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著西面關門城牆接連響起爆炸。

第一波衝上爬上城牆的金人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昇天。

邵洪驚呆了。

他都沒想過，劉錡奉命撤退，居然還留著這麼一手。

爆炸過後，山上，城內幾乎所有殘存的宋軍士卒拔腿就開始跑。

一個個身手矯健的穿越已經挖的溝壑縱橫的鬱悶關城街道。

根本不知道爆炸的石頭打傷了完顏闍母的劉錡也拉著他。

“走，我們快走！”

快馬就在城外，金狗一時半會也無法帶著馬兒穿越玉門關。

如果搞了惡作劇的劉錡。

咧著嘴，開心的跑下樓，跟最後撤離的士卒們騎著繳獲西夏人的馬兒，帶著一路煙塵，朝著沙洲狂奔。

沙洲是敦煌的舊稱，起這個名字，想必和此處多風沙有關。

西夏的沙洲城已經消失在歷史的長河。

後世看見的沙洲，是為了拍電視劇建的。

兩者相同的地方時，城牆低矮，土石結構的，還不如玉門關的關城抗揍。

更重要的是，沙洲地勢並不險要，不需要爬山就可以包圍古城。

所以劉錡對沙洲的防禦方式也跟玉門關不同。

然而駐防沙洲的守軍加上玉門關撤出來的劉錡所部兵馬，足足一萬四千餘人。

都在囤積在沙洲城之外，對著沙地，戈壁，挖掘溝壕。

“劉將軍，宗帥不是讓你接敵以後退往肅州？沙洲無險可守，還容易被北面南下的夏金吾部前後夾擊！”

玉門關挖了那麼多坑，最後輕易丟了。

沙洲這裡動靜比玉門關還大，一萬多人，城外各種挖坑，幹的熱火朝天的。

邵洪看不懂。

“紹院事，完顏宗翰甚至完顏宗望都在軍中，金人不是那麼好騙的，我也希望手裡有根繩索，套在金人的牛鼻環上，可我沒有啊！”

劉錡苦笑著看著邵洪。

讓將士們在這麼冷的天氣，沙漠邊上揮汗如雨。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至少要讓金人知道，他們不是故意放棄的玉門關，沙洲。

放棄這些地方，宋人也捨不得。

“你是說，為了讓完顏闍母的大軍跟著東進，為了吸引夏金吾南下，在沙洲不得不打？”

“好難得，我軍也有跟金人交手的機會，豈能讓他們只佔便宜不吃虧！”

接到宗澤的帥令。

劉錡就在想該怎麼打，他麾下大部分都是步軍。

真要是一路從玉門關，到沙洲，再撤往肅州。

還不得被金人當成兔子攆。

這一萬四能回去四千就不錯了。

而且如果讓金人從西面進攻太順暢，北面的大軍也未必可以出來。

怎麼減少犧牲，怎麼遲滯敵人追擊，怎麼把北面敵人調動出來。

傷腦筋。

讓劉錡感覺安慰的是，金人佔據了玉門關，整整過去了五天，都還沒有追來。

直到第六天，遠遠的才看見金軍騎哨，在老遠晃悠。

他不禁咧著一口白牙，喝著西北風笑了起來。

“狗日的完顏宗翰，你的精銳騎兵呢，你的火炮呢？拉來啊，繼續打沙洲啊!慫了？”

罵完了完顏宗望，劉錡又把將領和士卒們集結起來。

明確告訴他們自己大軍的處境。

金人來勢洶洶，當下沒有援兵。

沙洲到肅州近八百裡路，如果任由金人一路追擊，這將是一條染血的黃泉路，下場可想而知。

唯一讓他們慶幸的是，肅州兩萬劉錡所部守軍已經前出五百裡，在中途接應，構築了六條緩衝防線，接應沙洲退守宋軍。

剩下的兩百裡，就是沙州，玉門守軍，跟金人鏖戰的戰場。

為了更好的配合各部作戰。

他們只能把狗日的金狗狠狠的打疼了。

“弟兄們，我軍是昔日宗帥手上的王牌作為家底組建的部隊，很多將領都是跟著宗帥勤王一路殺出來的，如今形勢很險惡，敵眾我寡，怕不怕？”

“不怕！

“不怕！”

“為了能打贏這背水一戰，誰要是敢臨陣脫逃，敢提前撤退，我就要了他的腦袋，還發出戰報讓你的家人遺臭萬年！”

