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去半的觸手, 斯庫拉花五天的時間才終於回到卡律布狄斯的漩渦。
不過回到卡律布狄斯漩渦的斯庫拉並沒馬上就鑽易守難攻的洞穴裡養傷,因為她剛到漩渦附近,個人影就被卡在兩堵巨石之間、已經半殘破的船隻殘骸裡跑出。
“斯庫拉!噢, 斯庫拉你終於回!”
見到人,前秒還凶神惡煞的斯庫拉神劇變。她皺得死緊的眉頭飛快地鬆開,充斥著兇狠光芒的豎瞳也恢復為溫柔的圓瞳。
“繆特——”
“你這個笨蛋!”
繆特著斯庫拉就吼:“你怎麼能說走就走!?你知不知道我擔心你!你知不知道我後悔告訴你海後復活的事!?”
緒激動的繆特吼著吼著淚水就流出。他不顧斯庫拉下半身長著怪異可怖的腦袋與觸手,把就抱住斯庫拉, 以極為低沉的聲音發出帶著泣音的懇求:“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好嗎?我真怕……真怕你這麼去, 就再也回不……”
已經少年沒被人這樣擁抱過呢?斯庫拉先是手足措, 在聽到繆特的關心之後又忍不住害羞。
繆特是她的朋友。唯的人類朋友。或許也是最初與最後的人類朋友。她想珍惜這個朋友。
“沒事的, 繆特。你也知道, 我還是挺強的。”
可以手撕人類戰船的怪物能不強嗎?斯庫拉說完就後悔自己提醒繆特他們初見時的事。
——斯庫拉第次見到繆特時, 繆特被水手們五花大綁地投入卡律布狄斯的漩渦之中。
“哈哈哈!小少爺你不是卡律布狄斯漩渦很感興趣, 想要看看嗎?現在我們成全你!快-感謝我們吧!”
“如你所願, 你可以慢~慢~地觀察卡律布狄斯的漩渦!”
“誰不知道卡律布狄斯漩渦裡面住著專吃水手的變態怪物?就那麼點錢還想讓我們每天都冒著命風險陪你在卡律布狄斯漩渦周圍轉悠……呸!”
“喂, 你們確定他真的是個小少爺嗎?他的行李裡沒更值錢的東西。”
“那不是因為他把所的錢財都我們, 央求我們帶他到卡律布狄斯漩渦嗎?……真是愚蠢的小少爺, 好歹拿點錢去自己僱個保鏢嘛。那樣斯庫拉今天至少可以吃兩團新鮮肉!”
水手們粗俗的哈哈大笑吵醒漩渦中的斯庫拉。她惡劣地眯細眼睛, 聲地游出,接著在船隻下方伸出自己粗壯的觸手, 讓所的觸手像利劍般洞穿停在漩渦之外的船隻。
虧“卡律布狄斯的漩渦裡住著吃人的怪物”這種傳聞擴散得很廣, 許水手與船隻都以為只要不靠近卡律布狄斯的漩渦就不會遇上斯庫拉。
可斯庫拉是活著的,是會遊動的。卡律布狄斯漩渦是她蝸居的巢穴, 卻不是監-禁她的囚籠。只要斯庫拉想去,她哪裡都能去。
斯庫拉之所以幾乎不離開卡律布狄斯的漩渦,也很少漩渦之外的人類出手,那是因為她待在漩渦裡會被尊為漩渦之主, 漩渦會被當作是她的地盤。侵入她地盤的人類是侵略者,而侵略者被地盤之主殺死,那是理之中的活該。
反之,若是斯庫拉處遊蕩,則她就成侵略者、屠殺者。不僅人類會試圖獵殺她,諸神若是心血潮指不定也會她動手。
眼見巨大的觸手下自上破船而出,甲板上的水手們都嚇尿。斯庫拉本想躍出水面親眼看看水手們恐懼的表,把那表當作是下飯菜想用,誰想已經在水中失去意識的繆特就這樣順著水流落斯庫拉的觸手縫隙間。
