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尋找老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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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決定要找斷手人的時候,其實就選擇了一條漂泊之路。這人行蹤不定,隱藏於市井角落,尋找難度極大。事後我在想,即使找到他,又能怎麼樣呢?哪怕那個地煞符是真的靈性,我如何報復他?我如何讓他化解?即使不化解,又有何妨呢?和我最親的女人都沒在身邊了,我身邊沒有親近的人。它能夠作用於誰呢?

當仇恨佔滿你的雙眼,你看不清任何東西。

當然,更重要的驅動,或許是我的疑問,如果妍子在尋找因果,那麼,我也尋找因果,如果我找到真實的原因,不就可以接妍子回來了嗎?

我踏上了孤獨的尋找之旅,只有一個雙肩包。

當我離開家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嶽父母看了小姐姐回的簡訊,知道他們也無法短時間等來女兒,就上北京去了。我知道,這是他們的傷心之地。

沒有一個故鄉,不讓人傷心。

我回頭看了看,這空無一人的家,那裡發生的一切,如同昨天,彷彿妍子的聲音和香味,還在迴響。

我拉上了大門,在想,也許宋姐偶爾回來打掃時,仍然想得起,這屋子裡歡笑和聲音。

一個家,沒有人,就不是家了,它只是個房子。所以與家有關的記憶,都在裡面封存。

當我離開的時候,狠狠地說了句:“我會把妍子帶回來的。”但我不知道,是自己說的時候,還有沒有真正的底氣。

我又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生活就是這樣奇怪,讓你擁有,又讓你的失去。彷彿故意告訴你,對命運的所有努力,都沒有意義。

如果漂泊是我的宿命,但這次我總算是有個目標。既然是尋找一個四處遊走的老江湖,我得輕裝前行。我的雙肩包裡,一套衝鋒衣,妍子給的親手打的毛衣和圍脖,水壺,毛巾,牙膏牙刷,手機充電器和錢包,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我想起一個詞,行軍。

對,我這是苦難行軍。不僅僅是要找到那個仇人,而且要透過苦難,來掩蓋痛苦,讓我對妍子的愧疚,減輕一些。

我體會到,自虐往往是從企圖贖罪開始。

買了到成都的飛機,從最近的線索來看,那個斷手人當年取走錢款的地點是在四川德陽附近,我可以依靠的力量,就是賀部長,畢竟武警的首長,在公安方面還有些關係。

我接前跟賀部長打了電話,當然沒有告訴他,我此行的真正目的。我只是說,有事回四川,順便拜望他一下,主要是受北京朋友之託,尋找一位老人。

當我從雙流機場下飛機的時候,就看到一名武警士官,舉著有我姓名的牌子了,我知道,這是賀處長派來,接我的人。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來成都,儘管我是四川人。賀部長派來的軍車霸氣,司機的作風也霸氣,橫衝直撞,有時路車輛不多時,紅燈也闖,有時單行道,他也逆行。

副作用也有,我本想認真瞧瞧這個傳說中的城市,但我幾乎無法真正坐穩,車輛在高峰期左搖右擺,時疾時停。這是有特權的車輛,但我更希望它平穩。

按司機的說法,如果按部就班地開,要到酒店,估計得一兩個小時,這是高峰期。

但我還有一件事沒做,這可不行。我讓他把車暫時停在一個大商場邊上,我要買點東西,不能空手求人。

“你把車在門口停一下,等我下去後,你就把車開進車庫等我一下,我買完就來找你,我電話你記一下。”我跟司機說到。

“不怕,莊總,我就在這大門口等,我這是軍車,不怕交警的,你進去吧,我就這裡等。”

算了吧,各地有各地的規矩,客隨主便。

等走進商場,我才發現,送禮這事,還真不簡單。買菸酒是大多數人的習慣,但是這對賀部長來說不好使。因為他是後勤部長,茅臺與中華,就是他在管。我在北京的紅酒雖然稀罕,但現在也來不及了。

轉了好一會,突然發現一款手錶,倒算是個見面禮吧,幾萬塊錢,不算貴也不算便宜,不空手見面,況且還需要他的幫忙呢。

出來,果然軍車還在商場門前,在巨大的車流中,它如同一個不動的礁石,挺立著它的驕傲,也引起我某種不安。我不喜歡特權,但我卻在此時,需要它。

到了一個地方,晚上只看到燈光,車輛停下,已經看到賀部長了,在路口等我。我下了車,賀部長揮揮手,司機把車開走了。

“莊總,我到四川來兩年,你是四川人,也不回來跟我打個照面,是看不起我嗦。”他憋著七分像樣的四川話,我聽起來,還真有點親切感。

隨他走過一個迴廊,記得兩邊有盆景竹林,看門口青磚木門,琉璃設彩,薄紗宮燈。進得裡面,燈影娑婆中,假山天井隱約;走過池塘,水光紛綽下,睡蓮錦鋰閃現。

“這是一個老宅子,解放前軍閥的莊園,一直沒被破壞過,現在成了會所,今晚,咱們吃住都在這裡,怎麼樣?”

