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草莽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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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說出一句:“想不到非洲也有這麼大的商機,那麼窮的地方,王班長居然賺到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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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子說:“你沒跟他接觸過,你不知道,比猴子還精的人,是什麼樣。”

小蘇的老婆說到:“王總我還算瞭解,他只是不甘於平庸,喜歡折騰而已,當然聰明是肯定的。”

李茅問到:“莊哥,你最瞭解他了,你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當溫州的部分小工廠生產過剩時,王班長在非洲開闢出新的天地,他自稱自己是非洲雄獅,倒讓我聯想到一個詞:草莽英雄。

“他是個草莽英雄,我只能這樣形容。原來在北京做手機生意好好的,全部丟掉到非洲去闖蕩。去年,溫州部分滯銷的日用品,他拉到非洲賺錢了。光做中非貿易這塊,他就賺了幾千萬,這才僅僅一兩年時間,他又開始研究新的專案了。”

我看到妍子的眼色,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馬上把話題移開:“反正,他就喜歡找新東西、新市場,做生意賺錢僅是他目的之一,換新花樣找成就感,也許才是他最大的動力。”

小蘇說到:“我是哪樣賺錢我做哪樣,他是什麼?”

“他是哪樣沒做過,就試著做哪樣。”

李茅說:“這是探索者啊,好奇心和行動力,幾乎與科學家一樣的品質。”我笑到:“你也把他說高了,其實,我們兄弟有的毛病,他一樣不少,但他的這個優點,我們倒是都沒他強。”

關於未來可能的合作伙伴,大家都有興趣研究。小蘇問到:“你陳班長不是也很優秀嗎?他與陳班長比呢?”

“兩種型別吧,陳班長優秀體現在穩重,他做事時的最大思維是:避免失敗就是成功。而王班長做事時,想得最多的是:我試過了,我就算成功了。”

當他們還在回味我所說的話時,我解釋到:“這也許與他們的性格有關。性格的形成,也許與他們的成長經歷有關。陳班長長期處於生存壓力之下,他是全家的唯一支撐,他失敗不起。而王班長家庭條件較好,所以對失敗的容忍度比較高,讓他瞎折騰的愛好受到了保護。”

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我沒必要透露這兩人的隱私,但可以拿現場的人打比方。“比如王班長就是妍子,開酒吧是愛好,失敗了也沒什麼了不起,萬一成功了呢?那是自我實現。小蘇做生意就是陳班長了,不能失敗,只能成功,所以就比較保守。以前是為錢所迫、現在是為情所困。”

大家聽出我玩笑的意思了,都朝小蘇和他老婆看,首先是李茅沒忍住,也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然然顯然不沒從非洲的市場中走出來,冷靜下來後繼續重複了她的不理解:“為什麼在非洲能賺那麼多錢呢?是中國人現在變聰明了嗎?”

她這種人,其家庭和成長經歷,造就了她的思維方式。相信資本的力量,非洲沒有資本;相信知識的力量,中國人能這麼聰明?

“你憑什麼認為非洲就賺不到錢呢?”李茅這個問題是反問,其實,他也有與然然一樣的疑惑。

“中國跟非洲人打交道也有好幾十年了,不僅沒賺到錢,反而是援助援建貼錢,怎麼,現在,是中國變了?非洲變了?還邏輯變了?”

我一聽,這是典型的邏輯思維習慣了,這三問就是對推理三段論每一段的懷疑。在三段論中,任何一部分為假,那麼整個結論就為假。反之,當事實不符合原來的推理結論時,反過去檢查整個推理的三個論段,肯定是至少某段出了問題。這是學院派知識分子思考的方式,如果沒有經過大學培訓的王班長在這裡,他無法適應這種推理方式,當然他本人也無法回答這些問題。

大家都在想,當然最先想到的還是我,因為我最瞭解,也在經商第一線,最直觀。

“從絕對意義上講,然然所說的三個,都變了。這當然是個哲學判斷,依據是運動的觀點、發展變化的觀點。我們最重要的是尋找相對意義上的變化,依我的看法是:主要的因素是中國變了。”

李茅這才反應過來:“對,莊哥說得對。當今世界上,變化最大的,當然是中國。我覺得,中國與非洲的關係,從原來的政府間關係為主,轉換為民間交往為主,這給了民營企業以機會。比如中國的改革,就是化整為零的戰術。將大集體的農村土地化分為家庭小承包,將大工業的體系中允許鄉鎮企業或民間作坊作補充,將大商場劃分為小櫃臺出租,現在全國最大的中外民間貿易市場義烏,賣的主要是小商品。化整為零游擊戰是我們民營企業家的強項,也是中國人的優勢,當年日本人也沒辦法對付的。”