於已經與觸手體化的斯庫拉說,繆特就像是掉她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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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手還鑲嵌在被自己穿刺的船體裡,這讓斯庫拉沒馬上把這個碰到自己軀體的人類撥開。那種屬於恆溫動物的體溫讓幾百年沒被人碰觸過斯庫拉宛若被燙傷般難言地戰慄——上次她碰到溫度的物,那還是在她手撕水手、將水手當食物吞下的時候。
猛得把觸手拔出船體,斯庫拉急於將繆特弄開。繆特卻是受到水流的衝擊,稍微恢復點知覺。
他抬眼皮,正好上斯庫拉的眼睛。斯庫拉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與怪物別二致的身影,正要發作卻見繆特笑笑。
見到…………
不同於海水味道的微鹹讓斯庫拉知道這個眼看就要被海水淹死的人類哭。或許是想弄清楚這個人類為什麼會把“見到”這樣的話當遺言吧,斯庫拉鬼使神差地用觸手捧住繆特,又將繆特帶到海面。
在這之後斯庫拉如既往,她撕碎水手們,填飽肚子。順便把昏迷的繆特放到巨石之上。
她想,如果這個人類能活下,那麼她就不撕碎他當口糧。如果這個人類死去,她就把他埋葬到海底的淤泥裡,也算是他個體面的善終。——這是於看到她不是露出驚恐表、而是露出笑容的人類的報答。
繆特以為自己真的會死。
他奉布洛德王子的命令,前拉攏海妖斯庫拉。然而王子的意願僅僅是他個人的意願,繆特沒法向國王與皇后請求援助,也不可能動用國家資源執行布洛德王子的計劃。
為履行效忠之人永遠忠誠的義務,繆特辭去皇宮中的職務,去鄰國。又鄰國以個人名義嚮往於海上的民間船隻提出帶自己出海的請求。
繆特不知道的是,這條民間船隻不光做替人運輸、送人往的工作,也時不時兼職噹噹海盜。這群骨子裡其實就是海盜的水手們見繆特只個人,還次性付他們大筆錢,於是他歹意。正好繆特委託他們的工作、帶他去見斯庫拉也相當危險,幾乎是讓水手們在鯊魚的牙齒上跳舞。
於是在船隻靠近卡律布狄斯的漩渦之後,水手們襲擊繆特。繆特後腦勺上挨悶棍,雖然沒出太的血,整個人的意識卻都開始渙散。
繆特並不後悔為自己所效忠的殿下冒險到卡律布狄斯漩渦,他只是悲傷於自己連斯庫拉的面都還沒見到,自己就要葬身於海底。
見到斯庫拉的那刻,繆特是激動的。於他說,與其意義的死在背叛的水手們手上,還不如死在斯庫拉的手上。橫豎他是做好被斯庫拉撕碎的準備還見斯庫拉的。
所以繆特笑。
繆特並不知道就是自己那笑救自己的命。
在巨石上醒之後,繆特立刻意識到是斯庫拉救自己。他向周看去,卻只見到截離開的觸手。
繆特連忙巨石上身,到巨石的邊緣著海水說話,哪怕他並不確定這麼做海里的斯庫拉是不是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請問、是您救我嗎?斯庫拉……不,仙子斯庫拉。”
“……你都看到我的模樣還管我叫‘仙子’!?”
斯庫拉說不出自己是氣還是悲傷,她冷著張臉海里猛然浮上,故意用黏膩溼滑又冰冷的觸手捲上繆特的脖子。
跪著的繆特沒掙扎。他輕微地失語下,這才又溫和地笑。
“仙子就是仙子。在我眼中,您依然是麗又善良的海仙子。”
“你……!!”
