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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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雲在飄墨島跟著慕逐君住了半個多月,發現這個島真的是了無人煙。

“爹爹,這裡的人,真的是在那時候死的嗎?”

慕逐君擦拭著青芒劍。

“那年慕鄴派人包圍這裡,所有的人都死了,他們是那麼可愛的人。”

慕逐雲不敢再看父親的眼神,那眼神,就和曾經的師父一樣,師父也曾一個人在月下吹簫,他說,他在懷念一個女人。

“是誰啊?”

“我的妻子。”

慕逐雲自問從來沒有讀懂過自己的師父,他隨身帶著一幅美人圖,畫上的女子是他的母親,但是師父又有自己的妻子,曾經他說,“師父的妻子一定是溫婉絕代的女子。”

不想季無衣笑笑,“她一點也不溫婉,還很潑辣。”

慕逐雲怔住,“徒兒至少能肯定,師父很愛師孃,對師孃很好。”

“逐雲,師父要告訴你,這一生,除了建功立業之外,一個男人,一定要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不要再為了所謂的責任,傷害一個本該不出現在你的世界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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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想再問,季無衣卻已經收了簫,“早點休息吧。”

這天慕逐雲在河邊釣魚,慕逐君依舊坐在合歡樹下,拿著那方手帕。

慕逐雲背過臉去,釣竿放進河裡。

“魚啊魚啊,快上鉤啊。”

那邊的慕逐君笑起來,“你這個樣子,真像你娘。”

慕逐雲轉過頭,樹下的男人長出了青色的鬍渣,那笑容一閃而過,溫柔的撫摸著那方手帕,“繡繡,你看,逐雲和你好像啊。”

河裡的魚很多,逐雲自認也是很有耐心的人,可是等了大半天,太陽毒辣辣曬在頭頂,魚還沒有一條上鉤,他正要放棄,魚竿動了動,逐雲用力拉起魚竿,一條肥嫩的魚越出水面,在陽光下閃耀一個好看的弧度。

卻沒想,不知哪裡飛出來一隻鳥,咬斷了繩子,叼走了魚。

“喂,你!”

他氣極,站起來一招師父教的碎葉花開就要使出來。

慕逐君抬起頭,“逐雲,停手!”

慕逐雲堪堪收住手。

“爹爹。”

慕逐君不知何時已經在他身邊,手託著那只剛才吃掉了魚的小壞蛋。

“它叫竹歡,是你娘的鳥。”

後來的幾天,慕逐雲就看見慕逐君一直在逗弄那只叫竹歡的鳥,他知道這只鳥的,師父曾經說過,幻夢雀,可以織造幻境的鳥,竹歡,其實可以諧音為誅歡。自那以後,爹和娘的愛情,一夕之間,誅盡凋零。

爹坐在樹下,竹歡在他面前嘰嘰喳喳,逐雲笑了笑,繼續捕魚,爹說竹歡喜歡吃魚,那就捕幾條吧。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一道紫光閃過,合歡花片片落下,爹合上了眼睛。

逐雲飛奔過去,“爹!”

男子的手撐著劍,呼吸平穩,好像睡著了一般。

那只鳥飛在空中,發出意味不明的鳴叫。

“爹~”

慕逐君在合歡花香中睡去,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小竹屋內,牆上畫了合歡花,花瓶裡插著帶著露水的花枝,就連床的帷幔也繡著合歡花,好熟悉的屋子!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一個少女端著一個碟子走進來,上面是冒著熱氣的藥,慕逐君隔得很遠就聞到了藥味。

“公子你醒啦,看來我的藥有用!”

慕逐君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個熟悉的聲音!

素衣的少女眼神明亮,端著藥碗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兩個人怔怔相望,就像過了一生一世。

還是雲繡先回過神來,“公子,你怎麼了?我熬了藥,雖然有點苦…”她又咬了咬嘴唇,“我不是藥師,這是我照著我爹的醫術上山採的藥熬的,我知道有點苦,但是良藥苦口,公子你忍忍,多少喝一點。”

慕逐君的心裡百感交集,她……不記得自己了?

慕逐君正在想著,雲繡已經把藥端到慕逐君面前,“公子,喝藥吧。”

慕逐君呆呆的拿過碗,倒吸一口涼氣,裡面赫然飄著幾朵合歡花。

“你,你可知我是誰?”

雲繡不明所以,“公子,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我叫……我叫慕逐君。”

雲繡點點頭,“我叫雲繡,姓宓,逐君哥哥,喝藥吧。”

熟悉的聲音,疏離的語調,慕逐君心如刀割,如果這是重逢的代價,其實只要能和她重逢,她還好好的,怎麼樣都好。

雲繡坐在床邊看慕逐君把藥喝下去。

“怎麼樣?苦嗎?”

