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人第一次攻宋圍汴梁開始，宋金這場戰爭已經快六年了。
範圍波及了東洋，南洋，西洋，西域，中亞。
兩國不死不休，戰力更勝往昔。
臨近的國家幾乎都在遭殃或者屬於快遭殃的樣子。
彼此都在戰爭中學習戰爭。
李敬不準主將帶兵衝鋒。
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也很注意主要將領的保護。
就連習慣衝在最前面的完顏闍母，也被摁死在中軍之後，跟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一起觀戰。
“報，報，陛下，二太子，劉錡同意投降，他說卑將沒有資格做出承諾，要找主將談判？”
“劉錡年紀不大，心眼倒是很多，怎麼這麼麻煩！”
完顏闍母聽說劉錡要找他談，想都沒想，都準備上馬。
“慢著！”
“慢著！”
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異口同聲，然後對視一眼。
昔日劉錡帶著兩百多禁軍，護著朱璉，趙柔嘉，趙金兒在大金數萬兵馬重重包圍之中，衝出汴梁。
幾番陷入絕境尚且沒有投降。
如今手握八千雄兵，剛立下了滅亡西夏之功，打都沒開打，一上來就喊投降。
怎麼可能。
其中必然有詐。
“闍母，你不要去，你去，你就說你是闍母，讓劉錡投降，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他，包括釋放趙桓，但是前提是他們必須出城投降以後繳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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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宗翰很果斷，指著完顏闍母的親衛，就讓他去找劉錡。
完顏闍母這個親衛身材，相貌都跟他主子有些相似。
倒是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咧著嘴帶著笑容給完顏宗翰行了一禮，轉身上馬奔城頭而去。
完顏宗翰只記得這傢伙漢語還說的不錯，沒想到說的那麼好。
到了城下就叫喊起來。
“劉錡小兒聽著，爺爺是完顏闍母，趕緊投降，今日我大金皇帝陛下高興，有什麼要求就應了！”
“我要你們釋放我靖康皇帝，你有權答應嗎？”
趙金羅在金營幾乎見過金軍中所有重要將領。
他繪製的完顏闍母，不止劉錡所部，很多士卒都看過。
眼看來將跟完顏闍母畫像幾分相似。
他心裡非常清楚，來的人一定不是完顏闍母。
聽來將的意思，完顏宗翰正在軍中，自己那點小心思，根本騙不過對手。
他身邊的邵洪和幾個部將卻有些激動。
完顏闍母就這麼被忽悠出來了，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來人不是完顏闍母，他不會出來了，管他的，先殺了再說！”
“炮手準備！”
壓低聲音給周圍部屬下令以後，劉錡在城牆垛口吼起來。
“你不是完顏闍母，我記得完顏闍母乃是大金皇族，非常重視自己髮飾，你的頭髮這麼亂，頭盔都遮擋不住！”
金人辮發垂肩，與契丹分，乖金環，留顱後發，系以色絲，富人以珠金為飾。
眼前的金將看似跟金人皇族的頭飾很像。
軍中地位肯定不算太低。
但是要冒充完顏闍母，劉錡直覺他扯高氣昂的氣質沒有底蘊，跟他頭飾一樣粗糙。
“狗屁，劉錡小兒，本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大金完顏闍母是也！”
來人剛剛取下頭盔，策馬朝著玉門關外走了幾步。
劉錡勐的揮舞手掌凌空砍下。
聽著六門火炮以此吼叫，轉身就拉著邵洪一起朝著城下跑去。
他都不用看。
城外的金人驚呆了。
眼睜睜看著一人一馬被宋局城頭的火炮分屍。
血肉飛濺。
炮彈一直滾到金軍陣前才堪堪停了下來。
完顏闍母一改無畏的表情，差點嚇尿了。
“全軍聽令，盾牌兵掩護火炮推進，炮兵給我轟擊玉門關城牆！”