我走過這麼多地方,高檔的餐廳也去了不少。如果說這是解放前沒有破壞的莊園,那麼在北京或者上海,就算是文物了。原來的外國使領館,還有幾座。但像這樣保持如此完好的磚木結構的莊園,我還真沒見過。這幾乎就像在文物裡吃飯,在藝術品中睡覺了。

“這允許嗎?賀部長,這不是文物嗎?”

“什麼文物,四川這東西多得很。你別忘記了,當年,日本人,從來沒有打進過四川,重慶還捱過大轟炸,成都,幾乎是儲存完好的。”

“這個院子本來就地處偏僻,解放後,就成了一個川劇團的所在地。你要是白天我帶你轉,裡面還有一個戲臺,那是解放前那個軍閥自己修的,是這個莊園的一部分。解放後,就分配給川劇團辦公排戲了。現在這個川劇團演員演員也老了,也沒新人進來了,沒有演出,無法生存。有生意人就想辦法了,把它租了下來,重新按原樣恢復整修,就成了今天這個會所,生意好得很,還要預訂呢。當然,他每年也給川劇團租金,養活那些老藝人。”

“這人還真有眼光,既賺了錢,還做了點好事。”我讚歎到。

“他就是這個院子出生的,他父母都是這個劇團的老藝人,人家對這院子熟悉,有感情。所有一磚一木的修復,都是根據當年老人們的回憶進行的,每一件擺設,花木、甚至桌椅板凳,都可以說是原模原樣,你說,在哪裡去找這樣好的地方?”

“也只有成都才有這好的條件,不經戰亂,又很富庶,比起我老家,簡直就是天堂。”

“天府之國嘛,都叫了兩千年了,不是沒道理的。”

就我兩人的晚餐,在這個古樸的院子裡,在這個單獨的房間內,有十幾個小碟子,是各種點心小吃,一口一碗的量,也是為了嚐嚐鮮,最後上了幾道硬菜,松茸蟲草之類,也算是川西高原的特產了,分量少而精,品種繁複,如此大的桌面,只嚐嚐,就撤下,免得新來的菜品無法上桌。我們倆根本無法一一品嚐。當然,對於賀部長來說,這些菜,是他經常吃的,估計都吃厭了。但對於我來說,這些小吃,只有少部分叫得出名字,要不是賀部長一一介紹,我根本不知道,四川還有這麼多好吃的。

“部長,你到四川來,倒成了美食家了呢,這好多東西,我四川人,都沒見過。”

“那是因為工作原因,小莊,我是後勤部長,管首長吃喝的。要說四川最大的特色,熊貓山川傳統文化,但首長們最愛的,還是川菜,還是這些永不重樣的小吃啊。”

“什麼叫永不重樣呢?”這個話我不太懂,因為不管你哪個菜系,菜品總是有數量的,食材總是有數量的,不可能永不重樣。

“這些年你長期在外,對家鄉的飲食文化體會,還不如我這個外鄉人深了。成都人千百年來,因都江堰而旱澇保收,閒暇時間多,就把主要的創造力,用來做菜了。四川有高原雪山,也有原始森林,除了海產品,可以這樣說,中國產的食材它都有,許多其它地方沒有的食材,它也產。食材品種的多樣性,四川人創造能力的豐富性,就造成了川菜菜品,從食材到做法無窮的變化。更重要的是,川菜是複合味,這是中華菜系中唯一的,複合味,就是廚師調和出來的味,用各種作料和烹飪方法,製造出自然界沒有的大量味型出來,所以,幾乎可以說,川菜的菜品從做法到食材到味道,綜合起來看,可以組合出無窮無盡的變化,這是不是永不重樣?”

