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裡克五當然不滿兩個平民暴發戶帶著女兒一溜煙就跑不見了的表現。皇太子與第二王子長這麼大還被女性當面逃避, 一時間也對舞會第二天、第三天都閉門不出、自稱患了重病的暴發戶女兒頗有怨言。
弗雷德裡克五之所以有問罪海德林家與克萊門家,還阻止了面掛不住的皇太子與第二王子讓人去找這兩家的麻煩,那是因為海德林家從舞會第二天開始就放出訊息說要變賣財產。
女王路的服裝店不用說, 海德林家到地皮店鋪、下到珠寶華服、繪畫雕塑等藝術品統統都被葉棠賣出。葉棠甚至接受以物易物,可見她確實急著用錢,且是很多很多的錢。
弗雷德裡克五將葉棠這種傾家蕩產的孤注一擲當成了是在為女兒坐皇妃之位做準備。葉棠帶著自家三個女兒提前從舞會離場的行為也被弗雷德裡克五解讀為了:有點小聰明的暴發戶不想正面引起貴族們的公憤。她聽懂了王子們的弦外之音,知唯有錢才是通往皇妃之路的門票。所以她趕著回家準備門票去了。
皇太子與第二王子聽了父王的話, 心情平復了不少, 就是心中的疙瘩還在。私底下兄弟二人少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暴發戶——他們怎麼可能將自己的貴血脈拿給一個平民女人去傳承?
貴族們親眼看見皇太子與第二王子試圖邀請暴發戶的女兒共舞, 派出去盯著海德林家與克萊門家的手下也前來稟報說皇太子與第二王子都派了人去請海德林家與克萊門家的淑女們參加第二、第三天的舞會。感覺到王子們不止是嘴說說的貴族們急得猶如熱鍋的螞蟻。尤其在葉棠開始拋售不動產之後, 貴族們的焦慮達到了頂峰。
弗雷德裡克五開心地看著自己的臣子們一個個心甘情願地掏出自己的家底, 說是要“為國盡一份心”。
葉棠連海德林家位於蘇豪區的宅邸都賣掉了。買家十分豪爽, 不僅付錢時講價, 還願意讓海德林一家住到月底。
“夫人, 您說的是真的嗎?”
艾瑪、梅等人都是泫然欲泣。海德林一家是她們服侍的所有主人裡好、親切的一家人。女僕們清楚的知, 一旦離開了海德林家, 自己就也不可能找到對待女僕如此尊重的僱主了。
“是真的, 艾瑪。”
葉棠遞給每一位僕人一個信封。信封裡裝著支票。
她之所以有給在場的僕人們現金, 那是因為現金都被她用來購買物資了。
“這座宅邸已被我賣給了北部公爵。公爵夫婦一直想在維利爾置產,無奈他們的領地離維利爾太遠, 對維利爾的情況並不瞭解。他們若是貿然購下貴族區的土地, 可能會讓其他的貴族感到忌憚。”
“但是你們也知奧斯納布羅克好的學府……不,是周邊諸國好的學府都集中在維利爾的境內。公爵夫婦想讓自家的小輩們在接受更優質的教育時不為住的地方為難, 所以買下了這座宅邸。你們如果願意留下,公爵夫婦願意付同樣的薪水給你們。……公爵夫婦不是苛刻的人,我相信你們留在這裡,以後的日子不會與以往有太大的差別。”
葉棠話音未落, 梅的淚水已掉落下來:“怎麼可能會有差別!夫人您……夫人您和小姐們都不在這裡的呀!”
梅說著捂臉痛哭。
艾瑪等人也很難。唯有伊恩看去還能接受現實:“夫人……您為什麼一定要賣掉這座宅邸呢?即使您要去其他的地方,也不是以後不回維利爾了……”
伊恩說到這裡忽然一頓。
他之所以知葉棠要離開維利爾是因為葉棠收購了太多的物資。他一度以為葉棠這是要親自將這些物資賣到很遠的地方大賺一筆,但現在他意識到了——葉棠壓根兒打算回到維利爾。
“夫人,難您——”
伊恩在這個瞬間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心跳了。
瞞著伊恩與面前的僕人們也有什麼意義。皇室能封鎖情報的時間多也就五天。
五天後,與奧斯納布羅克接壤的國家的軍隊就該到達近的、屬於奧斯納布羅克的城市了。
“塔爾太福向奧斯納布羅克宣戰了。周邊的國家也成為了塔爾太福的同盟者。戰爭馬就要開始了。這註定是一場不會有勝者的戰爭。”
葉棠的語氣很平靜,這平靜的語氣在僕人們心中掀起的卻是驚濤駭浪。
“我無法阻止戰爭,也不準備蝸居在維利爾閉門不出。我將會帶領願意與我一起前往前線阻止瘟疫爆發的醫學生們前往前線。”
“瘟……疫?”
