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車輪吱呀吱呀地響著，一輛普通的馬車停在了京都城門處接受檢查。
檢查完，馬車又吱呀吱呀地響著，停在了一間茶樓門外。
有眼色的小二上前牽馬，卻被馬伕拒絕了，車上的兩名客人下車後，馬伕便掉頭走了。
小二面不改色，又畢恭畢敬地將這兩名客人引進了茶樓。
這兩名客人，一男一女，男的溫文爾雅，高挺的鼻樑和涼薄的嘴唇，深邃的瞳孔裡深處有一點猩紅，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女的也是俊美，與男子的深邃相比，女子的眸子更為清淺，像是從未有過心事，是以才有這樣清淺的眼神，只是與男子比起來則是平平常常，唯一不輸男子的便是這女子的氣質，三分端莊之外有兩分俏皮，剩餘五分為青春，那是常年自信積澱下來的從容和事無不順的平和，以及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於迎難而上的勇氣。很少有見過這樣的人了。小二愈發地恭敬和勤快，“二位樓上請，有包間。”
這兩人可不就是李一婉和李玉。
待李一婉走進茶樓，一眼便看見了埋頭賬本的一楓，略厚的嘴唇微微張著，顯得極為認真，李一婉眉開眼笑，然後便瞥見了在客人中間賣萌收小費的筆墨，這才像個孩子，看來他們在這裡很開心，只是沒看見清婉。
“小老闆，我買人。”
“這裡不賣..大姐！”李一楓驚喜地抬起頭，譁得就扔了賬本，直接從櫃檯裡面跳出來，激動地抱著李一婉的腰，“大姐。”李一楓看著李一婉的目光充滿了依賴。
一楓都到了自己的肩膀了啊。李一婉有些唏噓，上一次一楓抱自己時才剛剛到自己胸部的位置。
那邊的筆墨正費力地爬桌子呢，只聽李一楓一聲大叫，沒踩穩差點摔桌子邊上，這摔下去大門牙怕是要沒了，筆墨微怒，本來就圓的眼睛瞪得更圓了，“李一楓你怎麼還玩這把戲，幼稚不幼稚！”筆墨邊向李一楓咆哮邊爬山了桌子，周圍的客人對他也是喜愛，銅板不停地塞向筆墨的口袋。
筆墨心滿意足地收著錢，不過想到一楓一個月就有五百裡，筆墨就有些洩氣，苦大仇深地向李一楓瞥了眼，咦，那個人好像一婉姐姐，李一楓真不要臉，還抱人家。
李筆墨翻了個白眼，不對，一婉姐姐？
“一婉姐姐！”筆墨也顧不上賣萌和收錢，蹬蹬兩下翻身而至李一婉面前，漆黑的眸子裡蓄滿了淚水，叫得極為委屈，“一婉姐姐。”
李一婉向他伸出手，李筆墨淚汪汪地跑到李一婉身邊抱著李一婉的大腿痛哭，“一婉姐姐，你可算是來了，我過得好慘啊。”
筆墨哭得驚天動地，雙眼紅得像得了紅眼病，“我現在整天沒日沒夜地幹活，日盼夜盼一婉姐姐你來找我。”
“幹什麼活啊？你還這麼小，我以為你們過得還不錯。”李一婉很是配合地詢問著，她又不瞎，剛剛筆墨在桌子上撒潑賣萌可是很盡興呢。
李一楓很嫌棄，“大姐，他沒日沒夜做夢都在想賺錢。”
“嗯？”李一婉看向筆墨，“賺那麼多錢做什麼？”
“李一楓和清婉姐姐賺了錢都不給我花，還說以後大家各買各的好吃的，我沒錢買不起好吃的他們也不分給我。”筆墨傷心欲絕地拉了拉李一楓的衣袖，偷偷把眼淚和鼻涕抹了上去。
李一楓臉都黑了，忽然也肩膀一抽一抽地，“大姐，我每天才是沒日沒夜幹活呢，我幹一個月才五百兩，清婉捏個肩膀捶捶腿，高個掌櫃一開心就是一千兩一千兩的給她。”
李一婉的笑停在了臉上。捏個肩膀捶捶腿？“清婉呢？”李一婉不動聲色。
“喏。”李一楓努努嘴。
李一婉順著方向看去，看到了躺在躺椅上身子長的不像話的高個掌櫃，以及在一旁言笑晏晏的清婉。二人正在說著什麼，清婉笑得直不起腰。
“清婉啊，什麼事情笑得這麼開心？”李一婉提高了音量。
清婉好像聽到有人叫自己，傻愣愣地回頭，“高個掌櫃在給我講...”清婉忽然哽咽，說不出話，呆呆地看著李一婉，小小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良久，才站起身，撲到了李一婉懷中，“大姐，我最近總是夢到你，真害怕這不是真的。”
“好了好了，一個個哭什麼，我來了，我來帶你們回家。”
茶樓裡對眼前一家人團聚的戲碼看得津津有味，有些多愁善感的女子還偷偷抹了眼淚。
李一婉將三人安撫一番，才整好衣衫，挽著李玉，身後跟著三個小小的影子，李一婉向在躺椅上的高個掌櫃深深鞠躬，“感謝閣下近些日子地照顧，一婉感激不盡，日後若有需要，一婉義不容辭。”
李玉同樣行禮，雙手抱拳。
身後的清婉三人則是學著李一婉，深深地彎下腰。