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對視一眼。
眼中對劉錡的凋蟲小技不屑一顧。
六門火炮若是等著我金軍靠近率先開火，大軍傷亡遠比這個親衛的犧牲要大的多。
還打了就跑。
懦弱的軍隊，怪不得朱璉和李敬都看不上，沒有給他們命名。
“劉錡這是要幹什麼？難道準備跟我們進城打巷戰？”
在即將下令炮火覆蓋玉門關的一刻，完顏宗望有些遲疑。
“當練兵，我大金有的是火藥！”
也是，西域這裡有硝石礦，花剌子模的故地有硫磺礦，至於木炭，燒點乾枯的胡楊就可以得到很多。
完顏宗望下令全軍開火。
讓炮彈把玉門關的關城打塌。
果然，炮聲很上頭。
連同靈魂在一起的震撼。
金軍哪怕擁有過火炮，也從來沒有這樣打過。
完顏昌和完顏宗弼腦海裡都是遼東和高麗戰場的情形。
若當時大金有這麼多火炮。
結局一定不一樣。
數千門大炮一起怒吼，彷彿在宣洩金軍連戰連敗的鬱氣。
炮彈砸在玉門關的城牆上，城牆都感覺在震動。
石塊不停的飛濺，煙塵沖天。
蔚為壯觀。
馬上的金軍將士們紛紛勒緊自己受驚的馬匹，嗚嗚的呼喊起來，把手中的武器高舉震動，一掃自己將領在陣前被斃殺的陰霾。
“陛下，想當初，卑將所部在鴨綠江口，就是這樣被宋軍當成了兔子，十幾艘宋軍戰艦，火炮上千門，彈如雨下。如今風水輪流轉了，我大金也有如此銳利的火炮，勢不可擋，輪到宋軍跟老鼠一樣躲在城裡了！”
為了一輪輪打出氣勢。
完顏宗望都沒有下令十幾部炮兵輪射。
一輪發射完畢，趁著士卒們裝填火藥，完顏昌趕緊跟兩人訴苦。
“除了火炮，我們跟宋軍裝備還是有差距，宋人鎧甲又輕便，又堅固，也不要低估宋軍其他武器，他們那個手統，火統雖然未必有我大金弓箭嫻熟，易操控，但是威力還是很大的。”
完顏宗望說完又後悔了，這節骨眼上，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馬上又藉著往下說。
“闍母，三輪炮擊，玉門關的城牆很多地方就該塌陷了，你準備怎麼進攻？”
“當然是越過豁口，衝進城裡，活捉劉錡那只兔子！”
“要不要演練一下，在衝鋒時候，掩護擲彈兵炸掉城門。”
完顏昌剛剛說完，就看見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都在搖頭。
剛才幾發炮彈砸在玉門關那破舊的城門上，砸了幾個洞，裡面填的石頭都隱約可以看見，門後已經被石頭封死，這時候炸城門，你怎麼想的？
“闍母，小心點，三輪過後，準備帶兵衝殺！”
“喏！”
完顏闍母話音剛落下，第二輪火炮的炮擊聲又震耳欲聾的響徹玉門關外。
整個關城西面彷彿是世界末日。
大地震動，塵土漫天。
甚至城牆一角都開始開裂了。
這麼多巨大的火炮聚集在一起開炮，果然威力無比。
完顏宗望再次下達命令，準備第三輪炮擊。
“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勐士兮守四方！特娘的，這金人在西域弄到了多少硝石銅料？身子骨硬成了這樣，這麼多火炮一起開火，玉門關的老鼠都被嚇破膽子死了，這讓老子怎麼守。”
一邊指揮大軍從坑道撤回沙洲，一邊盯著玉門關的關城。
劉錡看見邵洪的腿都在打顫。
他倒是沒有笑話百無一用是書生。
第一次上戰場就遭遇金人如此密集的火力，能站穩就不錯了。
倒是邵洪開始佩服劉錡了，不愧是萬軍之中護著太后和小公主拼殺出來的勐將。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
劉錡所部，正在有序的撤出玉門關。
他還有心思吐槽。
“將軍真乃是勐將啊，下官之前多有得罪，請勿放在心上。”
八千守關的士卒在金軍到來時候就開始朝著沙洲撤退，已經退出七千有五，關內守軍不到三百人。
當此數萬金軍大軍壓上之際，眼看劉錡如此鎮定，邵洪也平靜了很多，既然入職樞密院，成了軍中文吏，為國捐軀也全了此生忠義，死就死吧。
“我算什麼勐將，昔日汴梁勤王，敢拉著靖王皇帝一起上路的靖王才是勐將！”
劉錡對自己武藝還是自信的，自認為勇武過人。
可是如今宋金皆大量使用火炮。
城樓下叫陣哪位，不管武功蓋世還是文弱書生，照樣免不了一炮分屍的結局。
勐將的定義已經變了。
不在是萬軍從中殺進殺出的了。