金人來了，劉錡也是發了恨，並沒有讓士卒們現在就開始分批撤退到沙洲身後構築防線。

他盤算著金人的火炮，火藥也不可能無限使用。

玉門關外那種數千門火炮齊射的場景，不會在沙洲再現。

更別說宋軍在沙洲城外挖了這麼多地壕，坑道，衝橫交錯。

就算是金狗把他的幾千門火炮拉來也沒有效果。

就他們那幾萬金軍，也別想著把擴大了戰壕的沙洲團團包圍。

包圍了更好，全部都得把人填進這沙洲的戰壕裡。

聽見斥候來報。

劉錡不守玉門關，守沙洲。

完顏宗望頓時都有些傻。

“這是什麼情況，斥候查勘清楚沒有，沙洲附近沒有宋軍援兵？”

完顏宗翰也感覺這仗打的跟想象中的太不一樣了。

劉錡這是要幹什麼？

玉門關關城埋了些炸藥，炸傷我大金勐將，佔了便宜還想佔便宜？

“陛下，闍母在城外曾經託付我照看部署，追擊劉錡，讓我領兵攻打沙丘！”

玉門關西門甕城被石頭填了，城內挖的亂七八糟。

七萬多大軍搬了幾天，總算是把道路填通，眼下宋軍在沙洲又改變了防守的打法。

在城外大量挖掘戰壕，甚至大軍都不駐紮在城裡。

火炮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

騎兵也不能啊。

別說馬兒在戰壕跳躍容易折退，大金的勇士騎著馬也砍不到戰壕裡的士兵。

眼前這戰事彷彿又回到了宋軍在黃河北岸的戰場。

完顏宗望腦子裡盡是一些不好的回憶。

“這個仗不好打了！”

嘆了一口氣的完顏宗望對著完顏宗弼問。

“你們可有情報，宋軍在沙洲糧食有幾何？”

“應該不少，沙洲附近本來就遊弋很多党項部族，遷徙之前，劉錡軍把他們糧食，牛羊都買了！”

有糧食，代表著困不死劉錡。

真要是讓金軍下馬，跟宋人在戰壕裡步戰。

完顏宗望有些捨不得。

“斡離不，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去看看，不能因為玉門關被劉錡這小子擺了一道，就嚇破了膽！”

“也是，大不了我們也挖戰壕！”

自從李敬在磁州城外挖掘戰壕開始，金人可沒少吃戰壕的虧。

這玩意就是天生跟騎兵作對的。

逼得完顏宗望到了西域解決了火炮之後，也彷照宋軍，冶煉了不少鐵器的鋤頭，鏟子。

於是大隊金軍浩浩蕩蕩的開往了沙洲。

在戰壕的炮火射程之外，就開始了戰壕挖掘。

在望遠鏡裡看見金人忌憚自己火炮，老遠開始下馬挖戰壕。

這一挖，塵土飛揚，沙洲彷彿又回到昨天宋軍挖戰壕的樣子。

劉錡不由的哈哈大笑。

下了馬的金軍，還是金軍嗎？

步戰，他劉錡的兵可不怕任何人。

哪怕今日吹的西北方，沙塵還朝著沙洲的方向來。

“劉將軍何事如此高興，難道是金人把馬匹，火炮放在身後，用戰壕和沙洲短兵相接，失去了快速追擊我軍的可能？”

劉錡笑聲仍然沒有停止。

而是叫來了自己堂兄劉銘。

“讓你部弟兄，抓緊時間睡覺，今夜我們夜襲金人！”

“今夜，完顏宗翰老謀深算，會不會有防備？”

“他再老謀深算也算計不過我們，我軍在沙洲挖了兩個月多戰壕，不是白挖的！”

劉錡很自信，他自信的來源是自己部下勤奮的備戰。

金人忌憚宋軍火炮，不敢把推進到戰壕前面，挖掘。

他們豈能想到。

劉錡早就推算出完顏宗翰可能按照遼東之戰的方式，以戰壕對戰壕。

宋軍的地道已經挖到了他們附近。

也許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都已經想到了，還派出了兵在附近搜尋地面。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

宋軍會把地道做的那麼隱蔽。

果然，夜幕降臨，金人依舊嚴陣以待。

沙洲城內燈火通明。

遠處的金軍大帳，同樣燈火通明。

金人自己的輜重，馬匹，更是被大軍重點保護。

打著火把的巡邏隊很密集。

一遍遍的巡視。

哪怕親自從地道裡面摸出來的劉錡，找不到可以突入對手中軍大帳和輜重的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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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錡兄弟，怎麼打？”

