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全都一頭霧水，大師這是怎麼了，才品了一口就激動成這樣？王猛的茶果然難喝吧。

雖然是四不像的龍井茶，開啟一看就跟水一樣，實際還不過是故弄玄虛。

巫馬更是忍不住嘲笑道：“魯南大師，都到了這地步，你還想為這小子兜住面子嗎？還真是難為你了。”

沒錯，在巫馬看來，魯南為了替王猛兜住顏面，扮出一副激動的樣子也是很拼了，可結果終究逃不過王猛失敗。

一個外行，泡茶的基本工序都搞得跟調酒一樣，這樣的人能泡出什麼好茶來？

巫馬頓時覺得乏味無趣，早知道王猛這麼不堪，他連鬥茶的要求都不會提出來，這不還得陪他個外行比試其他兩場？

“王猛，你告訴我，這盞茶究竟是什麼名堂？”

旁人嘖嘖有聲的品評，一面倒的對王猛的不屑失望，都抵不過魯南眼裡炯炯的熱情。

被這樣目光緊盯的王猛不太適應地咳嗽一聲，隨便解釋道，“就跟你們看到一樣啊，我不過是甩了甩。”

“不，甩茶會甩出這樣的味道？”魯南存心追根究底。

王猛無言，他說的就是實話。

只是他實話裡省略了一些，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的過程。

在眾人難以言喻的瞪視中，他甩茶，就跟擲骰子一樣，是有規律的。

擁有超級茶藝師會員的他，手因為極速揮動，帶動蓋碗裡的茶水劇烈晃動，產生高溫，再度沸騰起來，而王猛說不清道不明的發現自己在泡茶時無師自通擁有了一種“內力”。

正是這股“內力”驅使蓋碗裡的茶葉，慢慢分解，幾乎都融化在了茶水裡，而茶水中包含的雜質，自動在高溫下消散。

就算剩餘一些茶葉色素，也都隨著水蒸氣，附著在蓋子上了。

若這個時候魯南拿起蓋子檢視，定能發現上面碧綠的一片。

像水一樣的龍井茶，就這樣得來。

至於魯南品一口眼中就大放亮光——那不廢話嗎，茶葉整體的精華都濃縮在一盞茶水之中，不好喝就怪了。

喝一口的量都可以說是正常好幾杯茶的龍井滋味，偏偏在王猛的特殊甩茶工序下，不好的雜質都去掉了，因此口感方面可以說是絕對的霸道，夠味兒。

王猛心說您老喝完這盞茶，半個月都可以不用刷牙漱口，保管全是龍井味。

眼見得王猛和魯南兩人大眼瞪小眼，大師頑固脾氣犯了愣是要知道真相而遲遲不公佈這一場勝負，巫馬陰冷地笑起來。

“大師，偏向也也該有個限度吧？這兩盞茶你品也品了，得向大夥宣佈誰贏誰輸了。”

“急什麼！”魯南冷哼，目光仍然放在王猛臉上，不願放過他一點細微表情，那份熾熱他身旁的馮毅都感到無比汗顏。

要不是王猛是男的，老師一輩子孑然一身就專注茶道，他差點懷疑老師單身另有隱情了。

“王猛，你就快告訴我吧，這盞茶怎麼來的？龍井茶你能泡出這麼個滋味，那其他茶呢？”

“龍井能泡出來，其他茶按理是都可以的。”王猛話才說一半，巫馬不甘被忽略，忽然出手奪過魯南的茶盞。

因為錯估蓋碗本身的溫度，他被燙的怪叫一聲，差點失手打翻茶碗。

魯南大驚失色不顧形象蹲下去捧著，才將將保住一口，而茶水因為慣性作用濺灑出來，竟是澆了巫馬一頭一臉。

巫馬整個人都呆滯了，而魯南出人意料像個老小孩，大為可惜地捧著剩餘一口量的茶盞，心疼地道：“我的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圍觀的人不依了，一開始他們也都跟巫馬想的一樣，以為大師為了替王猛兜面子故意作秀。

然而現在看來，這盞茶似乎大有玄機啊！

於是圍觀的人們也開始蠢蠢欲動，人群中還有人叫出來：“大師，那盞茶叫我們也嚐嚐滋味唄！”

“老師，這茶到底有什麼問題？”馮毅都摸不清頭腦了，王猛泡出的茶顏色很奇怪，溫度也詭異的高，但這不足以影響茶水本身的味道吧？鬥茶品茶的結果最終還不是得看味道嗎？

“你來嚐嚐。”在人們渴望的叫聲中，魯南心知要讓大家心服口服，還是得讓其他人知道王猛泡出的茶究竟有多好。

哪怕再不捨，魯南還是隨手在人群裡點出一個他比較順眼的，把茶盞裡最後一口茶讓給了他。

被點中的人驚喜不已，覺得得到了大師的青睞，更不能白費了這口茶，更是小心翼翼地接過茶碗，一飲而盡。

“怎麼樣啊？”

“大師都失去矜持的茶，是個什麼滋味？”

“我去了老兄你快點說啊！”

得到這一口茶的人先是僵在原地，而後下意識看茶碗裡，發現空空如也後毫不掩飾自己的捶胸頓足，那狀似瘋魔的姿態更勾得人們心癢癢。

這個時候巫馬也恢復了原樣，他用複雜難明的眼神看了王猛一眼，被噴濺茶水的臉都不擦就走到王猛的茶具前挨個看著。

這無疑又給王猛泡茶添了個不解的謎團，難道巫馬是覺得王猛作弊，才來檢查他的茶具？

在圍觀人等不明覺厲的目光下，魯南還是得不到王猛的回應，沉沉嘆了口氣道：“你既然不說我也不勉強你。你的泡茶絕技可能有你不能訴諸於口的秘密，茶藝師的大忌就是詢問同行的秘密，而你不自覺邁入了茶藝師的境界，是我看走了眼。”

