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思遠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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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遠的改變

最近,張思遠像有心事。經常晚上關著門打很長的電話,然後瘋狂地背英語,睡眠時間很少,見到我們時打招呼也心不在焉,我看得出來,他對我的笑容是擠出來的:笑得太拘謹、收得太突然。

我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思遠,你看到我們樓下新開的韓國燒烤嗎?”

“看見了,哥。”

“今天晚上你要沒事,我們去吃它一頓?我請客!”

“哥,這幾天我不太舒服,你自己去吧,下次我請您。”

“不行,今天我就請你一人,李茅我都沒叫他。”

“為啥呢?”

“李茅喝酒太厲害,我怕他灌我,今天我生日,就讓你陪我。”

他無法推辭了,晚上開整。

桌上我支開了服務小妹,任肉片焦卷,讓白酒升騰。氣霧繚繞朦朧了眼神,但我分明看到了他偶有閃動的淚光。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他還是太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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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正被被紀委調查,我媽媽的廣告公司也歇業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拿紙巾擦了下臉,“我能做什麼呢?他們養我這麼大,我什麼也做不了!”

他低下頭,彷彿自言自語:“我原來把考研也沒當回大事,他們讓我考我就考吧。沒考上也沒啥了不起,反正,只要我雅思成績好,申請個國外學校也很容易。”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不能增加他們的負擔。我要憑自己的努力,考上理想的學校,這是他們對我的期望,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哥,你不知道,聽到訊息的那天,我覺得天都變了!我不相信我爸爸是個貪官,他一直教我自強自立、與人為善。我真的不相信!”他把頭頂在桌沿,說不下去了。

作為底層出身的窮人,我們對貪官有天然的敵意。把貪官當成一個怙惡不悛的奇異物種,恨不得殺之而痛快。但是,在這麼善良的張思遠面前,他是那麼的陽光和溫暖,那麼,他的父母也不可能是天生的壞人。在他飽含情感的敘述中,我竟然產生了巨大的同情。

我發現了一個怪圈:窮人之所以窮,原因是多方面的,有自然條件、出生環境,也有身體殘疾、天生愚笨,更有好吃懶做、抱殘守缺。但是窮人不這麼想,沒有人承認自己笨、自己懶,把貧窮的原因一致歸於貪官,這不僅省事,還好像佔領了道德的制高點。

仔細想一想,雖然富人不一定有道德,但窮人也不一定更道德,只是他不道德的機會更少而已。過去有個詞叫流氓無產階級,我在農村見多了又窮又不要臉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古人講“倉廩足知禮節”,是有一定道理的。在毛時代,也許有人說沒有貪官,但那時窮人還是窮人,只不過富人不太富而已。但是,平等了嗎?工人與農民?最美麗的村姑以嫁一個殘疾的城裡人為榮,這是平等嗎?

我對他說道:“別擔心,哥哥我略懂些陰陽八卦,我按你父親進去的時間推了推,他沒什麼大事。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說到這。你也千萬別跟其他人說,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

“謝謝哥,原來你還有這愛好。但願吧,我也不知道。”

兩個多月,張思遠是在瘋狂學習中度過的。李茅不知道他的事,但對張思遠的表現大為驚異:“莊哥,你看最近張思遠咋回事?半夜敲我門要我給他講題,人也瘦了,最要命的是,他經常不刷牙,有口氣,鬍子也經常不剃。我靠,這不科學啊,這是張思遠嗎?”

我說“沒啥,我覺得他就是想通了。”

“莊哥,我們農村出來的,奮鬥這個詞,想不通也得通,他一個海綿寶寶,他怎麼也想通了呢?這不科學啊”。

“這不科學”是李茅的口頭禪,其實就是沒邏輯、反常規的意思。

“你不要把科學不科學掛在嘴邊,人的情感和行為,牽涉的變數太多,一輩子也歸納不完,你難道要用一個簡單公式算出來?況且,從科學上講,遺傳基因也會有突變;從易經上說,變化是世界的本質特徵:生生之謂易。邏輯之外是上帝的隨心所欲,所以莊子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這樣看來,你的思維方式,危險!”

“大師啊!莊哥,沒看出來,你這濃眉大眼的傢伙也叛變科學了,那你說,他什麼原因?”

“那是他的事,我們不要干涉就行,我們只提供幫助。如果你有什麼煩惱,也可以找我,也許我要收費,或者請我吃飯,呵呵。”

“要什麼腳踏車?都住在一起了,要什麼腳踏車?”

一笑而過。

一個聰明的人要發起狠來,結果就讓人大吃一驚。張思遠考上了人民大學的管理學研究生。他爸爸也放出來了,只是受了個免職處分。

張思遠得到訊息後,悄悄把我拉到房間告訴了我。問我:“哥,你真會算?這東西靠譜嗎?”

“靠譜不靠譜另說,你父親不是出來了嗎?這比什麼都重要!”

在他懷疑還略帶崇拜的眼神中,我退了出來。

原來,他爸爸是在一個工程招標中,照顧了一個老同學,這個老同學也沒專門給他行賄,只是多年來長期走動,雙方禮尚往來的事情較頻繁,當然,那個同學是個老闆,出手也大方些。但把這麼多年的交往算清楚就很難了,兩家婚喪嫁娶、逢年過節互有走動,總共有這老闆送他的,也有他送老闆的,總共金額加起來不到十萬,所以就是違紀,並沒違法,再加上他父親平時為人做事一貫口碑較好,上級也算是綜合平衡,作免職的組織處理了。

人雖然免職,級別還在,所以沒受多大影響。

他研究生面試前,他父母來北京了,專門請我們倆室友吃了個飯。從談吐上看,他父母都是和藹大氣之人,不像是傳說中貪官的惡俗和下流。我想,他們之所以有事業上的成功,對兒子教育的成功,與他們自身的努力和優秀是分不開的。

相反,我看到的惡俗和下流,更多地是在暴發戶和底層人中間。也許,這與我接觸面少有關,以偏概全而已。

張思遠隨著上學搬到人民大學去了,好在離我們也不遠,經常來我們這。有一點變化的是,他好像正經談戀愛了,一個樸素嬌羞的同學,帶過來幾次,好長時間,從沒換過。從他對她的行為中、眼神中,我知道:他是認真的,所以我不問。

因為,但凡一個人認真做的某件事,都有神聖的成份,凡是神聖的,都是不可侵犯的。不問就是尊重,接受就是祝福。

張思遠還跟我說了一件事,他說他看我對國學感興趣,他也報了一個教授的國學講習班,問我有沒有興趣,跟他一起聽聽。

我本不太相信這些所謂的“國學大師”,但聽他講,這個人是從臺灣來的。“你知道,中華文化的傳承並未因那十年而斷絕,有一部分精英逃到臺灣去了,比如說南懷瑾就是這樣的,這個老師,在臺灣也很有名,在我們學校客座,我覺得你應該瞭解一下,反正不給錢,也沒壞處,是不是?況且,我們也成同學了呢。”

我突然想起,董先生的老師也是大學教授,也許,這個班的老師也是這樣的人?如果真是的話,那就太好了。

酒氣上衝,心情激動。

“行,兄弟,做你一次同學。學他媽的!”

當我起身舉杯時,看到張思遠的女同學在側邊,我突然不好意思起來。

我不是貪官,但我很惡俗。哼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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