而是如何利用兵力，地形，火器，裝備，戰場致勝。
萬炮轟鳴，玉門城牆搖搖欲墜。
玉門關內的戰壕裡，劉錡跟部將門談笑風生。
邵洪對劉錡豎起了大拇指，此刻對將為兵之膽這句話，感悟良多。
他有種預感，劉錡可以堅定的執行宗帥的策略。
此戰，一定可以讓金狗吃個大虧。
第三輪炮擊之後，劉錡就望向了左側山崖，他相信敵人炮擊也就是三板斧，打完就該攻城了。
果然，山崖升起的紅色旗幟。
“你們幾個快去，檢查引線，金人炮擊說不定打斷了引線，如果斷了，立刻重新接上，看著山上號令！”
“喏！”
十幾個劉錡挑選出來的敢死勇士手腳並用，從戰壕裡爬出，揹著導火索，黑火藥，朝著玉門關西面城牆奔去。
劉錡也對邵洪笑著說。
“邵院事，敢不敢跟本將一起到東面城牆上看個景！”
“劉將軍不怕，我也不怕！”
“好樣的，不愧是宗帥手下的將！”
劉錡笑著一揮手，讓自己親衛護著邵洪，就順著戰壕朝東面跑。
這打的什麼仗。
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兩人都以為，完顏闍母的大軍會遭遇劉錡軍的頑強抵抗。
直到騎兵衝到城下。
殘破的關城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反而嚇住了完顏闍母。
他派出一對騎哨，小心翼翼的散落的墜石，一路爬到城牆缺口。
向關城內眺望。
“將軍，宋人跑了？’
“將軍宋軍正在拼命撤出玉門關，朝東門外而去!“
完顏闍母都有些傻，陛下和二太子進攻玉門關，沙洲，根本就不是為了佔領關城。
打下來要這殘敗的關城有何用。
“全軍下馬，攀爬城牆進攻，佔領玉門關！”
他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要儘快拿下玉門關，搬走堵在官道上的碎石，和城門裡的石塊，方便大隊馬隊拉著火炮，追擊宋軍。
關城內的宋軍跑了。
訊息傳到完顏宗翰兩人耳朵裡，兩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麼可能。
依照宋軍對大金不死不休的態勢。
劉錡怎麼可能跑了？
把剛佔領的西夏國土拱手想讓。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這可是漢唐舊土。
無數文人騷客聞名遐邇的聖地。
沒有堅守城樓，沒有街巷為戰，就這麼望風而逃，即便回到大宋，也會被文官彈劾成渣子。
正當兩人還沒有想到劉錡為什麼撤退的時候。
殘破的玉門關城牆上響起了驚天的爆炸聲。
完顏闍母所部衝上城牆的近一千士卒被撕成了碎塊，跟著城牆上的石塊一起，拋向天空。
不僅是爬上城牆的。
包括城牆下的士卒也被落石砸中。
在數萬金軍驚愕的目光中。
主將完顏闍母被城牆上爆炸飛濺的石塊連人帶馬一起砸中。
滾落下馬，重重的摔在地上。
完顏闍母一口鮮血吐在了自己鎧甲上，翻身俯臥，掙扎了兩次都沒有爬起來。
急的完顏宗翰，完顏宗望立刻翻身上馬。
跟著金國諸將一起狂奔過去。
“將軍，將軍？”
“闍母，完顏闍母！”
“軍醫，軍醫！”
“劉錡小兒，我日你祖宗！”
“可惡的大宋蠻子，不敢跟我大金勇士正面抗衡，只會使用陰謀詭計！”
大金意氣風發的集結大軍攻城，數千火炮同時轟炸。
眼看城牆殘破，宋軍潰逃。
卻傷了大將。
金軍亂成了一團。
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只覺得無比憋悶。
該死的劉錡小兒，他怎麼敢，怎麼敢用玉門關來換我軍大將。
“烏珠，我沒事，幫我統領部族，殺進玉門關，追上劉錡，宰了他！”
完顏闍母不愧是大金悍將。
即便受傷吐血，看見第一個衝到身邊的大金皇族，堅持著對他說完，一頭歪過去。
嚇的完顏宗弼連忙扶住他的額頭，兩個手指並列，放在他的鼻下。
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也趕到城下了。
“闍母他？”
一邊說，一邊也伸出手，試探完顏闍母的鼻息。
完顏宗弼已經再次吼出聲來。
“軍醫，軍醫，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