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到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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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

涇州安定縣外驛亭,朱秀跨騎著灰毛驢,拿一塊手帕掩住口鼻,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擤一把鼻涕,朱秀揉揉通紅的鼻頭,雙眼有些無神。

趕了近一月的路,沒想到繞道去長武城轉悠一圈,還把自己弄得傷風感冒。

“哪個混賬東西在背後罵我....啊嚏~!”朱秀滿心鬱悶,擦擦鼻涕,換了一塊乾淨的手帕。

灰驢子黑蛋扇動驢耳,嚼動厚厚驢唇,露出幾顆大板牙,對於騎在自己背上的傢伙有些嫌棄。

一行人在驛亭稍作歇息,繼續啟程往縣城趕路。

一名驛卒快馬飛奔回縣城,將朱秀歸來的訊息稟報節度府。

再走個把時辰,就能趕回安定縣城。

過了驛亭,通往縣城的官道忽然間變得又寬又闊,石板鋪路,整潔如新,來往行人越來越密集,官道兩側不時有小攤販在叫賣。

“糖葫蘆~新鮮好吃的糖葫蘆!只要六文錢一串嘍!~~”

有小販在兜售自制的糖葫蘆,嗓門洪亮,吸引不少行人圍攏。

李重進拽著史向文奔去,擠開人群,掏出大把錢幣大聲嚷嚷:“給大爺來十串!”

小販大喜,急忙接過錢幣粗略清點,用糙紙包好十串糖葫蘆遞給他:“這位爺您拿好!”

一幫吸鼻涕的娃娃們仰起髒兮兮的臉蛋,用滿是羨慕的目光注視著他,吞口水的咕嘟聲不時響起。

李重進得意洋洋,拿出一串,張開大嘴,一口嗦去四五顆紅彤彤的山楂果,引得一幫娃娃們齊聲驚歎。

史向文看看手裡的糖葫蘆,又看看將他二人圍成圈的娃娃們,伸出兩根手指把山楂果一顆顆摘下,分給嘴饞的小娃娃們,惹來一陣羞怯又歡喜的童稚笑聲。

李重進見娃娃們都聚攏在史向文身邊,不服氣地拿出兩串糖葫蘆嚷嚷道:“本大爺這裡也有!”

娃娃們又是一陣驚喜歡笑,一窩蜂地將李重進圍攏,爭搶他手裡的糖葫蘆。

朱秀瞥了眼,搖搖頭,果然是兩個大齡問題兒童。

好不容易打發走娃娃們,史向文舉著兩串糖葫蘆跑來,遞了一串給朱秀。

朱秀笑道:“給大娘子吃,我就不吃了。”

“噢。”史向文轉而遞給符金盞。

符金盞莞爾一笑,接過道了聲謝。

史向文憨憨地笑了,美滋滋地吃起最後一串糖葫蘆。

朱秀瞥了眼舔嘴巴嗦手指的李重進,悠悠嘆了聲:“還是史大郎有良心啊~不像某些人,只顧著自己吃!”

李重進眨巴眼,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要不我再去買些?”

說著往懷裡一摸,黑臉僵笑住,他兜裡已經沒幾個錢了。

朱秀警惕地道:“別看我,我可沒錢借你!來時大帥和柴帥囑咐了,不能給你太多錢,以免你花天酒地惹麻煩!”

李重進諂笑道:“兄弟,你先借我些,等回到開封領了俸祿就還你!”

朱秀搖頭:“沒有!有也不借!二位大帥的命令,我豈敢違抗?你可別忘了,事前我們約法三章,我涇州不養閒人,你的吃穿用度,都得靠自己去掙!”

李重進惱火,瞪眼道:“掙就掙!我黑大王加入你的虓虎營,難道你還敢剋扣老子的糧餉?”

朱秀哂笑道:“虓虎營乃彰義軍精銳中的精銳,豈是你說加入就能加入的?想入虓虎營,先透過試訓再說!就算你成了虓虎營一員,也得守規矩,遵軍法,否則挨板子是少不了的,也別想領到半文錢薪俸!”

“老子是你大哥,難道不該格外關照?”李重進黑著臉唬道。

朱秀撇嘴:“軍中無父子,更別說兄弟!你別忘了大帥叮囑,來到涇州一切聽我號令行事,可別怪我沒事前提醒你,切莫觸犯軍紀,否則一定嚴懲不貸!”

“哇嘎嘎~氣煞我也!”李重進一陣火大,攥緊老拳,“你小子下來!看本大王不好好收拾你!”

朱秀輕蔑地冷笑,指著他呵道:“大郎,這廝又皮癢了,幫他好好鬆鬆筋骨!”