李茅雖然是理科生,但對軍事之類的東西感興趣,最喜歡在我這當過兵的人面前引用軍事術語,這雖然幼稚,但可愛。

當然,理科生畢竟是理科生,他除了用比喻等不靠譜論證方法外,也少不了理論的嚴肅總結:“解放每個人的創造力,這就是改革吧;解放所有地域和市場的束縛,這就是開放吧。”

搞得像個政治家似的,總愛發表一些綱領性的東西。我岳父是這樣,老一輩的人都有點這個傾向,跟誰學的?

當然,在然然面前,我得表示出對他的肯定,人家要結婚了,過幾天的新郎官,也是官嘛。

“李茅說得有道理。每個人的創造力被解放後,總有些英雄殺在前面。”我的點評增加點感情色彩,這裡畢竟是酒桌,況且還有感性的、水靈靈的女人們。

“我覺得,是差距引起的。”妍子平時不參與理論糾纏,但今天估計喝了點酒,興奮起來了:“我也知道他在溫州進貨的東西,他是賺了錢。其實那些東西在我們中國看來,都是比較低端的,雖然是合格品,但基本沒有品牌,都是原來小工廠的雜牌子,這在中國是鄉鎮市場上賣的,還賣不出價。生產這類東西的廠家,我所知道的,在溫州,也有些倒閉轉產了,因為這東西過剩,在中國不賺錢。但是,這東西到非洲,就不同了,既然在中國是符合國家標準的,那在非洲就算是好東西了。據王班長家屬講,他的批發市場就在非洲的大城市。比如在非洲,用得起微波爐的,都是條件比較好的人。但也架不住原來產品的價格高昂,原來的微波爐都是歐洲來的,價格是我們國家的好幾倍,人家花錢也心疼。我們的貨雖然不是品牌,但照樣合格耐用,錢是人家的一半,甚至一半都沒有,人家不歡迎?所以,嫂子說,他們的貨有時還沒進港,批發商的預付款就打過來了。你們說,我們過剩的東西在非洲搶手,這是不是因為生產水平的差距造成的?”

從李茅的巨型宏觀突然跳到妍子的具體微觀,這種討論充滿張力,張力,讓討論有了生機和可能性。

也許是受到妍子發言的鼓勵,一直不怎麼開口的小蘇的夫人也衝了出來:“我覺得妍子說得對。我是站櫃檯出生的,王經理的方式我也瞭解。比如妍子開酒吧,賣高檔紅酒,但代替不了奶茶店,還有靠邊賣冰棒的,各種消費的檔次差距,就註定了各種消費市場的存在。別說是非洲與中國,就是中國內部,鄉鎮市場的東西和西單商場的東西,差距何止十萬八千裡?別說是大中國,就是在北京,差距也無處不在。就說這手機。王經理當年賣雜牌子,隔壁大品牌的體驗店,營業額也不一定比我們好。現在我們開的這店子,定位於二流品牌,不也還是有市場?中國本身就存在巨大差距,所以,高中低檔的東西自然就冒出來了。歐洲要高階的,我們有。非洲要低端的,我們也有。有差距就有商機,這是我體會的。”

來自一線的體會,總是充滿感情,充滿說服力。

小蘇對老婆的疼愛,此時體現在語言上對老婆背書:“我也覺得是這樣,你想,歐美人總是造高檔的東西,為什麼?利潤高唄。如果他們產低檔貨,誰來支撐高工資高福利?我們中國人就不同了,勞動力成本低,剛剛脫貧要消費,這就有市場。民勞作坊要生產,就提供低端產品。我們不嫌工資低,只要比種田效益高就行。你們看看,只要有錢賺,中國人要他每天加班,都有人幹。最近流行一個詞,叫人口紅利,我不太理解,估計然然學過,大概是中國勞動力便宜造成的吧。”