慕逐君假意把嘴一癟,“好苦,比黃連還苦。”

雲繡笑了,“吶,你看。”

她從身後像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一碟糕點。

“嚐嚐我做的合歡糕吧,用今天新開的合歡花做的,和以清晨的露水,去年採下的槐花蜜,我爹以前生病喝藥苦的時候,最喜歡吃了。”

似曾相識的話,慕逐君頓了頓,捻了一塊糕放入嘴裡,入口即化,真正的香軟酥甜,“這麼久沒吃東西,還真是有點餓了。”

雲繡笑,“好吃嗎?逐君哥哥,那你多吃一點,我在裡面放了山楂粉,極是開胃,你昏迷了三天沒有進食了,多吃點,我去熬點小米山藥粥來。”

說罷她站起來,慕逐君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雲繡回過頭,“怎麼了?還有事?”

“繡繡,我叫慕逐君,記住我,暮雨江南覓流雲,逐君千里送錦繡。”

雲繡的眼裡流露出一瞬間的哀傷,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這種哀傷從何而來。但很快那種感覺就被他壓了下去。

“公子,那日情急之下,我才把你帶來的,不過你放心,我絕對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冰冷疏離的語氣,不似當初。

當雲繡走出屋子,慕逐君才回過神來,他想起來了,這是雲繡和自己十年後再遇的情形,他被雲繡從河裡救起來,從此剪不斷理還亂……當初,她紅著臉說“公子,那日情急之下,我才把你帶來的,不過你放心,我絕對沒有什麼別的意思。”,那是少女含羞,如今,這樣的話,不過是表達了對一個陌生男子的疏離。

“繡繡~”

我怎麼可以允許你在我面前,卻對我視而不見,你說過,會永遠愛我的啊。

記憶帶我回到我們花雨初遇的地方,卻不給我再和你牽手的機會了嗎?對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晚間,慕逐君披著衣服出來,這是雲繡給他準備的衣服,上面繡著合歡花,慕逐君當然不會自以為是的認為這是雲繡給他繡的衣服。

“逐君哥哥,來吃點東西吧。”

月光美人,不復當時。

“以合歡花入菜,姑娘似乎偏愛此花?“

“那是我娘最愛的花,爹爹為她在小島四周種滿合歡。“

“令堂很幸福。”

“是啊。”雲繡卻抬眼抹了抹淚,“如果孃親沒有故去,現在看到整座小島的合歡花都開了,也該是萬分欣喜的吧。”

“姑娘節哀,是在下失言。”

“沒事,我娘,是在我十歲那年故去的,我爹曾經也是朝廷大官,孃親病重,只想看一眼故鄉的合歡花,爹就辭官帶她回來,兩個人親手種下了一個小島的合歡樹苗,可是還沒有挨到第二年春天樹苗發芽,娘就死了,這些年,爹一直一個人,他常常對著合歡樹發呆,一個人從早坐到晚,我知道,他在思念孃親,爹做了一首詩,島有合歡木,夫妻共植之;花開滿島香,卿魂何時歸?”

島有合歡木,夫妻共植之;花開滿島香,卿魂何時歸?

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知道,有一日這句話會應驗在自己的身上。

“繡繡…..”情難自己,慕逐君握住了她的手,雲繡的耳根在月光下紅了,輕輕掙開他的手,“公子,公子大傷初愈,還是快些進去歇息吧,這裡靠海,夜裡涼,對你的傷口不利。”

慕逐君抬起的手又放下,“繡,雲繡姑娘也好好休息吧。”

繡繡也變成了雲繡姑娘,有些愛情如果重新來過,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了。

慕逐君不知道,他轉身離去後,雲繡坐在屋門口,直到月光落下西樓。

第二天天亮,慕逐君穿戴好出來,雲繡坐在院子裡刺繡,陽光打在臉上,很好看的側臉。

聽到有人走過來,雲繡抬起頭。

慕逐君走過去,繡布上是一朵染血的合歡。

“你很喜歡刺繡?”

“是啊,也許算命的說的對吧,那年我大病一場,算命先生說我成年後會有一場大劫,於是爹給我改了名字,雲繡,可能就意味著我和刺繡有著不解之緣吧。”

“那你以前叫什麼名字?”

雲繡搖搖頭,“算命先生說,我的大病是因為孃親突然逝世悲傷過度,以前的名字代表了過去,既然已經遺忘,那就要徹底割捨那個名字,爹就沒有告訴過我,我也不想知道,畢竟,那個名字,代表的是失去。”

慕逐君點頭,“忘了就忘了吧,只要開心,什麼都好。”

雲繡卻愣了,直到慕逐君的手撫上了刺繡,“這幅刺繡,可以送給我嗎?”

雲繡紅了臉,“你喜歡,就送給你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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