邊的問題都解決不了,說什麼大話。

我對這種風氣很瞧不起,我雖然不是研究什麼經濟學的。但我知道,周易是算命的書,我至少能夠有一定的經驗和成功率。比那些大學教授們開課講周易的,至少心理要踏實些。

每一門學問,不是幾天就可以瞭解的,得有重點。估計到時候,我能夠說出幾句有價值的話,大概在中國歷史的經濟政策上。我確定了一個主要問題:中國傳統農業社會的經濟迴圈。

這個問題前人有過研究,大概是指土地與人口的關係。和平年代農業經濟恢復發展後,人口就會迅速增長,而另一方面土地兼併也愈演愈烈,這就會造成分配嚴重不均。政府透過行政方式控制土地兼併打擊地方豪強,來保持生產與人口的脆弱平衡。但一旦地方豪強沒控制好,一旦遇上天災人禍,這種平衡被打破,中國就會發生農民起義,朝代進入衰亡。

這是個死循環,這種經濟上的迴圈引起政治上的重複。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都與此有關。如何打破這種迴圈,根本上還得靠工業化。工業化雖然打破了農業時代的這種迴圈,但它必然會引起新的矛盾,經濟危機。如何解決,這是個大問題,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了。

這幾天真是沒事找事幹,我學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它掙不了錢,我也當不了官。當官的我也認識幾個,但他們與經濟政策有什麼關係嗎?

但有事總比沒事好,況且,我做這些筆記和學習時,沒有負罪感。

提前到了會場,這個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是一棟商業大樓中間的一層,某諮詢公司的小會議室。會議室外是一外巨大的休息咖啡散坐吧。我到時,只見到幾個人,看穿著倒都是正裝,倒有一個中年人,很精幹的樣子,雖然也算是西裝革履,但沒打信賴,我看他的襯衣,是嶄新的,估計他平時沒有空西裝的習慣,不時扭動著脖子,可能是襯衣領子讓自己不太舒服。

人是三三兩兩各自為群,我與他們都不熟悉,也懶得打招呼,一切到會上再說。剛坐下,就有穿著職業服裝的女生來問:“是莊先生嗎?”

很少有人把我叫先生,一般親近的把我叫小莊或莊哥,社會關系上的人把我叫莊總。

我點點頭,禮貌微笑。

她也回個禮貌微笑:“咖啡還是茶?”

“綠茶有嗎?”有的土豪喜歡裝,本來沒有習慣咖啡,但非要在公開場所點咖啡,這事我不做。我本來也不是這個圈子的人,也沒有留洋的經歷,何必為難自己呢?

“有,您稍等。”

當她把茶給我送來的時候,我發現她給了我一本資料。我一翻資料,才發現這是此次座談會的專門資料。

最開始就是介紹今天主講嘉賓,原來然然說的經歷就是能力的判斷,是有道理的。這個人,是九十年代人大研究生畢業,碩士研究生導師與然然相同,算是然然的師兄了。

後來到哥大讀博,又在華爾某投行任過高階職務,2005年左右回國,在國家發改委某研究所工作了幾年,寫過關於外匯制度的文章,也影響過一些政策的制訂,現在中國某大型證券公司任首席經濟學家,主要是投資方向與政策研究。

從他的經歷來看,這是一個曾經參與過政策制訂的人,影響過高層決策的人,也是一個目前在掙大錢的人。這種人悶聲發大財就可以了,被人請來在這裡講課,估計是有一點水平,才被大家硬拉來的吧。

再往下翻,就是出席佳賓的介紹了。二十幾個出席佳賓,有上市公司老總,有科技公司股東,有投資公司高管,當然,在接近最後的介紹中,還有我。

我的稱號是通訊公司董事長。介紹說是中國在非洲最大的通訊終端產品公司,去年營業收增長超過一倍。參與投資非洲電視轉播產業,在三個國家取得了優勢地位。這是什麼情況?這是包裝。這種誇張的包裝,是李茅的主意還是然然的主意?好像我很高大上似的。其實,這個介紹有意忽略了一點,就是我的資產總額,如果把這事寫上去,我估計連大家想像的零頭都沒有。如果沒有爸媽的底子,我連億萬富翁的及格線都達不到。

但是,在這些人裡面,我是最年輕的人之一。還有一個比我更年輕的,27歲,但他開創的網際網路公司,已經全國有名了。

其實,通訊終端產品就是手機。為什麼是最大,是因為在是非洲沒有國內的競爭對手,這也只是暫時的。所謂電視轉播產業,就是與王班長搞的那幾口鍋。

我也有意看了看那個中年人,穿西裝不打領帶的人。他居然是武漢來的土專家,所謂土專家,不是他的學術背景土,人家也是早年留學西方的。但他的學術物件是鄉村治理,長期跟泥土打交道的人。他的學術方向是另類的,跟我這打醬油的一樣另類。我對他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這是不是我對武漢有好感的移情?還是因為我出身於農村?