掌櫃的仿若剛醒，“這是幹什麼？”
高個掌櫃悠悠坐起，“李一婉？”
“大高個，她就是我們大姐。”清婉跟他一點也不見外，“你想問她什麼她都能告訴你。”
“清婉的大姐這麼厲害呢。”高個掌櫃笑著。
“那當然了。”清婉俏生生道。
“清婉。”李一婉出聲提醒清婉，讓她不要太放肆。
“無妨，我就喜歡這些小家夥朝氣蓬勃的樣子。”高個掌櫃樂呵呵的，“外面應該有人找你。”
李一婉點點頭，這是在告訴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那我先去見一見故人，再和前輩詳談。”李一婉微微笑，帶著李玉出了茶樓。
清婉想跟著去，卻被筆墨抓住，“清婉姐姐，我們馬上就要走了，你多陪陪大高個叔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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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大高個叔叔，你剛剛在講什麼讓清婉笑得那麼開心？我也想聽。”李一楓坐在高個掌櫃身邊撒嬌。
“我也要。”筆墨奶聲奶氣地。
“好好好，那我跟你們也講一講。”高個掌櫃一邊摟一個，又開始眉飛色舞地吹著自己牛哄哄地往事。
清婉只得坐下來，同樣的故事再聽一遍。
茶樓外，李玉和李一婉的面前，是錢如虞和秦清明。
秦清明依舊笑如春風，只是精神有些不濟，下巴上有些黑黑的鬍子冒了出來。
錢如虞不像李一婉剛見時的活潑，只有像是畫在臉上的微笑，一變不變。
“你們變了很多。”這是李一婉說的第一句話。
“你有瞭解過我們？”這是錢如虞的第一句話。
“在我看來變了很多的是你們，一婉。”秦清明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不幹不燥，“他變得更加懦弱，而你變得更加堅強。”秦清明話語間有著淡淡的欽佩。
李玉望向他處，沉默不語。
秦清明友好地問候著李玉，“冥子，近來可好？”言語間有些嘲諷。
李玉未應，只是看向他處的眸子收了回來，目光落在了秦清明身上，悲喜難辨，眼底的一點猩紅擴散至整個瞳孔，像是來自無盡深淵，讓人不寒而慄。
秦清明反倒笑得更為開心，“一婉，你看他，像個怪物似的，難為你了。”
李一婉轉頭，看向李玉，他就像一頭兇獸，眸子裡滿是狠厲，李一婉覺得有些冷。她知道上次李玉被困給李玉留下了很深的陰影，但她總覺得等他們都安頓下來，給李玉提供一個溫馨有愛的環境，自己再悉心照料，李玉會慢慢好起來，然而現在她看到的有些癲狂的李玉，讓她幡然醒悟，她真是糊塗！在李玉第一次沒有留情殺害秦清明府裡的護衛時，她便該好好疏導他的！而她卻選擇了獨自難過。真是糊塗。
“寶貝。”李一婉環上李玉的腰，“寶貝，你在想些什麼？”
李玉只是兇狠的望著秦清明，內力一觸即發，體內積極的能量洶湧澎湃，讓李一婉心驚。
秦清明也感覺到了一股壓力，只是強撐著，不曾露怯，他知道，這次的接觸，會影響到多少大人物的決定，冥府的最終歸屬權，只能落在一個人身上。
“你知道死是什麼感受嗎？”李玉的嘴巴機械式得一張一合，就像一個傀儡在學人說話。
“不知道。”秦清明回答地風輕雲淡，“冥子知道嗎？”
“我知道。”李玉淡淡道。
“冥子既然死了，還活過來做什麼呢？”秦清明笑得有些羞澀，臉有些發紅，“既然都死過一次了，冥子就再死一次好了，你怎麼不去死呢？”
李玉眼中的猩紅愈發地濃重。李一婉有些顫抖，“李玉，李玉...不要這樣，別嚇我，李玉，夫君。”
李玉置若罔聞，只是盯著秦清明，佈滿殺機。
此刻，李玉的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就是這個人，害你狼狽，害你殺人，還想奪走你的婉兒，殺了他！殺了他！”
“李玉，李玉...”好像有人在叫他。是誰在叫他？李玉的腦袋有些凝滯，這個聲音好熟悉。
“夫君。”夫君？李玉喃喃著，夫君？他是誰的夫君？他是小婉兒的夫君，是一婉在叫他！他的一婉，他好想她啊。李玉眸中的猩紅散去，眼中一派清明，他看著李一婉，“一婉，你叫我做什麼？”
李一婉緊緊地抱著他，“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我愛你，夫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