黑夜裡的劉銘有些懵。

金人對自己中軍和輜重設防如此嚴密，不過他還是很快下了決定。

跟完顏宗翰這樣強悍的對手交手，你不能指望他露出致命的破綻。

能咬他一口，算一口。

撕的他血淋淋的，也好比空手回去好。

“看見沒有，挨著我軍戰壕哪裡，金人還在守著戰壕，所有的警戒方向都是朝向沙洲的，你帶一千兄弟，靠近他們，用強弩，火統，震天雷給衝過去，那邊有劉鈞接應你！”

“喏！”

劉銘本來想問劉錡還有些人他帶著幹什麼。

還是不好意思問出口，雖然是堂兄弟，人家才是主將。

幾處地道出來的位置，都差不多，都在金人中軍，一線，二線防禦之間。

金人初到，拖來的木材還沒有紮起來。

也沒有想好怎麼打自己。

劉錡當機立斷。

讓劉銘帶著從地道出來一半兵力殺回沙洲城。

自己則看看能不能趁亂給金人捅上一刀。

劉錡沒有猜錯。

即便是到了沙洲城外，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對於沙洲的戰壕陣，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望沙興嘆。

在金人眼中，所有妨礙騎兵衝殺的戰術，都是異端。

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劉錡小兒真真的可惡，盡整些噁心人的玩意，有種派兵出來，我們列陣幹一場！”

盯著挖戰壕，吃了一天沙子的完顏昌，感覺羊肉湯裡都是沙子。

一進入中軍帳裡就破口大罵起來。

罵的完顏宗翰都有些心浮氣躁。

起初李敬，宗澤，搞出來這些戰術，他還挺佩服兩人智慧。

如今推廣到宋軍，哪怕名不見經傳的劉錡也用上了。

這就讓人難受了。

“撻懶，不要著急，此番和宋軍交戰，很值得我們學習，宋人利用幾個士兵點燃火藥這種斷後的做法，讓追兵追的心驚膽寒，很值得我們學習，這個劉錡，玉門關，沙洲，因地制宜，利用不同的地形部署有效的防禦之策，很值得我大金學習！”

金軍攻宋一戰，打出來一個宗澤，緊接著麾下李敬，關勝，種彥鴻也也在金軍返回時候成熟起來，獨當一面。

如今西夏之戰，韓世忠，劉錡又冒出來了。

宋國這人才湧現速度，讓人瞠目結舌。

反觀大金。

除了夏金吾，完顏宗弼，完顏昌，完顏銀術可都成長的相當有限。

完顏闍母這種，還半死不活了。

完顏宗望真真有種回天無力的感覺。

“斡離不說的是，若是你們二人在岳飛追擊的時候，能利用震天雷阻擊對手，或者不會敗的這麼慘！”

完顏宗翰生怕戰事的焦灼影響了大軍必勝的情緒。

從宋國傳來的情報表明，劉錡所部大部分都是步軍，擁有的馬匹數量非常有限。

倘若沙洲一戰，金軍都無法攻克，對士氣的影響那就太大了。

“斡離不，需不需要派人傳令夏金吾！”

完顏宗望苦笑著擺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昔日大金攻宋之時，不到百萬軍，他從來不怕將士傷亡。

如今在西遷以後，數次西征，大金也恢復到近百萬軍。

可打起仗來，他就是怕本族兵犧牲過大。

“烏珠，明天試探性進攻一次，宋軍步軍喜歡用虎尊炮，我們也扛著進攻，也看看訓練成果。”

“喏！”

完顏宗弼剛剛答應下來，就聽見前沿響起巨大的爆炸聲。

一群人立馬衝出了軍帳。

宋軍火銃，震天雷，手銃接二連三的在前沿響起。

“怎麼回事？明明讓前面嚴陣以待，宋軍怎麼突入到那個位置的？”

夜晚宿營，收攏陣型。

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精心設計了防禦。

中軍也好，輜重也好，都被重兵保護，不管是兵還是馬，物資，還放置在宋軍遠端炮火打不到的地方。

沒想到卻疏忽了前沿。

也不能說是疏忽前沿，是沒想到宋軍能從防禦的背後突如。

前沿抵進宋軍的地方，只有兩千多人，按照部署，是警戒性質作用，碰見宋軍夜襲應該立刻後退的。

“陛下，我帶兵去支援前沿！”

完顏昌所部已經全部併入了完顏闍母所部中，眼下完顏闍母回到西域養傷，他乾脆主動擔負救援的責任。

“不用，我親自去，烏珠，點齊三萬軍，我們今夜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