伊恩放在側的手一抖。
“瘟疫不是只在貧民街爆發……?”
艾瑪等女僕對h1n1什麼瞭解。至今她們都還當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平時交談中談起的“細菌”、“病毒”是類似於“牙仙子”、“地精”一類的幻想生物。
於有感染西班牙流感,邊也有因為西班牙流感而死的人,女僕們並不覺得西班牙流感有多麼恐怖。
葉棠淡淡頷首:“塔爾太福的皇太子死於西班牙流感之後,以塔爾太福為中心,西班牙流感在飛速傳播。我們奧斯納布羅克有太多的人死於西班牙流感是因為我們提前做了應對。”
“但現在……這些應對已不足以對付隨著軍隊而來的西班牙流感了。瘟疫將會爆發。西班牙流感會比敵國派來的軍隊收割更多的人命吧。”
見自己的話嚇得女僕們都停止了啜泣,葉棠展顏一笑:“放心吧,維利爾還是比較安全的。只要你們待在這裡,有公爵夫婦的庇護,你們應該不會有事。”
“不!”
很久用鄉下口音說話的梅一下子叫了出來,她淌著淚:“夫人,請讓我隨您一去往前線。”
葉棠有些意外:“梅?”
粗魯地用自己的手背擦掉自己的淚水,梅:“夫人您需要車伕吧?我想繼續做您的車伕!雖然我不太懂醫學之類的東西……但只要幫得夫人,我願意學!”
去,梅的界是很狹窄的。她只是一個飼餵馬匹牲口的投食器。有人對她寄予希望,有人將她當作和兄弟父親一樣的人。她說想和兄弟一樣去學會被毆打,她除了每天飼餵畜生就只能等著嫁人。
來到首都維利爾找工作是她一生做的大膽的決定。她拋下了家,拋下了父母兄弟,拋下了本來要娶她為妻的老畜生。她的夫人從不因為她帶著口音就看輕她,她的小姐們教會了她認字。她近甚至還開始學開汽車了,聽到她說想學打字,夫人還送了她一臺打字機做感恩節禮物。
前線可怕嗎?可怕。
瘟疫可怕嗎?可怕。
可這界還有比離開夫人與小姐的邊更可怕的事嗎?
“……或許會死也說不定哦?”
葉棠蹙著眉。
梅卻是笑了:“我不怕的!”
她撒謊了。她真正想說的是:我願死在夫人與小姐們的邊。
“那麼……夫人也請帶我。”
“艾瑪?”
艾瑪抹掉了眼淚。
於父母,她是終將嫁出去的外人。於丈夫,她只是個生兒子的機器。於兒子,她只是個賺錢的機器。只有來到了海德林家,她的人生才像是真的開始了。她做的食物有人欣賞,有人會對她說“謝謝”、“你辛苦了”、“這是你應得的”。
她一輩子都在為他人而活。而人註定要死。所以比起無意義地老死在家中,她選擇用剩下的生命去做對她而言更有意義的事情。
人類並非生而偉大,生來就有著尚的情操與氣節。只是在某個瞬間,當人類意識到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東西時,人類會義無反顧地投於守護重要之物的行列裡。
“夫人,請您帶我們。”
一雙手握住了葉棠的手,跟著是第二雙、第三雙、第雙——
海德林家的八位女僕,終有一人選擇留下為公爵夫婦服務,也有一人選擇帶支票離開。
兌換了那張支票的人唯有伊恩。
“我還以為那小子也會留下呢。”
屋頂的荷普不大興地雙手抱胸。下方伊恩剛從銀行走出。兌換了支票的他開始購買罐、斗篷、小刀還有其他一些野營時才用得到的物品。
“哈哈哈,少一個情敵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嗎?荷普。”
荷普惡狠狠地去瞪後的菲安:“那種小子算什麼情敵?安娜羅潔不喜歡他!”
菲安聳聳肩,懶得去用玩笑話惹荷普。
確實,他也以為伊恩不會離開安娜羅潔邊。畢竟伊恩嘴不說,行動也儘量不表現出來,可他其實相當愛戴安娜羅潔……甚至到了有點、嗯,戀母情結的地步?……“戀母情結”是這麼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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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伊恩的離開對安娜羅潔算不什麼打擊。他們也有要懲罰伊恩的意——自私也是人性嘛。
……
“海德林夫人,您真的不與我們一起走嗎?”
被葉棠資助的學者竭力勸說葉棠帶女兒們與自己一家一起離開奧斯納布羅克。
“虎克先生,您知我是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奧斯納布羅克的。”
將人送商船的葉棠朝著學者笑。
“那我也——”
學者並不想逃跑。他也想證明自己有一腔熱血,有治病救人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