“大師您可別這麼說。”王猛腆著臉皮謙虛地直擺手，而魯南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徑自公佈了驚人的答案。

“鬥茶第一場，王猛的無色龍井勝。”

眾人聞言全都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魯南，再看向王猛，隨後齊刷刷望著還在專注檢查茶具的巫馬。

而眾人臆想中的，巫馬憤怒逼問大師為什麼是王猛勝利的情景，居然沒有發生？

為什麼三個字，都快變成實質化的問號頂在眾人的腦門上。

事實上，魯南都沒法跟眾人解惑。

他品王猛的茶之前，都做好要喝一嘴茶沫的準備了，誰曾想王猛會給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至於無色龍井，那是人王猛的絕技，他總不能大庭廣眾下問出來，再公諸於眾讓王猛受損失吧？這也是忌諱。

況且剛剛巫馬無心打翻茶碗的那一下，茶水也噴濺到他臉上了，魯南相信巫馬會懂為什麼他為什麼輸給王猛。

巫馬當然知道為什麼。

他複雜地看王猛一眼正是因為無色龍井難以想象的濃厚滋味。

換了他自己，不動用專門的揮發茶香手段是絕對辦不到這點的，可王猛憑藉普通的茶具，還有超乎人想象的甩茶法，硬是做到了，這簡直不可思議。

從王猛身上，巫馬感受到強大的壓力，之前有多蔑視王猛，現在就有多忌憚王猛。

弄不好，他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公然輸給王猛。

想到這點，巫馬眼中厲色一閃而過，升起了晦澀深沉的陰霾。

“既然巫馬對這一場的結果沒有異議，那請繼續下一場，鬥茶令！”

鬥茶令相比其他兩場比較簡單，吟詩作對或者猜謎，王猛不感冒吟詩作對那一套，在他看來就是背死書呢還不如猜謎。

王猛選猜茶謎，巫馬自然也選猜茶謎。

“言對青山青又青，兩人地上說原因，三人牽牛缺只角，草木之中有一人。打一茶坊用語。”

“請坐，奉茶！”巫馬目露異芒淡淡瞥過王猛，搶先回答道。

王猛對他這點小心思十分清楚，聳聳肩示意他繼續。

“雁陣已飛寒雨前。打一俗語。”

“人走茶涼。”這回巫馬尚且在思考，王猛就已經答出答案。

第二場，兩人打平。

巫馬冷颼颼的眼刀子剜了王猛數下，王猛心頭暗笑：小樣兒跟老子玩，之前在茶謎攤子所有謎題老子都猜過了！

第三場，茶百戲。

茶百戲，別稱分茶、水丹青，是一種能使茶湯紋脈形成物象的古茶道，其特點就是僅用茶和水不用其他的原料能在茶湯中顯現出文字和影象。

跟當下時興的咖啡拉花差不多，卻又有本質的不同。

首先歷史背景不同、其次兩者用料不同、以及兩者技法不同表現力不同，後來變化的效果不同。

茶百戲主要就是由茶水和水加以獨到的分茶技藝，勾勒出圖案和文字，畫面效果可以說是驚鴻一現。

再者茶百戲所用茶湯可以多次構圖，而咖啡拉花卻不能。

這一切知識透過壓縮包，全自動解壓到王猛的大腦裡，隨便一搜就能搜出來，可是看魯南耐心的講解，王猛還是認真聽了下去。

沒人注意到巫馬背對眾人露出陰冷的笑容，看著王猛的目光淬毒一般。

做茶百戲的要求不可謂不苛刻，必須條件就是要靜心。心無旁騖，分茶的時候才不會出錯，而他們鬥茶是有時間限制的。在規定時間內，他影響到王猛做不出好的水丹青，王猛鐵定會輸得很慘。

王猛自然能感受到來自巫馬的惡意，可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手下敗將，還想搞小動作，看老子一會兒不玩死你。

心思各異下，魯南的講解到了尾聲，眼看著王猛開始準備茶湯，魯南還是不由嘆口氣，心裡緊張地懸起。

王猛泡茶是出乎意料的好，可茶百戲一般的茶藝師都無法成功做出來，王猛能嗎？

正擔憂中，馮毅就難以自制地氣憤喊出聲來：“巫馬，你幹什麼！”

在眾人面前，一臉理所當然敲著茶杯的巫馬沉沉笑道：“如你所見，我分茶啊，看到我茶湯上的水波紋沒有，這是我分茶必要的過程，怎麼你有意見？”

馮毅氣得不輕，他跟隨老師走南闖北也看到不少茶藝大師製作水丹青，可哪家茶藝師分茶的時候會這麼敲茶湯？

分明是用心險惡，想禍害王猛不能專心製作水丹青！

“馮毅！”馮毅都看得出的陷阱，魯南怎麼看不出，可他不能讓馮毅這樣咋呼下去，再影響王猛。

剩下留給王猛製作水丹青的時間可不多了，與其跟巫馬計較他怎麼居心險惡禍害人，還不如努力讓雜聲的影響減到最小，才好讓王猛心無旁騖製作水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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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所有人可能都想不到的是，王猛做茶百戲，壓根不需要專心。

聽著巫馬叮叮咚咚的敲擊，王猛還似悟非悟進入一種空靈的心境中，覺得那敲擊聲跟山間清泉流淌而過的聲音差不多，頗得意趣。

所以巫馬不但沒有影響到他，反而幫了他，靈感大開，多了好幾個奇思妙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