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山

姚衍腳踩陣紋，化作一道華光，落到他與南宮正分開的那座小山包。

這裡此刻空無一人，姚衍四處環顧了一下，像是發覺了什麼。

“鄭老，可是斬道成功了？”他朝著一處地方問道。

那一處地方突然扭曲起來，空間生生被撕裂開，南宮正從中踏了出來。

他的變化很大，先前一雙迷茫的眸子變得堅定起來，滿頭白發現在完全染成黑色，臉上的皺紋都已經削去，一股磅礴的生命氣息從他身上勃發出來。

他的身前有一柄神劍沉浮，劍吟輕顫，就有上古經文的聲音散發出，像是有人在誦經，在講天地大道，神秘無比。

神劍匯聚無量長生氣，正是南宮正的本命王兵，銘刻非凡道痕，記錄著他的道與法。

南宮正就那樣站在撕裂開的虛空中，被重重迷濛氣環繞，身影模湖，卻讓人敬畏，彷若在面對大道。

“斬道以後的變化如此之大嗎？”姚衍感嘆。

和仙台二重天之時相比，斬道以後簡直整個人如同一條大道現世，極其神異，難以言表。

南宮正道：“我已斬道成功，道成矣！一入王者，即踏上第二個小臺階。”

現在還是末法之世，青帝大道尚未散去，能夠斬道的仙台強者億億萬中無一，都有絕世天資，可以被稱為聖人的種子。

南宮正果然是積累深厚，根據姚衍的感應，先前回返陰陽教的那位大能還沒能夠斬道，還處在積累之中。

“可否為我講述一下，斬道劫中遇到的問題。”姚衍突然問道。

一般而言，斬道大劫涉及修行最本質的秘密，不能輕易說與人聽，但是南宮正已經被姚衍所度化，自然是無話不可說。

南宮正的臉色一下子突變，像是想到了極為可怕的事物。

“斬道大劫初期尚還尋常，只是九重天劫，雖然威力強大，但也能應付。最為恐怖的是，九重劫末，出現了一座虛幻天宮！”

虛幻天宮？古天庭的遺址投影，竟然在南宮正的斬道大劫中也出現了！

南宮正繼續道，臉龐上帶著一絲後怕：“天宮之中走出了一道人形閃電，揹負一柄仙劍，極其強大，而且根本無法打敗，九道秩序神鏈可以彌合一切傷勢！”

“我只能拖延時間，最後一招之差，幾乎身死，靠著無始大帝的禁忌秘術‘無始’，倒流小半刻時間，這才僥倖渡過！”

聽著南宮正的話，姚衍心裡冒出了一個名字。

“那個人形閃電，幾乎可以確定是神話時代長生天尊的道痕所化！”姚衍肯定地說。

南宮正心裡咯噔一下：“神話長生天尊？是九秘者字秘的開創者！”

姚衍點了點頭，他的身上陡然顯現一條秩序神鏈，蘊含長生大道，乃修復一道最高秘術。

“少主竟然也有者字秘？”南宮正大受震驚，但是隨後緊皺眉頭，“殘缺得太過分了，九道秩序神鏈，只顯化一條，只有九分之一的篇幅，即使如此也足以令人驚嘆。”

姚衍平靜道：“這是我機緣巧合自一個殘缺的先天道印中得來，我可將此傳你！”

南宮正一喜，心緒都大幅波動起來：“多謝少主！”

姚衍一指點出，將殘缺的者字秘打入南宮正的眉心。

“你之所修古經為長生道訣，得自一位準帝傳承，很早我就懷疑或許與神話長生天尊有關了，如今看來，驗證了我的判斷。”

南宮正無言，他方才也有這樣的猜測，一切都太巧合了。

姚衍轉頭看向他：“長生天尊，一柄長生帝劍，一道萬古神訣，在皇與帝中都可算得上是名列前茅，可不好對付啊！”

要闖出這種人形閃電劫，必須走出自己的道路，不斷超越自己，不然下一次聖域大劫，就是南宮正身死道消之際。

姚衍對此感悟很深，在提點南宮正。

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修煉之路永遠不是那麼容易走的。

“少主，不知我們接下來要去往何處？”沉默許久的南宮正突然問道。

姚衍的目光轉向更北邊：“北原！我們去北原！”