今天的商業文化,虛假的成分太多。我不知道,這個主講的人,是不是也像這種包裝一樣,僅僅金玉其外。

會議室開啟,人們開始進了,我進去後,發現了自己的名牌。這也是很新奇的一幕,很少像官方領導那樣,有一個有名牌的位置,正經地坐下來,如同開會。

高階的社會中,人們都很遵守時間的。大概十幾分鍾內,所有人都到齊了。主講佳賓也到了,他雖然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但他的招呼沒有虛假的客套,很隨便地坐在了桌子的頂端,這讓我有了點好感。

我不喜歡在社交場合那些假模假式的親切,那種純屬就會的寒暄。這一套,小蘇比誰都玩得熟,就是生人說熟話,交淺言深。

沒有過多的程式,直接就開講。他只說了一句算得上是客氣了開場白:“我只講我最想說的觀點,估計有很多漏洞,隨後討論時,共同爭論。”

然後,他說了一句過渡性質的話,讓我印象深刻:“正確的廢話耽誤時間,我的話也許不正確,但保證不講廢話。”

“我今天講的內容不限於經濟學,只要能夠點燃大家思考和爭論的火花,就算我有價值。我的主題是。”

他用遙控器點開了大屏幕,螢幕上顯示出五個大字:“不要你以為”。

這個題目讓我吃了一驚,下面的人已經有人悄悄議論了。這種題目像是傳銷講師的做法,但也許有它精彩的可能。在巨大的心理衝擊下,是否有真的啟發呢?

他的開頭果然有文學色彩的煽動性,與傳銷套路彷彿有得一拼。

“過去在農村,以為修了新房子,就會招來兒媳婦。現在不行了,農村的新房沒人住,漂亮姑娘只嫁城裡人了。過去的小夥子,以為有汽車就可以泡美女了,現在不行了,開個二手車搭訕,成功率約等於零。”

以美女開頭,觸動所有人的敏感點,當然會引來共鳴,氣氛就活躍起來。不管對與不對,大家覺得有意思,就會聽下去。

“過去認為,實現社會主義人就平等了,但怎麼越過越窮?過去認為,全部按西方經濟學指導中國政策,中國就會發達,但怎麼西方也有危機和倒退。”

“當年我們學蘇聯,蘇聯垮了。當年我們學日本,日本迎來了失去的二十年。現在我們學美國,美國金融危機。學西歐,西歐高福利和社會民主思潮,很合我們口味,但我們沒那條件。怎麼這樣?我們學啥啥倒,學習有用嗎?誰才是榜樣?”

他這些問題一提出,就吸引了我的思考。不用說,還真是。

“我前面提出了兩個方面的路徑。農民和小夥以為的,是根據過去的實踐經驗,但中國變化這麼快,經驗淘汰的速度,是人們的思想跟不上的。計劃跟不上變化,是當今中國人的常態。學習西方的,是理論的路徑,這也是今天大多數學者的辦法,不必說學得對不對,就是學習物件本身,也產生了大量難以克服的毛病。怎麼辦?經驗不行,理論不行,難道我們就沒有思考和探索的方向了嗎?”

他這個問題,是目前中國經濟學和社會學界的一個困境。當你學富五車的時候,突然發現所學無用。當年中國古代戰爭歷史中,有人感嘆“百無一用是書生”,到如今的中國,活在盛世,也有人感嘆“讀書無用”了。

難道這麼多的經驗,這麼多的思想,沉澱了人類歷史如此之多實踐的理論,真的沒用了嗎?是我們書讀錯了?還是我們的思路錯了?當然,不能說現實錯了。

有個別極端的學者說:這屆人民不行。這話屬於洩憤的歇斯底里了,他要真有膽量,乾脆就說:所有事實不對。

就像自然科學家不承認實驗結果,政治家主動拋棄人民,政治學家在否認社會現實中,做掩耳盜鈴的狂叫,不是瘋了,就是笨。

想到這裡,我想聽聽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經驗不是不可以借鑑,只是經驗所適用的環境變化太快,舊經驗淘汰的速度,快於專家的收集和思考。拿古老經驗來面對已經數次更新的現實時,力不從心。理論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如果世界是線性發展的話,你幾乎可以總結出一個社會發展的固定方程式,當然,各種努力證實,這個方程不存在。因為社會發展不是線性的,而是多維交織的。”

他這樣說是有些道理,算是找到了問題。但是,找問題容易,找答案難。最近新網上有一個貼子,問“如何理解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句話。最佳的回答是:如果要說發現問題和缺點的話,這句話是對的。但如果要說尋找原因及辦法的話,這句話就瞎了。

找問題的水平是每個人都會的,因為每個人的視野只能看到世界很小的一面並且讓思維線性發展。

“為什麼呢?為什麼世界發展會這麼快呢?讓舊有知識迅速貶值。為什麼世界多維關聯的互動,讓理論分析變得如此困難,以至於無法建立起一個分析模型呢?”

他這個問題是在找原因了。即使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要找到根上的原因,也就成功了一半。這就好比一個醫生,只要準確診斷出病症,拿出治療方案就有依據了。

“在這個飛速變化的時代,一切的預測,都不要人云亦云,也不要想當然。所以,我今天的主題是:不要你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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