“噢。”史向文吃完最後幾顆山楂果,鼓脹著嘴巴,擼擼袖子朝李重進大踏步走去。

李重進黑臉色變,拔腿就逃,氣急敗壞地大吼:“史大郎!你個白眼狼!剛才你吃的糖葫蘆可是老子花錢賣的!”

史向文卻不理會他,咧嘴憨厚地笑著,咔咔捏拳頭,緊追李重進而去。

兩人在官道上追逐片刻,很快,前方傳來一陣陣悽慘地哀嚎聲。

百姓們不敢靠近,站在遠處圍觀,只見一名小山般魁梧的巨漢,將另一名黑臉兇相滿布的大漢壓在身下,一頓暴揍。

兩個問題兒童一路上打打鬧鬧已成習慣,朱秀等人並不放在心上。

符金盞咬下一顆山楂丸,細細品嚐了會,笑道:“不如廣和號商鋪售賣的好吃。”

朱秀笑道:“糖葫蘆乃廣和商匯獨創,這些小攤販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短時間內難以掌握其中精妙。廣和鋪子售賣的糖果,從選料到做工,還有糖漿的製作,都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和獨門技法,即便是一串簡單的糖葫蘆,也能做到與眾不同。”

符金盞道:“廣和商鋪的糖果的確精美好吃,就是價錢太高,尋常百姓難以負擔,要是再便宜些就好了。”

朱秀笑道:“廣和商行走的是高階精品路線,主要目標群體是達官顯貴和富商豪客,產品價錢不會下探太多。不過糖果製作本就沒有多麼高深的技法,假以時日,市面上就會有諸多仿製品,逐漸形成一條圍繞糖果的產業鏈,小商小販應運而生,能夠養活不少人家。”

符金盞聽得一愣一愣,許多詞彙聽起來格外新鮮,但仔細琢磨,卻不乏內涵道理。

“你倒是對這廣和商鋪瞭解頗深。”符金盞感嘆一聲。

身後的潘美冷不丁地哼唧道:“大娘子有所不知,廣和商匯本就是朱小子所創,自然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以朱小子貪財的德性,讓他降低糖果售價,只怕比割他幾塊肉還疼!”

符金盞一怔,美目驚訝不已:“廣和商匯是你的產業?”

朱秀羞澀一笑,拱拱手:“讓大娘子見笑了。”

身後,潘美酸溜溜地道:“除了廣和商匯,咱們從長安一路走來,吃的泰和酒樓,住的盛和邸舍,都是朱小子搗鼓出來的。人家現在可是實打實的大財主,那詞兒叫啥來著....土豪!”

朱秀怒瞪他一眼:“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潘美撇撇嘴,扭過頭看風景。

符金盞秀美臉蛋驚怔住,喃喃道:“你到涇州還不過兩年,竟然置辦下這般大的產業?”

朱秀謙虛道:“全賴史節帥支援,各路朋友抬愛,其實許多生意都是與人合夥,我在其中佔些份子罷了。”

潘美嚷嚷道:“反正咱老潘今後是跟定你了,你可得管我吃喝拉撒,兜裡沒錢也得管你要!”

朱秀沒好氣道:“交情歸交情,該給的俸祿一分不會少你,想要多餘的,就得靠自己本事掙!我又不是你爹,還得管你娶媳婦生孩子?”

潘美大怒,伸手去捉他:“好小子!當初說的話,現在把老子騙到手就不算數啦?討打!”

朱秀趴在驢子背上,扯開喉嚨呼救:“史大郎!救我!”

潘美一驚,急忙縮回手,要是把史向文招來,被摁在地上當眾羞辱的可就是他了。

“算你小子狠!有種的別叫史大郎,咱倆單挑!”

朱秀撣撣衣袍,不屑道:“本公子是斯文人,豈會跟你動手動腳?”

符金盞笑聲如銀鈴:“你二人在滄州就時常鬥嘴,到如今也不消停。”

朱秀和潘美互瞪一眼,扭過頭冷哼。

寬闊的官道上,符金盞見到一些戴著紅袖標,身材壯實的婦人,四處遊走監督往來商旅遵守衛生規定,還有一些身穿玄袍,腰間挎著裹鐵短棒的武卒往來巡視,維持治安。

操著涇州口音的百姓,大多都能自覺遵守衛生規定,將灰物扔在指定地點,有如廁需要的都會去路旁的別緻茅房,美其名曰公廁。

就算有外地來的旅人,不懂得安定縣的規矩,也會有人站在告示牌下,一遍遍重複宣揚著本縣的衛生規定。

一路走,朱秀為符金盞輕聲介紹著,符金盞邊看邊點頭,嘖嘖稱奇。

“亂扔灰物垃圾,隨地大小便,汙穢滿地,弄得穢臭沖天,有礙觀瞻不說,還容易滋生有害病菌,侵染地下水源,長此以往,容易致人生病。城市之中,百姓集中居住,更是要注意保護環境衛生....”