“北原？”南宮正有些疑惑。

比之東荒膏腴之地，北原要顯得貧瘠很多，那裡不朽勢力不多，留下威名的修士也屈指可數，怎麼會去那個地方？

“對！我們要去取亂古大帝的傳承！”姚衍堅定道。

“亂古大帝的傳承？”南宮正吃了一驚。

荒古以來，北原唯一位本土誕生的大帝，留下諸多傳說。

亂古大帝，一生坎坷，多次大敗，多次心灰意冷，意志消沉，但他卻有大機緣，先得狠人部分功法，又得虛空大帝部分法訣，後來百敗後成誕生魔胎，才功參造化。

亂古大帝的證道路很坎坷，說他一路大敗，看似沒什麼，然而這個過程非常的殘酷，生離死別，戀人殤逝，親人慘死，師尊被殺，朋友全滅，種種慘事，外人難以明曉，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百敗後還要掙扎，不肯屈服，因為心有不甘，必須要奮起！

別的大帝，一生無敗，只有亂古大帝是一路大敗，幾乎被打的失去了道心。在他的敵人中，亂天七雄是年輕時代的亂古大帝最強大的敵人，逼得他絕望，遠走邊荒，精神到最後都快崩潰了。

但是最終他破繭重生，魔胎大成，才扭轉一切，戰敗昔日所有對手，獨登絕巔。

“可是聽聞亂古大帝的傳承已經有主，我們……”南宮正還是有所疑惑。

那位北原少帝，大帝之姿的王騰，此刻已經名震天下。

“我兒王騰有大帝之姿！”

在荒古王家族長王成坤的宣揚下，已經響徹南嶺、北原、中州、東荒。

只有西漠那幫和尚的地盤，還算沒有受到這種灌耳魔音。

“呵呵！”姚衍冷笑一聲。

“沒有得到亂古帝斧，算什麼亂古傳承者！”

南宮正心裡一驚，這位少主竟然打的這個主意，一把至尊器竟然還滿足不了他。

“待我獲得亂古帝斧的認可，那我就是亂古一脈的正統！他區區旁系，到時候奉我為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姚衍厲聲大喝，他身持兵伐傳承者、太陰暗古天尊後裔的身份，自是有極大把握獲得亂古斧承認的。

亂古大帝縱然成道，在帝與皇中算不得強勢，昔年唯有兵伐天尊、暗古天尊兩位另類成道者助其鎮壓黑暗禁區，大世才算穩固。

這是浴血同袍的戰友情，那亂古斧能不看僧面，但它還能不看佛面嗎？

南宮正看著姚衍極端自信的表情，一股信任感又洋溢上來，如同昔日入紫山追尋無始大帝的術一樣。

他說能，那一定就能！

“少主，夜長夢多，即刻前往北原！”南宮正對著姚衍道。

“好！”

……

北原，乃是北斗星域五大域之一，位於北地，由大片草原構成。

羅天荒原，蒿草叢生，是一片荒涼的大草原，地處北原東北部，人煙罕見，數萬年都不見得有人深入。

傳聞中這裡蘊藏著亂古大帝的傳承，北原少帝王騰便是在此處獲得機緣，成就古帝威名。

這十餘年來，也有不少雄心野望的人，匯聚到此地，欲要重開古帝山，謀奪亂古傳承。

但是自王騰成名以後，北原王家勢力極度膨脹，常年有大能在此地駐守，阻攔探索者進入其中。

羅天荒原邊緣，這裡是一座新築的大城，號天羅城。

這一日，晴空萬里，天羅城以北千餘里處，憑空出現一道域門，自其中兩人橫渡虛空而來。

正是姚衍、南宮正。

“此處何地？”姚衍問道。

他環顧四周，看到一片荒涼，此刻正值深秋之時，荒原當中草葉枯黃，偶爾還能看到成群野狼，有嗚嗚的通天狼嘯聲傳揚。

野狼當中，雄壯者能有數十丈之高，氣息強大堪比仙台強者，這幾乎已經成妖了，常人進入此地多半會有生命之危，但是對姚衍兩人來說不值一提。

南宮正新晉王者，神識極為強大，周遭一掃就看到了天羅城。

“此地羅天荒原邊緣，以南千里處有一座新築天羅城。”南宮正回答道。

“羅天荒原，應當就是這裡了！”姚衍眼神明亮，氣息昂揚，“我們先行前往天羅城一觀，再前往荒原深處！”

聽到姚衍的話，南宮正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天羅城雖為一座新築神城，但是發展速度極快，城牆雄偉，以青石築成，宛若如一條青龍橫臥。