這個解釋,說得通。果然專業啊,在哪個山唱哪個調,川菜鑑賞美食家,還得在後勤部找。

吃過晚飯,服務員上茶,問我要喝什麼。如果一般的茶館,大不了就是區分綠茶紅茶鐵觀音之類,四川人最大眾的,是花茶花毛峰或者就是綠茶毛峰。但是,這位服務員報的名字,可把我難住了。什麼蒙山白茶、凍頂烏龍、巴山雀舌之類的名字,我並不熟悉。倒是賀部長問到:“聽說黃茶出來了,要不要嚐嚐?”

我同意了,我其實不知道黃茶是什麼味道,因為從來沒有喝過,但聽岳父說過,四川產這東西,但製作過程比較復雜,現在沒多少師傅會製作了。

客隨主便,因為我們喝過一點五糧液,配上這黃茶的口感,還真合適。當然,賀部長是吃喝專家,聽他的準備沒錯,客隨請便吧。

“要說這黃茶,新出來的,量少,因為製作的師傅少了。每年出來,我都要跟老將軍寄點過去,讓他嚐嚐鮮。他去年來過,愛上了這個東西。”

我倒也表示欽佩,因為一個退下來的將軍,賀部長仍然對他盡心盡力,說明他還是一個講感情,知道感恩的人。

我把表送給他,他不要,我說到:“走的時候急,什麼東西都沒帶,臨時買了塊表,意思呢,是表表心意,你不要嫌棄。”

他收下了,問到:“你來要找人,我能幫你啥忙呢?”

“這是北京一個朋友要我來的,幫他找在四川德陽的一個老人,說是過去有交情,看他在不在。”

“德陽”他拍了拍腦袋:“對了,沒問題,德陽公安局副局長,管治安的,找他沒問題。他去年轉業的,原來德陽武警支隊支隊長。他從當戰士起就在德陽支隊,在那裡搞了二三十年了,現在又在公安局管治安,紅道黑道都熟,找他,沒問題。”

如果只是簡單查詢一下戶口之類的,我倒不擔心,如果是要深度查詢,恐怕需要關係特別好的人。我問到:“你跟他關係好?”

“應該說,有利益交往,不次於你我,你放心吧。”

這就放心了。在人與人關係上來說,除了天然的關係,如血緣等,還有罕見的友誼,如我和二娃。人與人之間最牢固的關係,莫過於利益了。

當晚,我們說了好些北京的閒話,也說了好些關於四川的事情。晚上,就睡在那個莊園了。

第二天,我們還是在那裡吃的早餐。部長司機來接我們,部長的意思是,司機先送他上班,然後就直接送我到德陽。我沒同意,我覺得自己包個車就行。

“為什麼呢,莊總,看不起我嗦,你辦事,有個軍車,有個司機,不要方便些?”

“是這樣,賀部長,這個事,我北京的朋友不想打眼,我得悄悄地村。”我故意向他眨了眨眼,他彷彿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就說到:“行,你這任務特殊,就按你的意思。德陽那邊我電話已經打了,你直接到他辦公室找他就行。如果有任何需要,直接聯絡我。”

望著他上車離去,我招手攔了一個計程車,包車到德陽。

其實,成都到德陽是很近的,高速路,一兩個小時就到。等我找到德陽市公安局大樓的時候,才十點鐘。我在路邊買了兩條中華,因為賀部長跟我說過,這位局長,喝酒不行,但煙癮極大。

跟門衛解釋清楚,門衛打電話,局長就親自下來接我了。

“賀部長跟我打電話,說你是他在北京的小兄弟,想不到,你這麼年輕。”

“正因為我年輕,所以朋友辦事,我就跑腿了。”

打過哈哈,進入正題。

我在路上想過,我這一次,要做最壞的打算,用最大的努力。如果,那家夥能夠幫我解開這個符,假如那個符真起作用的話,我也瞭解了所有事件的緣由,也可以有信心接回妍子。所以,在真相沒明的情況下,我不能隨便以詐騙罪來報案,我只能說是幫人找一個故人。

“是這樣,首長,我也當過兵,所以習慣了把你叫首長。北京的朋友要我在德陽在幫他找個老人,我又年輕,又是四川人,關鍵是有賀部長這層關係,所以就讓我來找了。”

“賀部長交代過,我當任務完成。這樣,你直接說線索,我幫你找找看。”

我就把這個人的相貌、特徵、平時職業、大致年齡等,告訴了局長。

局長馬上打電話,一個治安大隊的警官就過來了,局長給他安排了任務:“這幾天,你就全力配合莊總查到這個人,其它的事放一放,以這事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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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警官把我領到了他的辦公室,我們開始了分析。

“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有以下幾點:年齡在六十歲左右,身高約165釐米”,這位警官一邊在本子上記,一邊思索,顯示出很高的效率與專業,看樣子,也是這方面的老手了。

“左手殘疾,右眼明顯斜視,四川口音,最後一次出現在德陽某銀行atm機取錢,這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鑑於銀行貯存的當時取錢的照片,已過保存期,已經沒有確切的圖片資料了。”警官突然向我問到:“你見過他,能夠清晰分辨出他的長相嗎?”