朱秀耐心細緻地向符金盞傳輸著環保與衛生健康的理念。

符金盞似懂非懂:“開封、鄴都這些中原雄城,除卻幾處主要幹道,許多街巷也有灰物成堆,臭氣熏天的現象,確實應該好好整治。只是你說穢物容易滋生病菌,這病菌又作何解釋?”

朱秀笑道:“大娘子可還記得,我們在滄州守城時,收集大量糞尿,燒開後潑下城頭,還將其稱作澆金汁。契丹兵凡是被金汁燙傷者,難以治癒,不出數日傷口便潰爛流膿。正是因為糞尿中含有病菌,侵染人體致人生病。

還有就是被生鏽的鐵器所傷,傷者容易出現頭暈、頭痛、全身筋肉發緊發痛的症狀,也是因為鐵鏽裡含有病菌,都是同樣的道理。”

符金盞道:“如此說來,病菌便是致病之源。”

朱秀笑了笑,又道:“不過萬事萬物皆有正反兩面,金汁和鐵鏽雖然能致人生病,但絕非毫無用處。大娘子可知,糞尿雖髒,但只要處理得當,還能製成治病救人的良藥,人中白、人中黃便由此而來。還有鐵鏽,也能治療疔瘡腫毒,化解毒蟲蛇蟻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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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州如今推廣的肥地法,糞尿也是其中重要肥料....”

潘美剛從路旁一位菜農籮筐裡買了兩根水淋淋的小黃瓜,咔嚓一口咬斷半截,大口嚼著吃得起勁。

朱秀瞥他一眼,幽幽道:“但至今還有許多農戶沒有掌握肥地法的竅門,常常舀一瓢尿直接澆在蔬果上....所以,新鮮蔬果還是洗乾淨再吃比較衛生....”

潘美眼一瞪,大口咀嚼的動作僵住,黃瓜頭捏在手裡,滿臉無措。

符金盞本想伸手接過潘美遞來的小黃瓜,聽完朱秀的話趕緊縮回手,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嘔~嘔~”

不理會扶著馬鞍子一陣陣乾嘔的潘美,朱秀和符金盞繼續往前走。

“京兆、河南、開封三府府尹,真應該好好來聽你講講課。若是他們有你這般見解,也就不會任由一個偌大的都城,街巷之中隨意傾倒灰物,弄得汙水橫流、髒亂不堪。”

符金盞感慨不已。

朱秀笑了笑,其實這年頭也產生不了太多有害的垃圾,城市之中的汙穢多是人和家畜的排洩物,稍加重視和規劃就能得到極大改善。

人類活動在一個地區增多,長期以後受危害最嚴重的就是地下水源。

漢代長安城之所以被廢棄,一個主要原因便是地下水源鹽鹵化嚴重。

朱秀致力於將安定縣城打造成涇河流域的政治、文化、商業中心,環境衛生問題從現在就要開始重視。

安定縣東門外停放一輛馬車,一身灰布袍兩手攏袖的史匡威蹲在車前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關鐵石閒聊。

史匡威寸頭上多了不少白頭發,黑臉胖了許多,皺紋也愈發深刻了,看上去就像個樸實無華的老農。

關鐵石也是一身便裝,一邊說話一邊望著官道。

史靈雁背剪著手,繞著馬車一圈圈走著,無聊地踢著腳邊的小石子,不時抬頭掃視人群。

“來了!”關鐵石眼尖,從一撥人群中發現最先冒頭的史向文。

史靈雁黑珍珠般的眼眸綻放驚喜,飛奔而去。

史匡威對於自家閨女表現出的激動很是吃味,撇撇嘴在心裡對某人小聲叱罵了幾句。

史匡威眯眼朝遠處望去,掃視一圈後落在符金盞身上。

“滄州一別兩年多,符大娘子依舊美貌動人啊!”關鐵石感嘆一聲。

史匡威瞥他一眼,摩挲下巴,忽地道:“你說朱小子把符娘子帶到涇州,究竟想幹什麼?”

關鐵石一愣:“少郎君信中不是說,符娘子來涇州散散心,遊玩一番,等她兄長從岐州離開時,再一同返回?”

“散心?遊玩?”史匡威撇撇嘴,跳下馬車,拍拍屁股,罵咧一句:“這小王八蛋,不懷好意!”

說著,史匡威迎上前去,關鐵石滿臉困惑,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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