又從微觀扯到宏觀,小蘇也是照顧學院派感情吧,他這個人,善於觀顏察色,左右逢源。

“人口紅利是個比較熱的概念。”然然當然比較理論比較高階了:“我們中國人剛從貧困線中解脫出來,擁有巨大的致富熱情和勞動人口,光這還不夠。如果光人多,與非洲就沒差距了。關鍵是,我們勞動力素質高。中國一半以上勞動人口都有中學以上教育經歷,這可是工業化必備的勞動基礎,這個素質是絕大部分發展中國家比較不了的。中國還有完整的工業體系,這也是所有非洲國家比不了的。你想想,用發達國家的勞動力素質,給發展中國家的工資,這勞動效率和成本,就造成了巨大優勢。林毅夫教授把這個優勢做了個總結,叫比較優勢論,目前在學術界,這個理論熱度不小。”

比較優勢論,與市場差異化競爭,當它們碰在一起的時候,會對社會產生巨大的改變。在這個改變中,王班長只不過是千百萬衝鋒隊中的一人,妍子隨後的發言就是證明:“其實,我們溫州,已經有好多人到國外去了。非洲是一部分,還有東歐,還有俄羅斯,還有的在歐洲巴黎、義大利,按這個理論,他們都是在差異中找商機,在比較優勢中發財。”

學得快,悟得快。對於賺錢的理解,妍子不需要學習,這只是她的本能。

妍子的話總是能夠引起大家的注意,她是成功者,來自於一個盛產成功者的地方。小蘇說到:“溫州人,盛產英雄。我記得,我老家那窮的位置,在我小時候,就有溫州人去做小生意。現在滿世界跑,天生就是做生意的人種。什麼原因呢?”

妍子不回答時,我得硬答,老公的責任要扛在肩上:“我估計,溫州這地方人多地少,必須出來找飯吃,這是逼的。另一方面,靠近江浙,工商業有傳統,上海金陵,歷史上與鄉間的差距巨大,他們善於找市場差異。他們是中國最負盛名的行商,善於在坐商與官商之間,尋找利潤。”

妍子崇拜地看著我,她沒有理論,我在她眼中,就是理論家。

但是今晚最閃亮的女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然然,也不是成功證明的妍子,而是小蘇的老婆,要說原因嘛,秘密在她的大肚子上,她一個人說話,思維的估計是兩個人。

“我覺得,王經理還有個特點,大家注意過沒有,反正我家小蘇也有些這個特點,就是善於瞭解需求。”她這一說,我和李茅不約而同地想到另一層去了,盯著小蘇看,小蘇沒明白過來,妍子明白了:“你們男人,就愛亂想,人家是講的瞭解顧客和市場需求,不是瞭解女人。”

笑聲這才放肆出來,然然有點臉紅,小蘇老婆倒不在意:“你們想,他們都是從底層出來的人,也見過一些市面,善於設身處地觀察別人的需求,善於耐心溝通了解別人的願望,善於透過小事情來測試市場的變化。這是他們的優點,你們不要笑,我說的是真的。就拿現在我們賣的手機來看,你們總認為黑白灰銀幾中顏色才是銷量大的設計,但是我家小蘇非要讓廠裡設計一些紅綠藍的彩色外殼,而且可以互換,這是為什麼?不為什麼,因為我們原來都有過喜歡豔麗色彩的經歷。我們打工時,我們的老鄉們在外地時,住工棚、整天上班加班,生活單調灰暗,需要用色彩來調節,彌補。美是什麼?滿足並改善生活,就是美。對不對?小蘇懂,王經理懂,我也懂,因為,我們本身就是從那個消費層次過來的人。”

她這一說,大家都理解,窮過的人,理解窮人。鄉村殺馬特,也有一顆向上的心。

李茅此時估計被觸動了:“要說差異化,要說草莽英雄,我們這個行當也是。計算機技術起源於西方,我們要跟他們拼機器語言、晶片設計製造、基礎軟件架構,還不行。從基礎上不行,我們就不行了嗎?我們從應用端入手,從功能實現上發力,不也是一種創新?我們嶄時產生不了偉大的數學家和計算機偉大革命,這需要積累和時間。但我們國家近些年畢業了多少理工科大學生,這數量巨大的工程師預備隊,難道在工程技術領域內,不可以和西方進行差異化競爭嗎?陣地戰不行,難道不可以變為運動戰和游擊戰嗎?戰爭不一定是對稱的,也可以非對稱。”

我就煩李茅,舉例說明專業問題,非要扯上他並不專業的戰爭。但他講得氣宇軒昂、鼓勵人心,總體上也是可以鼓掌的。然然的支援有限,但在我們心中,李茅也算是草莽英雄之一了。

雖然是研究他的婚禮,這酒席的主題已經改變。李茅彷彿對草莽的定位感興趣,估計他的內心中,也有英雄主義情結。這是我學心理學後,喜歡觀察的角度。

“莊哥,你是搞文化和哲學的,在你看來,草莽英雄湧現的時代,究竟是好還是壞?”