過去的斯庫拉也聽過許甜言蜜語,但沒句甜言蜜語能像這樣讓斯庫拉面紅耳赤。
認真和繆特計較顯得自己太過介意他這區區人類所說的話。斯庫拉臉上的兇狠殘忍已經像破碎的面具那樣剝落下,事到如今她再擺出副凶神惡煞的臉也沒什麼作用。況且……這個時候的她是真的沒法著面前的人類兇惡。
惱羞成怒地鬆開繆特,斯庫拉重新跳入海中,遊向卡律布狄斯的漩渦。
那天開始,斯庫拉與繆特就開始種奇妙的“同居”活。
卡律布狄斯的漩渦周圍並沒島嶼,繆特能落腳的地方只能是巨石。然而長不出樹木的巨石不光被太陽曬得滾燙,上頭尖利的小石子與石縫也容易劃破人類的皮膚。再加上這樣的石頭上根本不可能種植農作物,繆特在巨石上幾乎是寸步難行。
飢餓卻沒能製作捕魚工具的材料,肚腹齊鳴的繆特終於在巨石上找到處還算陰涼的地方坐下後,魚被“啪嗒”聲扔到他的身旁。
如果只條魚,繆特半還會以為是魚偶然在躍出海面時不小心著陸在石頭上。然而接二連魚像雨樣落到繆特周圍,繆特連忙著海水喊:“夠!夠仙子斯庫拉!這魚已經夠我吃好幾天!”
斯庫拉本不想再去看那個人類在做什麼,也不想知道那個人類今後打算怎麼辦。奈何好奇心就像是小貓的爪子,總是撓她的心臟。
她浮到淺水,瞧見那管她這樣的怪物叫“仙子”的人類處走動,再聽到那人類肚子發出的聲音,她知道那人類餓。
斯庫拉本也沒想要幫那人類的,實在是那人類的行為讓她看不下去……他居然試著去吃巨石上附著的青苔!那玩意兒可是毒的啊!幸好那人類似乎少也點分辨能力,稍微嘗點青苔發覺不能吃之後立刻吐掉。
瞧到這裡,斯庫拉本應該放下心,不再去關心那個人類。偏偏她的觸手像是長出另個腦子,抓魚就往那人類那邊擲。
斯庫拉你在做什麼啊斯庫拉……!
下半身上長得六個腦袋在用名畫《吶喊》的動作聲哀嚎,觸手卻在扔魚。等到聽見那人類又叫自己“仙子”,斯庫拉氣呼呼地浮上水面。
她雙手抱胸:“不許叫我‘仙子’!”
氣的斯庫拉疑是可怕的。但是因為見到斯庫拉帶著人性的面,而且是不止次地感覺到斯庫拉身上的善性,繆特沒被嚇倒不說,他甚至笑著抹把額上的汗,著斯庫拉招呼道:“日安!”
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摘到的野花,捧著那野花送到斯庫拉的面前,繆特的笑容比他手中那開得燦爛的金黃野花還要璀璨。
“感謝您救我的性命,這朵花……雖然只是長在石縫裡的野花,算不什麼。不過還請您收下。”
見到人類就會升惡意的心臟在這刻像是被蜜蜂蟄口,癢與痛同時在胸腔裡氾濫。斯庫拉法具體地描述自己是喜是怒是哀是樂,可她知道,她已經很久沒與人這樣話,也很久很久,沒人用純粹的善意待過自己。
過去總是被各種追求者愛慕者贈送的禮物包圍的她沒想過人居然能寒磣到拿朵細小的野花當作自己的禮物。
成為人類畏懼的海妖怪物之後,斯庫拉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收到自人類的禮物。
儘管那只是朵小小的野花。
長著尖長指甲的指尖微微動,斯庫拉始終沒接過繆特送她的野花。海上風大,風卷,那朵黃燦燦的小花就不知被風帶到哪裡。
“啊……!”
繆特喊聲,發覺自己找不回那朵瞬間消失的野花,他難免失落。
“不啊……唯能當作禮物的東西還被風吹走。我真是的……”
搔著臉頰,繆特輕聲道歉。斯庫拉張嘴,卻沒說話又將嘴閉上。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斯庫拉’。”
繆特順著聲音去看斯庫拉,斯庫拉的身影卻已經沉入水中。
這刻開始,斯庫拉不再排斥繆特,繆特也法再把斯庫拉只當作是需要籠絡的怪物,可以利用的女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