“能”我回答到。

“我們部門不是搞刑偵的,這也不是立案調查,所以我也不好找隨便找我們那個畫像師,當然,最後沒有辦法的時候,也不排除找他幫忙。現在可供利用的資料和線索還多,我們先窮盡這些線索,再想後面的招數。”

他的話條理清晰,更讓我放心了。我覺得,這次找到他,把握比較大。

“這個人的職業是比較特殊的,可以在從事這個職業的人中打聽,但容易打草驚蛇,我們先不從這個方向進行。另外,有一個思路,他是殘疾人,從這個思路你談談你的看法?”

“我的印象,他是很年輕時手就殘疾了的,我只知道這點,斜視不是殘疾的標準,只能算他的外貌特徵。”我說到。

“莊總分析得有道理,斜視不是評殘的條件。斷手是,如果說他很年輕就斷手的話,他有沒有可能在民政局、殘聯登記了?或者以殘疾為理由領取過政府的補助?”

果然是高手,一下就理出了思路,我說到:“有可能,這個人喜歡錢,有便宜,他估計是要佔的。”

“好,我們第一步,就到殘聯、民政,瞭解相當年齡的殘疾人情況。”

上了他的車,我注意到,這不是警車,而是一輛普通的車輛,也許是他自己的車吧。德陽城區不大,政府機關也大致在一塊,不到十分鐘,我們到了市民政局。車到位置後,他示意我暫時不要下車:“我以公安局辦公事的名義,先去摸個底。不能讓人家懷疑我們在幹私活,畢竟這是政府機關。我排查出特徵比較吻合的人,我再給你打電話。”

我明白,我這是私下透過關係找人,並不是真正的辦案,當然要避嫌了。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警官也沒來電話,我等得有些著急,但這也沒辦法,我只能靠他,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想,人家幫我辦事,我得有所表示。就在路邊買一兩條煙放到了車上。剛上車,就看見那位警官下來了,手裡拎著一個檔案袋。

“莊總,我在民政尋找了條件匹配的人,總共有79個人。年齡我從50到70這個區間,範圍擴大些,防止遺漏。你說過他兩年內從北京回到德陽,但時間長了,查火車購票資訊不現實。我在殘疾人理由裡尋找,左手斷了的,生活基本能夠治理的型別。如果這個人辦過殘疾證,那就一定在這79個人範圍內。這些人都有相應的身份證號碼和殘疾人補助金賬戶,我們慢慢找。”

“謝謝了,你想得周到。”我沒明說煙的事,因為,我怕他面子上掛不住,當場拒絕就不好了。他自己下車時,就會明白。

車又開回公安局,下車的時候,他看到了煙,問到:“莊總,你這樣就不好了,老大交代的事,我怎麼能收你的東西呢?”

“你這是幹私活,要求人的,不帶幾包煙,不方便,這也是方便做事,我們都是年輕人,不要客氣。”

他也沒再作推辭,我們一起上樓,來到他的辦公室。他給我倒了杯茶,我把包放在桌上,喝茶看報。他在內部電腦上,查詢身份資訊。

“近兩年,我們換第二代身份證,如果這個人也換了,那麼身份證上的照片就是近照了。我看到有斜眼的,就喊你來辨認,你慢慢喝茶,我慢慢找,這是個長過程,你不要慌。”

我點點頭,只好看報,等待他的召喚。

“這麼多人沒換?”警官說到,叫我過去。

“你看,有斜視的,就只有這三個人,都是第一代身份證登記的,沒換第二代身份證。這三個人,你能夠辯認嗎?”

我看了看,覺得其中兩個有點像,但不能確定。這幾張照片上,都是十幾甚至二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不好確定物件了。

當你覺得希望就在眼前的時候,突然出現不確定的結果,當然很是失望。

“不行,這三個都有嫌疑,都得排查。按你的說法,他是個陰陽先生,搞巫術,做法事的。我們在這個圈子去問,也許找得到其它線索,來確定具體的人。”

“這圈子你也知道?”我感到有點意外,這江湖的事,官府也瞭解如此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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