這個問題太大了,但我得回答,因為這個比較靠近我的強項。但謙虛為先:“李茅不要跟我扣帽子,說我是搞哲學的,我只是愛好者。我真實的身份你們也清楚,與這關系不大。”

小蘇是好事者,他要挑起話題:“莊哥,你現在對自己的定位改了嗎?讓我猜猜,你現在定位的真實身份:是股東?我們三人都是股東,沒有獨特性;是工廠主?算是,溫州那個廠,你經營得不錯。但是,畢竟開創者是妍子的父母;是算命的人?街頭多的是,只不過你多看了幾本書,算得準些而已;是生意人?我們都是生意人,這個排除。算了,你自己說,你定位是什麼。但是,條件是:必須是你自己最獨特的定位,不能跟別人重合。”

他這明顯是挑事,當然也是為了把大家關注的目光,向我身上吸引。

“我是高妍的老公。”當我說完這個定位後,李茅說我有點耍賴,小蘇苦笑但無法反駁,另兩個女人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的男人,只有妍子,在掃視了在座的表情後,嗔怪和驕傲同時在她的目光中閃現,滿意極了。

還得回答李茅的問題,他又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問題本身。

“從中國最古老的思想家老子的學問來說,英雄輩出的時代,是最不好的時代。比如春秋五霸的時代、五胡亂華的時代、三國紛爭的時代,一直到近代的中國軍閥割據的時代。所以,老子說:絕聖棄智,天下太平。”

“那就是不好喲”李茅急於得到結論。

“在那個時代,是不好的。為什麼,這個結論絕對適合中國農業社會。農業社會,在人口與土地關係上來說,是一個超穩定結構,如果要是這個穩定結構被突破,就是天下大亂的時候到了,就會出現大量聖人和英雄的出現。聖人在尋找道路,英雄在闖出道路,總是,是原來的道路被破壞的產物。這對農業社會的政治家來說,要極力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因為,這意味著政權失控。為了做到這一點,政治家發明了一套辦法。用科舉制度,來規範或者說是扼殺聰明人的創造力,大家知道,創造性有時也等於破壞性。用土地制度來束縛勞動力,讓英雄沒有產生的人力基礎。戶籍制度和土地制度配合科舉制度,讓中國的超穩定結構延續了兩千年,這也是控制英雄出現的制度。當然,也出了大量所謂英雄,本身就是貴族和節度史之類,這只不過是大政權與小政權的矛盾。但出現草莽英雄,就是最壞的時代了,陳勝吳廣成草莽英雄與梁山好漢的原因是一樣的,社會矛盾的極大逼迫,人活不下去,就反了,社會劇烈動盪,用鮮血和生命,重塑下一個平衡。”

李茅說道:“你這是個新歷史觀,我沒聽說過,果然是高手,莊哥,繼續。”

“但是,在今天,邏輯變了。”我一說到邏輯這個詞,然然的目光中也產生的光亮,我知道她熟悉這個。

“今天,我們中國第一次站在了工業化的起點上,甚至還不得不迎接信息化的到來。這是中國歷史上沒有經驗的東西。我們為了保持穩定,經過了三十年的努力,但成效呢?國家經濟處於崩潰的邊緣。為此,我們開始了改革,放開戶籍、土地的限制,將讀書人從單純的國家分配工作導入到參與經濟發展的事情上來,總之,是鼓勵草莽英雄的產生。從這個意義上講,政府的決心簡直是開天闢地,這是兩千年來,中國政治家從沒有幹過的事,沒有人敢幹的事。雖然每個王朝的建立都或許是草莽英雄出生,但他們當政過後,就要壓制和殺死這些草莽英雄,因為,他們是不穩定的源頭。中國幾千年來,無一例外。但今天,中國政府以極大的自信和民族責任感,冒著政治被威脅的風險,放開英雄的自由,讓他們遍地闖蕩,這得是多大的勇氣?這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勇氣!鄧公是最猛的英雄。”

“為什麼這種英雄的產生,既推動了中國的發展,又沒威脅政治呢?”李茅的問題已經非常尖銳了,得慎重回答。

“本來統治與被統治是一對矛盾,但是,只要找到了最大公約數,矛盾可以維持在動態平衡之中。”我在說這段話後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地說到:“這個最大公約數是:政府和人民都相信,我們能致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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