姚衍、南宮正兩人進城，並沒有人在意，因為這座新築神城十餘年來每日間都有各種奇人異士出沒，他們實在算不得顯眼。

“我們尋一處地方歇息一會兒，順便探聽一下北原境內的訊息。”南宮正提議道。

長生茶館，樓高有五層，古色古香，進出無凡俗，都是修煉界的強人。它的出名在於有悟道茶可售，每年到頭都有那麼一兩次，皆為天價。

“一座東荒中域的茶館，竟能在北原開連鎖店，有趣，就此地了！”姚衍最終選擇了它。

兩人跨了進去，南宮正站在姚衍背後，釋放出一縷氣息，撼動了整個酒館。

不一會就有人出來相迎，是這座茶館的館主。

“不知可有悟道茶出售？”姚衍笑著問此人。

但是他多半抱著打趣的心態，不死山位於東荒中域，一年只能飄出幾十片茶葉，這長生茶館能得其中一部分，極為稀少，若有存貨，那也只會在東荒中域的主店。

姚衍不認為此地能有悟道茶出售。

館主眼珠子一轉，道：“自是有的，不過極為稀少只有三片。”

這個年輕人身後的那位中年人異常恐怖，連他絕頂大能的境界都無法看透，不是有絕世神物遮掩，就是修為已經到達難以想象的地步了。

雖然悟道茶只有茶館的貴賓，持神物方才能交換，但是館主對這樣的人物根本無法輕易相待，只能結交。

姚衍眼睛一亮，竟然真有悟道茶出售，這可是無上聖物，出自不死神藥悟道古茶樹，連聖人都要眼饞。

“甚好，請泡茶聖手，以三片悟道茶葉，為我等注一壺神茶！”姚衍趕緊說。

“這……”館主有些遲疑。

姚衍灑然一笑，以為此人要等價交易的神物，手掌一翻，一縷黃色與玄色相交融的氣顯現，被封印在一個透明的玉瓶中。

“竟然是天地玄黃氣！”館主驚歎。

玄黃氣是大帝聖物，極為少見，雖然只有一縷，但是加入聖主級神材中，可以提升一個檔次，鑄就王兵；加入聖材中也足以提升品質。

悟道茶葉雖然也珍惜，但是每年都有收，論及珍貴程度，比之玄黃氣還是差了少許。

館主的驚歎，惹來了整個茶館客人的注意，他們都是修行強者，眾人聯合之下，毫無顧忌地窺探過來。

“哼！”

南宮正登時冷哼一聲，直接破掉了窺探而來的所有神念。

“如此強大，是什麼人？”

“北原何時出了這樣一位強人，諸位仙台聯手都被他輕易打破！”

“不可思議，哪個不朽勢力也窺視亂古傳承，不懼王家嗎？”

眾人紛紛驚訝，連館主也不禁色變。

“此神物可夠？足夠的話，還不快上茶？”姚衍輕聲道，聲音中深藏著一絲冷意。

一縷玄黃氣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青銅仙殿中得了大半池，足夠用來鑄一件矛身，還能餘下小半池。

做人嘛，講排場的時候，還是要奢侈一點的。

館主不禁連連道：“自是足夠的，我請本館聖手為兩位貴客斟茶。”

悟道茶葉為天地奇珍寶，自是不能以常法烹之。

長生茶館聖手取出了一隻閃耀著王者光輝的鼎器，又從虛空小界內接引來了小半方神泉水，祭出神火烹煮之。

南宮正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歎，一尊王器，以及浸泡神源上千年的靈水，再用足以滅殺仙台一層天的神火烹飪悟道茶葉。

簡直是太奢侈了，他感覺自己的四千餘年都白活了，過去作為一個“野生”的絕頂大能，他也沒嘗過這種待遇。

聖手，將烹煮完的茶水以神力引入茶壺之中，頓時芬芳四溢，瞬間讓人有種悟道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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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的夥計見狀，連忙引動茶館隔間的陣紋，想要隔絕茶香的瀰漫。

姚衍微微一笑，伸手攔住了他：“今日吾心情不錯，邀諸位道友共品茶香！”

“道友好氣度！”

“此番承道友情了！”

其他隔間之內的修士都極為欣喜。

此樓之內的修士都為愛茶之人，這些人身家不菲，但也幾乎換不起悟道茶葉，能夠有茶香聞，已經是極大的幸事了。

悟道茶香四溢，讓人隱隱約約進入一種迷濛狀態，將要羽化登仙一般，大道都親和了許多。

姚衍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香濃烈，入口溫潤純和，略有回甘，口齒生津，不可多得的好茶。

他能夠感受到眉心隱隱跳動，混沌本源都活躍了許多，晉升化龍之後耗盡的底蘊又緩慢地開始充實起來。

“不愧為悟道茶葉，以後一定要多多囤積一些！”姚衍心中暗道。

不死山深處，某株生長著一百零八片茶葉的老樹，樹幹一顫。

長生茶館，姚衍和南宮正正享用著悟道神茶，好不快活。

突然，一群凌亂的腳印聲響起，自閣樓樓梯而上。

“館主，聽聞你這裡有三片悟道茶葉，我哥即將二十生辰，快快取來作為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