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生桑,”已經過了十二點的後半夜裡,鳴海悠陪著彌生秋早一起躺在草坪上,吹著涼風,數星星,“你跑出來的時候,慄山都已經睡了嗎?”
“嗯,都剛躺下就睡著了。”
“應該是太累了吧。”
慄山都也揹著不輕的行李,還一直在隊伍前面帶路,做標記,砍樹枝。
“鳴海桑不累嗎?”
“當然累,背行李趕路,又燒火做飯,晚上還被寢子折磨,現在小腿酸得站不起來。”鳴海悠順勢抱怨,“如果有人能幫忙揉一揉就好了。”
“……”
少年簡單樸素的願望被無視,只好退一步,“那不如我們互相幫對方揉吧。”
“我也累,自己去揉。”
“真是遺憾。”
鳴海悠不停地找話題聊著天。
眼睛閉合,如果停下來,多半就躺在這裡睡著。
“該回去了,彌生桑。”
“沒事,我在睡袋旁邊留了字條,早上去抓魚,把魚帶回去就行了。”
“沒想到你也有說謊的時候。”他有些驚訝,微微睜開眼,突然覺得星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我說的都是實話,等到天亮我們就去抓魚。”
“隱瞞和誘導也算騙人,沒想到彌生桑性格也有這麼惡劣的一面。”
會不會也是跟寢子學的?
“那鳴海桑不是天天都在騙我?”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個好人。”
“嗯……”
……
世界安靜下來,鳴海悠突然感覺自己彷彿不用睜眼便能夠看到星空。
“彌生桑?”
“……”
他輕聲開口,卻沒有得到回應。
風聲與蟲鳴漸漸消去……
……
譁~~
悠遠的靜謐被急促密集的雨聲打破。
風聲重新回到耳邊。
比晴天夜晚微風大得多的力量,將夾雜著雨水的風吹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
視線也漸漸恢復。
穿著蓑衣少年回過神,微微抬頭,灰濛濛的天空一大半被斗笠遮擋,雨水趁勢掃在他的臉上,打得他睜不開眼來。
這種天氣,他是為了什麼而出門來到這裡的?
五六棟破敗的木屋,還有幾處,堆積著已經枯爛了的木板建材,只剩下了一片廢墟。
這樣的地方,現在應該已經沒人居住了吧?
他是為了找人?
腦子裡的思緒是空白的。
這是哪裡,他要做什麼,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但雨勢在變得越來越大,細密的雨滴幾乎連成了一道道絲線。
必須儘快找到地方躲雨了。
也不知雨什麼時候會停,至少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跑出去了。
少年掩著雨跑進一棟木屋裡,木門吱呀一聲從裡面關上,將大雨擋在門外。
積水從漏雨的屋頂滴落,啪嗒啪嗒地在地板上蓄起水窪。
為了保險,他搬來遺落在房子裡的木櫃,堵在門後。
屋內光線漆黑,翻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能夠點火照明的工具。但至少不用淋雨,也沒有風颳進屋內。
他靠在木櫃旁,緩了口氣。
從口袋裡摸出的東西,有御守、有刻著漢字的木牌(能摸出上面刻著“宮司”兩個字)、腰間還有一把二十公分左右的小刀。
來這麼偏遠的地方,只帶這麼點東西真的可以嗎?
火柴什麼的先不說,至少也應該帶點吃的才對……
沉悶的雨聲穿過木門,孜孜不倦,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為了儲存體力,也似乎的確是累了,少年閉上眼淺淺地睡了過去。
……
……
刺眼的陽光照射在鳴海悠的臉上,敦促著他睜開眼來。
身體有些痠痛地坐起身,帶起草葉上的露水。
一覺醒來,斷崖前的這片草地上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環顧了一圈也沒找到彌生秋早的身影。
直到他站起身,朝斷崖下的茶園望去,才在木屋旁看見少女的身影,正和住在茶園的人交流。
看起來是一對至少已經年過五十歲了的老夫妻,女人的身影已經有些駝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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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男人走去倉庫裡,提出一個木桶,交到彌生秋早的手裡,揮了揮手,目送著她離開。
……
“接著。”
待彌生秋早走到斷崖下,抬頭對他說,等他伸出手,將木桶丟了上來。
順利接住。
隨後少女化作黑貓,蹬著斷崖跳了上來。
“這是,用來裝魚的?”鳴海悠看著手裡的木桶,問,“你是不是有些太高看我們兩個了?”
也不知道漏不漏水。
“抓魚的事讓寢子來做,應該沒問題。”黑貓重新變成少女的模樣。
運動短褲下細膩白嫩的大腿,蹭上了些許泥土,被拍掉後,留下一道褐色的泥印。
腳上的白色運動鞋已經有些髒了,鞋幫也掛著些泥土。
“還記得來時的路嗎?”少女問。
“當然。”鳴海悠提著桶,頭也不回地鑽進了林子裡。
他有些事想要問彌生秋早,但現在太陽完全升起,時間已經接近早上七點,他們要儘快趕回露營的地方才行。
御守、刻字木牌、大雨與破屋……
這就是七八十年前,茶園所在的這片緩坡的模樣麼?
夢裡的他究竟是怎樣的視角……
旁觀者?像遇見今出川千坂的過去一樣,瀏覽往事?
那為什麼夢裡的主人公會什麼都不記得……
從出院過後,他已經很少會做這樣完全無意識的夢了。
他沒有詳細瞭解過神社裡的具體職位,但在《奈井川》裡見過關於宮司的介紹。
對於一些沒有幾個人在的小神社來說,可以簡單理解為神社的主人。
如此推斷的話,夢裡的他,應該就是當年把寢子帶回神社的那個人了。
“寢子在嗎?”
“它在。”
回去的路上,他開口詢問,“昨晚的夢,寢子是不是也在那棟木屋裡避雨?”
“它說是的。”彌生秋早聽完寢子的話,轉述給他。
鳴海悠突然好奇,為什麼少女可以聽懂寢子的“喵喵喵”裡面所包涵的意思。
《奈井川》裡關於寢子的故事,應該也是附身在彌生秋早的某只黑貓親口講述的。
“夢裡的寢子,是當時的寢子,還是現在的寢子?”他又問。
晨間的樹林,能見到一道道光柱,透過樹蔭,照見灌木與草葉上的露珠。
從灌木叢穿過,葉子上的露珠蹭在少女大腿上,與泥印相融,順著皮膚滑落。
“當時的它。”少女抬頭看了他一眼,當場捉到他側身投來的視線,“……你在看什麼?”
“露珠滑落的時候,不癢嗎?”鳴海悠依舊沒有收回觀察美少女大腿的視線,問。
他向來行事坦然,從不……很少去做偷窺的事。
“……”
晨間出沒在山林裡的美少女會化作黑貓。
她的獵物並非溪水裡遊曳的魚,而是誤入山林的少年。
入山者請切記不要輕易冒犯。
這是鳴海悠前輩倒在貓爪之下後得出的寶貴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